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鬼子投降举国欢庆,婚事相邀另有隐情
作品名称:我们一家人(第三部) 作者:路杨 发布时间:2017-11-16 12:10:08 字数:10069
一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裕仁“终战诏书”的录音通过广播正式对外播放,宣布无条件投降。日本鬼子宣布无条件投降是中国人民八年抗战取得的重大胜利,消息传来人们是载歌载舞,高兴万分。老百姓渴望和平,盼望着能过上一个祥和、平静、安稳的日子。
八月二十日,中共中央决定将一二九师太行、太岳军区与冀鲁豫军区合并为晋冀鲁豫军区,刘伯承任司令员,邓小平任政委。一天上午,为纪念抗战胜利举行了团级以上扩大会议,刘伯承在讲话中指出:“抗日战争胜利了,首先让我们向为抗日战争献出生命的烈士默哀。”
默哀毕,刘师长接着说:“抗日战争的胜利,来之不易。回忆129师奔赴抗日前线时,说是一万三千多人,扣除一些脱离本师建制的部队,如师属特种部队和三八五旅七七0团等,我们才区区九千一百多人。就靠我们这些人,在祖国人民的大力支持下经过八年的艰苦抗战,我们的部队已经发展到三十多万人,最后夺取了抗日战争的胜利。现在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也应有受降权。当前我们的任务是着重于夺取小城市及广大乡村,扩大并巩固解放区。对那些拒不投降的日伪据点展开猛烈攻势,歼灭拒降之敌。当然。我们还要注意组训军队,准备应付新局面,作持久打算。”
邓小平在讲话中指出:“我们在抗战初期实施了天女散花方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座的许多干部就是在游击战发展壮大中涌现出来的。毛主席说过:‘军队须和民众打成一片,使军队在民众眼睛中看成是自己的军队,这个军队便无敌于天下。’兵民是胜利之本。我们依靠人民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我们还要依靠人民消灭一切负隅顽抗拒不投降的敌人。有些人问我,日本鬼子投降后我们该怎么办?关起门来说句良心话,我们不想打内战。可谁想以武力消灭我们,那我们就拿起武器战斗。我们不仅不会被消灭,相反我们还要消灭那些悍然发动内战的反动派,去争取和迎接新的更大的胜利。”
领导讲完话,129师文工团还演出了节目,把庆祝抗战胜利推向了高潮。
二
会议结束后,我三叔和张伟政委在返回的路上特意拐了个弯,来到风云县南门外东南角的林子里。在一棵大柳树旁有一个坟墓,墓前一块木头牌上书写着“董昌恒之墓”几个大字。我三叔和张伟在董昌恒烈士的墓前脱下军帽,致哀。他们两个在墓前站立了许久……
太阳钻出云层透过枝叶洒在墓上一片片光,不远处一只野兔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望了望跑了出来,不一会又不见了踪影。
我三叔理解张伟此时的心情,他离开墓地让张伟单独和董昌恒呆一会。走了十几步,我三叔回过头看看,只见张伟坐在地上,嘴里高一声低一声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是啊,实施天女散花方案时,他们两个是被派往白云山山区组建队伍的搭档。没有想到,董昌恒在风云县南门被本村的人当时是日军翻译官的钱程认出。董昌恒知道钱程不认识张伟,为了掩护张伟他勇敢地走上前去和敌人周旋,最后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三叔知道这一切,他想假如当时他不被敌人认出,假如那时他能顺利回到他的老家组建部队,在以后的作战中又一切顺利,那么现在新编一团的团长就应该是董昌恒,而不是自己。
不一会张伟从林子里边走了出来,他们两个和陪同来的警卫员上马像一阵旋风绝尘而去。
三
一天晚上,在林川村八路军新编一团驻地。我三叔,正在和张伟政委谈论日本鬼子投降的事。张伟说:“日本鬼子已经宣布正式投降,听说这件事还有点小插曲。在8月15日凌晨日本一些少壮派军人发动兵变,包围皇宫搜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终战诏书’的录音盘,想阻止当日日本的投降。但是日本投降的大势已经不可逆转,这些人随即被镇压下去,日本陆相阿南惟几在15日凌晨剖腹自杀。”
我三叔搓着拳头说:“这说明日本顽固势力的力量还不可小觑,但他们最终是要失败的。”停了一下我三叔又说,“雨果认为拿破仑滑铁卢战争的失败是‘天意’,‘拿破仑在滑铁卢获胜,这不再符合19世纪的发展规律。一系列变故正在酝酿中,已经没有拿破仑的位置了’。从社会发展规律来看,抗日战争的胜利,是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
张伟说:“你说的话有道理,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早已说明,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属于中国人民。”
接着张伟话锋一转开玩笑说:“你怎么说话也关心政治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三叔也笑了:“这还不是跟你学的。”接着他又说,“咱们俩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总算是熬出头了!”
