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13

六
港城的四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时日，校园里的法式梧桐已经长出深绿色的叶子，招来许多鸟雀来嬉戏。每到清晨或傍晚这里便像开音乐会似地奏着大自然的交响。花园里各色花也都竞相绽放，像是在赞扬这个春天，这赞扬声里似乎也夹杂一丝挽留的情意。
“恭喜你，苏芹！”苏芹的班主任李老师高兴地说。
“谢谢李老师的指导!”苏芹在几个同学的相拥之下从大学生活动中心走出来，恰好遇见李老师。
“你们这次进入决赛真的不容易。这次的辩论题出来了吗？”
“这些都靠我们辩论组的共同努力和老师的辛苦指导！”苏芹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她今天将头发结成了辫子，头顶戴着江涛送给她的粉红色蝴蝶形状的发卡，显得几分的娇气。她接着说，“决赛第一场辩论题目是‘外部环境’与‘自身因素’谁更重要，我们是正方，主张人的内在因素起主要作用。”
“好啊！这个辩论题很好，而且当今理论界有很多是支持你们观点的，相信你们，不，是我们班会取得好成绩的！”李老师给了苏芹她们信心，一个团队只有在相互信任中展开合作，才能事半功倍。
苏芹回到宿舍还没有休息也没与室友们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便急忙去了火车站。
江涛于前几日结束报社编辑的实习工作，在乘坐返回学校的火车上，他想起了与编辑部告别的那晚——
那天主编通过领导的批准特意在编辑室里为江涛准备一场晚宴。通过各位编辑的共同努力，平日里堆满稿件的编辑室变成了一间非常漂亮的小酒吧。
欢送宴开始，主编要求江涛说几句话。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在主编的提示下终究是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王秀在一旁不停地喝着鲜红的葡萄酒。
晚宴结束后，主编让江涛送王秀回家。王秀虽然喝了很多，但是在路上她特别清醒。她有时想装成醉酒的样子而投入江涛的怀抱，但是她终究没那么做，在她眼前闪现了她自己认为的苏芹的模样。
“江涛，你觉得感情这东西真的可以值得相信吗？”他们来到小区前几里路远的一座桥上停下来扶着栏杆，吹着晚风。王秀默默地望着河底深处，即使那是自欺欺人——这样的夜晚是无论如何望不到河底的。
“或许感情对我来说太沉重！”王秀没等江涛说话接着说。
“真正可以值得相信的感情是要靠双方共同经营的！”
“应该有种被关心的感觉对吗？至少会感觉到对方把你放在心上？”王秀看着江涛，以一种渴望但透露着一些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她感觉不到江涛把自己放在心里，因此她不愿再进行这场“戏”了。
“呵呵，你不要那么悲伤，不愿想太多的事情，多想开心的事情，用心去体会开心的事情，也许你的心情会好些的。其实生活是很美好的。”江涛至今还不知道那天采访总经理喝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或许王秀就像高明的罪犯没有给警察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似的。
“听这话，感觉处你有点像心理专家！”王秀勉强地露出微笑，也许所有处于失恋中的女人只有通过这种微笑才会变得坚强些，让折磨她的情感被暂时镇压在血液做的“雷峰塔”下。虽然是假装的坚强，但她们是世上最精明的——很好地保护自己。
“江涛，你毕业后还会回来吗？”
“那是当然了，这里有我的梦想，也有非常好的老师，同事！”江涛说这话时，想起了苏芹，突然感觉有些沉闷。
王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压住她丰满的乳房。她看着河岸两边倒映在水里的路灯，不禁感到一丝凉意而打了一个寒战。江涛立即劝她回去，之后一个人在街上逗留了一会，想着与王秀的一番谈话。愚笨的他现在似乎发现了什么，犹如警察经过一番苦苦寻觅发现了那位罪犯留下的罪证，于是他回到宿舍写下了一首诗——
遗忘
是往昔过于美好
悲伤才成就了滴血的心
遗忘是树的年轮
层层紧挨着——岁月的包裹

你再也不必感伤
那颗心在跳动的瞬间
老去了许多，坚强了许多
那包裹里是树枯死的年轮

当火车穿越隧道的时候，江涛如梦惊醒。以为是天黑的那么快，便嘲笑自己说“莫非刚才真就是白日做梦，而醒来时已经天黑？”江涛这个时候并不知道林娟正坐在另一节车厢里，她回了一趟在北京的老家乘坐这次列车回校的。
苏芹在火车站出站口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看着许多走出去的旅客总是见不到江涛，便有些担心。打他的电话也总是提示对方关机，女孩子在这种情况总现出她软弱的一面。
“苏芹！”
一阵熟悉的叫喊声，使苏芹万分惊喜，就像久旱逢甘霖时的喜悦。她急忙跑过去拥抱了或者被叫喊她名字的人拥抱。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等我来时给我一个美丽的微笑吗？”江涛用手指抹去苏芹由于高兴流下先前含着的泪水。

