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山传来回家讯 又有前程弟希翼

　　（一）
　　小石已在这个工地干了好几个月了，山石河流，松林青山，野草秋风也陪伴他几个月了，手上的血泡己经磨平，一双黑粗老茧的手也格外有力，风和日光将他的脸面和皮肤晒得漆黑，胡须也好几个月没有刮了，黑茬茬的显得成熟而硬气，重体力劳动和清淡的饭食使他原本胖胖的身体消瘦了许多。这里的劳动繁重而简单，他和来这里的民工很快的融入在一起，甚至学会了抽烟，卷起旱烟来还是个高手。工头看小石干活卖力，在这里算是程度最高的了，就让做记工员的差使。这几天有事他回家了。就让小石临时安排活儿，有个外号叫“娃狼”的小青年不服，和他对着干，让他挖槽道里的硬土，他嫌难挖费劲不愿干，俩人吵了起来，小石想，不镇住这小子，谁服呀！今偏让他干不可！他骂起娘来，玩起了横的，拿起铁锤向小石砸来，小石火了，你给我来横的，我比你更横，拿起铁掀掷了过去，“娃狼”眼尖头一偏，铁掀顺耳朵梢穿过，掀把打在脸上，“哎呀一”一声他捂着脸蹲了下去，小石还想上去打，几个要好的拉住了，“娃狼:我给你说，今土槽你非挖不好，你不想给你记工你就别挖！”小石发恨的指着“娃狼”喊，小石在灶房喝了碗水，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到工地上看，“娃狼”在很劲的挖土，也没言语。他觉得这一铁掀掷出了自已的威风，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了，也算是给了那几个经常受欺负的小青年出了口怨气！
　　一天中午，父亲托人捎话给小石，让他带上行李赶快回家，小石很快卷起铺盖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不知家里发生了啥事。原来父亲给城里工作的姐夫和姐姐下了“硬话”，让给小石在城里找个事做，最好是能吃公家饭的……
　　（二）
　　小石回了家，父亲平淡的说你小妮姐在城里给你找了工作，小石很是惊喜，急忙问:“啥工作？”父亲说:“什么预制厂！”小石暗自想难道是养鱼的吗？纳闷归纳闷，只要是工作，而且在城里，先干了再说。
　　母亲拆洗了被褥，他很快来到了耀城，来到姐姐的厂子，姐姐见到小石很是高兴，小石迫不及待的问起情况，姐姐就是不说，招呼吃饭喝水，小石急的不行，怕有啥变化，姐姐这才说:“是个临时工，每天工资一块七毛二，到一个预制厂上班！”
　　“干啥里？”小石急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干啥的！”小妮见小石这样急，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嫌工作不好，接着说:“不管啥工作，你先好好干，总比你呆在农村强，重要的是跨进了城里！”
　　“就是！”小石想想也是的，或许是个机会，那就看以后的发展吧！
　　姐夫肖英民的一个战友是预制厂的会计，姐夫找了他，他答应了小石进厂。并把这事和厂长说了，会计说，最好能去一下厂长家里，让厂长见一下人。
　　带弟弟见厂长的事，肖英民绝对不去，还骂到，办个事这么啰嗦，一个干活的烂临时工，姐姐说“你不去我去，啥事都有个道道样样，这不是在街上买东西，你想咋就咋！”小石听了忍不住扑哧大笑起来，姐姐也笑了。
　　吃过晚饭，姐姐拿了小石从家里带来的鸡蛋和礼品，姐弟俩向厂长家走去。小妮只知道个大致地方，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个厂长在301国道剧院旁的一个巷道里。
　　厂长是一个胖呼呼的小个子老头，小妮简单介绍了弟弟的情况，“弟弟毕业回家没事干，农活做不来，家里人口多，……”小妮说了农村一大堆家乡的困苦境况，厂长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小石，点了一下头说:“让明天就来厂里上班吧！”姐姐把一篮子鸡蛋和礼品放在桌上说:“这是家里鸡下的。”没容得厂长说话，姐姐赶忙说:“那我们走了！”小妮给小石递了眼色，俩人像做了贼似的逃了出来。
