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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春回大地>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7-11-25 16:23:55      字数:5826

  王会计刚把车老板儿送出院,就听长芹在屋里大骂不止:“你这孩子都十七大八的人啦,还成天不务正业,上学就好好上你的得了,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你说打什么架?打架也行,你说,还学会偷了。你不是没钱,你要钱家就给拿、你要钱就给,买啥我们也不闻不问,自己裤兜有钱想买啥就买啥,人家的东西买不着是咋的?还、还偷上了,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啊!真是兔子没尾巴——随根儿。拎着耳朵告诉你也白扯,你是没药可救了,这事传出去可叫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搁呀?”
  王志刚低头不语,分头耷下来遮住脸,手指交叉抠着炕沿。笤帚疙瘩碎屑飞舞,他肩头耸动着。
  长芹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气,她的满腔热血付诸东流。看她平时无忧无虑的样子,其实她心特别累!她发恨,要把儿子教育好,小时候好管些,不听话就动武;就因管孩子太严,和丈夫口角不断,为了孩子成才,甘愿皮肉受苦。王会计不知是生来脾气不好还是社员们惯成的,在家里说打就打。孩子逐渐长大,他脾气改了不少,长芹有时也敢和他顶撞了。孩子离开身边,长芹更不放心,一年见不着几回面,只要儿子一回家,她肯定用各种话题教导儿子。自己儿子性格她了解,遗传王会计的基因。儿大不由娘,她的话儿子像没听到似的,甚至说急了噎她几句,虽说很生气,但还舍不得骂一句。面对她在这个家的地位缩水,她有时也灰心。一个管、一个惯,孩子如何能管好,她还需尽心尽力,毕竟是自己的骨血。至始至终,王志刚和父亲好。
  “孩子刚回来,你瞅你大喊大叫的?还动起了武把操,让邻居听见看见多不好?”王会计抢下笤帚摔向墙角。
  “你别说了,这孩子都是你惯的,你还腆着老脸说。”长芹咬紧嘴唇。
  “你看你,这又训上我了。”王会计拢拢儿子头发,拍拍他肩膀,说,“不要听你妈她瞎吵吵,坐车累了吧?坐下歇歇。”
  “坐什么坐,我看你坐的?给我站着好好反省。”长芹吼道。
  王志刚屁股刚挨炕沿,激灵下又立在原地。
  长芹怒斥道:“你说你都上初中了,我们供你到这个程度容易吗?你四外屯子打听打听,有几个能上得起中学的,马上就要升高中了,这回好,可倒好……”冷峭的面庞令王志刚不寒而栗,“被学校撵回家,还、还开除了。我还和你爹对你抱着老大的希望,希望你考个好大学,分个好班上,赶明儿个我们也上城,借你光享享福,过过城里人的生活。这回……这回全泡汤了,你、你把自己坑了也把我坑啦!”长芹的目光又落在王会计身上,“你、你也倒是的,咋不跟学校的校长好好说说呢?哪怕给他们磕一个呢,也不能让他把孩子开除啊?咱这、这半辈子的心血都白搭了,咱们家的希望破灭了。”
  王会计时刻保持克制,事已至此,埋怨只能使自己更生气,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苦着脸:“我真的差点给他们磕头,好话说尽,可他们说啥、说啥都要开除志刚。”
  “吞吞吐吐地?说原因。”长芹追问道。
  “说咱儿子在学校不守纪律,和同学之间缺乏沟通……主要的是搭帮结派,在宿舍手脚不老实……”事情早晚有败露的一天,王会计只好全盘托出,免得长芹絮叨。
  王志刚辩解道:“我没有像学校说的那样,我在宿舍里没偷过别人东西,我和谁拉帮结派啦?是他们合伙诬陷。”他狠狠瞪了父亲一眼,心道,“在道上说好的不让他告诉妈妈,怎么一回到家又变卦了?”
  “别解释了,越抹越黑,凭白无故地就被学校开除,校长看你眼睛有呲沫糊啊?你还狡辩啥狡辩?我都活这么大岁数了,我还头一回听说学校会开除学生,更可笑的开除的竟然是你!我想你是做的太过了,不然学校不可能这样做。校长和老师清楚农村人供学生不容易,犯点错差一不二也就过去了,你呀,你算出名啦?出大名啦。”
  “那、那也不是我的错,别人丢东西就往我身上赖,大伙联合整我,我也没办法。”
  “没做的事想往身上贴也贴不上。哎,你是无药可救啦!学校成百上千学生咋偏偏都整你呢?你还真能编,砍的到啥时没有碹的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这回倒好,你作吧,你作、你作到家了?”
