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血洒青山（一）

　　转眼几年过去了，郧山游击队转战郧山南北，李刚队长在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田红军成了郧山游击队的主心骨，队长兼任指导员，队伍从多到少，又从小到多，转战南北，为郧山大地的土地革命和解放事业贡献着力量。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深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红军的名称也随着时代改为八路军、新四军。随着队伍的扩大，国民党反动江河日下，穷苦人民的队伍又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1947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威猛之师，是仁义之师，百万雄师终于打响了渡江战役。为了配合渡江战役，解放郧城势在必行，中国人民解放军陈（赓）谢（富治）兵团4纵12旅终于开进了郧山大地。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郧山大地的穷苦百姓依然处在棒子队、地主、保长的剥削压迫之下，他们生产的粮食大部分被地主剥削去了，还有那些打着保护寨民的旗号的棒子队，如土匪般端着枪肆意掠夺穷苦寨民的财产，寨民们苦不堪言。有怒不敢发，有屁不敢放，整个寨子就是了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与以前的民主政府有着天壤之别。不过，穷苦寨民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时候，瞅准棒子队不在的时候，他们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蹴在那里，嘀咕着道听途说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们兴奋。有的说，解放军已经打到陕南了，离我们这儿只有一天的工夫；有的说，陈谢兵团挥师南下，解放郧城只需眨眼的工夫；还有的说，白狗子、棒子队如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说罢，喜悦挂在他们的脸上，有的竟“呵呵”地暗笑起来，在沉闷的氛围中，他们的心中又多了一份渴盼，而此时，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随着全国解放的浪潮，上级组织又给郧城派来了一批革命同志，小雷子就是这批新的郧城地下党员。这天，郧城县委给他分配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向郧山游击队传达作战任务。小雷子，人如其名，干起来事来，雷厉风行，多次出色完成了上级交派的各项任务，此次向郧山游击队传达解放郧城的作战任务，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一大早，东方刚闪出一丝晨曦，小雷子就准备完毕，他已化妆成一个小叫花子，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擦得乌黑，一手拿着打狗棍，一手拿着一只土瓷碗，沿途乞讨。他很有经验，遇到白狗子，他就蹴在地上，装着很可怜的样子开始乞讨；当没有人的时候，他就疾步如飞，快速向目的地进发。
　　在出发前，郧城的地下组织已向他传达了郧山游击队的驻地、联络方式及作战任务，这些秘密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必须熟记于心，就算被捕了，也要与它一起带向坟墓。不过，眼前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国民党反动派兵败如山倒，解放军是横刀立马、力扫千均之抛，席卷大江南北。一路上，他看到的是郧城的白狗子积极备战，更多的是一些棒子队和白狗子的思想开小差。有的村寨的白狗子和棒子队干脆脱掉身上那套黄狗皮，换上了百姓的衣服。
　　但是，郧城的张大帅此时急了，郧城是他经营几十年的老窝，他是不愿轻易拱手相让给解放军的，他向全体白狗子发出了战前口号：誓与郧城共存亡。这次，他还动了真格，亲自部署，亲自督战，他深知自已在上锋的印象中是个贪财营利之人，就算是撤退，上锋也不会把他考虑其中，因此，他必须背水一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守住郧城这块自己的立锥之地。
　　小雷子边赶路边想着这些事情，此战看似是弱战，以解放军的声势，郧城的白狗子会吓得屁滚尿流，而实际上则是一场硬战，一场恶战；而且，他已深知这次战斗的主力军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陈（赓）谢（富治）兵团4纵12旅，此旅是途经郧城，扫除南下渡江之路之障碍，郧城必须解放，而郧山游击队则是后勤部队，任务主要是抬治伤员且保护后勤医生。此任务看似简单，后勤医院不是主战场，但胜似主战场，伤员都是前线下来的解放军战士，他们都是国家和人民的功臣，他们的生命胜过郧城游击队员的生命，护卫他们就如护卫自己的生命一般，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根据郧城地下组织提供的地址，小雷子在大山里疾走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终于到达了郧山游击队的二号宿营地。
