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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酸涩岁月》第五章《大难不死》2

作品名称:难忘那酸涩岁月      作者:世荣      发布时间:2017-11-28 12:30:50      字数:3487

  季欣荣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他也想过,要是真像奶奶说的能去北京找到毛主席说理,他就要说:既然我家该投的钱一分不少交给队上了,那队上就应该把停我家餐的米补发给我家吧。
  实事求是地说,季欣荣一家人没有因为停餐饿过一餐整的。屈翠蓉总是瞒着家人藏点米呀麦子呀或干红薯片什么的。
  这年月是经常抄家的。尤其是队上保管室丢失了粮食,或者山坡上的旱地里丢失了红薯、高粱什么的,马上就吹哨子把男女老少紧急集合到地坪里,然后挨家挨户搜查。干部们是很聪明的。如果不首先把家家户户的人集合起来,那就会严重影响搜查的效果。因为十九户人家无论从哪一家开始抄,都有可能给后面的人家报信。后面的人家就有了藏赃物的时间。
  搜出了赃物的人家就是众人耻笑的对象。那人就不等干部勒令,自己跪下。这一家人从此以后就没有面子了。
  季欣荣一家人从来菜叶都不敢带回一片。所以每次抄家都坦然得很。
  屈翠蓉把那点差不多跟生命等价的吃食用一个旧枕头盛了,藏在厕所顶上的稻草里面,躲过了多次抄查。有一次实在来不及爬上厕所顶了,屈翠蓉抱起枕头放到地坪边上的太阳下面。刚放好抄家的人就来了。他们以为是晒枕头和鞋子。事后屈翠蓉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
  屈翠蓉照例向田晓清保证,她丈夫的钱三四天就会到。田晓清说:“俊婶你知道,我也很为难的。要不我放你一天假,你出去借一下吧。”屈翠蓉答应了。回到家里,她说正好想歇一天了。她就去她姐家。她姐夫有骟猪、牛和鸡、鸭的手艺,家境比她家好点。她家有特别的困难了,总是向姐借贷,三块五块的,十块也借过。她也总是一旦有钱了赶紧还了,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每家每户的饭锅、饭勺,菜锅、菜勺,灶台上面储存洗脸水的温坛等,只要是铁的,都被砸碎送到上面去大练钢铁了。
  
