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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丹江明珠”引旧梦 祸起朱家殃四方

作品名称:丹江遗梦      作者:丹江冰      发布时间:2017-11-30 16:41:22      字数:8630

  公元二OO一年暮春的一天,“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腹地丹江水域宋岗码头边,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只见水中停着一艘高大威武的新建游船,长120多米,宽十六七米,共分七层,第一层是停车库,第二、三层是宽敞的西餐厅和典雅的中餐厅,四至六层则是装饰豪华的观光舱、标准间、豪华间,还有音乐酒吧、歌舞厅、蒸汽浴室等一应俱全的一条龙服务。游船的顶层则是完全敞开的周围安装着高档、美观的铁花栏杆的阳光沐浴场,这里的观光视野为360度全景观。上海、郑州、南阳等地的报社、电视台各路媒介人马都群聚于此,特地为这艘大型豪华游船“丹江明珠”的剪彩仪式及晚上的试航做现场报道。
  上午10点钟,游船的独家投资商“丹风集团”的高层领导及家人驾驶着十几辆“宝马”、“奔驰”陆续来到宋岗码头。众所周知,“丹凤集团”是家族式企业,子公司遍布海内外,总部设在上海,而根却在这里——万顷碧波之下。“丹凤集团”的董事长张志远及他的夫人—著名中医专家朱秀华女士,每人挽着一位鬓发皆白的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张志远挽着的老夫人正是“丹凤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乔云虹女士,她是张志远的寡婶,是整个“丹凤集团”及其家族中的核心人物;而朱秀华搀扶的却是一位从未在媒体面前露过面的陌生的老太太,还有几位年龄相仿的老人,都被众人拥护着站在一起。
  下午6点钟,天色微黑时,只听一声激昂的汽笛声,“丹江明珠”的首航起程了。船上安装的所有照明器具同时打开,300多盏筒状灯和舞台式镭射灯发射出绚丽多彩的光辉,另外,在船尾安装有两支2.5千瓦的激光镭射灯和无羊灯箱,青白相间的灯光直射夜空,游船通体发亮,真的宛如一颗镶嵌在丹江水面上的璀璨的明珠。宾客们聚集在各层的观光舱里或顶层的大敞台上观赏着春夏之交的丹江夜景,只见水面上浩月千里、浮光耀金,周围的小渔船上传来粗犷的号子声。众人陶醉在这江面上平和、美丽的夜色中。乔云虹、陌生的老太太和几位老人坐在淡蓝色的落地玻璃前,几双浑浊的目光专注地、深情地凝望着天水一色、波澜粼粼的丹江水面,好象要看穿水层直至腑地,那里有生养他们的故乡,储藏着他们的青春、艰辛、热泪、爱恨,连同那一起被淹没的缤纷的旧梦。
  陌生的老太太顿时热泪盈眶,她喃喃地说道:“任鑫,你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位于河南省西南边陲豫、鄂、陕三省交接处的淅川县城,历来都是兵家争夺的要地。1917年9月,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淅川县知事勒树棠宣布“淅川自立”,脱离北洋政府。自此之后,淅川县地方土匪、“拉杆”绿林势力日益崛起、蔓延各地。特别是淅川境内的丹江河流,从商洛山的崇山峻岭中萦绕迂回,北接伏牛山麓,西北连接秦岭余脉,西南横卧蛇山、鬼山、磊山等四峰山峦。沿岸有大小港口、码头、渡口五六十个,大型的集镇有城关、荆紫关、李官桥、马蹬四个繁华的大镇,较小的有三官殿、党子口、下集、埠口等12个镇。其中以李官桥和埠口街尤为著名。它们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又是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交融地,它们的位置曾是楚国的古都丹阳,曾经孕育了一代流芳百世的文化伟人——屈原。而且其四周的奇峰群山、清水寒潭里埋葬着春秋战国的许多帝王及皇亲贵戚的墓穴,有“五步一棺、十步一墓”之称。又因地处要冲,是鄂、豫、陕交界处的重要港口,水运异常发达,于是全国各地的富商大贾云集境内,有的为了来寻宝觅文物;有的为了在山水之间择一方风水宝地做墓地,以便使子孙后代因为龙脉地气而飞黄腾达;有的为了来做生意、商品贸易等,因此这两个集镇的市场商业极其繁荣、兴隆。而李官桥和埠口街的繁华又各有特点,各有不同。