张伟政委严肃地说:“你先不要光顾得高兴,你知道蒋介石已经发出三道命令,‘(1)第18集团军所属部队,应就原地驻防待命,勿再擅自移动。(2)各地伪军,应就现驻地点负责维持地方治安。(3)各战区主力挺进解除敌军武装’。上级领导坚决拒绝这个命令。你忘了昨天开会,上级不是指示我们……”
我三叔喝了一口水说:“上级还没有给咱们下达具体作战任务,咱不管他。我看咱们不能有肉不吃,等人家国军把肉吃光了,那咱们只有喝汤的份了。”
张伟说:“你说咱们怎么办?”
我三叔挠了挠头,看看军用地图,只见他把拳头朝桌子上一砸说:“玉杯县城,对,咱们马上对玉杯县城展开行动。”
副团长董运海说:“咱们还是等等再说。”
我三叔说:“不能再等了,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开会研究如何尽快拿下玉杯县城,接受日本鬼子投降。”
四
我六叔现在是国军独立旅三团团长,队伍就驻扎在西门镇。一天我六叔带了几个护卫去了趟虎头山,虎头山上的人是隆重欢迎。大家听说日寇投降了,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大家别提多高兴了。
我六叔见了高家旺老伯说:“现在我就驻扎在西门镇,日本鬼子也投降了。你们可以下山了,老是呆在山上也不是个事。”
高老伯说:“听说西门庆又得到了重用,我们能下山吗?”
我六叔说:“你们不要担心,有我在那里,他也不敢耍横。现在鬼子投降了,我看你们还是下山的好?”
高老伯说:“是该下山,住在山上啥时候是个头啊!”一会高老伯让人叫来了山红、山果和大明。经过商量,他们下山了。
下山后不久的一天早上山红来找我六叔,她说:“听说你们要进攻玉杯县城,这是真的吗?”
“你说的不假,我们团接到命令去玉杯县城接受日军投降。你放心好了。”山红看了他一眼,放下自己做的鸡蛋饼子就走了。
我六叔派人找来西大善人和西门庆。现在西大善人摇身一变成了西门镇的镇长,他的儿子西门庆是保安大队队长。
我六叔起初不愿意让西门庆干这个镇长,可他觉得别无合适人选。虎头山上下来的人,近日跟八路军走得近,靠不住。还有自从三团开进西门镇后,西大善人跑前跑后给了三团很大支持。他不仅给三团送来了粮食猪肉,还给我六叔送来了三十根金条。粮食猪肉收下,金条被我六叔谢绝。虽说自己没有要西大善人的东西,可他觉得西大善人为人活气,办事灵活。加上县里国民党要员,一个劲儿为西大善人说好话。王旅长还打来电话让重用西大善人,我六叔就没有再坚持。他想西大善人以前是坏,可是家狗不是野狗训练出来的吗?于是他就重用了西大善人父子,他觉得眼下在西门镇能坐得住的也只有靠他了。他想,如果不行就把他拉下马来,谁干这个镇长在他的地盘里还不是他说了算。
随着西大善人的一声咳嗽,西大善人父子一前一后来到门口。卫兵通报以后,两个人走进了屋,我六叔示意他们坐下。他们两个在我六叔面前一副讨好面相,西大善人点头哈腰说:“有长官在,那有小人的位子。”
西门庆也连连称是:“对,对。”
我六叔说:“我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们三团要开拔了,西门镇的防务主要靠地方政府和武装。”
一听这话,西大善人吓得要死说:“那怎么能行,你们走了土八路开过来怎么办?”
