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节外生枝

　　别动队员们听到新四军，大惊，慌忙掏枪顽抗，可是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大声呵斥：“想活命的把枪放到地下！”
　　大家面面相觑，乖乖把短枪放到地下，老老实实举起手。
　　邵若玉第一眼看到了崔胜，大喊一声：“崔胜。”紧跑几步，上前就抓住了崔胜的胳膊，生怕他再次跑掉了。
　　邵世心看到女儿认出了崔胜，胆子大起来，甩掉抓住他的那几个人，怒目而视：“干啥干啥，知道我是谁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几个战士愣了一下，转脸看着霍成。
　　霍成哈哈大笑：“邵县长，敢问你和谁是一家人？”
　　邵世心说：“胡经理你不知道，他们的……”
　　邵世心还没说完，楞子打断了他的话：“嗨嗨嗨，看清楚了，这不是什么胡经理，是独立第一抗敌总队总队长霍成。”
　　邵世心立即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是霍大脚？”
　　霍成微笑着点头。
　　邵世心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回，完了。”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再次把目光投向女儿邵若玉和崔胜，忽然爬起来，几步跑到他们跟前，抓住崔胜的胳膊直摇晃，接着就是泪流满面的诉说：“崔胜啊，大伯可找到你了，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把我担心死了。这回好了，你回来了，快快快，咱回家，回家马上和玉儿完婚，把玉儿交给你，我就死也闭眼了。”
　　便衣大队的战士们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切不知就里，一个个愣在当地。
　　崔胜一甩胳膊，怒吼道：“你少给俺套近乎，霍冕村大屠杀的时候你在哪儿？我爹在小树林被打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大伯被打死的时候你在哪儿？这会儿给俺猫哭耗子，晚了。玉儿，你看咋办吧。”
　　邵若玉瞅瞅邵世心，看看崔胜，一副为难的表情，猛然趴在崔胜怀里失声痛哭。
　　霍成来到他们面前，捅捅崔胜，拍了拍邵若玉的肩膀：“玉儿不要难过，这个事情我们要分清是非。邵世心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出卖国家民族利益，是萧国县第一号大汉奸。玉儿虽然是他的女儿，但是一直不同意其父为鬼子办事，是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好孩子。现在邵世心落入抗日军民手中，我们还要争取他，只要他不再死心塌地替鬼子办事，愿意改邪归正，交出火浴秘籍，抗日政府会对他宽大处理，允许他重新做人。”
　　邵若玉从崔胜怀里抬起头，泪光闪闪地问邵世心：“爹，你手里有火浴秘籍？”
　　邵世心无奈地点头承认。
　　邵若玉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那你赶快交出来啊，争取立功赎罪啊。”
　　邵世心一脸可怜像：“我交我交，只是秘籍现在不在手上，我藏在县政府的密窖里了，你们想办法去拿出来吧。”说罢心虚地看着崔胜、霍成。
　　霍成说：“那好，我们会找到密窖，拿回秘籍。只要火浴秘籍是安全的，你就是安全的。”
　　邵世心信誓旦旦：“我保证把秘籍完璧归赵。”
　　霍成来到一群别动队员身边，严肃地说：“你们跟着邵世心助纣为孽，心甘情愿当汉奸，但也不是罪恶累累，现在我就把你们放了，以后再敢替鬼子办事，残害抗日军民，绝不轻饶。”
　　别动队员们千恩万谢，跪地叩头：“四爷饶命，俺们再也不敢了。”爬起来，一溜烟地钻进了树林，作鸟兽散。
　　霍成挥挥手：“押上邵世心和石磙，咱们走。”
　　
　　刘更生带着常备队，在树林里秘密穿行，他边走边和身边的军官交代：“到了瑞云寺给我仔细搜索，我早就听说瑞云寺有个密道，说不定火浴秘籍就在密道里，日本人只知道烧杀抢掠，根本不懂中国人风土人情，他们把寺庙烧了有什么用？这群笨蛋，就凭这智商，还想占我国土，早早晚晚是一场白日梦。”
　　军官说：“县长说得对，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说着，从前面跑来一个士兵，向刘更生报告：“县长，尖兵在前面搜索前进逮住了一个邵世心别动队的人。”
　　刘更生大喜，马上说：“给我带过来。”