  “你就别一个劲说了,烦不烦啊?咋说事也出现了?”王会计把握火候,儿子是该管教管教,但还是适可而止。
  “不说我咽不下这口恶气。看人家孩子都让人省心,可他这么大了还是让人不省心?念书钱没少花,到头来买个臭名,磕不磕碜?还有,别人问我我可怎么回答?哼,不念书我看你到底能干点啥?”
  “有多少不念书的不也活着,你要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我出去干去。”王志刚嘟哝着。
  “你可拉倒吧,你这样上哪能让人放心,这回哪也不放你走,老实在家呆着,我俩能看着你点。哎!你太让人操心。出去、出去干活?再捅出什么大娄子来,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没事儿子,念不念书我看都一样,能挣到钱是正格的。我们身边就你一个孩子,老爹能舍得你吃苦受累?有老爹在,你哪也不用动,养你还养得起。再过几年,老爹我提前退,你就接我班,当会计还有油水,当队长都不如当会计,笔头一挥就来钱;还有个最好的好处,风吹不着雨还淋不着,人人见到你还得点头哈腰的,逢年过节的还有人送礼,咱家的好烟好酒有的是。儿子你看咱家仓子都堆得是什么?哪天你看一下,满满的。”
  “你、你咋不教儿子好的呢?有这样当父亲的吗?他都成人了,该让他自力更生。志刚走到今天,你有推不尽的责任?我看哪,有你这样的大梁也盖不出直溜房子来。”
  “你是不是疯了,得谁儿咬谁儿,趁得我高兴你少说两句,别蹬鼻子上脸,儿子回来当妈的不好好给儿子做点好吃的还一个劲地训斥,你说多少遍不也是这一个事,快去做饭去。”
  “哎呀,你别对我吹胡子瞪眼睛。当我怕你?不教儿子好的,说什么大笔一挥,大笔一挥就是偷,另一种偷,偷来的东西心里能安生吗?凭力气挣来的钱花起来心里才踏实,咱们不图人家送咱们多大礼,靠双手挣钱,好好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哎呀,你还来劲了?我问你,你从嫁给我,你受一点屈了吗?除了队长媳妇谁和你能比?你这么多年穿一件补丁的衣服吗?你做过几双鞋?你又过过吃不饱喝稀粥的生活没?别说吃粥了,就苞米碴饭你都不愿吃,又小米、高粱米,隔三差五的还吃点大米白面。我问你,就这生活咱们屯子你给我挑挑,有几家?就小米饭谁家一年能吃上一两顿就不错了,你还不知足?咱再说回来,西院的周淑云家,跟前儿住着都知道,她家连糊糊都喝不上溜,还得掺粉碎的苞米叶子,那田菜缨子都是好菜,用开水淖了当菜吃,咱家猪都不吃的东西她家都当好的,她们大人小孩穿的那是啥?张大维那么大了还穿着破衣喽嗖的,你说谁家闺女能看上这穷家庭?就那周淑云的活计也让人受不了,一宿干到半夜,好人也得累出病来。你别身在福中福,若是老张家的日子你过一天就得告饶。人家给我送礼咋了?得说我有能耐,你看见有谁给周淑云家送过一粒米一棵柴吗?没有,为啥没有,很简单,谁交她也没用,这说明我王会计有两下子,群众认可,我朝别人要过礼么?常言说官不打送礼的,我收他们礼是看上他们了,不收礼他们倒不愿意。”
  
  难怪王会计说,每逢年节前夕,晚上长芹最为头疼,说不好什么时辰就有敲窗敲门的,不开都不走;进屋一网兜东西往箱盖、写字台一放就走。长芹心好,过日子到处需要钱,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吊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花,这些东西够送礼人家过几个年节的。她坚决不收,可送礼的人除了磨磨唧唧再就是赖着不走,留下的话一出口,他们便乐滋滋离开。没办法,王会计不能让这些人吃亏,除了活计上照顾,在往来账上多划出几道公分,另外再额外照顾一斗半斗米,反正不能让人家搭上,这样做长芹能心安理得点。最起码生产队搭点算不了什么,不能让“好心”的社员们吃亏。类似亏公补私的事很多,长芹也就不去叫那个真儿啦……此时,她无言以对,当你站在污秽河面净板上,即使你头上不受污染,浸透的木板必然玷污脚掌,时间久了,洇湿了整个脚踝。
  “咱儿子就是上不上学都一样,他不上学更好,省得我总想他。”王会计抓着儿子胳膊拉坐在炕边,口气缓和,“长芹,别动不动地就胳膊肘往外拧,记住到啥时候咱俩都是亲俩口的,比别人强得多的多!别听别人里挑外撅,有些人是看咱们过得太好了,眼热,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啊!”