我六叔说:“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他们不会开第一枪。”我六叔想了想又说,“我们是正规部队,队伍主要驻扎在县城和大城市里。我们走了,你们也不要担心。玉杯县城离西门镇只有二十来公里,我们的机械化部队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开过来。只要需要我们可以随时增援你们。”
西门庆一听国军要开拔,腿肚子有点转筋。一听说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回来支援他们,胆子也有点壮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说:“我们的武器装备比较差,贵军能不能给我们点武器弹药?”
我六叔慷慨说:“这个可以,我给你们留下机关枪两挺、步枪一百支、小炮三门;子弹五千发,手榴弹三百枚,炮弹二百枚。这个可以了吧?”西大善人和西门庆连连点头称谢:“谢谢,谢谢!”
我六叔不傻,得有人给他保家护院。西门镇是他的后方,他不得不防。可是他要去接收更多的地方,现在人手顾不过来。利用地方武装他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因此他舍得下血本。
五
玉杯县城位于希家镇以南约20公里,东距临山市约20公里。玉杯县城是日本鬼子的重要据点,是日本鬼子进攻山区进行扫荡的的重要物资集散地。
我三叔接到情报说:“玉杯县县城的鬼子还没有投降,日本鬼子随时有可能弃城逃跑。”时间刻不容缓,本来就想拿下它现在更是火上浇油,按照原计划我三叔带领一个营的兵力去玉杯县县城接受日本投降。
我六叔所带的国军,跑到了前头。在我六叔的枪口下,日本鬼子佐藤大队长缴械投降,我六叔率领的独立旅三团顺利开进玉杯县县城。
我三叔的部队开到玉杯县城时,碰到了国军的一个团已经接受过日军投降。白跑了一趟,他有点怒火中烧。是老六的部队吗?他要亲自前去会会这个团长。
在独立旅三团团部当他看到国军的团长时,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兄弟。他多么想跑到他跟前,问问他当时弟兄俩分开时他到底去哪儿了,让他好找。他要跟他诉说自己的离别之苦,思念之情。可看到我六叔严肃的表情,他又站住了。
我六叔看到三哥大踏步走进了团部,他站起来示意我三叔坐。我三叔知道老六现在是国军三团团长,可他现在是八路军新编三团的团长。现在是各为其主,如果不是穿上了军装他真想走上前和自己的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什么事情有亲兄弟见面高兴呢。可是一想到老六跑到了自己的前面占领了玉杯县县城,我三叔心里就一团火。他想了想说:“到底你们是机械化部队,跑得快哟!我们连夜行动,还是让你们跑在了我们前头。”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我六叔知道我三叔在讽刺他。他也当仁不让说:“你们跑得也不慢,去年我们获得情报去袭击鬼子的物资车队。我们赶到后发现你们的一个连已经在打扫战场。”我六叔说罢,两个人是哈哈大笑。
我三叔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笑声过后转身就要走。我六叔一再挽留,可我三叔去意已决。最后,我三叔率领部队返回了林川村驻地。回到驻地我三叔肚里窝了一肚子火,他马上和张伟政委商量说:“咱们白起了个五更,什么也没有捞着。让独立旅三团的军队占领了玉杯县县城,这个亏,咱们不能白吃。”
张伟抬头看了我三叔一眼问:“你有什么想法?”
“咱们把西门镇给他拿过来咋样?”
“日本鬼子虽说投降了,可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现在的局势很微妙。如果你开了第一枪,你那样做不是违反政策吗?”
