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尾音（大结局）（2）

　　一周后，钱林拿着二万元钱来医院了：“哥、嫂子，这些天厂里比较忙，所以就没来。这钱是妈让我带来的。妈说她忙，抽不出时间过来，她还说哥动手术那天，她请了一天假，老板扣了一百多元工资呢，如今家里正是缺钱时候，她要挣钱，否则大家都喝西北风去了。”
　　钱浩有点生气：“妈每周不是有一天假嘛，调休一天就行，怎么会扣工资呢。再说了，过来看我一眼怎么了？她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儿子是她的累赘了？”
　　“哥，你别这样想，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妈说了，医院里有嫂子照顾你就够了，她要抓紧挣钱。说你这一时半会都上不了班，后期回家休养也要好好调养，这都需要钱，她不挣钱怎么办？难道靠你那没用的老婆吗？”钱林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巴。
　　叶梦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赶紧走出病房。
　　“小梦！”晓雅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了叶梦。
　　叶梦一看是晓雅，赶紧迎了上去。
　　“小梦，你……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你怎么……”晓雅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眼泪刷刷滚落下来。
　　叶梦笑着说：“晓雅，我这不是很好嘛，你看看你，一来就哭，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晓雅擦擦眼泪：“小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问你，这十几天来，都是你一个人在医院吗？”
　　“嗯，中间，钱林过来替换了我一个晚上。钱林刚来看望他哥哥。”叶梦故意转移话题。
　　“小梦，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自己动完手术没有多长时间，如今天天在医院里伺候钱浩，你这身体怎么能吃得消？他父母怎么这么狠心啦？这是他们的儿子耶，怎么都不管？我听王栋说，钱浩的手术费凑不齐，是你刷的信用卡，可有这回事？”晓雅质问道。
　　叶梦“吱吱呜呜”不肯回答。
　　晓雅不依不饶：“叶梦，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是朋友就跟我说，否则我马上走。”
　　“晓雅，你别生气呀，我……我。唉，手术费我从信用卡上刷了三万元。”叶梦不敢看晓雅。
　　晓雅拉着叶梦走进楼梯间，关上门，训斥道：“叶梦啊叶梦，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这钱真是打水漂了，姓钱的根本不会感激你，反而觉得你应该这么做，甚至认为你这是在赎罪。你说，三万元以后你该怎么办？钱浩还有他父母兄弟，你呢？你什么都没有，身体还不好，以后找工作太累的活都不能干，这笔钱你怎么偿还？之前，你的信用卡上就欠了一万多元钱了，这四万钱的债务，你怎么办呀？”
　　晓雅气得恨不得给叶梦几个巴掌，希望能打醒这个蠢女人。
　　“晓雅，我想好了，这笔钱我根本就没指望钱浩他们帮我还。你说得对，这是我应该做的。第一，我是钱浩的老婆，纵然夫妻情分已经没有了，但还有这张纸。就算他不仁，我也无法做到不义，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帮他；第二，钱浩说得也有道理，要不是遇上我，他根本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是我欠他的，所以用钱来偿还这笔情债，我认了；第三，当时，迫在眉前，如果不及时动手术，钱浩的那条左腿可能就不保。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内疚痛苦中；第四，钱浩父母就是逼迫我拿出钱，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所以后果由我承担。他们敢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赌，可见他们的心有多狠，对我有多恨；第五，我也是花钱买个心安，不必将自己置于尘埃里，至少我以后在钱家待着不至于抬不起头。我觉得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无论以后，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那么痛苦和自责了。”叶梦的语气淡然，没有任何表情。
　　晓雅不可思议地望着叶梦：“小梦，你真傻。为什么你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呢？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说完，晓雅呜呜地哭起来。