  正是收获红薯的季节。季欣荣每天下午放学后,完成了队长规定的劳动任务——去后头山坡上挑两担红薯到保管室,然后带妹妹拿起锄头和菜篮,去后面山坡捡红薯。所谓捡,就是去公家挖过红薯的土里挖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无数遍。总有被大人的眼睛遗漏的红薯或红薯藤。要是挖到了一个鸡蛋大甚至更大的红薯,就会幸福得大喊大叫。
  季欣荣和妹妹一直挖到分不清土块和红薯了才摸黑回家。兄妹俩挖到了两斤多红薯。奶奶马上洗了几个。用一把做鞋子修鞋底边的小刀切成薄片。这样容易煮熟。奶奶用一个菜碗大小的咸菜坛子盖当锅,烧柴火煮红薯。
  祖孙三个正在闻着红薯的香味,等着吃红薯,田晓清来了。他一脚踢翻奶奶面前的坛子盖,大吼:“三娘你几十岁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在家里煮东西吃!”妹妹当场就尖叫着哭了。奶奶本来看到田晓清来了,礼节性地站了起来。田晓清的一声怒吼吓得她连连后退。季欣荣没有哭。他只想着要是有田晓清那大的力气,就要打田晓清一顿。
  田晓清走了。奶奶握紧两个拳头,捶打着胸脯失声痛哭。她骂田晓清“短命鬼”,“颈脖子抹猪血——假充剁脑壳鬼”。季欣荣从来没听见奶奶骂过这样的狠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屈翠蓉回来也哭了。哭了一会,她说还是要去告诉田晓清他娘申嫂。奶奶不准她去。奶奶说:“算了吧,你也说不出几句话来。权把子在人家手里啊。让他以后碰恶人吧。”屈翠蓉坚持要去。她说:“我要去说。我自己受了气可以忍。你六十几岁了受这样的气我不能忍。我去对他说,要是你被他气死了,我就把你抬到他屋里去。我去吓他一下。要不今后再也不能煮东西吃了。”
  屈翠蓉本来不同意儿子跟着她。她不想让年幼的儿子听到她对田晓清说些什么话。可是她又想让儿子跟着她。她和别的女人不同。丈夫不在家,儿子虽然年纪小,可是他很聪明。她不知不觉地有些依赖儿子。
  她家和田晓清家共一块地坪。门斜对着,几十步就到了。田晓清的父母都不在家,就他一个人在。季欣荣在心里决定了,再也不喊他“清哥”了。  
  田晓清让屈翠蓉坐,问:“俊婶有什么好事?”
  季欣荣感觉妈妈好像一点也不怕田晓清。她说:“我知道你当这么多人的队长也不容易。你想入党想当大干部我也知道。不过六十几岁的老人,在一天算一天了,肚子饿煮点东西吃,你怎么就不能看见当做没看见呢。我就不同,晓得别人的事情当做不晓得。”她话不多,声音也不大。
  奇怪的是,田晓清好像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他笑着问:“俊婶你晓得别人什么事情?”
  屈翠蓉对儿子说:“余宝你出去一下。妈妈跟清哥说句话。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
  季欣荣很不情愿地出去了。不知道是妈妈还是田晓清起身轻轻地关了门。季欣荣耳朵贴着门也听不清里面说话。
  屈翠蓉说:“我没读书没文化,不过我也懂得‘祸从口出’,不乱传话。”
  田晓清又问:“俊婶你知道哪个的什么事啊?可以告诉我吗?”
  屈翠蓉说:“恶人做坏事瞒得住人瞒不住天老爷。”
  回到家里季欣荣问妈妈知道别人什么事情?妈妈说:“我乱讲的。”  
  以后田晓清再也没来季欣荣家看他奶奶是不是在家里煮东西吃了。他还像从前那样喊“三奶奶”。季欣荣也不小了,他隐隐约约猜想妈妈知道别人什么事。他知道这个“别人”就是田晓清。妈妈知道了他的事一定是坏事。怪不得妈妈这么本分的人,敢上门责问他。他还想到,妈妈知道的事情大概就是元娘知道的事情。是元娘告诉妈妈的。
  季欣荣的小脑袋里老是想:为什么国民党反动军官的老婆对田晓清说了几句话,田晓清就不打田子福了?为什么老实本分的妈妈对田晓清说了几句很温和的话,田晓清就不对他一家人凶了?妈妈明明知道原因,就是不告诉他。他又不敢问元娘。他问田子福是不是知道原因?田子福回答不知道。过了一会,田子福神秘兮兮地对季欣荣说:“我真话告诉你,我一共拿了公家三次米,每次都有半斤多。”
  季欣荣说:“我不是问你偷米的事。我是问田晓清为什么怕你妈妈?”
  田子福说:“我告诉你原因你要回去偷一个鸡蛋给我吃。”
  季欣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马上回家偷偷地掀开奶奶的蚊帐门,从床下的瓦钵里面拿了一个鸡蛋。
  田子福用筷子把鸡蛋凿两个洞,嘴巴含着鸡蛋一头的洞,一口就把鸡蛋吸进了嘴里,“咕”的一声吞了下去。他举起鸡蛋壳对季欣荣晃了一下,说:“你留着以后捉萤火虫做灯笼吧。”
  季欣荣现在对捉萤火虫没兴趣。他等着田子福告诉他田晓清怕元娘的原因。田子福说:“我刚才说不知道我妈妈对田晓清说了什么话,田晓清就不打我了,那是骗你的。”
  季欣荣心里早已充满了好奇。他迫不及待地说:“那你告诉我真话啊。田小清那么凶,怎么会听你妈妈的话?”
  田子福说:“你要在我面前跪下,赌个恶咒,一生一世不告诉别人。”
  季欣荣赶紧跪下,说:“我保证一生一世不把你告诉我的话说给别人听。如果我说了,我的嘴巴会马上烂掉!”
  田子福嘻嘻笑着问:“你的鸡鸡会硬吗?”
  季欣荣说:“夜里尿胀了会硬。”
  田子福:“没尿胀呢,硬不硬?你想过女人没有?”
  季欣荣:“想女人,想妈妈还是想别人家的女人?”
  田子福又笑了:“你一点都不懂。我说的想女人是想和女人睡觉,就是想讨老婆了。”
  季欣荣非常惊讶:“你想讨老婆了?你不怕羞啊!”
  田子福神秘地说:“我当然不能说出来,我是心里想。等到你也想讨老婆了你就明白了。你快点长大吧。你看你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说这个真没意思。”
  季欣荣低着头说:“我就是长大了也不讨老婆。我看到男人和老婆打架就想,你为什么要讨老婆呢,讨了老婆又不喜欢,还打架!”
  田子福忍不住笑了:“还说你聪明,你其实很傻。打老婆不是不喜欢,是老婆不听话,当然要打啰!”
  季欣荣被训斥不服气,尤其听田子福说他傻,觉得受了侮辱,脸红耳赤的还想分辨,忽然想起差点被田子福岔开话题了,说:“你快告诉我田晓清怕你妈妈的原因吧。”
  田子福说:“我妈妈在后头山里看到了田晓清强奸存妹子。存妹子大声哭喊。田晓清就捂住她的嘴巴,打她。我妈妈想喊人,因为我爹爹的国民党的反动军官,她不敢喊。她也怕田晓清打她。如果田晓清把她打死在树林里,你说哪个晓得啊?我妈妈就悄悄走开了。存妹子那天就淹死了。肯定是田小清把她推到塘里的!”
  季欣荣问:“那你妈妈看到田晓清推存妹子到塘里没有?”
  田子福说:“没看到。我妈妈怎么知道田晓清那么恶毒呢!她也不敢总跟着田晓清啊。”
  季欣荣不做声了。他明白了,元娘把她看到田晓清欺负存妹子的事情告诉了妈妈。田晓清踢烂了奶奶煮红薯的坛子盖,妈妈才有那么大的胆量找他评理。
  田子福又说:“你真的不能对别人说啊。我爹爹是反动军官。我和我妈妈、哥哥是反革命家属。我妈妈说的话不能算数的。存妹子又死了。上面的领导要是说我妈妈污蔑田晓清,那就说不清了!”
  季欣荣神色凝重地说:“我知道。”
  季欣荣刚要起身回家,田子福拉住他的手臂叮嘱他:
  “你不要把我对你说想讨老婆的话告诉你妈妈。你妈妈知道了会骂我把你带坏了,你就不能和我玩了知道不!还有,我刚才说你傻是气话,我知道你读书很聪明的。你不懂讨老婆不是傻,是你还小。”
  季欣荣又眉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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