“那你说咱们这个亏就白吃了?我给你说,我看双方早晚有一打,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们就会吃大亏!”
董运海副团长说:“据说,独立旅三团开拔后,西门镇交给了地方武装。”我三叔想起以前看到的闻一多在《五四断想》一文中说的话,“旧的悠悠死去,新的悠悠生出,不慌不忙,一个跟一个——这是演化。新的已经来到,旧的还不肯去,新的急了,把旧的挤掉——这是革命”。米开朗琪罗在写给他的兄弟乔凡•西莫内的家信中说,“没说到的地方,我会用行动来弥补”。说和行动相比,我觉得行动更重要。老六搞的不知是哪一出,重用西大善人一伙。我们就是新的力量,得对这些旧的地头蛇势力革命,即使现在不能把他们挤掉,也得把他们挤走。
想到这里我三叔说:“俺家老六占领了县城,咱扩大了地盘,也不算吃亏。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乘势拿下西门镇。”我三叔觉得这回得让老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政委和副团长知道我三叔是个不吃亏的主,听他这么一说都乐了。
六
听说国军三团开走后,西门镇主要由西门庆的保安大队来支撑门面。高老伯、山红、山果他们本来高兴下山,可是见到西大善人仍然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山红觉得西大善人和西门庆是什么东西,岳团长为什么信任他们把管理和维持地方治安的大权交给他们。西门庆再来捣乱,真不行就重上虎头山和他们周旋。
一天晚上我三叔来到高家庄,山红见到我三叔感觉到十分亲切。我三叔问:“下山后过得好吗?”山红说:“日本鬼子投降后天还没有变,我们仍然受着压迫,我们觉得窝囊。”不一会高老伯来了,我三叔说:“你们想翻身,那就要掌握西门镇的大权,你们有这胆吗?”
高老伯看看山红,山红说:“把西大善人拉下马来,是我们盼望已久的,那有什么不敢?”山红看看我三叔,若有所思地突然问,“曾经在这里驻军的团长和你相貌声音很像,我冒昧问一下听说他是你兄弟,是吗?”跟去的警卫铁锤说,“相貌声音很像的人有的是,你问的人不一定就是我们团长的兄弟。”
铁锤又问:“这个人老家是哪里的,你知道吗?”“听说他是陈家营镇三河湾村的人。”铁锤听她这么一说,断定她问的这个人就是团长的兄弟。他说:“他是团长的六弟没跑,怎么你和这个人很熟吗?”
山红红着脸说:“我认得他?他死了我也认得他的骨头。”
我三叔一听姑娘的口气,知道她对老六有意见,就说:“我六弟如有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不会饶他。”
山红叹口气说:“我们原来一起打鬼子,并肩战斗。没想到他和我们不一条心,他的良心让狗吃了。”
我三叔说:“姑娘说说这是咋回事,看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山红抬起美丽的大眼睛看看我三叔说:“我们拿起武器和西大善人斗,没想到后来他和他们穿一条裤子。他自从和钟良玉的闺女钟琴琴好上,后来当上钟良玉独立旅三团的团长后就把我们忘了。他信任重用西大善人一帮子人,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这不!他走后把西门镇的地方大权交给了西大善人,他又是给武器支持,又是许诺军事支援。完全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现在成了我们的仇人。”
我三叔明白了这个姑娘不满意或者可以说憎恨自己兄弟的根本原因是立场问题,我三叔知道利益立足点使他和这个姑娘站在了一起。他说:“你不用愁,我就是为解决这个问题来的。”
山红仔细听着没有吭声,他想听听再说。我三叔接着说:“枪杆子里边出政权,要想翻身解放就必须解除西大善人武装。”
山红的眼睛亮了,高老伯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穷人的队伍占领西门镇。”山红他们听了我三叔的建议都十分高兴。
第二天傍晚,西大善人吃过晚饭正在屋里闲坐。突然守寨门的团丁跑来报告:“报告镇长老爷,队长向您请示。过来一支八路军说是演习追击敌人,要进寨。看要如何处置?”