  李官桥区在丹江流域的西南方向,被称为四十五里顺阳川,土地肥沃,盛产粮食,有“桥半县”之称。集镇四周是楚时留下的古城墙,开有四扇大门,即东西南北大门,两扇小门,即东小门和西小门。丹江航道的四大港之一——李官桥港正对着西北两扇大门。从码头边到西大门和北大门之间铺砌着两条平整的青石板路。码头边经常停泊着上百艘客货船,有时多达二百多艘,江口沿岸为船工、客商服务的饭馆、酒楼形成河街约六百米长,日夜叫卖之声及笙歌弦舞,热闹非凡。从码头进入集镇的道路上更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而镇上则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有四大公司(系上海、广州大商所设的英美纸烟公司、美浮洋油公司、缝纫机公司、百货公司);八大转运行(锡泰行、同兴行、信义行、永顺康行、鸿兴合行、晋太兴行、王行、过载行),二十四家大商号(得胜正、得胜利、正兴祥、得安恒、正兴仁、复兴美、万寿乾、春仁和、太和祥等);十二骡马店(宛平店、兴旺店、刘文杰店、乔志高店、刘富金店等);八大帮会(黄帮、武帮、船帮、怀帮、漆帮等)。经营百货、布匹、竹木铁器、水果、食盐、桐油、文具、卷烟、首饰、粮食、木炭、酒类等100多种商品。入境货物来自上海、广州、武汉、西安、南阳等地;出境货物多运至汉口、陕西、湖北、西安等地销售。正所谓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再说埠口街,它位于丹江口正南方向,也是西北两面临水,建有埠口码头,古时有“七十二道花花街”之称。在这个古集镇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就是主街道药铺一条街,大药材行24家,有万顺行、富胜行、积运行、林茂行、志成行、乾斋行等,还有许多小药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来”,又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因为这两个集市的繁荣及种种盗墓寻宝之说,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民国12年(1923年)2月2日,正是埠口街药王庙大会的日子,七里八乡的民众都纷纷赶来烧香拜佛或者趁着赶会卖一些自家制做的产品,如布匹、鞋子、特色小吃等类的东西,以补贴家用。因此不仅药王庙前人山人海,连整个埠口街的大小街道都拥满了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上午10点钟左右,在药王庙门前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只见三四个长得粉头粉脸的年轻人正在拉扯两个女人。众人都暗暗地议论道:“为首的那个公子又是黄家寨朱家的大公子,唉,这孩子不成器,整天调戏良家妇女,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只听朱大公子谗着脸对那个年纪稍小的姑娘说道:“我朱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跟着我,保准你一辈子穿金的戴银的,吃山珍海味。”说着,做个手势,跟随他的三个仆人便硬拉扯着那个姑娘走。
  姑娘则紧紧地拽着同来女子的衣襟哭喊道:“嫂子救我!”
  姑娘的嫂子一手紧拉着小姑子,一手指着朱大公子冷笑到:“你知道我们是哪里人?谁的家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我相公是厚坡谢家寨的谢成得,如果你们放了我妹妹,回家我们一字不提,否则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众人一听此女子的话,都七嘴八舌地劝道:“放了她们吧,谢成得可是大土匪,不要惹祸上身呀……”
  年轻气盛的朱大公子一听,圆睁着一双淫荡的鸽子眼道:“我今天抢对人啦,土匪的家人我抢定了。”
  又指着姑娘的嫂子说:“今天我也要尝尝土匪婆姨的滋味,让谢成得也戴戴绿帽子。”说着合着仆人们一起架着两个女人就走。
  围观的人们望着朱大公子一群人消失在街东北角的黄家寨里,都连声叹气道:“这次黄家寨要遭殃了,埠口要遭殃了!”