　　叶梦只是轻轻一笑：“晓雅，不必为我难过，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难过，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已经想清楚，也看明白了。人世间哪有什么真情实感，小说中、电视中的爱情故事都是骗小孩啦。别说爱情，就连亲情都TM是骗人的。正因为我自己太懦弱、太依赖别人、太自卑、太相信别人了，总是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想当初，我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钱浩身上，以为有了他，我就找到了靠山，找到了港湾。他就是我的天，就是我的全世界。实际上呢，我错了，错的离谱。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谁也无法成为你的救世主，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亲人、朋友、爱人，我都抓不住，学业、事业、婚姻都失败了，我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我真的很累很累，我不想欠别人了。虽然我负债累累，但在情感上我不欠他的了。我心里很清楚，这份婚姻是该走向结束的时候。该来的终究会来，逃也逃不了。”
　　“小梦，小梦，你……”晓雅抱着叶梦大哭，她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叶梦。
　　“晓雅，你知道吗？曾经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怀上钱浩的孩子，以为有了孩子，我和钱浩之间的感情就会修复，以为自己能给钱家留后，会让公婆高兴，会冲刷掉家里的霉运。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没有孩子是对的，否则害了孩子一辈子。你想啊，我们连自己的生活都没理顺，连基本的物质条件都没有，怎么能养活孩子呢？怎么能教育好孩子呢？一个女人不能怀孕生子，那种锥心的痛和绝望，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如今，我庆幸自己没有孩子，这样就没有拖累。也许是我前世做了太多的缺德事，所以，这辈子老天爷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唉，谁让自己没有走好自己的人生，谁让自己活得如此窝囊，怪谁？我怨天怨地，怨过一切，内心也委屈，可是静下来想想，一切都怨自己，是自己没有做好自己。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什么因就结下什么果，因缘果报没有假的。是我自己种下了苦因，才会导致今天的苦果，活该！”叶梦幽幽而言。
　　晓雅望着叶梦，轻轻地问：“小梦，你有什么打算？”
　　叶梦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先治好钱浩的腿呗，等到他能自己走路，那时在做个了断吧。”
　　“小梦，你为什么要照顾他，等他出院后，你就别管他了，直接离婚，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晓雅十分不解。
　　“傻瓜，不是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嘛。我这样也算是有始有终吧，对于钱浩，对于这份婚姻，我就无怨无悔，脊梁骨也挺直了，更不怕他们说任何闲话。”叶梦说得坚决而果断。
　　晓雅知道叶梦说这些话，都已是经过深思熟虑过了，纵然她有些不解，但还是能理解叶梦的内心纠结。
　　一个月后，钱浩的母亲来到医院，不顾病房的其他人就说开了：“我的儿子怎么这么命苦，娶了媳妇后，家里就没顺过，不是发生这事，就是那事的，这下可好，差点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哟。我可怜的孩子，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阻止你来青岛。这下好了，家里负债那么多，都压在我们做父母的身上，我得抓紧挣钱还债，还得养活你们年轻人，我哪敢闲着。唉，原以为把孩子拉扯大，就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辛苦了大半辈子，还得努力挣钱替儿子还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病房的其他人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理会。等到钱浩的母亲走了，邻床的大姐悄悄地拉着叶梦来到走廊尽头：“妹子，你婆婆怎么这样子呀？她刚才说得那些话，明摆着是针对你呀，我们都听出画外音了。她怎么这样呀，说话也不注意场合，真是太伤人了。谁都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事情发生了，怎么将责任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啊。她儿子没错吗？他是成年人了，难道没有判断力吗？那么高的地方也敢往下跳，这是他自己分不清轻重。如今，受伤了，就把屎盆子扣在别人身上。脚是长在他自己腿上的，能怪谁！真搞笑，他妈还说出那样的话。住院这一个多月来，都是你一个人在医院伺候，他们也不来替换替换你，不但不感恩，反倒数落起你了。有事了就指望你，想想当初你们凑手术费的事情，我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都是你一个人在张罗着，那些亲戚都不借钱，你老公还朝你发火，埋怨你。他是病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情绪不好，咱能理解，可是他的母亲怎么也这样对你啊……”
　　叶梦只是笑笑：“谢谢姐，没关系，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管不了，只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好。再说了，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对不起他们家。结婚几年了，我却没有给他们家开枝散叶，他们对我有意见也能理解。”