　　到了国道上，俩人哈哈大笑，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姐弟俩高兴的向回走去。
　　一个晚上小石都没有睡好，对美好工作的渴望使他难入睡！他盼望天快亮点，能赶快起床，明天就有工作了！
　　（三）
　　天还未亮，小后早早起床洗刷完毕和姐夫肖英民在小吃店一人吃了碗咸汤面来到预制厂，找到了他的战友，把昨天见到厂长的情况说了一下，这位战友找了生产厂长让给安排活儿，并让小石和生产班长及炊事员住在一个宿舍，并对小石和姐夫说:“这俩人都是原上堡子农村人，大房子住三个人宽敞着哪！”姐夫说要走就要走，小石他们一同送出了厂门外。
　　小石仔细打量这个厂子。厂子座落在州城咀河东岸的滩地上，有二三十亩地大，前面是一栋二层楼房，一楼是办公地方，二楼是职工宿舍，对面是灶房，后边是偌大的场地，上面堆满了沙石和楼板。最西面是大库房和厂房车间……
　　已是秋天，厂子外的柳树婆娑起舞，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和汽车的轰鸣声，小石在工厂的工作算正式开始了………
　　生产厂长把小石交给班长，班长安排和十几个人在一起工作了。原来是用混凝土预制楼板，把沙子，石子，水泥用架子车倒进搅拌机里，加水混合成混凝土，又用架子车拉倒在铺好的铁皮上，一个底架是园形上面是个长方型的壳子，把捆扎好的钢筋放进去，穿上像炮弹样的长管子，把混凝土用铁锨装满，用振动器振压后反倒在场地上，又把管子拉出来，一个空心楼板就造成了。一个班四个小时，必须要预制出二十七个楼板，十来分种一个，早完早收工，晚完晚收工，机械或有其它故障，那下班就推迟了。也有三五个女工，是调直或捆扎钢筋，也就是钢筋工，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有一俩个人识得图纸就行，其它人眼尖手快就行，男工全是重体力活。大家团结协助，搅拌机一组，做楼板一组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就难保证质量和按时下班。
　　小石上了十几天班，从开始的累和不习惯也慢慢习惯了，也喜欢上了这种只有8小时的工作，还有星期天，吃住很有规律，他也有了多余时间去读书，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从此，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满意。
　　一个多月很快过去，发工资了，这是小石非常高兴的日子，小石一天班都没误过，领了55元工资，其它老工人和副业工也就是六十多，最高的72元。小石不知怎么花这笔钱，父亲曾交待每月给家里交三十元，这是不能动的！灶上办菜票有十来块就够了，剩余的小石买了毛巾香皂牙膏所剩无几了。看来钱还是挣的太少不够用的啊！
　　时间久了，和厂子的人也熟起来。这是个县办企业，从管理者到工人不到三十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党委书记，生产厂长，会计，出纳，保管，灶事员，门房，班长，生产组长再到工人，管理者和个别工人都是正式工，大部分工人都是农村招来的合同制副业工，也有三五个城里的待业青年，可能父母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也在这里上班。小石和班长在一宿舍，活儿安排的比较轻松，星期天也带小石到他郭家堡子的家帮忙干点农活，他原也是退伍军人，媳妇是个教师，人很文雅热情，中午给他们包饺子吃……