他们刚要离开火车站时，苏芹往右后方看时，恰恰看着林娟从出站口走出来。内心又生出了先前的一点恨意。
“怎么了，苏芹？”江涛见苏芹的样子怪怪的，往后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
“哦，没有什么！”苏芹压下了这点恨意，她猜得出江涛并不知道林娟也乘坐这次列车，所以她不怪他，更不会怀疑他。“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注意一下身体！”江涛略带些责备的语气。
苏芹一路上将辩论赛的事情告诉了江涛，他半开玩笑地称呼苏芹为“苏大辩论长”。他们第二天一起去了海边，四月的海边还不是很温热，海风吹得久了便会有些凉意。毕竟是中文系的，他们以海为题，互相说了些古今诗词——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她说。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他说。
“你我相逢黑夜的海上！”她说。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说。
苏芹的总显感伤，或许她对将来怀疑着。而江涛则用一些乐观的诗句安慰她，给她希望。这时候从海天交际处漂来一艘航船，撑着红帆，由南向北行驶着。中间停了一次，船夫像是在确定航行的方向是否正确。因为到了浅海，时常会有碰到暗礁的危险，所以过往的船只马虎不得。对于他们来说正确的方位便是他们的生命。江涛与苏芹在情感的路上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方位，他们因此快乐着。


七
“哇塞，江涛回来了！”曹志广在李明宿舍看着电影，见江涛进来，便假装惊讶地说。
“他们人呢？”江涛搬过来一个椅子坐在曹志广身边。他正在上网查找论文资料。
“你还想着我们啊！都以为你混大发了，哪还记得我们！”
“瞧你们这话说得，好像我真是那种人似的！”
“他们逛街去了！”曹志广不屑地说，似乎对逛街很反感。
“一群大老爷们，逛街？还有这个闲心啊!”江涛也有同感，一下子仿佛遇见了知己。
“谁说我们坏话呢？”从宿舍外面传来这个声音。
不一会，李明，王德兴，吴海三个人走进宿舍。李明手里提着一双刚买回来的运动鞋，其他两人两手空空，显得很扫兴似的。
“这不是江涛小子吗？刚下火车？”李明表示欢迎。
“回来两天了，刚从海边回来！”
“听说你在外面混大发了？要不跟我们讲讲！”王德兴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不过他对事情的态度总会显出与别人的观点不同。
“也没有什么，就是实习一下编辑工作。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一种社会工作经验，我们在这方面缺乏太多了！”江涛似有深意地说。
“谁不知道这个，没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关键是问你工作的体会！”李明故意将“谁”发音成“随”音，他及其想知道江涛能给他们带去好的实习体会。
“他那个小样，也能给我们讲实习体会？”吴海毕竟是江涛的好朋友，总是开玩笑般地讽刺他。
“各位，打扰一下，明天我们学校足球队与外国朋友进行友谊赛，请你们去观看！”沈超这时来到李明宿舍，显得非常兴奋。
“你已经不是队长了，还那么关心这个？”李明不屑地说。
“你们只知道闲聊，一点国家大事都不关心。国家养你们这些大学生真是浪费！”沈超义正言辞地说，“记得明天去看看!”说完他便出去了，也许去继续玩他的网络游戏，也许会到绿茵场走走，期待着他大学里的最后一场球赛。
“沈超已经不当队长了？”江涛有些纳闷。
“什么？一个宿舍的连这件大事都不知道？”李明表示出一些愤慨。
“那么谁是新任队长？”江涛懒懒地问。
“胡可，大一新生，我们系的！”王德兴傲慢地回答，“连这个都不知道！知道青蛙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曹志广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新意来便很关注，“不是跟牛比大，傲死的吗？”
“你那个早就过时了，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在井底下闷死的啊！”王德兴好像战胜归来后的神气一样。
“怎么会是他？”江涛听到胡可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先是惊讶，然后内心产生了一些惆怅，最终嘴里嘟哝着这句话。
“你难道跟他有仇啊？”李明有点不解。
“不，没有！”江涛急忙回答，像罪犯在快速地隐藏他的罪证一样。“我该回宿舍洗衣服了！”
接着吴海、王德兴也相继回去了，本来想从江涛那里取出点真经出来，但这样的讨论会如同家常便饭，得不出什么结论出来。因此有时候还不如改名叫“茶话会”，可以边吃边畅谈，可以没有头绪的无厘头似的乱讲。
江涛并没有因得不到表现的机会而感到遗憾，相反他却觉得能够离开是很愉快的事情。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江涛已经成了讨论会的主角，没有了他，讨论会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一样。他回到宿舍带着一种预感写下了当天的日记——

