第三十六回 肯綮浥诗情 肩胛沴书妖
作品名称:南游外传(小说) 作者:秦伟伟 发布时间:2017-12-01 06:17:58 字数:7823
且不说周长老夜宿长鱼敬家,一夜无话。却说村头的花问柳已是逢二九之人,功名未措,只靠写毒笔小说赚黑心钱。他写的那些小说害死了不少人,尤女性居多。幸亏他没有在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只用了“南山千叶子”的笔名。不然的话光本村的人就叫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了。他特别害怕夜晚,一到晚上,他脑子里群魔乱舞,折磨的他彻夜不眠。可是白天,他就一副圣人模样,读《论语》,背《大学》,偶尔还弹琴赋诗,饮酒赏花。因此自嘲曰:“白天我是圣人徒,夜晚我是鬼慝奴。”
花问柳因晚上做鬼,故体日虚,有不良人道:“此乃无妻之故,若有妻子,还用做鬼么?”花问柳因写毒笔小说,获利不少,小有余资。使不良人介绍了一位小家碧玉,花问柳既不问人家姓名、年龄、事历。劈头就问:“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请问下一句是什么?”小家碧玉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道。花问柳又问:“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家碧玉愁颜百态,惊愕无言,借故离去。花问柳哈哈笑道:“无知村妇,配与鲲鹏颉颃乎?”
不良人知道他学识渊博,于是又给他介绍了一位大家闺秀。花问柳一袭白襴,折扇一摇。见大家闺秀褫胸露背,如章台柳姐一般。二人对坐,叫了两份蛋炒饭。大家闺秀重眼凝眸,看的花问柳抬不起头来,只顾低头吃饭。大家闺秀问:“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请问花公子这是修身在正其心吗?”花问柳当然知道,但他自视清高。乜目翘腿,白扇一摇。突兀道:“睡你一夜多少钱?”大家闺秀愣了一会,道:“什么意思?”花问柳道:“因为本公子钱不够,只能娶你一夜,不能娶你一生。”大家闺秀笑道:“那么请问花公子,你有多少钱呢?”花问柳眨眼一笑,一收折扇,耳语道:“不多,五百孔方。”言讫,身子一软歪回原位。大家闺秀嘴角偷笑,低声道:“可以。”花问柳又严肃地说:“我只以妻为妓,从不以妓为妻。”说罢,哈哈大笑。大家闺秀得知被耍,气的把饭桌上的两碗蛋炒饭拂到地上,哼哼唧唧的去了。花问柳大笑不止,又要了十瓶大酒,一饮而尽。
夜,花问柳晃荡到家中,酕醄大睡。
金如烈日的皇宫,银如皓月的凤池。黄门官呼:“宣新科状元花问柳上殿。”未几,花问柳宫花帽柳至。拜倒丹墀,口称万岁。国王曰:“何以治天下?”柳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王喜,封柳为御史大夫,将公主许配之。公主大婚,国王美后贺之。美后与问柳逢,十载未见,疑为乡恋。避王而交,夜夜不怠。一夜,国王欲与美后交,美后拖病,国王转宿别妃。美后见王走,乃唤柳出于床下,赤眠于温柔之内。美后道:“问柳,十年未见,还认得我吗?”问柳口掀其唇,爱意不绝道:“卿长得像我村香无闻。”美后将舌挣出柳口,娇酸道:“什么长得像,我就是你的同乡香无闻。”柳惊,愈爱之。驸马不归,公主夜夜空房,暗访之,乃知与后私通。公主怒,告之于王。王怒,令斩柳于菜市。美后慌,数求于王,王皆不赦。行刑时,香无闻声嘶力竭,喊:“问柳,我爱你。”国王听“我爱你”三字,顿生雷怒,令掌烂其嘴。花问柳汍澜悲怛,心有千言而口不能发一语,故含泪以诗,诗曰:
