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争取二哥再上青龙山,正面交锋各怀心腹事
作品名称:我们一家人(第三部) 作者:路杨 发布时间:2017-10-14 13:58:59 字数:10633
一
北岗乡区政府区长的办公室,老李和唐果正在商量北岗乡的安全工作。唐果汇报了青龙山土匪的事情,唐果说:“上一次青龙山来了十来个土匪,打死了沼洼村的喜盈。大山的目的是想把燕子弄到山上,可是没有得逞。我担心青龙山的土匪还会来骚扰百姓,我们应该做好防范工作。”
老李说:“你说的问题很重要,老百姓也很关心这件事。我们根据地的地盘在扩大,现在多种力量存在,我军以及日军、土匪还有友军犬牙交错。在咱们解放区老百姓的安全问题是首要问题,在搞好安全的基础上发展生产,保证供给,解决老百姓和我们军队的吃饭问题,生存问题。”
唐果说:“青龙山的土匪怎么办?”
老李说:“上级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上级的意图是让我们想办法把这股抗日力量争取过来,和我们一道抗日。据说现在多种势力在争取拉拢他们,如果他们能站在我们一边这样我们既扩大了地方武装,增添了我们的力量。从力量消长对比角度来说,我们的力量增加了也就意味着削减了敌人的力量。这有利于我们抗日和以后的同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
唐果说:“岳庆城的二哥和新认的七弟大山都在青龙山上,如果能让他去一趟青龙山把他们争取过来,则是一件大好事。老李,你看咋样?”
老李说:“我看可行。这样吧,咱们先征求一下上级的意见,看能不能把岳庆城调回来和我们一道开展这项工作。”
书说简短,上级很快批准了老李的建议,我四叔顺利地来到了北岗乡。
二
我四叔回来以后,在区政府见到了老李。老李说:“近来身体如何?”
我四叔说:“能吃能睡,晚上睡觉像个死猪连个梦也不做。”老李看看我四叔调侃说:“那你可不简单,我知道大人物都有这个特点,心宽体胖。”
我四叔笑笑说:“什么大人物,朱自清的散文《说梦》中说:‘至人,真人无梦;愚人也无梦。朱自清赞美梦,也做梦,他说他是素人。至人,真人咱甭想;素人咱也不够格,我只是个愚人,因为我不做梦。”
老李听罢我四叔的调侃,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老李把自己和上级的意图给他说了。老李还说:“临山市的工作,上级又派了别的同志去接替你的工作。你去青龙山得有个头衔,上级任命你为区游击队大队长,唐果为副队长。”
我四叔明白上级和老李的意思,他们是想把我二叔和七叔争取过来,壮大抗日的力量。我四叔觉得这样是再好也没有了,这既可以避免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又可以让青龙山的人走正道。我四叔说:“也不知道青龙山现在的情况咋样,咱们还要做最坏的打算。”
老李说:“这个组织上已有所准备,在我们的解放区里是不会允许土匪长久呆下去的。这次你去有兄弟的情分,也有代表咱们政府开展工作的意思,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要注意拿捏分寸,不卑不亢,全身而退。”
我四叔笑笑说:“请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动身?”老李看着我四叔说:“越快越好。我写一封信,你把它捎给他们。要知道我们的工作已经跳出家庭的范畴,牵扯到国家和民族利益。”说罢,老李拿出笔来写了一封信。怎样称呼他们呢?说土匪,不行。说同志,也不行。说头领怎么样呢?还是称他们为首领吧。这是个中性词。想到这里,他把笔一挥,刷刷点点,时间不长写好了一封信。
信中写道:
青龙山首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适逢国难当头,烽烟四起。为民族大义,我们应团结一致,共同抗日。今我区游击队大队长岳庆城同志代表我地方政府,前去共商抗日大计,如能兵合一处,仗打一家,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则幸甚。
临安市北岗区人民政府
区长:李迪刚
写完信他又在信封上书写几笔,然后他把信折叠好装在信封里。老李想了想又把信从信封中掏了出来,打开抽屉拿出公章在红色印盒里按了按,然后左手按住信纸右手拿住公章在落款处盖了大印。最后他说:“这样显得正规、大器。这不是私人小事,这样做也显得我们对他们的尊重。”
老李把信重新叠好,装进信封递给我四叔。我四叔接过信叠把叠把把它装进自己的内衣口袋里。老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我四叔的手,此时无声胜有声。
区游击大队的一些紧要事情处理过后,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不能再耽搁了,我四叔准备动身。唐果以及区游击大队的许多同志也想和他一块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说:“咱又不是去攻山头收拾他们,咱去是拉他们走正道。去人多了反而让他们生疑,不利于做工作。谢谢大家了!”
