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十字路口

　　清晨，小闹钟唤醒了大家，起来洗漱完了，黄老板从外面走了进来：“休息的还好吗？”
　　邹莉告诉他：“还可以，就是蚊子多了点儿。”黄老板告诉她:"南方的蚊子多，你们应该到夜市买几盒蚊香。"
　　邹莉问黄老板：“我们早餐怎么解决？”
　　黄老板告诉她马路对面就有一个早餐点，那里有包子，稀饭，炒粉，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很便宜的。
　　吃完早餐，邹莉回到店里，黄老板正与一个中年妇女在说着什么？见邹莉回来了，黄老板对她们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电车培训班的韦老师，今天我就把你们交给她了，由她来教你们学习衣车的基本知识。我是外行只负责你们的生活，学习技术全靠她，你们一定要服从她的指导，不要调皮捣蛋。”
　　那个被称做韦老师的中年妇女问邹莉：“你们几个人？”
　　邹莉说我们七个人。她说：“那好吧，等一会儿还有三四个外面的学生来，等她们来了我们才开始吧。”
　　过了一会儿，来了四个姑娘说是来学习的，韦老师就让她们先在旁边坐下来。她掏出一个小本子，逐个问了这群姑娘的姓名。原来这四个姑娘是从四川来的。于是姓韦的女人跟大家说：“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天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我姓韦，是广西人，我讲话狗（口）音可能不太清楚，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请大家提出来，我们都是姐妹，不要客气。你们以后就叫我韦姐好了。”
　　大家于是纷纷叫：“韦姐好。”
　　韦姐接着说：“其实我也不会给你们讲什么课，我只是比你们早几年出来，在服装厂干了几年，也只有教教你们怎么使用电动衣车罢了。”
　　听她这么说，邹文扭头跑上了阁楼，大家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只见她从楼上下来时手里拿了两本昨天在夜市买的小册子说：“我这里有衣车的基本教材，韦姐教我们怎么使用衣车，我们对照这个小册子学，应该很快的。”
　　韦姐说：“好啊，我没有多少文化，只上了小学五年级，所以文化不如你们。我只能教你们手工，有这本书，你们能自己对照学习就最好了。”
　　韦姐接着说：“我教你们怎么开始使用电动衣车。这里是开关，先打开开关，下面是电动脚踏板，衣车的机头和普通的缝纫机一样，只是电源开了以后它的速度要快得多，我试一下给你们看看……”
　　只见她手里拿了两块儿布头，脚一蹬，衣车转动起来，布条在手里很快行走起来。韦姐说：“我们今天就先学怎样走平针，等大家走好了平针学会了简单的操作，你们可以按照那本书里面教的接着学下面的部分。这位小妹妹对照书上跟大家作讲解好吧？”
　　邹文点了一下头：“行，我们一起学习。”
　　于是大家一个个轮流上机先跟着韦姐学习平针，过了一会儿，韦姐看大家平针都会操作了，就让邹文照着书教大家接着平针程序往下练。邹文念叨：“3、针销、针杆与针柄的过渡部分……4、针柄、针柄是机针与缝纫机杆相连部分。 5、针孔、位于针尖与针杆的交接处，呈椭圆形。6、短容线槽：指针柄孔上方，该槽浅而短，用于机针穿刺面料时导引面线;第三章卷边缝的基本方法 卷边缝是一种将面料边缘做两次翻折卷，先后缝缉的。 1、分内卷边和窄卷边。 2、宽卷边和窄卷边……”
　　 一个上午很快边学边教就过去了，到了11点多，邹莉跟韦姐说：“快到中午饭时间了，你中午就不要走了，跟我们一起吃好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邹莉和邹梅便到厨房做起了中午饭。午饭很简单：一锅米饭两包榨菜，再就是一瓶辣椒酱。邹莉对韦姐说：“不好意思，我们的生活很简单，昨天也没有买什么菜，就这样凑合吧。”