溱洧涣涣无且观,梦中花月忆不完。
高山流水虽自爱,可怜今人已忘弹。
知音如旧不如新,未求凤凰断琴难。
事经千日才说恨,人嫁十年方道晚。
不为情生为情死,死后犹居在长干。
作诗毕,王令行刑。刽子手大刀一剁,惊的花问柳啊啊直叫。一觉醒来,额头大汗,方知是梦。挑开窗帘,门外夜色沉沉,天还没亮。问柳正叹气间,忽有声道:“主人做的好梦。”花问柳吓得如电打心一般,魂都跳了起来,道:“谁在说话?”那声音道:“主人怎么连我也不记得了?我在你的枕下。”花问柳把枕头拿开,见是一本书,那书正是他写的小说《巫山云雨》。那书道:“主人,我不是别人,乃是你书里的主人公,巫山女千叶子。”此言一出,吓傻了他,但细观其貌,确实与杜撰的一般无二。但花问柳还是半信半疑,那女子立即开口背诵全书,还指明写书之本意,又说出了创作过程。花问柳这才信服,花问柳又道:“千叶子,我十九岁写完了你。如今我已二十九岁,十年前你怎么没有幻化成人,为何今日才开口说话?”书妖道:“主人不记得了?十年前,村尾香无闻与王家有婚约,香无闻宁死不嫁,并断指抗婚。她爷爷香老被气死。从此她孤身在家,引外人觊觎其身。每每半夜便有人翻墙而入,行兽事。香无闻恐惧,便来主人家借宿。主人您一见是梦中情人来了,欢喜无限。但羞于表白,顾左右而言他,拿起我来看。她也来看,她一看我就迷上了我,春心大动,欲罢不能。她脱尽衣服,美体陈床,主人您不能自持,与之交战。几滴精血溅在我身,我便吞噬了她。”
问柳恍然大悟道:“我说天亮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原来是被你吃了?”书妖笑道:“我的好主人,这十年来,我不仅吃了她一个。所有看过我的人都被我吃了,这得感谢你呀,是你用那生花妙笔把我塑造的这么风骚,这么放荡dang,这么艳绝。实言相告,我已经脱胎换骨,做了当今国王的美后,为了报答你的塑造之恩,我已叫人送你黄金一百两,切记收好。”花问柳憋气道:“我不吃香。”书妖笑道:“我的好主人,如今的人是笑贫不笑贪。你忘了别人是怎么说你的了吗?别人叫你“老花狗”你心里不难受吗?”花问柳听到“老花狗”三字,表面虽然平静,内心却很愤怒与不甘。
及至侵晨,天还未亮,人还未醒。街道上骤然传来一阵锣鼓声,惊醒了熟睡的村民,都起身出门观看。长老醒后,穿戴整齐,至中庭而坐。三长、空幻与敬爷及妻女也都出来了,敬爷先拜道:“圣僧行程艰苦,昨夜又睡的晚,为何起这么早?”长老反问:“那施主为何也起这么早?”此时锣鼓声未绝,敬爷呵呵道:“无事打趣罢了,忘了和尚不能开玩笑了。”于是出门探望,只听街上人喊:“任公公回家省亲了。”敬爷听了,欢喜的上蹦下跳,也不招待义净师徒,而是叫妻子找衣服,换服饰,穿戴好后,一路小跑而去。众人问故,其妻乃道:“任公公是朝廷中人,但其故里是在我们村。