这时跑过来一个小孩,拉住我四叔的手不想让他走。我四叔抚摸着以前整天在刘大妈家里玩耍的玉蜀黍虫(我四叔看见他整天鼻涕在鼻孔下边好像是玉蜀黍虫,给他起的外号。)的头说:“叔叔回来给你捎小螃蟹,好不好?”
乐得玉蜀黍虫小脑袋一晃直蹦高。嘴里喊道:“小螃蟹,小螃蟹。好玩,好玩!”
三
我四叔一个人出发了,他骑了一辆自行车,不一日来到了青龙山。山口处冷冷清清,我四叔被两个小喽啰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
“我到山上拜会你们大当家的。套套近乎,你们的大当家是我二哥……”
一个小喽啰和另一个小喽啰嘀咕了一阵,只听一个个子高些的小喽啰压低声音说:“这个人我见过,前些时他来过咱们青龙山。让他进去吧?”另一个个子低些的小喽啰说:“慎重起见,还是往里边通报一声的好。”个子高些的那个小喽啰点点头。个子低些的小喽啰说:“你等着。”说罢,转身上山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从山上下来三个小喽啰。方才送信的那个小喽啰回来说:“大当家的让你过去。”
个子高些的小喽啰过来把我四叔身上摸了个遍,看看我四叔没有带枪等就把手一挥说:“请!”
我四叔把自行车丢在了山下哨卡,跟着山上下来的两个小喽啰上山。没有欢迎,没有前呼后拥。我四叔看看青翠的大山,只见他时而微笑,时而眉头紧锁,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或者是无所谓。谁也说不清此时他的心情。
四
来到山上,我四叔看见了大当家的——自己的二哥。我四叔见二哥眉头紧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点清瘦,心里边有点不好受。我四叔想如果能把他们争取过来,弟兄们之间可以有个相互照应,那该多好啊!
我四叔知道自己现在是代表组织来做青龙山的工作的,老李来前的交代还在耳旁萦绕。“这次你去有兄弟的情分,也有代表咱们政府开展工作的意思,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要注意拿捏分寸,不卑不亢,全身而退”。我四叔走到大厅里,左手握拳,右手呈掌,右手掌握住左手拳一边作揖,一边用一种初次打交道的口吻说:“大当家的,我这里有礼了。”
聚义大厅里一些山寨里的土匪看着我四叔的模样窃窃私语,我四叔以前来山寨是直来直去。这次他想和以前来个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点做错了。
我二叔奇怪地看看我四叔,老四今天怎么跟演戏似的文绉绉的,看我怎么教训你。他当着众人的面也进入了角色,他脸上显出恼怒说:“咱们老祖先留下的规矩,作揖有两种方式。两个人见面后右手握拳,左手呈掌,左手掌握住右手拳这种作揖方式是表示尊敬;如果左手握拳,右手呈掌,右手掌握住左手拳,则是用来吊孝的,用来表示对死者的尊敬。来人左手握拳,右手呈掌,右手掌握住左手拳用这种方式作揖,是诅咒我这个大当家的该死吗?”
我四叔没有想到山寨这么多规矩,他说:“在下不懂得礼节,还望多多赎罪。”于是我四叔规规矩矩右手握拳,左手呈掌,左手掌握住右手拳作揖后接着说,“这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二叔看在兄弟的面子,不愿意为难他说:“不知者,不怪罪。看座,来人不要客气。”
我四叔坐下说:“请屏退左右,我有下情回禀。”我二叔挥了挥手,大厅上的其他人都下去了。
我二叔问:“四弟,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四叔喊了一声:“二哥!”走上前来要搂抱我二叔。我二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身子一闪说:“我们是匪,你不要来这个。”
我四叔激动着说:“二哥,日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上山当土匪我知道你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当土匪并非长久之计。八路军是受人民大众拥护的队伍,将来必然会取得胜利。我劝二哥能早日加入八路军走上光明大道,这才是万全之策。”
“四弟,我自由惯了。我知道你今天来我这里是干什么的,恕不从命。”
“你看看,二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手下的弟兄着想吧。”
我二叔有点不耐烦说:“你说的我懂,无非是你来替老三当说客,老六还想让我加入国军呢。方才我已经说了我自由惯了,我哪一方都不加入。”
我四叔说:“七弟还好吧?”我二叔一听脸上有点异样,他愣了一下说:“我为你能找到老七感到高兴,这了却了咱妈的一块心病。给咱妈送信了没有?”
我四叔说:“还没有,我准备抽时间回去一趟告诉咱妈这个喜讯。老七还在你这里吧?”