西大善人鼻子哼了一声,转身拿起桌上的话筒,他要向岳团长请示看怎么办?可是电话打不通,他知道这是线路出了问题。他放下话筒,怒气冲冲前呼后拥来到东边寨门。果然看见为数不少的八路军正规军,他知道如果打起来西门镇这点没有战斗力的武装瞬间就会成为枪下鬼。他耐着性子问道:“谁是你们长官,请过来咱们商量商量。”他本想说“谈谈”可是一看这阵势,他把到嘴边的话又改口为“商量”,他觉得用谈谈一词有点不妥。说商量他也不很满意,可是情急之下也想不起说什么为好。
不一会,岳中平来到前边说:“请问贵姓?”
“好说,好说,本人免贵复姓西门。”
“哦,原来是西门镇镇长。久仰,久仰。”
“请问长官怎么称呼?”
“不要客气,本人姓岳。八路军新编一团二营营长。”
“不知岳营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奉上级指示进行军事演习,要暂住贵宝地。”
“我未接到上级指示,恕不能开寨门。”
“谁说没有上级指示,你看他们已经来接我们了!”
西大善人前后左右看看,只见从寨子里大路北边胡同里出来一队游击队武装。他们正是从虎头山上下来的高家庄游击队,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在今天白天三三两两已经化妆来到西门镇,他们约定好在傍晚五点从里边策应。
虎头山的游击队的威名西门镇的人是知道的,他们吃过他们的亏。他们一看见山红提着双枪来到近前,西门镇寨门旁的保安团团丁就放下了武器。山红命令打开寨门,西大善人眼睁睁看着八路军兵不血刃进驻西门镇。
七
拿下了玉杯县城,我六叔将了我三叔一军,心中十分惬意。一大早他就突然听到副官向他报告,岳中平营长率领八路军兵不血刃昨天傍晚进驻西门镇。他把桌上的杯子狠劲向地上一摔,方才高兴的劲头丧失得无影无踪。
他本想率部重新夺回西门镇,可是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谁也不愿意开第一枪。没有上级指示,他不敢贸然出击,他只好暗气暗憋。
八
抗战期间,我六叔和钟琴琴在团部草草结婚。对外没有公开举行结婚仪式,这时他想起了王旅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去青龙山,不行,那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我的地盘我做主,以什么名义把二哥他们弄到玉杯县县城呢?他想了想准备和钟琴琴举行一次正规婚礼,现在都有孩子了,可以说是奉子结婚。因为老家路途遥远,他决定不通知了,也没有那个必要。我六叔做事谨慎,他知道我三叔和四叔在八路军的根据地,为了避嫌,他也没有通知。说句大实话,这次结婚的目的主要是在青龙山的我二叔,就是要完成王旅长交给的任务,一句话收编青龙山的人马。
青龙山上,我七叔正在看妹妹露蕾托人,辗转一些时日才到他手上的信。信中说:“我现在不在村游击队了,我已经到北岗乡区妇救会工作。我和庆城大哥经常见面,男也对我照顾有加,不必挂念。爹娘身体很好,爹娘常常唠叨你,想念你。爹,男也让我给你捎信,回家吧。咱家喂了一只小猫,它整天陪伴着爹娘。小猫还想家不乱跑,哥你怎么不回家呢?”