  谢家跟随前来赶会的两位驾马车的家仆左等右等不见夫人和小姐前来汇合,到集市里寻找,却听到众人正谈论林茂行的朱家大公子抢走厚坡两位女子的事情,便赶紧回厚坡报信。
  再说这黄家寨,它是由三四十户富贵人家聚拢在一起组成,绵延一里多长,他们大多数都是中医世家,二十四家大药行就是他们开设的。整个黄家寨和中药铺占据了东北两条大街。因此,“黄家寨”在世人眼中就代表着“财富”两个字。而刚才的朱大公子名叫朱大,他是埠口街名医朱林茂的大儿子,可惜朱林茂已逝去五年,留下寡妻黄氏带着三个儿子苦撑着林茂药材行。偏偏朱大又不争气,整天吃喝嫖赌、为所欲为,而其他两个儿子年龄尚小,黄氏心中苦不堪言。今天赶上药王庙大会,黄氏在林茂行正忙着照料,管家老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黄氏一听,顿时气得浑身哆嗦,也顾不上给药行的伙计们交代,就坐轿径直往家赶。几个协助朱大作恶的仆人一见老夫人回来,都匆忙躲避。黄氏一见,手指着几个恶仆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一会儿再收拾你们。”说着来到儿子的房前。
  老王赶紧上前敲门道:“大少爷,快开门,老夫人回来了。”从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哭泣声,朱大并不开门。
  黄氏不由得气恨地骂道:“畜生,你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但毁了你爹生前的清誉,还让他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朱氏一族也因你而蒙羞,我们娘们早晚也会死在你手里……”
  好久,朱大才边系衣服边打开门,他见到母亲并不畏惧,黄氏扬手打了儿子一巴掌,朱大不仅毫无羞愧之色,还嬉皮笑脸地对母亲说道:“妈,难道你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儿子我今天给你找两个媳妇,让她们为咱老朱家传宗接代,这有什么不好?你老啥也别管,只等着抱孙子吧。”
  “你好好地,如果相中哪家的姑娘,咱名媒正取,有啥不好?为何要做这些下三烂的事情?”黄氏又骂道。
  朱大不理母亲,回身对两个蜷缩在床上呜咽的女子吼道:“贱人们,老子又没死,哭啥丧!”
  黄氏气得说不出话,正准备拂袖而去。谢成得的女人赶忙爬到床沿上,喊道:“夫人等等,请听我几句话。”
  朱大见状,害怕女人说出他的心忌,上前甩了女人一个嘴巴子,女人的嘴角立即流出鲜血来,但她仍然挣扎着喊道:“放我们回去吧,否则我男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朱大一听这话,就发疯地对两个女人拳打脚踢,黄氏骂了一声“疯子”,就和老王一起走出屋子,一边叹气一边问道:“知道是谁家女子吗?咱们还得为这个浑小子擦屁股。”
  老王愁眉苦脸地说:“夫人,这两个女子可不是良家女子呀,刚才那个女子开始一个劲地喊叫着她丈夫是谢成得。”
  “谢成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呀!”黄氏说道。
  老王冷哼道:“夫人当然耳熟,他就是厚坡的大土匪谢成得呀!”黄氏两腿一软,打了一个趔趄,她本想着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没啥区别,给受害的姑娘家里赔偿一笔钱,然后再到联防队打个招呼,一切都会没事的,大不了就给儿子娶过来做媳妇,也好管束管束他,收收心。没想到儿子会捅出这样大的乱子,她早就听说过谢成得的恶名。所谓“三山夹一坡,都是土匪窝”,说的就是厚坡那几个大土匪。怪不得今天早晨起来右眼就跳个不停,还有昨天晚上那个怪异的梦境:“黑压压的鸟群在朱宅的上空盘旋、尖叫,却看不清是什么鸟,待鸟群飞散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流淌在地上的却是血,鲜红鲜红的血。”她就从那鲜红的梦中恐惧地醒来。难道这一切都是一种征兆,一种暗示,预示大儿子今天的恶行所导致的恶果吗?
  “这个畜生将会毁了整个朱家呀!朱家要大难临头了。”这样的念头使黄氏如坐针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王看黄氏束手无策、乱了方寸,就提醒她去找隔壁的梁乾斋,黄氏点点头。梁乾斋是朱林茂的生前好友,两家既是世交又是邻居,连药材铺也相邻。自从朱林茂死后,梁乾斋对朱家的生意、生活上都有诸多照顾。朱大时常把朱府搅得乌烟瘴气的,因此梁乾斋特意请了一位老师,让朱二、朱三跟女儿一起在梁府学习。对于梁乾斋及其夫人的体贴之意,黄氏一向甚为感激。想到此,黄氏快步走向梁家。
  黄氏来到三扇兽头大门前,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横匾,横匾上书写着“梁府”两个镏金大字。黄氏从东侧小门走进去,只见院内的几株腊梅开满了花,红的似火似荼、白的晶莹剔透。对面是五间高大、威武的正房,两边是十几间小巧玲珑的厢房。梁乾斋的夫人刘金娥早已迎上来,看到黄氏满脸泪痕,忙问:“嫂子,出什么事情了?”
