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重获秘籍
作品名称:火浴 作者:耕天耘地 发布时间:2014-07-18 20:27:47 字数:6085
白马村山头,周围森林茂密,上头上一块平地,巨大的青石上,霍成一个人默默坐着,遥望着县城方向。县城方向一片灰蒙,云雾缭绕。两行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无声滑落。
卢春瑛慢慢爬上山来,在离霍成不远处站定,风吹着她的头发,掀起他的衣襟。站了片刻,她重新抬起脚步朝霍成走来。来到霍成身边,她慢慢和霍成坐在一起,伸手拉住霍成一只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轻轻喊一声:“霍成!”
霍成抬起泪眼看着满脸关切的卢春瑛:“那是县城方向,于娴就在那里为中华民族的解放流尽最后一滴血,我相信,她会像浴火重生的凤凰得到新生,在遥远的天际看着我们驱逐日寇,恢复中华。”
卢春瑛泪眼朦胧,紧紧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她强压住哽咽轻声劝慰霍成:“于娴妹妹为民族牺牲,是光荣的,她的坚毅顽强,智慧聪颖深受同志们的敬重。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些啊,要像于娴那样经得住狂风暴雨的袭击。”
霍成凝视着卢春瑛,信任地点点头,然后仍然把目光转向县城方向,语速极慢就像喃喃自语:“于娴出身于萧国县朱陈村一个士绅家庭,家庭条件优越,自小冰雪聪明,善良温厚,受到祖父母和父母既兄弟姐妹的宠爱。长大成人之后,入县学读书,成绩优秀,深受老师器重。后来考入清华大学,是学生会的骨干,被保送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深造。她追求光明,崇仰真理正义,在清华读书期间就加入了我党,是党精心培养的重要干部,为我党的情报工作做出过重大贡献,被誉为情报战线六女杰之一。我,和她相识于延安马列学院,共同的理想信念使我们走到一起,携手战斗,共赴国难。我受命来萧国县工作,肩负保护火浴秘籍的重任,她自报奋勇向上级请战,和我一起进入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利用与山口一平的同学关系打入日寇内部,为萧国县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创建,为保护火浴秘籍屡建奇功。如今,日寇败局已定,世界反法西斯战线反攻在即,她却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我霍成决策失误,判断不明,没有保护好她,有负于华中局和边区首长的重托,我……。”
霍成哽咽了,说不下去,双手抱着头狠狠地捶打着。
卢春瑛已经泣不成声,抱着霍成放声大哭。
山林呼啸,涛声阵阵,为失去这样一个杰出的女性致哀。
长时间的寂静之后,霍成抬起头来,坚毅的目光中充满智慧的闪光,他拉住卢春瑛的手,语气果敢地说:“春瑛,命令发报,让老佛同志诱捕邵世心,把他抢夺的火浴秘籍夺回来。”
卢春瑛泪眼模糊,坚定地点头:“我这就下山部署,一定不能让秘籍落入敌寇手中。”
邵世心在客厅里惶恐不安,对站在他身边的磨盘不停地抱怨:“日本人残暴不已,利令智昏,像于娴这样的重要人物怎么可以随便处置?山口这个禽兽自以为是土肥原的门生,情报专家,其实愚蠢透顶,刚愎自用。自己引爆炸弹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实在是报应。现在于娴被他烧死,霍大脚岂能善罢甘休?此人心思缜密,谋略深远,武艺高强。当年以一人之力尚能把几百日本人打得晕头转向,现在他手握重兵,身为旅长,怎能眼下这口恶气?萧国县日本人的末日到了。可是,你我作为汉奸难以逃脱老四的惩罚,应该想个万全之策以求自保,我原来想建议山口留下于娴和单缠鬼的性命,可以作为将来与老四交涉的筹码。现在一切都晚了,山口这个废物害人不浅呐。”
磨盘听完邵世心这一席话,胆颤心惊,惊恐地睁大着眼睛,他懊悔的说:“当初在俺表姐的丧礼上我见过霍大脚,那个时候我要是跟着他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走投无路。县长,您老人家精于算计,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邵世心颓然坐在椅子上:“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连县城也不敢迈出一步,就连日本人也轻易不出县城了。我估计,城外到处是霍大脚的人,只要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磨盘愁眉苦脸:“这可咋办呢,这可咋办呢。”
正在这时,一个哨兵前来报告:“报告县长,郑翻译官来了。”
邵世心满腹狐疑地看着哨兵:“这小子整天不阴不阳的,他这会儿来干啥?”