　　“这、这……你们都去医院检查了吗？现在不孕不育的人很多，但医学这么发达，很多人都治好了，顺利怀上了孩子。就算这样，也不能这样对你呀。妹子，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你还年轻，如果这个男人不值得你珍惜，你就别耽误自己的青春，也别耽误他们家抱孙心切。不过，妹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女人不能太弱，你弱了所有人都会欺负到你头上来，以后你也要多个心眼，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看看你，这段时间，又瘦又憔悴，看着都让人心疼。女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除了自己心疼自己，再也没有人心疼你了。出嫁的姑娘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再回自己的娘家去寻求安慰呢，就是父母心疼，可还有哥哥嫂子或弟弟弟媳妇呢。做女人不容易啊，妹子，你好好保重。”大姐语重心长地安慰了叶梦，擦着眼眶里的泪水离开了，自言自语道，“唉，苦命的女孩，真像当年的我。好在我很幸运，离开了那个家后又遇到了现在这个好丈夫，他能包容我不能怀孕生子的事实。唉，祝福她吧！”
　　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钱浩终于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临走前，主治医生再三交代：“一定要定期复查，不能总是躺在床上不动，一定要做康复训练，这样恢复的快。钱浩年轻，本身身体素质就很好，相信他很快就能康复的。”
　　回到家的钱浩，心情也愉悦了。经过这一次生死攸关之后，钱浩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对于生命他有了深刻地体悟，对于人生也有了新的感触；曾经那些消极阴暗的思想荡然无存，对于未来，钱浩充满了信心。
　　一日，钱浩做完康复训练后：“叶梦，谢谢你一直以来不离不弃地照顾我。原以为你会记恨我，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愧不如。我由衷地敬佩你的胸怀，你的仁慈、你的善良和真诚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从你的身上，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观世音菩萨的慈悲，是你洗礼了我的灵魂，谢谢你！嗯，你看我这情况，一两年内肯定是不能上班，如今，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我、我也能这样自私下去，我会尊重你一切选择！”
　　叶梦意会地笑笑：“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养病、做康复训练，等你扔掉拐杖走路时，我们之间也就有了答案。”
　　冬去春来，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大地仿佛在一夜之间复苏了。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春风拂过，花香四溢。小草冒出脑袋四处张望，在春姑娘的挑逗下尽情地撒欢；光秃秃的树枝冒着绿油油的嫩芽，仿佛穿上了绿色的军装；桃花粉墨登场，吸引着蜜蜂蝴蝶翩翩起舞；柳叶儿弯弯，妩媚地扭动着腰肢，动情地唱歌歌谣，在等待着它的情郎……
　　“叶梦，发现我们分开了，反而感觉更好些，说话也不再那么别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曾经怎样，但我还是非常感谢你陪我走过的这几年，特别是在我危难之际，你依然守在身边，无怨无悔地照顾着我。那些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日一别，也许此生我们都没有机会再相见了，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联系我。”机场大厅，钱浩真诚地说出心里的话。此时的钱浩完全可以正常行走，只是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走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
　　“嗯，这份感情、这段婚姻，今天我们终于做了一个了断，也算是圆满的落幕吧。此时，我的内心也轻松多了。说实话，毕竟我们认识了七年，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如今离开，多少还有点不适应，呵呵呵。这源于我平时太依赖人导致的，相信不久后，我就能完全适应。钱浩，现在我们都重新获得了自由，非常感谢你给我的人生上了一堂重要的婚姻课！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情商？什么是合适的婚姻？什么是夫妻？什么是责任义务？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你说得对，我需要独立成长。谢谢你！祝你心想事成！”叶梦的心里五味杂陈，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转身拖着行李走向检票口，但脚下的步伐却异常的轻松。
　　叶梦不知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但她知道这是人生的转折点，更是新的起点。叶梦心中非常清楚，无论以后的路怎样，都要坚强地走下去……
　　望着叶梦羸弱的背影，钱浩像孩子一样哭起来。叶梦走了，似乎把他的心也带走了。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有些感情等到失去后方才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