我的预感似乎再一次强烈起来，和上学期刚开始一样，从澡堂出来，苏芹被车撞伤后……等等一些列的画面又在我脑海中出现。总感觉我和胡可之间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像再一次被拉紧的弓箭，箭在弦上已经无法控制他的射出一样。但是我的这种预感并没有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且觉得有不仅会牵涉到我一人，还会有他人牵涉进来。但愿我的这种预感在事情到来前能够给我一些提示，好让我从容应对。当然我一万个不希望这件事情会和苏芹有什么关系，不愿再看到苏芹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那种不利的后果。

江涛合上日记本来到阳台，看到了昨晚苏芹告诉他的那颗“Wishing”星。夜空是那样的宁静，一尘不染，仿佛在其中行走能够感到无比的舒畅一样，人们传说的仙界也不过是这般境况吧！这个时候“Wishing”星旁边有两三颗流星闪过，江涛没有看清到底有几颗，他联想起了他的预感似乎与那颗“Wishing”星有关，而“Wishing”星旁有流星快速闪过进而消失在宁静的夜空中究竟代表了什么？江涛苦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种，学校的绿茵场四周挤满了人，都是来观看足球赛的。本市一家俄罗斯投资设立的企业员工组成一支球队邀请学校足球队进行一次友谊比赛的。球场外面到处挂满了赞助商的招牌，与电视里直播的那些情况是一个样子。
沈超与新上任的队长胡可共同为前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正式合作了，沈超想借此场比赛与队友们告别。江涛与苏芹坐在一起，观看球赛的时候，苏芹多次为胡可加油，引起了江涛的一些反感。苏芹埋怨他说爱吃醋，然而她并不知道江涛昨晚的预感。整个球赛，江涛显然是无心观看的，只是在校队进球的时候随着其他观众共同欢呼呐喊而已。
球赛结束，校足球以5：4小胜对方，双方队员礼貌地相互握手拥抱后，沈超与胡可共同举着队旗欢呼。沈超再一次承认了胡可这个新任队长的实力，他不再为球队今后的发展而担忧。江涛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便拉着苏芹走出体育场。
“怎么了，江涛？我们球队赢了应该高兴对啊！”苏芹两只手拽着他的右臂。
“当然该值得庆贺，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苏芹说话带点严肃的语气了。
“我昨晚有一种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江涛双手扶着双杠用力一撑坐在了双杠上。
“呵呵，庸人自扰之！”苏芹笑着说。
“说了你也不明白，谁叫我有第七感呢！”江涛说这话时看着苏芹，他担心苏芹在他预感的事情里会伤心。
“臭美吧，你！”苏芹把他从双杠上拉下来，正好遇见从图书馆过来的李明。他总是喜欢读书，尤其喜欢阅读军事类杂志，科普文之类的。这或许是他能够在宿舍发起讨论会的一种能力吧！
“哟，这不是江涛两口子吗？”李明玩笑似地说，“苏芹越来越漂亮了！”
“对了，李明，你们也不说说江涛，他现在发什么神经说有一种预感！”苏芹两只手依然揽着江涛的胳膊。
“谁能说得了他，他可是我们班的名人！你们玩吧，我回宿舍了！”李明总是不习惯和女孩子聊天，只要说上一两句话便脸红了。所以想尽快离开这里，另外他根本就没有子在意苏芹说的关于江涛有什么预感的话，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江涛会有什么预感发生的事情，也和他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苏芹没有看过江涛的日记，不知道他以前预感的事情是那样如期地发生。所以她觉得江涛的预感是多余的，她现在正为辩论赛的决赛做准备而忙的不可开交，因此她将江涛的这种感觉定义为闲暇生幻想，是一种心理病症。也许人在忙碌的时候便会专心投入其中，不去想其他杂念，虽然感觉累些，但充实！人类有时候真是大自然最滑稽的动物，在自己深陷绝境的时候原本很明了的事情一下子糊涂了，这个我们称之为“当局者迷”。
江涛越加觉得苏芹的纯真，可爱。也许他经过了一个月的实习，体会到了许多，理想中的社会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使他的认知在提高。他和苏芹正在认识不同的世界，但共同的出发点就是他们都以一个积极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