哨兵请示道:“您老见不见他?”
邵世心沉吟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半晌:“既然他来了,还是见见,毕竟这小子在清水那里还很吃香,日本人一天不垮台,咱就还得倚重他。”
哨兵敬礼:“是!”转身离去。
邵世心对磨盘说:“你出去一下,你在这里郑振邦有些话不好说。”
磨盘从客厅后门溜了出去。
客厅门外传来郑振邦爽朗的声音:“邵县长啊,你这儿啥时候门禁森严了啊。”
人随着声音走进客厅。
邵世心满脸堆笑,连忙让座,不停地道歉:“不知翻译官驾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郑振邦坐在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副舒服惬意的模样:“好几天也不见邵县长,你这位青天大老爷忙什么呐。”
邵世心往前拉拉座椅,答非所问:“翻译官,你最近出城没有?城外情况如何?”
郑振邦诧异地:“城外怎么啦?萧国县还不是在皇军控制之下?没啥大不了的,老四那些人实力还是不能和皇军相比,刘更生嘛,向来和皇军不相对抗,城外治安还是不错的。”
邵世心稍稍安心一些,叹口气说:“老朽已经十几天没出城了,总觉得城外不安全。加上前段时间又处死了老四的重要人物,我总是感觉老四会报复。”
郑振邦问:“县长不出城,煤矿怎么办?”
邵世心无奈地说:“煤矿有皇军看守,我去那儿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我让磨盘隔三差五去一趟,不出事就行了。”
郑振邦把靠着的身子直起来,往前凑近邵世心说:“不瞒邵县长说,今天我来就是问这个事的。清水大佐知道你一直在县城,不去煤矿坐镇,别动队最近也没有行动很是不满,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这个县长、别动队长、煤矿经理都不想干了?”
邵世心连忙说:“翻译官,你可得替我在清水太君面前多多美言啊,我对皇军忠心耿耿,但我的安全也得考虑呀。这么着,我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医治,等我痊愈,我一定坐镇煤矿,让别动队全体出动,一定要把火浴秘籍找到,献给清水太君。”
郑振邦满意地点点头:“县长既然这样说,振邦也没啥好说的,我这就去回复清水大佐。不过嘛……,嗨,不说了,言多必失,邵县长好自为之吧,振邦告辞了。”
郑振邦说罢,站起来拱拱手,抬腿就走。
邵世心明显感觉到郑振邦还有话没说完,连忙拦住他,央求说:“翻译官,你我素来交厚,有什么话你可得给我交个底,翻译官知道,老朽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郑振邦站定,迟疑了一下:“嗯……,这个,我看还是算了,邵县长也是清水大佐信任的人,振邦多嘴多舌,弄不好会引火上身,请县长原谅振邦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这是安身立命之道啊。”
邵世心见郑振邦不愿意吐露真话,眼珠转了几转,马上计上心来:“翻译官,老朽不是个糊涂人,一点就到,这样吧,我这儿有煤矿出土的一件东西,翻译官如果不嫌弃,老朽奉送给翻译官当个玩意儿。”
郑振邦立即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哦,县长这儿有好玩意儿?”