  “妈,婶子,”黄氏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两个儿子朱二、朱三和梁雅芝从书房里跑出来,紧跟着私塾先生也走出来,黄氏只得和私塾先生寒暄几句,等先生离开之后,黄氏情不自禁地抱起六岁的小儿子朱三,帮孩子把掖下的棉袍扣子系好。
  梁雅芝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撒娇地对母亲说:“妈妈,婶子抱三哥哥,你也抱抱我吧。”
  刘氏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说:“芝儿,不许闹,让你朱二哥带着你们去玩吧。”
  黄氏放下小儿子,又摸摸二儿子的头,才柔声地说道:“乖,都去玩吧!”
  黄氏在梁府见到另外两个聪明、乖巧的儿子,心里的阴霾驱散了不少,也冷静了许多,便把大儿子的事情告诉了刘氏。刘氏本也是无主见的人,听说此事便失声叫道:“这可不是小事情,朱大这孩子真糊涂,戳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现在,那两个姑娘呢?”
  黄氏烦恼地摆摆手说:“还在那畜生屋里呢。”
  刘氏忙唤来管家梁虎道:“你亲自跑一趟铺子,把老爷请回来,就说家中有急事相商。”梁虎早就听见了黄氏和夫人的谈话,便奔向乾斋药材行。
  两个女人在梁府内六神无主、愁眉苦脸,刘氏叹气道:“你说朱大这孩子,你抢土匪的妹子也就罢了,咱就吃个亏,让那女子进咱这高门大户,一切也就摆平了。可是你抢人家老婆干啥?这不是往土匪脸上泼粪吗?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吗?”刘氏越说,黄氏心里越毛,只恨自己男人死得早,没有个依靠,盼望着梁乾斋能快点回来。
  正在这时,老王急匆匆地跑来说:“夫人,不好了,谢家那姑娘寻短见,这会还不知是死是活,你快回去看看吧!”
  黄氏一听,如受当头一棒,差点昏倒。而梁乾斋还没有回来,刘氏想跟黄氏一块过去看看情况,黄氏本能地拦住说:“你在家看好孩子们,等大哥回来再过去吧!”
  黄氏匆忙地赶回家,到朱大的房前,只见房门已被锁上,里面传出声嘶力竭的哭声:“妹妹呀,你死得好冤呀,我们一定要为你报仇!”黄氏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老王赶紧拿钥匙打开门,朱大并不在房内,只见谢成得的老婆坐在地上,正抱着那姑娘一边哭一边骂,姑娘头上的血如泉眼一样,汩汩地向外冒,一直流淌到地上,黄氏感觉眼前这血就和梦中的血一样鲜红鲜红的,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老王赶紧上前在姑娘的鼻前摸了摸,黄氏眼巴巴地看着老王,直到老王无奈地摇摇头说:“已经死了!”黄氏终于跌倒在地上。
  这时,梁虎跑过来,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他对黄氏说道:“夫人,我家老爷出诊去了,店里的伙计都不知道他去哪里,可能一时也回不来。”黄氏麻木地点点头,她望着窗外的暮色,暮色越重她就感觉离死亡越近。思索片刻,她吩咐老王叫几个家丁把那姑嫂两人锁进后院的柴房,并堵住谢成得老婆的口。把房间的血迹擦净,又拿出家中细软,分散给仆人们,然后打发他们立刻离开埠口,各回各的老家。
  老王坚持不走,黄氏叹道:“你不走也罢,今天晚上你去药铺住吧,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今后林茂行和孩子们都交给你了。”老王痛哭流涕,只得去林茂行暂住。
  厚坡谢家庄的谢成得在下午四点多得知老婆和妹妹被朱大抢的消息,当即暴跳如雷,一双发黄的狼眼珠里发射出道道凶光:“埠口街的小杂种,吃了豹子胆,竟敢欺负我的家人,我要立刻去铲平埠口。”谢成得的一个称兄道弟的土匪同伙叫李鬼的,因此人生有鬼牙,并尖露于唇外,而且性情诡异,所以被世人称为李鬼。