早年他父母做生意犯了法,就把他家儿子送进宫里做了公公。后来刑满释放,已在家三四年了。任公公却一直留在宫里,已有十年未回家了。村民听说任公公回来,没有不激动的,都起的早早的迎接。拙夫此去,全为打听消息。”空幻道:“咱也去。”长老道:“人家村里出贵人,人家自然激动,你一个取经和尚,不去取经凑什么热闹?”三长也道:“就是么。”空幻道:“你们不知道,俄这是大河里洗煤灰,闲的没事干。你不去,我去。”于是问明路径,即奔波而去。长老道:“取经要紧,贫僧找他回来。”说罢,长老别了长鱼敬妻子亦奔波而去。三长道:“师父去哪我去哪。”亦牵骑挑担,相追而去。
任公公家无六亲,只余二老。父母闻子归,起夜不成眠。烧火做家饭,烫酒叙别情。人子远回家,心怯意狂欢。仰看故乡云,痛饮家中水。父母虽无白发生,千里思儿也发疯。
任公公与家人正聊的酣畅,十里八村的人都去围观,都吵着要见任公公。后来敬爷到了,将众人散了,他自己进去寒暄。无非是打探宫里消息,以求重用。未几,长老也到了。任公公见了长老也问声好,点个头,施个礼。等见了三长空幻,吓得几乎没死过去。好歹长老、敬爷不停劝说,方心安落坐了。长老问及宫里事,任公公不敢明说,只是含糊几句。又问回家有何事处置,见追问急迫,任公公乃道:“此行并非回家探亲,乃是奉皇命寻找赏赐一位小说大家。寻找此人少说也得半个多月,所以趁此闲差回家探望,一解多年思乡之情。”长老、敬爷心里已有答案,却还明知故问道:“是什么小说大家,能得皇上如此重视?”任公公道:“不知姓名,只知署名为南山千叶子。”空幻抢言道:“小公公打算如何寻找此人?”任公公轻叹一声,望望父母,忧伤道:“无甚好计,只能挨家挨户的寻找了。”空幻来了兴头,跳上桌道:“如此岂不费事?俄有一法,定教此人出现。”公公问:“什么办法?”空幻道:“按图索骥之法。”那肥坨揶揄道:“我师兄说话,从来都是上坟烧白纸,糊弄鬼。”空幻啐退三长,盯着小恺子道:“拿书来。”小恺子没反应过来,惊问:“什么?”空幻呵呵反问道:“你说呢?”小恺子这才恍然大悟,忙从屁股兜里掏出半页纸来,已经皱皱巴巴的了。空幻问故,他说:“此书乃皇上至爱,我如何敢全占?只是趁龙颜大悦之时偷偷撕了一张,不料被宫女小梅发现,我为堵其嘴,便撕了半页给她……”空幻早夺了去,道:“啰嗦什么,俄又不是告状先生。”说罢,运神功,睁后眼。阅字迹,锁人心。瞬间法毕,不及众人问,空幻乃道:“此人就在村头,村头有柳树,三枝五掌开。枝上又长一把柳,你说奇怪不奇怪?此人身瘦,面窄头宽。眼小鼻高,嘴唇干、背腰弯。穿一身白襕衣大袍如戏服,此刻他正坐在板凳上烧火做早饭哩!”任公公想想,拍拍脑门道:“莫非是村头花问柳?”
空幻道:“花问柳是谁?”任公公父亲道:“他和我儿翃羽同岁,小时候一起上学。他学习好,经常得第一。他父母常年在外,一年回一次家。他是他奶奶带大的,他奶奶死后,他母亲也跟人去了。他父亲也变得两年回一次家了。家里就他自己,耕读过日子。考了三年,屡试不第,从此一蹶不振,成天蒙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做生意有些闲钱,多少资助他些,就是个吃穿不愁。”于是吩咐任公公道:“我儿,趁天早,快去奔波王命。等王命完成后,就是你我父子间的天伦之乐也!”长老乃无亲之人,睹此亲情,黯然神伤。