　　韦姐说我们都是出门在外的，艰苦惯了。能有的吃，我已经感谢你们了。借着吃饭的时间韦姐告诉大家，她的家乡在广西梧州，她小学没有上完小学就和大人一起坐船从西江顺流而下来到广东找活干。16岁进了一家台资企业，虽然挣的钱比在家里多，但是，台湾老板的管理是很严厉的，很早就要起来，早上一般不吃饭就直接干活，干到12点钟，中午只有一个钟头的吃饭和休息时间，然后下午又要干到六点钟；七点钟还要加夜班。台资企业对产品质量要求很高，那些服装都是出口用的，稍微有点瑕疵，会影响出口。所以台湾老板经常毫不客气的大骂工人，扣工人工资。好不容易干了几年，随着年纪大了，韦姐结婚成家了，干起活来反应没有原来那么快，时不时会出现小毛病，因此，经常被老板扣工资。性格直爽的她受不了这个气，于是辞职不干了。现在和老公在外独立生活，老公帮当地人养鱼，自己找一些零活干干，虽然挣钱不多，但是能落个心安理得不再受别人的气。
　　下午，一群姑娘仍然轮流的在衣车上学着一些基本功；另一边，邹文对照着她买的小册子给大家讲解着该怎么样、怎么样。一天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五点来钟，邹莉问韦姐：“我去市场买点菜可以吗？”
　　韦姐说：“可以，你去吧，反正这里是人多衣车少，大家只能轮学。技术也不是一天就学得会的，你去吧，不要影响了大家吃饭。”
　　第二天在小饭店吃完早餐，邹莉让姐妹们赶紧回去，她在后面“买单”。这时，饭店老板娘走了过来对她说：“你不要急着走，先坐下来喝点茶，我有事跟你说。”
　　老板娘叫服务员冲杯茶端过来，她坐在邹莉对面对邹莉说：“我看你们姐妹几个长得都很靓，是在那里学衣车吧？你们长得这么靓进工厂当工人有点浪费了。我有个叔伯弟弟新开了一家饭店，还没有开张，很想找几个像你们这样靓的女孩子做服务员。他开的工资比服装厂的工资要高，我看你们几个挺合适的。你们不如跟我弟弟到他的饭店去做。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怎么样？你可以回去跟她们商量商量，如果同意，我叫我弟弟过来接你们。”
　　吃过午饭，邹莉看到姐妹们有些在睡觉，有些在聊天，她就叫大家过来商量个事儿。邹莉把早餐时候小饭店老板娘对她说的事情告诉大家。又问大家：“不知道你们意见怎么样？要不然下午大家考虑考虑，我们晚上再决定。”
　　吃完晚饭，邹莉叫大家不要急着出去，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于是几个人围坐成一圈，邹莉先表态说：“我看是进工厂还是去做服务员都一样，反正我们出来就是打工。”
　　一时间没有人吭声，阁楼上安静的只能听到蚊子的嗡嗡声。过了一会儿邹红说：“我觉得去饭店做服务员挺好，我同意去饭店。”
　　邹添问：“做服务员会不会被人家瞧不起啊？”
　　邹华说：“我们都是靠劳动吃饭，有什么瞧不起的？”
　　邹贵说：“对呀，我们凭自己的一双手出来混，还怕谁瞧不起啊？”
　　邹华说：“依我看我们不要急着表态，等一会儿韦姐、傅腊来了，问问她们怎么样？毕竟她们来的时间长见识要多些。”
　　邹莉想：对呀，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是有好处的。于是她又想到了火车上刘大哥说的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的话。她想，明天给刘大哥打个电话也征求下他的意见。于是邹莉对大家说：“今天就这样吧，回来我们都考虑考虑，明天我们再做最后决定。”
　　邹莉叫邹华和她到夜市上去买蚊香。“要不然今天晚上大家又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一早邹莉就打电话找到了刘大哥，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了刘大哥，并且询问刘大哥意见。刘大哥问你们在虎门什么地方？“我今天正好要去那里，顺便去看看你们，等到见面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刘大哥按照邹莉提供的地址来到了培训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刘大哥问她们：“你们大姐在吗？”