  他劝阻住谢成得道:“大哥,嫂子、妹子我们一定要夺回来,而且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不过需要精心策划。埠口街倒没啥厉害的,就那几十个联防队员,没几杆真家伙,不值一提。关键是离埠口街十几里地的李棺桥区,有冯系驻军,团总是许源泉的副官张宣浦。你忘了,去年元月份,杆首吴凤山、艾松年、张凤台率部千余人,攻西峡口未克,又转攻上集、下集,激战一昼夜,攻陷两镇,拉走肉票100多人。下集的联防队长陈同华最后向张宣浦求援,才赶走了吴凤山们。而且姓张的硬把那100多个肉票又要回来。因此,这个人的能耐不可忽略。你想,如果我们明枪明箭地去攻打埠口,李棺桥一定要支援,与其往石头上碰,拼个两败俱伤,还不如想个万全之策。”
  谢成得阴沉着脸说:“依兄弟之言,应该咋办?”
  李鬼咧开嘴,露出那两颗尖长的鬼牙道:“我们可以联合陈四迈兄弟俩,化整为零,天黑前分散进入埠口,等天完全黑后,在黄家寨集合,然后对其突然袭击。”
  “陈四迈是个老狐狸,他能帮咱去杀人放火吗?”谢成得说道。
  李鬼冷笑道:“他们兄弟早就对丹江口那几个街市唾涎已久,只是不敢妄动。今天我们攻打埠口为的是杀人放火,出口恶气,而他们是为了钱财,各取所需,有啥不愿意?如果大哥同意,我立刻去陈家堡,赶在天黑前准备好。”
  谢成得点头,李鬼便去陈家堡说服陈四迈、陈五迈这两个臭名昭著的大土匪,一场悲剧就此拉开了序幕。
  再说黄氏,她赶走所有的仆人,紧闭门户,然后一个人坐在厅堂上,置生死于身外,倒也显得平静,只希望那不争气的大儿子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以躲过一劫。对于另外两个儿子,只要梁家在,她是放心的。心中正想着,忽然听到大门外有动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她僵僵地站起来,外面传来“老王,老王,咋不开门?”是朱二的声音,黄氏松了一口气,但她心中不想让两个儿子这时回来,是不是乾斋大哥也一同来了,想到此,她心中一宽,赶紧去打开大门,可是站在门口的是两个儿子和刘氏母女。原来吃过晚饭,刘金娥见丈夫还没回来,又听梁虎说一个女子死了,黄氏赶走了所有的仆人,心想朱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该去慰问一番,本想一个人去,谁知朱二、朱三坚持要回来见母亲,梁雅芝见玩伴都要离开,便缠着母亲一块来。刘氏无法,只得带着三个孩子一块过来。黄氏一见两个儿子,心中那种死亡的阴影消散了不少,于是警惕的心也松懈了,只是梁乾斋还没回来,让她很失望。
  刘金蛾见黄氏既落寞又凄苦的表情,便安慰道:“嫂子,你也太小心,把事情想得太坏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就算土匪知道了风声,他们也不敢轻易来动咱黄家寨的,等乾斋回来,我们商量个办法,何况李官桥的黄区长是你的近宗兄弟,和乾斋私交又好,果真到真枪实弹相对那一会儿,咱们还有救兵呢。”黄氏听了此话,心里宽慰不少。便准备了一点吃的东西,和刘氏一块来到后院的小柴房里,给那妇人吃,那妇人仍然抱着已经僵硬的小姑子,不再喊不再骂,只是木木的。
  刘金娥凑到跟前,看着死去的姑娘,点点头叹道:“这姑娘是个烈性子,只可惜红颜薄命,如果不走这一步,两家结个姻亲,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哎!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她死了,她嫂子,你吃点东西,我们会放你回去的,只是你得替我们说说好话。”
  说着,又指着黄氏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丈夫早死,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大儿子的胡作非为使她伤透了心,她也有难处呀!”谢成得的老婆依然一言不发,只是不屑地沉默着。黄氏看着那妇人冷森的表情,全身冷颤,赶忙拉着刘氏出来,她又一次真切地感到了死亡的迫近。
  黄氏和刘氏来到厅堂,只见朱二一个人在发呆,就问:“你弟弟和妹妹呢?”