任公公抱起箱子就走,敬爷还要带路。早被空幻阻拦住,一副诚实模样道:“小公公多年不回家,父母之容已然陌生,不如在此与父母尽孝。至于别事,则交与我和尚办了。”任公公不放心,父亲道:“若无高僧相助,你几时能寻见此人?如今高僧有意成全你尽孝之道,你却心生疑虑,你视皇命如天,焉视父母之恩于不顾也?”说罢,哀号不已。任公公上前劝慰,乃应此事。敬爷要给空幻带路,空幻谢绝,又要留在任公公家里,任公公说要享受天伦之乐,不便招待,敬爷无奈,只好回家去了。
话说花问柳做好了山药糊糊,正就着酸菜吃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花问柳喜忖道:“必是宫里送我黄金一百两。”于是加快步伐去开门,门一开,见眼前是个怪胎,吓得他直往家跑。好个袁知见,从箱子里摸出一块金子来照着花问柳的后脑勺砸去,一砸便中。花问柳再有一步就进门槛了,可是他永远也进不去了,活活的被金子砸死了。倒在阶下,血流一地。这正是:
莫羡写书能得赏,邪书终将作者输。
村头柳树长歧枝,少年曾经得第一。
花问柳既死,象三长即高声喊:“杀人了,杀人了。”空幻捂嘴乐道:“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给他金子。”不久人群即至,围住师徒三个。长老骂道:“你这个蠢球,你师兄杀了人,你喊什么喊?悄悄地走了便罢,你怎么一些也不团结?”三长道:“有本事杀人,没本事承担?老象这是大义灭亲。再者干好事团结,干坏事决不团结,我是个正派人,别看歪我。”长老憋气胸中,欲吐无言。很快,任公公与长鱼敬带兵而至,将花问柳尸体廙廙而恭地架于柴火上,任公公噙泪举火,道:“问柳,问柳。你我同村同窗同岁,小时候常于一处玩闹。你学习刻苦,常得第一……我知你爱读书,素怀王佐之心。闻天有藏书阁,名曰嫏嬛。又有尧舜禹集于碧闬,天上无劳苦,可安息著作矣!”言讫,投火焚之,熊熊烈火,燚燚腾空。
事毕,任公公将长老、三长、空幻、骆驼犬装入囚车,押送皇宫。路上,长老骂道:“你这个贼狨,又害我坐一回牢。”空幻道:“仅此一次而已,还什么时候坐过?”长老道:“凤帘村忘了?”空幻道:“那可不是我,是你儿子象三长。”长老又骂:“你这个蓝眼猿又胡说,他是我徒弟,是你师弟,怎么说是我儿子?”空幻道:“不是你儿子你处处偏袒他?”长老长叹一口气,道:“不说别的。就说当下,你是肚疼的不行还是哪不对了?任公公给你黄金百两是叫你赏赐给花施主的,你呢?一金子把花施主揳死了,任公公少不了告给国王,又是一场人命官司。”空幻突叫道:“玉皇大帝是我大哥,如来佛祖是我二哥。任他怎么告,告给了谁?俄也不怕。师父,你也别怨我说你是假好人,真恶霸。幸好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少,不然早成冤枉地狱了。你听我说,那花问柳死的一点也不可怜,他写的毒笔小说害死多少良家女子,又误了多少穷苦子弟?我给你化斋时,在山间亲眼看见三四个半大小子在强奸jian长鱼敬的女儿,他女儿差点碰石而亡,是我变成猛虎驱散了那帮小子,救了他女儿。小小年纪正是茁壮成长之时,却因看了不该看之书,做了不该做之事,才有村口抬棺杀人的惨案。师父,你亲眼目睹那起惨案,难道就忘了吗?如今,你还觉得花问柳死的可怜吗?”