　　二号宿营地还真是隐蔽，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的一座山峰之下，猛一望去，只见峰峦折叠，绿色蔽荫，曾不想，这里竟隐蔽着我郧山大地的地下武装。小雷子按照脑海中的地址慢慢地寻去，离宿营地还有五里的时候，他正在崎岖的小径上疾奔的时候，突然，他猛觉得后脑勺有些不对劲，当他准备掏枪的时候，身后的两个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脑袋；同时，听到两个粗犷且威严的声音叫道：“举起手来！”小雷子只好乖乖地举起手来。
　　一个人用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
　　另一个人继续问道：“你找谁？”
　　小雷子说：“我找你们队长田红军同志。”
　　蒙黑布的战士说：“我们队长也是你能见的吗？你个奸细！”
　　小雷子说：“我是郧城的地下交通员，有重要事情向田队长汇报。”
　　另一个战士说：“闭上你的臭嘴，我们游击队与郧城地下组织已经失联几年了，一看，你就是国民党的狗特务！再胡说，不老实，小心我毙了你喂狼！”
　　小雷子有口难辩，这只能说明一点：郧山游击队的警惕性很高，战斗纪律性强！这是值得他欣慰的；另外，他也想到了一点，之所以能产生这样的误会，是因为他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郧城游击队与地下组织自从上任县委书记春花同志联系过，如今已经失去联系几年了。几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郧山游击队变得格外小心也在情里之中，不怕一万，但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般吗！他就乖乖地举起了手，在两口黑乎乎的枪口下押送下慢慢地向前走去。
　　小雷子的敏感性很强，虽然他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但他能感觉到这段路约摸五里地，先左拐再右拐最后左拐，而这段路中还有五道岗哨，二暗三明，这是他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练就的本领。通过这些路程之后，两个押送的队员中一个前去报信，接着，一队人马齐刷刷地出来了，他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和端枪、出枪及子弹上堂的声音，他的耳朵动了动，已经感觉到这一队十个队员的枪口都对准了他。
　　一个队员迅速跑到田红军面前说：“报告队长，我们抓到一个国民党狗特务！”
　　田红军这些年显然变得老道多了，脸上生出了些胡茬，皮肤也变得黝黑，眼睛里射出的是那种刚毅而信任的目光。听到队员的报告，他脸上一惊，但是惊恐中又显现出一丝喜悦，这么多年，郧山游击队在他的带领下单打独斗，自从与春花书记联系上之后，春花书记以身殉国，郧山大地又处于白狗子和棒子队的白色恐怖之下，他和队员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到处漂游。郧山游击队一号宿营地被毁之后，二号宿营地是绝密的，从没有白狗子特务嗅到这里。而今天，突然冒出个狗特务！这是喜是忧，他心里是个未知数，于是，他与报告的那个队员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小雷子还是愣头愣脑地站在那里，他只有举起双手，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有点不轨的行为，十几杆枪意即射出子弹，他的胸口立马会打成筛子。周围的气氛紧张而严肃，偶尔两声山鸟的叫声更加增添这种紧张感，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在下何人？报出口令！”一个粗犷的声音叫着，显然，这是队长田红军的声音。
　　小雷子不用猜，凭直觉，他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于是，他很干脆地说出了几个字：一张红军传单。
　　这是春花书记和田红军队长用的暗语。
　　田红军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连忙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快松绑，快松绑，自家人，自家人……”他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亲手解开了蒙在小雷子脸上的黑布。
　　暗语对上了，小雷子被解开了黑布，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紧紧地拥抱着田红军，然后和所有的战士们一一拥抱，喃喃地说道：“你们辛苦了……”眼里流着激动的泪水，其场面有似于以前红军胜利会师的场景。
　　田红军紧紧地握着小雷子的手，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哽咽道：“我们终于找到了组织，回到了家。”
　　小雷子也紧紧地握住田红军的手，说道：“我们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战士们也都流着激动的泪水，他们也多么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呀。
　　田红军拿着小雷子的手向洞里的宿营地走去，同志们相拥着紧跟其后。