　　一群士兵押着一个别动队员走来，到了刘更生面前朝他后面踹了一脚：“妈的，汉奸，跪下。”
　　那个别动队员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刘更生威严地问：“你不跟着邵世心去煤矿，跑到这里干啥呢。”
　　别动队员说：“徐州来了一个株式会社的胡经理要去煤矿看看煤质，俺们跟着县长一起去煤矿，半道上被四爷截了道儿，县长被抓去了，哪想到那个胡经理是霍大脚，他说县长手里有火浴秘籍，要他戴罪立功。这不，县长被抓走了，俺们被放了。”
　　刘更生一听，立马急问：“老四有多少人？”
　　别动队员说：“也就是十来个人。”
　　刘更生再问：“他们去哪儿啦？”
　　别动队员：“好像朝山外走的，不知道要去哪儿。”
　　刘更生摸着下巴想一想：“嗯，我估计，老四不敢去山区中心，那里日本人正在扫荡，他们肯定是朝县城附近走，在县城周边隐藏，这叫灯下黑啊，霍大脚是个精明人啊。”转脸朝军官：“我带常备队从后面赶上去，你立即通知卢传宗，让他带队伍与我夹击老四这十几个人，把邵世心抢过来，火浴秘籍要是在邵世心手里，那就一举两得了。”
　　军官立正敬礼转身急匆匆地跑去。
　　
　　霍成、崔胜、邵若玉一群人行进在山区边缘，马上就要走出山区。
　　邵若玉一直抱着崔胜的胳膊，生怕她一松手崔胜就溜了，她边走边在崔胜耳边嘀嘀咕咕：“你说，我参加你们新四军行不行？”
　　崔胜说：“我也不知道，这你得问成哥。”
　　邵若玉松开崔胜，小跑着赶上走在前面的霍成，她拉了一下霍成的衣袖：“霍大哥，给你商量个事呗。”
　　霍成霍成看看她笑了：“哦，玉儿啊，商量啥事啊？你爹的事？”
　　邵若玉脸一红，小声说：“不是，俺是想，是想加入新四军，崔胜说他不知道行不行，让问你。”
　　霍成扭脸看看走在后面的崔胜：“他不知道？他什么不知道？他骗你呢。”
　　邵若玉说：“他就是这样说的，让俺问问你。”
　　霍成说：“你要参加新四军，这是好事啊，还问什么，我们欢迎啊。”
　　邵若玉欢喜地：“真的？”
　　霍成：“真的。”
　　
　　刘更生对趴在工事里的士兵们说：“一会儿打起来，都给我机灵点，打老四可以，千万别把邵世心给我打死了，谁打死了邵世心我枪毙谁。”
　　军官前来报告：“卢传宗已经在山下拉起了封锁线，只要我们这儿一打，老四往山下一撤，正好撞上卢传宗，今儿个这帮老四插翅难飞。”
　　刘更生说：“你给我盯住了，我要的不是老四，是邵世心，千万不能伤到邵世心。”
　　
　　卢传宗手持望远镜观察者山区的情况，询问副官：“刘更生到底拦住了哪股新四军？县大队还是抗敌总队？”
　　副官说：“电报就说围住了老四的人，不知道是哪一股。”
　　卢传宗担心地：“你给我看清楚，要是围住了迪儿的县大队，你就给我开个口子，放他们过去。刘更生这老家伙一直在找我的茬，他盯着我这个司令的金交椅呢，要是让他抓住了迪儿，那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副官：“嗯，你放心司令，一旦发现情况属实，我知道怎么做。”
　　
　　霍成带着队伍正在山间小路飞快行军，突然一声枪响，一个战士应声倒地。队伍立即全部卧倒，并向枪声响处开枪射击。
　　枪响处立即传来喊话声：“路上的人听着，我们抓的是汉奸邵世心，想活命的立即将汉奸邵世心交出来，不然的话，一律按汉奸罪论处。”
　　崔胜大声问：“你们哪一部分？”
　　“别管哪一部分，我们只抓汉奸邵世心，其他人只要放下武器，保证生命安全。”
　　霍成对崔胜说：“可能是遇到了常备队，先命令部队狠狠打，压住这股敌人，然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阻击敌人，一部分押解邵世心和磨盘冲出去。”
　　枪声向刮风一样炸响，双方对射，毫不让步。
　　
　　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传到卢传宗的阵地，副官说：“司令，里面接上火了。”
　　卢传宗侧耳细听半天，紧皱眉头：“听枪声不像是霍大脚，他的部队机枪小炮都有，你听这枪声，大部分是驳壳枪，少部分是步枪，没有机枪的声音，爆炸声都是手榴弹，没有一个是炮弹的声音，难道他真的围住了迪儿？”
　　副官也在仔细倾听，他赞成卢传宗的分析：“司令，枪声比较杂，不像是第一总队，有可能真的是大小姐的县大队。”
　　卢传宗沉吟片刻：“你把右侧阵地放开一个五十米的口子，不要部署部队，等一会儿他们冲过来，命令部队向左侧和中间猛烈射击，迫击炮也给我向左侧狠狠打，声势要大。”
　　副官：“是司令，我明白。”
　　
　　霍成带着部队向山下冲来，卢传宗命令：“给我打。”
　　枪声炮声立即响起，部队再次卧倒。
　　崔胜对霍成说：“他娘的，常备队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前面也部署了伏击部队。”