  朱二说:“他们俩玩捉迷藏去了,我刚才看见我爹了。”
  黄氏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喝道:“胡说,你爹都死好些年了,你咋能看见他,一定是眼花了,快去找小三和芝儿,你们一块去你梁伯伯家睡觉吧。”
  朱二已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其形态,知道是哥哥又捅了炉子,于是不再言语,准备出去找弟弟们。谁知忽地从门外涌出一堆人来,吓得失声叫起来,黄氏和刘氏也愣住了,心中知道土匪来了,暗叫不妙。只见一个满脸凶相的男子一把楸住朱二恨恨地说:“给我说,朱大在哪里?我老婆和妹妹被你们藏在哪里?”
  黄氏见儿子被欺负,忙挺身道:“你放了他,他啥都不知道,一切有我承担。”
  又忙给刘氏使眼色道:“快带你儿子回去吧,我们家有事。”
  刘氏此时心里正祈祷着女儿和朱三千万别进来,别遇见土匪。见黄氏叫自己走,想顺势带朱二出去。
  谢成得冷笑一声说:“想出去通风报信吗?他妈的谁都别想出去。”
  李鬼这时走进来说:“大哥,没想到这些娘们还有所防备,房间里都空落落的,不见一个人影。”
  谢成得又一手拎起朱二,威胁黄氏道:“快说,朱大这个杂种在哪里?他抢来的女人在哪里?再不说,我就先剁了这个兔崽子。”
  黄氏故作镇静地说:“朱大从早晨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们更没有见到什么女子。”啪的一声,谢成得把朱二摔到地上。
  黄氏失声叫道:“我的儿呀!”忙去抱朱二。
  谢成得冷哼道:“朱夫人,你刚才不是说他是这位夫人的儿子吗,干吗这样心疼,我看不给你点颜色,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正说着,一个小喽罗慌忙跑过来报告道:“大哥,夫人找到了,只是小姐已经死了。”
  这时谢成得的老婆披头散发地被扶进来,见着自己的丈夫,哇的一声哭起来,又指着黄氏、刘氏和朱二咬牙切齿地说:“把他们全杀了,为小妹报仇!”
  谢成得听说自己的妹子被害死,掏出枪发疯地朝三个人身上射击,三个人被打得一身窟窿,当场毙命。谢成得又传令下去,即使把埠口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朱大,把他碎尸万段,另外烧掉朱宅和林茂行,让朱家永世不得翻身。
  与此同时,陈氏兄弟领着众匪对黄家寨进行挨家挨户地洗劫,陈四迈指示匪徒们翻墙进去,再打开大门,因此动静都不大,仅仅两个小时,就以迅雷不及之势控制了整个黄家寨。谢成得的亲信在埠口街的烟花之地翠香楼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朱大,可怜他被剁成肉泥致死也没能够睁开眼看见杀他的人。陈四迈、陈五迈把抢来的金银细软共装了满满五大马车,才通知谢成得们撤退。谢成得为妹子抱了仇,便下令烧朱家。这时李鬼和几个小喽罗从后院里带出一个小女孩,说道:“大哥,从后院的卷心菜地里又钻出一个女娃子,她说姓梁,不是朱家人,你看咋发落?”
  小雅芝看到满处都是血,母亲也倒在血泊中,于是大哭起来。
  谢成得烦躁地摆摆手说:“干掉,干掉,一个不留。”
  谢成得的老婆却拦住了,她想起自己的女儿,便说:“算了,放了她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紧离开,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谁知李鬼却发出一阵鬼嚎似的笑声说:“没这么便宜,她父亲一定是梁乾斋,朱家的世交,得给她留个纪念。”
  说着便举起枪,只听一声巨响,小雅芝惨叫一声,捂着左眼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等到联防队看到冲天的火光赶到时,群匪已经张扬而去,势力微薄的联防队并不敢追赶,只得派人去淅川县城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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