邵世心故作深奥地说:“不瞒翻译官说,萧国县不仅是一个资源大县,还是个文物大县,花甲寺煤矿在掘进的过程中,经常有新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的文物被发现,别看这些东西做工简单,形状难看,但是,它们的价值你怎么看都不过分。我这儿有一把石刀,用老朽的经验看,可能是旧石器时代的物品,这要是拿到文物市场,你只要敢要价就有人敢给你,绝对没有还价的。”
郑振邦两眼发出亮光:“呵呵,县长这儿有这宝贝,那振邦倒真的要一睹为快了。”
邵世心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红绸子包着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果然是一把石刀。
郑振邦接过,爱不释手反复端详。
邵世心说:“老朽没什么可以敬奉翻译官的,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郑振邦满意地点着头,小心翼翼地包上石刀,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邵县长既然对振邦如此抬爱,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但是,我得请县长保证,你我今天说的话,哪说哪了,说完之后,就当我没说,你呢也没听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邵世心立即信誓旦旦:“翻译官放心,老朽不是那种做事没把握的人,不管什么话,出自你口,入至我耳,说完之后就被大风吹散了,你从来没有说过,我从来没有听过。”
郑振邦很高兴,好爽地说:“既然县长这么说,那振邦就放心了。县长……”
郑振邦贴在邵世心耳边:“清水大佐怀疑你是重庆方面的地下人员,正在多方调查你,说不定哪天就会有特高课的特务把你带走,等到那个时候,你想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可是你现在还觉得在县城很安全,实际上县城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你随时有灭顶之灾。”
邵世心听到郑振邦的话,立即惊恐地长大了嘴巴,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哦……”
郑振邦拍拍邵世心的肩膀:“我可什么都没说,邵县长好自为之,告辞了告辞了。”郑振邦说完,不等邵世心相送,大步流星走出客厅,转眼消失在大门外。
邵世心愣了片刻,冲后门喊:“磨盘、磨盘。”
磨盘从后门小跑着进来:“县长。”
邵世心问:“刚才郑振邦的话你都听到了?”
磨盘说:“听到了。”
邵世心咬着牙:“这小子又黑又阴,明明知道清水在怀疑我,还要敲诈我一把石刀才肯如实相告,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啊。”
磨盘问:“那县长打算咋办?”
临泉汤恩伯司令部里挂着地图,屋子中间摆着沙盘,参谋副官们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不时传来。刘更生向汤司令报告说:“我已经抓获邵世心,他说有确凿的线索可以找到火浴秘籍,为了稳妥起见,我将他释放,让他利用日本人的关系尽快找到秘籍。”
汤司令问:“现在进展情况如何。”
刘更生咽了一口吐沫,有点惶恐地答:“邵世心在进入县城以后不再出来,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此人老奸巨猾,很有心计。”
汤司令训斥道:“你上当了,他不会再和你联系了。火浴秘籍是世间至宝,谁得到了还愿意再拿出来?就是你刘司令、刘县长得到了我看你也不会交给我。你私放邵世心是不是有你自己的小九九啊?”
刘更生连忙辩解:“司令冤枉更生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稀世珍宝私吞啊,请司令明鉴。”
汤司令不耐烦地:“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刘更生上前跨一步:“邵世心眼看日本人大势已去,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请求重庆给他一张委任状,承认他是奉命打入日军内部,等将来日本人撤走了,他要用这张委任状保命。只有拿到这张委任状,估计他才肯把秘籍线索提供给我们。”
汤司令说:“一张委任状不好办吗?你可以答应他,委任状半月之内就可以交给他,让他好好为党国出力。”
刘更生有点为难的说:“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他,他躲在县城不出来了。”
汤司令不耐烦了:“火狐狸呢?让火狐狸去找他。”
刘更生气愤地:“报告司令,火狐狸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估计是被老四抓去了。而且,我怀疑火狐狸投靠了日军情报机关,就是现在火狐狸在也不能再用他。”
汤司令发怒了,把军帽摔在沙盘上:“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看着火浴秘籍让日本人和共产党拿去。”
刘更生嗫嚅地:“司令,您看让卢传宗出面如何?”
汤司令疑惑地问:“卢传宗和邵世心有联系?”
刘更生说:“卢传宗的外甥是邵世心的别动队副队长,他应该可以找到邵世心,把司令的意思传达给他。”
汤司令蔑视地说:“这个卢传宗不仅是党国败类,还是个滑头,他自己是国民党,女儿是共产党,外甥又是个汉奸。好嘛,萧国县三国四方,他哪一方都有人,这个事就这么办了,你抓紧让卢传宗把我的意思告诉邵世心,尽快将火浴秘籍拿到手,若再延误军法从事。”
刘更生立马答应:“是!”
邵世心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紧张地思考对策。片刻后,睁开眼,对磨盘说:“我看这样,你带着别动队跟我出城。现在日本人靠不住了,国民党勾心斗角也不可信任,老四那边呢抗战坚决,像你我这样的汉奸,他们不会放过,南京汪家政权更是风雨飘摇,也指望不上,这三国四方没有一个能够保证咱的身家性命。我们谁也不靠,出了县城就离开萧国县,以后隐姓埋名了此一生。”
磨盘疑惑地:“县长,你说的轻巧,隐姓埋名,那俺们吃啥喝啥,就是万贯家产,坐吃山空也不长久呀。”
邵世心神秘地:“磨盘啊,我看你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我就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邵世心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绸子古书:“你看这是什么?”