　　邹添眼快，马上说在，对着里面叫了一声：“三姐，刘大哥来了。”邹莉从后面厨房走了出来，对着刘大哥说：“下面太乱，我们上楼上坐坐吧。”
　　邹莉带着刘大哥上了阁楼，邹莉给刘大哥端了一碗水，说：“我们这里条件差，委屈你了。”
　　刘大哥说：“我正好到这里来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们。你上午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件事儿，我听了后想了很长时间，我就把我的想法跟你说一下吧。其实，做什么都是一样的，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工厂有工厂的好处，工厂干活比较单纯，时间长了熟能生巧。做饭店服务员一般都是三班倒，时间比较多一些，而且生活条件相对于工厂要好一些。广东这边的工厂，很多都是港台企业，他们的管理很严格，说个难听一点就是不近人情，尤其是台湾企业，他们老板都是过去的台湾老兵退下来以后拿着抚恤金到大陆来开工厂，他们的管理习惯于按照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军队管理模式，早起床晚睡觉都有固定的时间，干起活来也要求一丝不苟。有些老板因为过去和共产党打过仗，对大陆有恩怨，因此，对在大陆的员工也是毫不同情，一点情面不给，因此和大陆商人比起来，还是大陆人情味稍微重些。但是，广东这个地方改革开放比较早，有很多东西要区别对待。广东也被称作‘经济海洋，文化沙漠’。是指广东人做生意精明，但是，许多人都不喜欢学习，他们干起活来着重讲效益，很少讲效果。比如一些地方先富了起来，一些人有了钱后不思进取，学会港台的陋习。比如离这里不远的深圳有个沙田镇，改革开放初期，那里的渔民洗脚上岸学会养蚝，靠卖蚝和蚝油发了小财，于是很多年轻人就学着赌博，抽烟甚至吸毒，赌博吸毒没了钱就偷、骗、抢。所以你们要注意，就算是以后有了钱也要吸取他们的教训。虎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前就是林则徐禁烟的地方，我们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再重演。你还是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有句话说的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傅腊的意见和刘大哥差不多，她告诉姐妹们：工厂里是很辛苦的，早上天麻麻亮就要起来干活，然后才能吃早餐，接着还是重复的劳动，吃完午饭还是一样，夜晚还要加班，有时候一天要做将近20个小时。加班不说，你还拿不到加班费。每个月工厂还要扣除饭钱、水钱、电费；反过来做饭店的服务员一般都是包吃包住，上班时间一般都是三班倒，一天八小时。虽然可能体力劳动繁重一点，但是可以接触不同的客人，说说话聊聊天，学到很多东西，增长很多知识，还有时间休息。
　　刘大哥和傅腊的意见十分相近，姐妹们又拿不定主意，邹莉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是。
　　送走刘大哥，邹莉从车站往培训班走，走到一处路口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有人推她一把：“靓女，看好路啊。”邹莉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路中间站着，已经挡着了行人的路。她立马想到：我们这个时候不也像处在一个人生的道路口吗？！我们该往哪里去呢？！
　　晚饭后，几个姑娘接着讨论何去何从的问题，最后大家的意见是先不急着表态，明天邹莉和邹红代表大家先去那个饭店看看，看看怎么样再说。
　　于是，邹莉几个姐妹又提议去夜市溜达溜达，溜的时候邹莉看到一个布摊上有卖纱布，她上去问了一下价钱，挺便宜的。她想，我们没有蚊帐，与其每天花钱买蚊香，还不如买一块纱布回去自己做蚊帐，既省钱又解决问题。于是，对老板说，你给我来一块够做蚊帐的纱布。老板拿了一把尺子比划一下裁了一块纱布用塑料袋包住交给了邹莉。