  “我不是,我不是……”长芹“吱吱唔唔”地想要解释什么,王会计咧动嘴角。他这样的笑,社员们都很少见到,他背靠墙,腿平伸叠加在炕沿上,“现在这世道,谁有能耐谁说得算,谁就多挣钱,没钱没势说话不如放屁。我说的都是真的,有句古话说得好,‘人无外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古往今来,细分析,真是这个理。总而言之,把日子过好才是正事儿,能把儿子安排好了才是重中之重。我不能坑你、不能坑家、更不能坑儿子吧?你想想,我所做的一切为了谁?不管我做得对与错!”
  “我说不过你,你堂堂大会计说话唠嗑谁能和你对阵,我还去做饭。”长芹思量,王会计说得不无道理,为了家他不枉花一分钱,她和儿子花钱他从来不闻不问。想罢,扎上花布围裙要下厨房。
  “这样对了呗,别老看不惯我做的事,一家倒啥时得向着一家说话。”王会计对社员漠视冷淡,看不出一点人情味,对待儿子却是另一副嘴脸,农村话讲——护犊子。和儿子不笑不说话,眼神里流不尽父爱。过于宠着。
  王志刚六岁就上学了。那时没有学前班,开始就是一年级。收学生是有规定的,必须八岁以上,由于家庭条件限制,多数孩子都是九到十岁上学。王志刚在学校为所欲为,大、小学生都畏他三分。就是老师讲课时,他抢下教鞭把老师推下讲台他当老师讲课,老师们敢怒不敢言,甘愿受屈;教师们的文化水平能被安排到好岗位得利于谁,王会计掌握生杀大权。同学们胆敢触碰王志刚,老师这关恐怕也过不去。王志刚小学念得很顺,比他学习好得很多的都留过级。可他稀里糊涂被中学入取了。小学专横,中学可没人惯着他,经常鼻青脸肿向老师状,他当然不受老师待见。一个月过后,校长有点偏向王志刚,奈于规章制度,只能适当偏向。又过几个月,不但老师挠头,校长都发了愁,王志刚打仗斗殴不算事,学习成问题,后来找来王会计沟通,达成某种共识,课堂上老师对他放宽政策。为了不让他在同学面前丢丑,从不提问他。
  王志刚回来,王会计有些小失落,出人头地是每个做家长对孩子的期望,王会计相信王志刚脑袋绝对够用,把他潜力慢慢挖掘出来,或许会超越自己。他调换腿的上下位置:“志刚啊,昨天我接着信时,没把我和你妈吓死,我以为这事可大去了,所以连夜要个车就往你学校赶。别说,还挺及时。”为防止儿子上火,话锋一转,“志刚,其实书念不念都无所谓,以后爹把混生产队的秘籍传援给你,生产队的油水可大着呢,任意拿点不显山不漏水儿?这暂且不说,你以后能把会计学成,我就当队长,这屯可是咱爷俩的天下喽!”
  “对了,爹,你是咋摆平的?”王志刚小声问道。他一直不知道学校为何没追究下去,按常规绝不会草草了事的。
  “这个呗。”王会计两个手指捻捻说,“大团结,一张绵羊票子就完活。常言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一开始校长拿话吓唬我,如何难办,又经过这儿那儿处理,当我把大团结往他手里一塞,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当时校长的话就掉过来了,他说现在的孩子太不小心,东西哪都丢,忘性脑还大,幸亏谁谁捡到,我们物归原主,不算啥事,学校能解决的事,不劳烦教育局插手。听起来多简单,要不你能这样顺顺当当地回来吗?你偷的东西全是值钱的,有那些东西的孩子都有家庭背景的,被不住家长都是大脑瓜家的。”
  “那手表能值多少钱?”