　　大多数星期日，工人都回家了，班长安排小石浇水养护楼板，偶尔有送沙子的汽车，小石一个人一个小时就卸完了，班长给顶一个工日，这个月工资也是72块钱，是工人里最多的，其它人有了意见，说是班长给多记的，反映到厂长那儿，班长说明了情况，事情不了了之。组长兼记工员是赵家堡子的人，名叫赵奇，高个，看起来是个马马虎虎的人，但做事心里有数，他对小石说:“这都是城里的几个女工搬闹是非，几个男工对班长不满也跟着起哄，你下月少上几天班不就行了嘛！”一语惊醒梦中人，城里的人就是事多，小石从此后，星期六，星期天的沙子，石子，水泥他全包揽了，也就是二个多小时的事，隔三差五的少上几天班，工资每月保持六十多块，不高不低，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不知人们是咋想的，做事不能太前也不能太后，这大概是“中庸之道”吧！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不上班的日子，是最舒服的日子，小石洗完了自己的衣服晾晒好！骑了班长的自行车，在州城四处游玩，药王山，水泥厂，焦化厂，南叉沟，川口，文化宫，二号，三号信箱，桃曲坡水库……凡是能去的厂矿企业以及文化馆，百货商店他都去，小石想看看了解这个十分陌生的世界……
　　夏天来临了，天气十分闷热。州城地势低凹，更让人有喘不出气的感觉。班长请假回收麦子去了，副班长是个高大威猛的青年汉子，他原在小丘插队，回城后父母没能耐找好的工作，也只好到这里上班，也许插队时对农村队长有偏见，在这里他对班长的不满时隐时现的表现出来。平时他拉架子车前后加了高帮，装满混凝土，一车就够打一个楼板，他身高力大，做起来很轻松，常常还有休息的时间。这天，在另一个城里的青年唆使下，他让小石拉混凝土，一车子混凝土有半吨重，头几车还行，后来越拉越重，松软的场地全是洒落石子和混凝土，每走一步都感到吃力，他们想看小石的笑话，用料越来越快，小石供不上了，他们就喊着“没料啦！没料啦！”小石硬撑着到下班，浑身是汗，像水里捞出一般，肩膀上满是被车绳勒出一道道伤痕。第二天，第三天他咬着牙坚持，实在不行了，他取掉了前后高帮，少拉多跑，勉强还供得上他们的用料，第四天小石对副班长提出换一下人，他不同意，小石又提出休假，他说几个人都回家收麦子去了，人手不够，等人来了再休假，小石没办法，他有了主意，不紧不慢的拉着混凝土，甚至故意怠工，早班因混凝土供不上，下班推迟了多半个小时，下午上班班长就换了人。实际上厂里自然分成了俩部分人，农村的和城里的，农村来的朴实肯干任劳任怨，城里的藏奸耍滑意见多，但农村来的副业工占大多数他们翻不起大浪。
　　城里这些青年头脑灵活，衣着时尚，很爱美，就是劳动布工作服也洗得发白洁净，常看电影原故，嘴里常哼着流行歌曲。小石也到一个裁缝铺，制作了一套劳动布工作服，穿上合身还挺精神的，买了双皮凉鞋，看人家都穿着袜子，也翻了一双套在脚上，好多天没去姐姐那儿了，就想去看看姐姐，小妮看小石来了笑着骂到:“当了小工人啦，把当姐的忘了吧？”并仔细打量起这个弟弟来，用手翻了翻小石的衣领说:“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也像个工人呢！”小石不好意思，有点扭捏，她突然大笑起来，看着小石的脚，笑声更大了，而且弯下了腰，小石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已穿的凉鞋不是好好的嘛，小妮指着小石的脚说:“袜子，袜子”“袜子怎么啦？”小石问。小妮止住笑:“人家大热天谁穿厚尼龙袜子呢？”小石有些懵懂，小妮翻了一双丝光袜子让小石换上，拿着这轻薄透气的袜子，小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穿尼龙袜子时感觉还是怪美的，现在留神一看人家，谁热天还穿尼龙袜子呢？
　　晚上，睡在宿舍的床辅上，他想了很多。人应该追求什么呢？是新潮？是吃穿？他感到最近自己特别虚荣起来，追求自己本不该追求的东西，自己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人生呢？
　　小石又睡不觉了，他披上了衣服走出了厂门，穿过菜地，来到河堤上，让冷风吹着头发，他冷静起来，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农村辛苦的父母，哥嫂，姐姐们……忽然又想到她，小石忽然一惊，现在应该给她写封信了……
　　几个小时后，小石理出了头绪，自己今后路如何走，如何发展壮大自己……是该制定一个目标的时候了，再不能这么糊涂的过下去了，这些天浪费了多少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