　　第二天一早，邹莉跑过马路对面，跟早餐店的老板娘说：“我们想去你弟弟的饭店先看一看然后再做决定。你看行吗？”老板娘说：“好，我马上叫他过来带你们去。”
　　上午，一辆摩托车停在培训班的门口，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自我介绍：“我姓钟，找你们这里姓邹的小姐，她在吗？”几个姑娘说我们几个都姓邹，你找哪一个？
　　他问：“那你们谁是大姐？”邹莉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是对面早餐店老板娘的弟弟，要和邹小姐谈个事情。邹莉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叫他上楼说。于是两人到楼上谈论起加盟饭店的事情。邹莉告诉钟老板，姐妹们意见还不统一，想去他饭店先看一看条件怎么样？大家说好了才能最后定。钟老板说：“好啊，不过离这里很远，要坐车子去才行。下午你要有时间我带你去看行吗？”
　　邹莉说行，于是大家约好下午两点钟在车站见面。
　　1:50，不到两点，邹莉邹红早早就来到了车站，左顾右盼寻找着钟老板，等了十多分钟，钟老板过来对她俩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会儿。两点半有车过去，我去买票就过来。”
　　三人坐2点半的车从虎门出发向北行驶了大约两个钟头，来到了一处比虎门镇子大，又比广州市区小的地方。三人下车后钟老板叫来两辆摩托车，他自己搭一辆，邹莉和邹红两人搭一辆跟住他，走了一会儿，拐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处四层小楼楼下，钟老板下车招呼邹莉两人下车。只见小楼大门紧锁，门口堆着一些建筑材料。钟老板说：“刚刚装修完，人手一齐就好开张了。”
　　钟老板用钥匙打开了门，邹莉邹红进门一看，一楼大厅大概有六七十个平方，摆放着一些餐台。钟老板说二楼有房间。三人到二楼看了看，面对面的八个房间，分别写着“广州”，“深圳”，“珠海”，“汕头”，“梅州”，“湛江”，“韶关”，“佛山”的门牌。钟老板说：“你们看这个房间不错吧？”
　　其实房间装修的一般般，只是刚刚粉刷的墙壁雪白雪白，里面摆放着餐台、凳子。“广州房”的房间是木地板，另外配有摆两张木沙发，比其他房间稍微显得豪华一些。钟老板有些得意地说：“我这里算是不错的，薪水也很高，你们来了亏不了你们。”
　　他告诉邹莉邹红，你们来了每个月每人起码有两百块钱的工资。他告诉两人在别的地方还有住房，三人来到小楼后面的一处二楼，一个房间有40多个平方，里面摆着六张高低床，阳台边还有一个带洗漱的卫生间。钟老板说这是员工宿舍，你们看看满意吧。
　　看到这间宿舍，邹莉心里多少有点宽慰，觉得这里比起培训班的睡地板好多了，比傅腊她们工厂住的宿舍条件也要好，于是点了点头。
　　回到店里，天已经黑透，邹莉邹红把看到的情况向几个小姐妹如实说了，并再一次做了表决，大家最终的结论去饭店做服务员。
　　次日，韦姐过来后，邹莉把她们的决定向韦姐说了，韦姐说：“好呀，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其实做服务员也没有什么不好。”
　　邹莉拿出夜市买的蚊帐布问韦姐会不会做蚊帐，韦姐说：“车工你们都会了，我帮你们剪一剪就行了。”
　　她找来一把剪刀，帮助邹莉把布剪成几块，然后告诉她哪一块儿接一块。“你自己车吧。”
　　一个上午的折腾，邹莉终于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展示了出来，蚊帐做好了。韦姐看了以后觉得挺满意，她对邹莉说：“这样吧，你们姐妹学了几天，应该都差不多了。今天晚上你们每个人去买一块蚊帐布回来，明天每个人做一个蚊帐，也算是你们的毕业作业，好不好？”
　　邹莉说好啊反正不管以后到哪里，蚊帐都是有用的。
　　此后的两天，姐妹们每人上交了一份合格的毕业作业——蚊帐。邹莉自出门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