　　进了洞子的之后，田红军连忙给小雷子倒了杯开水，说道：“饿坏了吧，小雷子同志。”
　　他们边走边聊的过程中，已经相互通报了姓名。
　　田红军又对伙房师傅胖师傅吩咐道：“今天中午多加几个菜，犒劳犒劳我们的党代表——小雷子同志。”
　　胖师傅应声去了。
　　田红军把游击队的两个分队长曹旺和向阳叫到了一起，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
　　田红军向小雷子汇报了这几年郧山游击队的情况，他说：“郧山游击队眼前一共二十四人，在他的培育带领下，眼前的二十四名战士全部都入了党，都是合格的共产党员。”说罢，他从他包袱里取出一面党旗，这面党旗是高玉秀队长、田习文团长在无名狭谷留下的，上面印着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他把那面印着鲜血、有着枪孔的党旗挂起来，举起了右手，严肃地说：“小雷子同志，我代表郧山游击队二十四党郑重宣誓，郧山游击队一直跟着党走，保护着穷苦百姓的利益。”
　　小雷子也被这一幕感染了，情不自禁地举起了右手，面对党旗，说道：“永远跟着党走，保护穷苦百姓的利益，为穷苦百姓打天下，谋幸福！”
　　接着，洞里传出去二十四名党员洪亮的声音：永远跟着党走，保护穷苦百姓的利益。其声音响彻山河，震动郧山大地。
　　田红军又说：“小雷子同志，这些年来，我们郧山游击队辗转郧山大地南北，斗地主、杀恶霸无数，替郧山穷苦百姓出了无数恶气。只可惜，我们也牺牲很多同志，现在只剩下这二十多人。不过，我们这二十多人组成的队伍是一支钢铁之师，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小雷子站起来说：“你们的事迹我听郧城县委的同志说了，也沿途看到了，你们是郧山大地的英雄，是党的好儿女！我代表郧城县委感谢你们！”说罢，他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田红军连忙阻止他，都说：“使不得，党代表，我们都是一家人。”
　　接着，四个人又围桌而坐。
　　小雷子说：“田队长，这次是有任务的。”
　　还不等小雷子说完，田红军就兴奋地抢过话题说：“党代表，此次任务是什么？是不是咱红军又打回来了？是不是要打虎寨的棒子队……”他的话像放连环屁似的，一个接一个。
　　小雷子微笑着看着他，不作回答。
　　田红军急得直挠头，两个分队长也急得直擦汗。
　　田红军此时是个急性子，他站直了身子，说：“党代表，你别再卖关子了，若再关子，你干脆回去，中午的粉条炖野猪肉，你也别沾了。”说罢，扭过身子。他是性情中人，向小雷子下了逐客令。
　　小雷子故意卖关子，是为了调动全体指战员和战士的情绪和士气。他又顿了一会儿，不理田红军，似乎专门气田红军。你急我不急，我就练练你的性子，他只是微笑着，并不作答。
　　田红军看来硬的不行，他不是真的要赶小雷子走，又只好来软的，马上换作一副笑脸，说：“我的好党代表，中午的野猪肉炖粉条，我让你吃上三大碗，行不行？你行行好，别卖关子了。”说罢，他又朝两个分队长挤了挤眼睛。
　　两个分队长会意，明白了田红军的意思，立马站起身来，走到小雷子身后，说：“党代表同志，你走了几天的路，一定很累了，咱俩爷们伺候您，给你揉揉肩，捶捶背。”说罢，他俩一左一右真地动作起来。
　　这一招还真管用。
　　小雷子是革命同志，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人，哪经得了风花雪月场所里的那种揉搓，几下下来，他就受不了，连声告饶道：“好了，好了，我的同志们，战友们，别这般折腾我了，我说，我说。”
　　两个分队长才止住了手，所有的战士都围了过来，如兔子般竖起了他们的耳朵。
　　小雷子说：“马上要打大仗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陈（赓）谢（富治）兵团4纵12旅将开进郧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放郧城。”
　　说到这里，田红军打断了小雷子的话题，眼里充满着疑惑，问道：“党代表同志，你刚才说什么解放军，难道不是红军来吗？”
　　这话问得小雷子哭笑不得，但依然微笑着说：“田队长，我们党领导的军队由红军到八路军、新四军，再到今天的解放军，他们都是人民的英雄。”
　　田红军和战士总算听明白了，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意思，就是换了名字而已。
　　小雷子正色道：“田队长，我们郧山游击队此次的任务非常艰巨，就是保护受伤的解放军战士和护卫解放军的后勤医院。”
　　田红军终于听到了任务，以前，他为不让他们参加战斗而闹了情绪，如今，听到一有任务，他马上站立起来，打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全体战士也响亮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明确了任务，小雷子说：“此次前来传达任务之外，我将做你郧山游击队和解放军的联络员，也是你们的党代表，就赖在你们这儿不走了，直至任务完成。”说罢，用眼睛白了一下田红军。
　　田红军马上说：“不走好呀，反正大碗野猪肉炖粉条管够。”他明白小雷子说这话是激他刚才赶他，立即说这话算是道歉。
　　小雷子听罢，“呵呵”地笑了起来。
　　胖师傅走了过来，大声叫道：“野猪肉炖粉条好了。”
　　战士们忙着搬桌子和板凳，一盆盆野猪肉炖粉条端上了桌子，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小雷子和大伙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