看到这里,我七叔脸上眉毛一挑有些愠色。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字都是庆城哥教的,虽说自己和妹妹认字不多,可也能读一些简单的文章,写些家信什么的,这对一个穷人来说就足够了。他记得妹妹有一回在识字时曾经问庆城哥女人的出路在哪里?他给她介绍了执着于“五四”精神的庐隐。说庐隐说过:今后妇女的出路,就是打破家庭的藩篱到社会上去,逃出傀儡家庭,去过人类应过的生活;不仅仅做个女人,还要做人……给个女孩说这些大道理干什么,俺家是傀儡家庭吗?真烦人。
现在妹妹不仅走出去了,居然还到区里工作了,不照顾家里的爹娘了?看信里写什么小猫,他仿佛看到了妹妹给他做鬼脸,脸上有点喜色。
我七叔知道妹妹露蕾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她主张什么男女平等。因此她学会了“他”和“她”后就把汉字中称呼男人的他,故意写成男也。
以前她学认字时,在庆城哥面前就撒娇说:“干吗男的是他,女的是她。男的他是人字旁,女的她却是女字旁。男的是人,女的就不是人了?这不公平。”公平起见,她觉得应该把称呼男的他写成男也。
真俏皮,说我还不如一只小猫。正在这时,我二叔来找他。我七叔把信揣在了怀里,还用手按了按,好像恐怕丢了似的。
我二叔说:“你六哥结婚,点名让咱俩参加。你一个人去吧?”我七叔说:“中,我正想见见六哥呢!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了,明天上午去吧!”
我七叔还没有动身,送信的人回去跟我六叔一说。我二叔和我七叔是重点邀请对象,我六叔又派人来催,说二哥不参加怎么能行?
我二叔有点为难,我二叔本来想对国共两党军队坚持不偏不倚,独立自主,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可我六叔不答应说,结婚这事是个人私事与政治无关,一天连续催了三次。迫不得已我二叔决定和我七叔一同前往。我二叔把山上的事情做了安排,第二天上午我二叔和我七叔带了十几个化妆的卫队,带着礼品骑着快马向着玉杯县城进发。
马蹄哒哒,一小队人马从种地的农民面前一闪而过,掀起的尘土挥洒在一个正在锄地的老汉的身上。只见那个老汉把锄朝地里一戳,抬头手搭凉棚看看他们的背影擦擦汗,摇摇头又低下头来干活。
闲言少叙,我二叔和我七叔赶到了玉杯县城,我六叔亲自到城门口前去迎接。
第二天,举行过婚礼,我六叔把我七叔叫了去。一见面,我六叔拍着他的肩膀掉下了泪,他动情说:“七弟,都说你丢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当哥哥的多么难过吗?说句不夸张的话,碰头去死的心都有。知道找到了你,由于军务繁忙也没有去看你。这些天来哥对你照顾不周,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我七叔很感动,他说:“多谢六哥对我担忧操心。”我六叔亲自给我七叔倒了一杯葡萄酒说:“现在好了,七弟可以来我这里供职。咱们不要再分开了。”我七叔想了想,他和我三叔四叔现在是水火不同路,看这架势国共两党快要撕破脸了,日本鬼子已经投降,国共两党打仗的结果一方肯定会吃掉另一方。到那个时候国家统一了,社会安定了你还能当土匪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趁早选择一方投靠过去,既然我和三哥四哥尿不到一块,不如就和我六哥一块干。以我的眼光国军几百万军队,还有美国的支持,肯定会打败共党。他想到这里就说:“我愿意和六哥干,这回来我就不走了。”
一听我七叔这样说,我六叔有点不高兴摇了摇头说:“不不不,这样不行。你来我这里,寸功未立,我怎么好意思在众人面前给你找一个好差事呢?俗话说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那是行不通的,这会让人说闲话的。”
我七叔疑惑地看着我六叔问:“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六叔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小声说:“那我就不攥着拳头叫你猜了,照直说你把青龙山的人马都拉过来怎么样?如有困难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七叔苦笑着说:“我才上山不久,二哥是山上大当家的。他不发话,我说了也是白说。”我六叔笑了笑说:“活人还会让尿憋死。咱们可以这样,这样……”我七叔听了我六叔的话笑了。
九
我七叔想往街上转一转,今天他没有什么事。在院子里钟琴琴迎面碰见了我七叔,我七叔笑着说:“六嫂好?”“好,没有事了?”“没事。”“来我屋里坐坐,嫂子跟你说点事。”“那好,我早就想和嫂嫂聊聊了。”
来到屋里,钟琴琴换了一身便装。她给我七叔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我七叔坐下。我六婶和他先聊了一会家常琐事,过了一会我六婶说:“听你六哥说你还没有对象,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咋样?”