  “我看最低得值二十块钱。”
  “哎吗呀!那么贵。”听到数额,不由王志刚一惊。
  “哪你寻思啥呢?好在有惊无险。”
  “爹,我,我做这事你真自点也不生气?”
  “我是你爹,跟儿子生气多没劲。”
  “爹,你对我太好啦!你这关我轻松闯过来了,我妈那关恐怕过不去,好像没有原谅我的意思,不知我该怎么做好呢?爹,你老人家给我出个注意?”
  “你妈就一阵儿,一阵儿过去就好了,你妈她恨铁不成钢,你还真不争气?加上这么多年花的那些钱,她难以接受,不过,用不上两天就会好的。就刚才情形来看,气消多了,再过两天就会烟消云散。”
  王志刚点下头:“嗯哪。对了爹,你说我回来先干点啥活好呢?”
  王会计想了想:“听老队长说打瓜挺来钱,我串联队长,今年种打瓜。”
  “打瓜是啥?”王志刚从未听说有这样的瓜,问,“能干啥?西瓜的别称?”
  “啊,是这么回事,打瓜有点像西瓜,那打瓜籽值钱,瓜瓤虽不好吃,但也能吃。我这样想也是为了你。”
  “啊……爹的意思是搁我看着,对不?”
  王会计说:“志刚,你这书没白念,老爹正有这个意思。我本想不让你干活,你每天在你老娘眼前晃来晃去,她又该说你找对像都成问题,谁家姑娘肯嫁给浪荡公子,懒蛋子。看打瓜非常轻巧,至于给你多少分,赶明儿个我和队长商量一下,能多给些。”
  “爹,你琢磨能给多少?”
  王会计说:“给多少其实是我一句话,跟队长商量其实是过程,到时再定,给你太多社员不能乐意,我尽可量的多给你点,还不能太过头。这是后话,再说咱家不在乎那几个公分。你去放桌子,咱们爷俩好好喝一壶。”
  
  饭桌上爷俩推杯换盏,一盅接一盅,桌上四碟菜:一个炒土豆丝,一个拌咸菜,一盘羊肉,还有一盘炒黄豆芽。
  王会计卖弄道:“儿子,得意啥吃啥,咱家生活还可以吧?别人看咱家伙食,只有嫉妒的份。”
  长芹从厨房进屋坐在饭桌旁,余怒未消地说:“这有啥好显摆的?”
  “我说的事实”王会计爱喝酒,但喝不多少,今天有些超量。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端起酒盅递到王志刚面前,“儿子,你给老爹倒满,今儿个这酒喝不出咋着呢?再喝一个照量照量。”
  长芹瞪视王志刚:“你咋还要给他倒呢?没看出有点五迷三道啦?”王志刚手中的酒壶悬在王会计面前。
  王会计手指点点盅沿:“倒,爹没事,爹酒量大着哩。”墩下酒盅,“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你都十七大八了,快订得婚了。真不禁混,你说咱们屯子的小小子、小姑娘忽啦一下都长大啦!”
  “爹,咱爷俩哪天喝,别再喝了。”
  长芹夺过酒壶:“听孩子的,和孩子多说说话,喝酒逞疯啊?”
  王会计手扑个空,身体摇晃下,一手拄炕:“酒壶给我,再喝……”话未说完,响起呼声。一觉醒来,屋内亮起了灯,下地穿鞋说:“咱们出去溜达去。”
  “都这时候了上谁家?”长芹纳闷,王会计没有串门习惯?她猛然间想起他要去的地方,索性抛开先前的不愉快,欣然应允,“志刚,咱们走。”
  “咱们去哪呀?”
  “队长家呗!”
  “爹,妈,咱们去用不用拿点东西?”
  “咱们去溜达也不是去看对象,不用拿东西。”长芹边说边换衣服。
  “就照你妈说的,有礼咱们多备点,到订婚时多拿点,让你未来的老丈人高兴高兴。”
  一家三口人穿得格外利整,锁好门奔后街走去。心急脚步快,转眼来到松木杆钉的大门前,院里收拾得十分干净;靠西边挨着是两间仓房,房子的四周的土墙四尺多高。屋里的保险灯调得很亮,相当于现在的十五度灯泡,透过玻璃直射院中。三间房,中间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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