长老低了气势,不过仍不认输,又道:“纵然是他的罪过,自有有司定罪,干你何事?轮的着你把他杀了?”空幻怒道:“杀他还算轻的,依着我以前的性子,早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任公公押着囚车进了城,天已黑了,幸有火把,长老抬首望去,只见城上有匾,长老借火光看见匾上大题五字‘天朝文邦国’。进了城门,城内繁华自不必说,只是又有一段风景,这风景众人赏得,和尚却赏不得。是何风景?只见:
月隐花羞人不睡,
桃花树下双双醉,
巫山云雨凭酒介,
白天做人夜做鬼。
那华灯街下的男男女女,也不顾羞耻,你拥我抱,我亲你吻,好不心热。也有那光棍汉,在街上强拉着过路妇人求欢,初时不肯,尝到其中滋味,也就迎合作罢。
长老于囚车内吓得面红耳热,直叫:“非礼勿视。”三长空幻也吓得直闭目转身,偶尔听到亲热之声,也吓得如雷惊的孩子,
任公公将长老师徒押于后宫,告说长老害死作者花问柳一事。书妖与国王睡觉,一听此事,恨的咬牙切齿,泪珠不由地簌簌落下。国王道:“美人何故啼哭?”书妖道:“陛下,妾要为你演出好戏。”国王“哎”一声道:“美人的戏虽说养眼,可是已看够,不觉新鲜。”书妖道:“这出戏既养眼又新鲜。”乃道:“我要和周朝长老演出和尚偷情的好戏。”国王道:“好,寡人正好观赏。”即令:“将周朝和尚带至寝宫。”任公公领旨,即传长老入内廷。长老着白玉袈裟入宫闱,长老跪请万岁,抬首罢,方见龙颜面。只见:
肥头肉脸,胖大身材。眉少须长鲶鱼鬼,腰圆腿短蛤蟆精。
国王见长老生得:
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岁月已添秋风面,光阴未老拜佛心。
书妖即令:“武士,将这和尚绑了。”殿外冲进一班袒臂武士,不分好歹,拿麻绳捆住长老。长老喊冤叫屈,书妖道:“你有甚冤的?本后问你,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长老道:“袈裟。”书妖起身怒骂:“放你如来的屁,分明是寿衣么。你穿寿衣见驾,分明是诅咒陛下早日归天。”国王被激,怒令:“大胆贼僧,安敢如此?武士,与我推出斩之。”吓得他拼死挣扎,喊破嗓子道:“陛下,这白玉袈裟乃佛祖所赐,不是寿衣。”国王看看书妖眼色,方道:“既如此,速去换来。”
长老战战兢兢退出正殿,转向偏殿而去。徒弟撞见他那副模样,七嘴八舌的乱问。没奈何,乃哭道:“皇后说我穿寿衣来的。”没等说完,空幻便捂着肚子失口大笑,笑出眼泪道:“师父穿寿衣来的。”笑完后,长老脱了白玉袈裟,只留粪扫衣。空幻鼻子灵,闻到一股书臭味,恐长老有失,乃变做虱子附在长老后领。未几,长老至。国王道:“周朝和尚,寡人之御妻要与你演一出戏,供寡人观赏,老和尚肯否?”长老推辞不会演戏,国王再三严令,长老乃道:“是什么戏?”不及国王开口,书妖走出床帏,搂其脖。秋波对送,娇如流水道:“和尚偷情qing。”长老一骇,转身即走。书妖扯其后领,却扯出个蘑菇头、蛤蟆嘴的怪胎来。空幻掏出木鱼杵,叫声:“骚泼娘,你扯疼老爷了。”书妖脑子空荡荡,结巴道:“你是谁?”空幻道:“骚泼娘,老爷乃通天太圣袁天野。”说着,照着书妖就打。书妖连发汉字型飞刀,皆被空幻打落,化为书中字。书妖逃出皇宫,向峰山而去,空幻紧追不舍。二人又激战起来。只见:
电火星云,天雷地震。电火星云,飞刀铁杵相碰撞,天雷地震,力撕千钧下尘埃。书妖飞刀狠,削暗半边天。银猿铁杵硬,撑起万斤山。一个是书中女主邪淫鬼,一个是世外猿王无畏佛。妖从书里脱真身,只为吸食精气血,今遇周僧唐三宝,肯将肥肉拚他人?银猿自从南游始,只为求经把名传。而今有人阻南游,心岂甘心不罢休。他两个你杀我打,不分胜负。书妖急中生智,大施幻术。以书中之景围杀书外之人,书妖一念咒,只见:天也不是那天,地也不是那地,景也不是那景。只见满地的床,床上尽是些渔色猎艳之人,嘻嘻哈哈尽情玩弄,见了空幻,一群人围了过来,一会变人,一会变鬼。最后拿刀来捅空幻,空幻只一吹,那人便消失了。一景未完又一景,无数强盗下山杀人,老人小孩不放过,空幻也不动怒,心如止水。又来一景,只见,天上的神仙牵着一只猴子玩耍,一会钻火圈,一会钻裤裆。不听话时拿鞭子抽打,猴子悲叫一声死了。空幻大喝:“骚泼娘,拿命来。”挥杵一打,化为乌有。
话说太圣与书妖战三百合,书妖料不敌。以书中景布之,前二景皆不为所动,唯杀猴一景大动之。书妖大笑道:“袁空幻,色不侵、义不怒,着实佩服。可你偏偏死在了名之上,可惜可惜。”书妖合上书,将空幻压在了书里面。自以为得意。只听空幻在书里头笑道:“骚泼娘,老爷送你个绝后计。”说罢,行于书梆子处,开两肩以往后夹,以肩胛骨一往书梆子后夹。书妖惨叫一声,只见她:
两臂向后张,胸膛一鼓裂。
铁杵一搒击,纸张满天飞。
空幻除了书妖,回宫见了国王,国王吓得不敢抬头,只求饶命。再三拉扯,国王勉强虚坐。哆嗦道啊:“上午不是你。”空幻道:“上午那个是我师父,我是他大徒弟袁空幻。只因你那皇后美人是个妖精,要加害我师父,我闻出味来,所以变做虱子藏在师父后领。不然,她吃不了我师父,只能吃你。”国王顿悟,急请长老上龙辇,赴宴麟徳殿。宴间,国王教乐坊奏大雅之曲,歌《既醉》之词为长老压惊。席间,徒弟只顾吃喝。长老对国王说了写邪书,害良民之事。国王后悔无地,即令左右拟旨:凡写邪书之人,无论多少,尽皆斩杀。长老惊呼:“不可,木之折也,必道蠹;墙之坏也,必道隙。陛下应反躬自问,三省吾身。痌瘝在抱,做一世明君。正所谓圣代无隐者,假若陛下任贤举能,亲贤臣,远小人。观史书,入平民。依贫僧拙见,怀才不遇者就算不能为官所用,也不会再隐于山野著作不雅之书了吧?”国王点头称是。
二人正谈话间,空幻“噗”地一声,将莲藕竹笋汤喷了出去,喷在国王龙袍上。左右侍卫抽刀要斩,被国王喝退。空幻喷汤后,鼻涕也流了出来,只见他嘻嘻哈哈笑个没完,边笑边道:“穿寿衣来的。”国王连忙赔罪道:“此乃妖后胡言,朕不曾说。”长老以恶目视空幻,回首对国王道:“陛下不必管他,他就那样。”
正用餐间,有嫔妃领皇子来,皇子手捧书读,问是何书,嫔妃道是《巫山云雨》。问是何内容,嫔妃羞耻难言。长老见那皇子与村童无二,由是黯然落泪。国王问故,长老道:“陛下不为民命着想,自酿祸水发于宫外,肆流于百姓之间。冲杀天真小少年,变成禽兽大恶人。”国王听不明白,象三长嘴松,把在天宝村抬棺杀人的命案一五一十的说了。
国王听了,也黯然落泪,恨道:“朕不能以礼克身,以致淫魔顿起,祸及无辜,乃朕之罪也!”说罢,从皇子手中夺了那书,撕个粉碎。又传旨道:“搜尽宫中宫外以及民间山野中的不雅之书,然后付之一炬。”黄门官执笔记录国王圣喻,然后交与刑部执行。汤残菜少,散席之际,长老呈上通关文牒,国王看罢,拿玉玺盖之,长老自行李箱拿出一颗夜明珠奉于国王道:“愿周朝与文邦国世代交好,永无干戈。”国王收了夜明珠,亲自出城送百里方回,未知周长老还有多少劫难未完,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