我二叔喊道:“老七,你过来。你知道今天,谁来看你来了?”不一会我七叔也走进了大厅,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我四叔。
我四叔态度和蔼笑笑说:“现在咱们三个兄弟在一起,三哥和六弟就在咱们身后。你们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俗话说和气致祥,乖气致戾。现在咱们弟兄五个不能拧成一股绳,我的心里痛啊!”
我七叔鼻子哼了一声。他觉得在北岗乡呆着没有自由、难受,他又不愿意回家,他是不得已才住在青龙山的。
我四叔看见了自己的结拜兄弟也是自己的亲七弟,他主动打招呼说:“老七,你好啊?”
我七叔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四哥。”
我四叔知道他在情感上有点不顺,可感情上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我二叔摸摸脑袋,他觉得老七今天说的话有点伤人。他拿出当哥的做派说:“老七,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四哥说话呢?老四,你也不要介意。”
我四叔张嘴要说什么,还没等他的话出口,我二叔说:“咱们弟兄聚在一块不容易,今天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咱们弟兄三个随便走走散散心。”
说着我二叔跳下座位我七叔跟着他,我四叔走在最后,弟兄三个冷冷清清步行着走出青龙山聚义大厅。
五
来到外边我二叔说:“走,咱们到青龙顶观音庙转转,散散心。”弟兄三个走出聚义大厅,向观音庙走去。
咱们以前说过,青龙顶上树木茂盛,这里有座古庙,庙里敬奉着观音菩萨。观音庙在苍翠中露出了红墙和黄色琉璃瓦,房屋上方房脊上的兽卷着鼻子指向天空。观音庙的香火平时很旺,可由于战乱,徐连山占据青龙山以后,观音庙的香火是一落千丈,有土匪在山上,老百姓谁还敢上山烧香,不要命了。
弟兄三个来到观音庙,在观音菩萨面前我二叔跪倒在蒲团上。我二叔嘴里说着:“观音菩萨保佑母亲长寿平安,保佑我们弟兄……”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老七,想起了前两天的一件往事。
在青龙顶山南边有一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这个瀑布不仅高,而且水温也高。人们在山下常常去洗热水澡,据说还能治皮肤病呢!人们在山上引山泉水到一个大的石头砌的池子里,还在那里修建了一个凉亭。那里种有鲜花松柏,景色迷人。由于这个温泉是在青龙山上,被命名为青龙泉。那一天吃过午饭,我二叔一时有了兴致他拉起我七叔说:“走,老七咱们到青龙泉那里洗个澡,舒服舒服。”我七叔看了一眼我二叔,他也想放松放松就同意了。
不一会他们来到山上温泉旁,只见山坡绝壁上“青龙泉”三个大字很有气势。我二叔说:“洗洗澡吧,老七。”我二叔率先脱了裤子,跳入池中。我七叔穿着裤衩准备跳入池中,我二叔说:“今天咱们来个彻底的,都不准穿裤头。都是些爷们,咱们怕什么。”
我七叔没有坚持,也脱下了裤头。我二叔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我七叔,他在他身上既没有发现娘说的疮疤,也没有发现胎记。
洗过澡,我二叔感觉到一阵寒冷。他不知道是怎样把老七打发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住处的。躺在床上他心里想,看来这个大山还不是我七弟。可是既然老四拿着银锁跟他家人当面鼓对面锣都说好了,和老七也认下了,认下就认下吧,现在兵荒马乱的,说不定我那苦命的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大山和老四血型相同又有半块银锁为证。听老四说老三也和他认了,那就将错就错吧……“老七你到底在那里?让我们好找……”我二叔眼里含着泪水,发出低低的哽咽声,他哭了。
我二叔从回忆中走出来,弟兄几个游了大庙。我二叔的心情十分复杂。我四叔看着二哥他跟我二叔说:“咱们找到了老七得让咱妈高兴高兴,二哥到回来给咱妈送个信,咋样?”
我二叔说:“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办吧!你看,我这里一大家子,一屁股事,没空。”
我四叔说:“尊敬不如从命。”
六
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我四叔主动找到我二叔。我二叔把屋里其他的人都撵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弟兄三个。
我七叔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父母,不知咱爹娘身体如何?”