我七叔看着我六婶年轻漂亮,仙姿玉色,却举止娴雅、仪静体闲、稳重大方。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轻声说:“不满嫂子,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七叔本想说已经结过婚了,可又想到和燕子结婚后燕子给自己提出的苛刻条件,就把到嘴边的话改说成了这句话。
“是吗?那要好好经营。我记得十六世纪法国有位哲学家说过这样的话,‘爱他时要想到有一天要恨他;恨他时要想到有一天会爱他。爱情不是说一定要得到她,对方爱不爱你这种情感往往会发生变化。有时候也说不清道不明,没有理由’。伊萨科夫斯基年轻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爱情——这不是一颗心去敲打另一颗心,而是两颗心共同撞击的火化’。爱和婚姻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行为,是一种关系。需要双方经营,爱她得不到她也要希望她幸福而不能走极端。”
“嫂子懂得还不少的,不过你说的都是外国人的名言。咱们中国有句名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活在世上,我要想办成的事,只要努力一定会办成。”
我六婶一听他这样说,脸上露出有点不高兴。可她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她想初次见面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于是她说:“嫂子说的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一根筋,不到黄河心不死。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物品,不是你去大街上买东西。”
我七叔还想说什么,我六婶伸手制止了他。她不愿意和有点犟的兄弟初次见面再谈这个问题,她有意把话岔开说:“听你六哥说,咱娘快六十大寿了。叫咱们回去给老人祝寿,你和嫂子一块回去吧。”
我七叔说:“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你可一定去,搜子还让你保驾护航那!”
谈吐不愉快,我七叔说:“嫂,我还有点事咱们回来再聊。”
“快去快回,今天上午在嫂子这吃饭。”
“改天吧,今天我没有空。”说罢,我七叔头也没回就走了。我七叔想,六嫂一定是在替四哥说话,我总觉得我是被扔出去的孩子。经常不在一块到底没有他们近,没有他们亲。
十
转过天来,我二叔见到我六叔提出要走,我六叔说:“听七弟说你进来身体不太好,你弟妹就是搞医的。让她托人先在我们团部医院给你好好检查检查,有病治病,无病你走了当兄弟的也就放心了。”
我二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说:“兄弟的心意哥领了。你知道青龙山我那些人如果没有人罩着,晚些天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说走我今天就得走,不能耽搁。”
我六叔说:“出于对你健康的考虑,说破天当兄弟的也不会让你走。”我二叔一看老兄弟说话强硬就不干了:“我要走,看谁敢拦着!”
我六叔说:“话不能那么说,咱俩是亲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二叔站起身就要走,我六叔说:“来人,把我二哥搀进客房好好照顾。”话音刚落,从外边闯进十几个彪形大汉,一色美式装备。
我二哥不傻,他知道今天碰上硬茬子了,硬走是走不成了。他想能大能小是条龙,光大不小是个虫,不能来硬的。于是说道:“慢着,让我把话说完。”我六叔挥了挥手,那些全副武装的大兵退了出去。
我六叔笑着说:“二哥,有啥话你说吧!”
我二叔说:“如果我不走,山上出了事情咋办?”
我六叔说:“这个无妨。你给山寨的弟兄们写个命令,让七弟代替你暂时管理山寨。等你弟妹托人在团部医院给你检查过身体,确实身体没事。我亲自派人把你送回去,你回去后七弟再把山寨的权利交给你,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二叔说:“七弟上山时间短,我恐怕他管不住那些野人。现在不是检查身体的时候,何况我觉得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我不走闹出事来咋办?”
我六叔给我二叔倒了一杯红葡萄酒说:“我派些弟兄化妆后跟他上山,谁不听话就干掉他。二哥,都是自己弟兄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说罢我六叔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团部大厅里久久回荡。
这正是:不夷不惠参加婚礼,武不善作闭门投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