　　霍成观察着前方：“看架势这不是常备队，常备队没有这么多炮，这应该是卢传宗的部队。”
　　崔胜有点急：“那怎么办？看来硬冲肯定不行。”
　　霍成指着前方说：“你看，所有枪炮都是对着左侧和中间地带打的，右侧不见动静，右侧阵地也不见有部队防守，这应该不是卢传宗的失误，而是有意为之。快，命令部队从右侧隐蔽通过。穿过阵地后朝西南方向走，那里有交通沟，进了交通沟就可以摆脱围追之敌。”
　　
　　刘更生带着部队冲下山来，卢传宗的部队停止了射击，两人在阵地前相遇。
　　刘更生抱拳祝贺：“卢司令，祝贺你立下奇功，抓住了汉奸县长邵世心。”
　　卢传宗愣了：“什么邵世心，你追的不是老四吗？这个新四军真他妈厉害，不要命的往前冲，邵世心哪有这么能打的部队。”
　　刘更生嘿嘿怪笑：“卢司令久经沙场，难道没看出来？常备队追的确实是老四的人，但是里面有邵世心。”
　　卢传宗更糊涂了：“老四怎么会和邵世心搅合在一起？这不可能。”
　　刘更生说：“司令有所不知，这帮老四设计抓住了邵世心，追查火浴秘籍，据说秘籍落在了邵世心手里，这么巧被我撞上了，汉奸县长应该交给国民政府处置，岂能让老四代替政府执行国法？所以我将他们咬住，请司令前来相助，怎么样，邵世心在哪里？”
　　卢传宗摊着两手，无可奈何地：“这帮老四都是不要命的，我机枪小炮都用上了，就是挡不住，一个冲锋就撕开了口子，往西南方向逃窜，我正在派部队围追。”
　　刘更生一下子变了脸：“你说什么？一个纵队挡不住老四十几人？你那机枪大炮是纸糊的还是木头刻的，开玩笑。放走了老四咱不说，放走了汉奸邵世心，你卢大司令有纵敌嫌疑。”
　　卢传宗也来了气：“县长大人说什么？我纵敌？你别拿大帽子压人，我他娘的机枪大炮打得一锅粥，你不是没听到，你看看，还伤了几个兄弟，哦，到你这儿你还嫁祸于人。老子出人出枪，弄到最后没逮着黄鼠狼还落一手骚，倒犯了纵敌罪。”
　　刘更生摆摆手：“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咱们临泉汤司令面前说话去。”
　　卢传宗根本不服气：“你也别拿汤司令吓唬人，就是到了重庆军委会，那也得讲道理。”
　　
　　便衣大队的战士们沿着交通沟一路飞跑，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邵若玉更是娇喘微微，几乎是让崔胜抱着跑。
　　霍成走在最后面，看看后面已经没有追兵，他命令：“追兵已被甩掉，我们休息一下。一袋烟，邵世心和磨盘呢？”
　　他这一问，众人都傻了眼，大家相互瞅瞅，根本没有邵世心和磨盘的踪影。
　　邵若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霍成一拳砸在交通沟的沟沿上：“嗨，起个早五更赶个大晚集，邵世心和磨盘趁乱溜了。”
　　
　　山区林木茂盛，密不透风，一片茂密的林木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磨盘探出头来，四下张望，拿一块石头朝路上扔去，石头哗哗啦啦滚到路上，半天没见动静，他朝后面轻声说：“没事了县长，出来吧。”
　　磨盘钻出林木丛，回身搀扶着邵世心来到路边的几块大石头上坐下，邵世心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咱爷们儿总算逃过一劫。”
　　磨盘也喜出望外：“是是是，县长，要不是刘更生那老家伙横插一杠子，咱爷俩儿这会儿可遭罪了。”
　　邵世心长出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老天在照顾咱。磨盘，我这会儿口渴得很，你到下面的山沟里弄点泉水解解渴，我这老胳膊老腿实在是动不了，让我歇歇再说。”
　　磨盘说：“好好好，你老人家在这等着，我去弄水。”
　　看到磨盘下了山沟，邵世心露出狡黠的微笑，他解开上衣扣子，掏出了一卷黄绸子古书，左右端详一下，自言自语：“嘿嘿，秘籍到了我的手里，那就进了保险柜了，谁也别想弄走。”小心地前后左右看了看，精心地重新揣进怀里。
　　磨盘端着一缸子水从山沟爬上来，递给邵世心：“县长您喝一口，甜着呢。”
　　邵世心接过缸子，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抹抹嘴说：“咱们得快走，这儿日本人、国民党、新四军都来转悠，碰上谁都不好说话。这儿离花甲寺只有十几里路，咱天黑前一定赶到，到了煤矿就安全了。”
　　邵世心二人歪歪斜斜地沿着山路艰难行走，邵世心走在前面，磨盘跟在后面，转过一个山崖，邵世心忽然停住了脚步，张着大嘴愣在那儿。
　　磨盘推了一下他：“县长，咋不走了？又累了？要不咱再歇歇？”话刚说完，他也张大嘴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