磨盘看了半天摇摇头:“俺不识字,看不懂。”
邵世心说:“这就是火浴秘籍,是我从老四手里抢过来的,咱爷们儿有这个东西,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你也吃不完花不尽。”
磨盘把眼睛瞪得铜铃大:“县县县长,这真是火浴秘籍?”
邵世心得意地:“千真万确。”
磨盘想了想:“县长,既然、既然你老人家手里有这个宝贝,那咱把他献给老四不就可以将功补过,天下太平吗?”
邵世心生气地:“你糊涂,秘籍是从老四手里抢来的,你送给他还想将功补过?那是自投罗网。别罗嗦了,集合人马,咱爷们儿马上出城。”
卢传宗正在院子里打太极,一招一式,很有点真传的味道,打了一套收起功夫,拿起一个白毛巾擦汗。
家丁进来:“司令,刘更生来访。”
“哦?”卢传宗有点愕然:“刘更生抢去我的第十四纵队司令,怎么还有脸面来我这儿?就说我不在家,让他回去。”
卢传宗话没落音,刘更生带着副官闯进来,边走边抱拳拱手,笑声朗朗:“卢司令呀,怎么挡驾啊,更生可是专程来拜访的呀。”
卢传宗一脸尴尬,抱拳还礼:“噢噢噢,刘司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传宗一介草民,怎敢劳动司令前来,罪过罪过。”
刘更生知道卢传宗话里有话,但他装作没听到:“呵呵,卢司令英武盖世,威震苏鲁豫皖四省,更生早就应该登门请教。”
卢传宗不阴不阳:“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副官屈步上前,对卢传宗打了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司令,您一向可好?”
卢传宗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哦,你小子呀,刘司令没把你撤换啊,党国可是时兴一朝天子一朝臣呀。”
刘更生赶忙接过话茬:“卢司令呀,你的原班人马更生一个没动,我这就是替卢司令看家守院呢,党国正是用人之际,等哪天汤司令心情好了,想起卢司令的赫赫战功和文韬武略,还得让您官复原职,第十四纵队还是您卢司令的。”
卢传宗哈哈大笑:“刘司令今日好话说了一箩筐,难不成有事要说。如果有事就请直来直往,如果没事,传宗还要下地劳作,不能奉陪啊。”说罢,就要起身送客。
刘更生急忙说:“卢司令且慢,更生此来是奉汤司令之命请卢司令伸出援手。”
卢传宗重新坐下:“哦?那就请赐教。”
刘更生说:“汤司令闻听卢司令有个外甥在邵世心处供职,而邵世心掌握火浴秘籍的确凿线索,目前邵世心躲在县城里,我们不好找他,汤司令的意思是请卢司令通过您外甥,将汤司令的话传达给他。只要邵世心交出秘籍线索,重庆方面承认他的地下人员身份。不知卢司令意下如何?”
卢传宗闻言,猛地一拍石桌:“刘司令的意思是让传宗通敌?我有个外甥在邵世心处不假,但是,传宗对汉奸卖国贼向来是深恶痛绝的,已经与他断绝甥舅关系,这点儿民族大义传宗还是懂得的。刘司令请不要再说这个事情,请恕传宗碍难从命。送客!”
刘更生气得脸呈猪肝色:“你你,你这是抗命。”
卢传宗一抱拳:“传宗在野之身,既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国军士兵,抗命这顶帽子传宗带不起。”
家丁不失时机地哈腰伸臂:“刘司令,请。”
送走刘更生,家丁脚步匆匆地返回院子,卢传宗从屋子里走出来。家丁上前不解地问:“司令,刘更生来传达汤司令的命令,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卢传宗嘴角翘起,微微一笑:“小子,你懂什么,这是刘更生他们给我下的套儿,我要是真的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了,无论邵世心是否把秘籍线索交出来,我都有通敌嫌疑,到那个时候,我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家丁大彻大悟的样子:“哦、哦、哦,这么阴险啊?”
卢传宗大笑:“我闯荡数十年,他们竟然拿小孩子的把戏来糊弄我,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