我二叔说:“咱们弟兄差不多都出来了,兵荒马乱的我好长时间也没有回去了,我也不知咱妈的身子骨咋样。”
我四叔说:“老七,咱爹已经去世了。咱妈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前些时我倒回家一趟,咱妈身体还行,她不放心咱们,我走时她一再叮嘱见到弟兄们替她传话,明年九月二十是她六十大寿,希望咱弟兄们能回家一趟,她说她想念大家。”
说起母亲我二叔心里边有点不好受,丢了兄弟不说,现在还准备弄一个假兄弟去糊弄娘,可有总比没有强吧。我二叔含着泪说:“养儿养女防备老,我这个当哥的没有带好头。”
我七叔说:“我还没有见过咱妈,说定了到明年九月二十咱们弟兄们都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
我四叔虽然对大山的身份有怀疑,可他还没有真凭实据说明大山就不是老七,因此他兴致很高说:“妈见到你回去一定会很高兴。咱可说好谁不回去谁是混蛋,在我和妈这里就通不过。你们说是吧?”
我七叔想说什么,被我四叔摆摆手拦住说:“老七有话你先等会再说,听我把话说完。二哥,我准备见到三哥要把咱们方才的话给他说说。”
我二叔心里有痛,可他还是装作高兴说:“老四,你说的对。说到三弟,听说你和老三好得穿一条裤,这是真的吗?”
我四叔想二哥现在知道三哥就是驻扎在白云山区新编一团的团长,老七可能把什么话都跟他说了,也就不加隐瞒说:“三哥现在是八路军的一个团长,听三哥说我小时候穿过他的裤,有别人这么一说。”他看了我二叔一眼,发现我二叔有些不高兴就又说,“二哥,你忘了我也穿过你的裤。前些时我还穿过七弟的裤,要不我们怎么是一家人呢。”说罢他和我七叔都笑了,听到我四叔说我们一家人,我二叔却没有笑。
我七叔笑了几声突然停止说:“四哥你不要打哈哈,我知道你说话的意思,我们是一家人,可我和二哥不会和你成为共产党的一家。”
我四叔见我七叔把话已经挑明,就不加掩饰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说几句。八路军抗日救国的政策深得老百姓拥护,他们团结一致,光明磊落。不像国民党的军队表面统一指挥,实际上各怀心思,明哲保身,闹山头,搞嫡系,排除异己,一盘散沙。”
我七叔说:“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不要在这里搞赤化宣传,我和二哥大旗自己扛,我们谁也不加入,不受夹板气。”
我二叔看着自己的弟兄打嘴仗,他眯缝着眼不吭声。大厅里一会激烈争吵,一会儿寂静无声。寂静无声时各想心腹事,掉在地上一颗针也能听得见。
七
我四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他把老李写的信递给了我二叔。我二叔看了看没有吭气,扭过脸他又把信递给了我七叔。
我七叔看看信说:“说得好听,撅起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这不是想收编我们吗?”
我四叔说:“日本鬼子气数已尽,日本鬼子滚蛋后。国家迟早要统一,群众需要过安定祥和的日子。青龙山要早日考虑何去何从,占山头并不是长久之计。”
我二叔说:“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要着急走,抽时间我们山寨里的弟兄们开会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你看怎么样?”
我四叔想了想,这件事不是小事,二哥说商量商量,这符合常理。就说:“那好,我再住两天,等候你们的答复。我想二哥是明白人,是不会把山上几百号弟兄的生死当成儿戏。”
我二叔说:“方才咱们谈的是大事,不管谈成谈不成,你们兄弟俩给我听着,人不能有傲气,但要有傲骨。男人就是男人,是男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魂弄丢了,魂丢了也要把它找回来。因此,我们要有个人样,要跟日本鬼子血战到底!”
我二叔咳嗽一下,我四叔来到青龙山时间还不长,他不愿意给我四叔难堪。因此他接着说:“四弟,我们不参加八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有我们的人格,你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不会去投奔国军,更不会去投降日寇。”
我四叔苦笑一下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已经没戏了。等回去和老李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把他们争取过来。
八
吃过晚饭,我二叔外出转转。青峰叠翠,和风徐来,晚霞把青龙山打扮得分外妖娆,好一派北国风光。
我四叔快要走到聚义大厅时,听到几个小喽啰在窃窃私语。我四叔躲在暗处听到,一个小喽啰说:“国军独立旅派人来了。”另一个小喽啰说:“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呢?”说着脚步声慢慢走远了。我四叔想山雨欲来风满楼,青龙山的夜晚黑影憧憧,并不平静。
我四叔正要走向聚义大厅,被几个巡逻的拦住:“大寨主有令,闲杂人员一律不准前往聚义大厅。”我四叔只好原道返回。
晚上我四叔正在熟睡,突然被一片喊杀声惊醒。原来在我四叔熟睡时有一个黑影悄悄来到窗前,当他举起手枪对准我四叔正要射击时,突然飞来一镖,正打着那小子的手腕,“当啷”一声飞镖和手枪落地,蒙面人转身要跑,被二愣当场拿获。二愣把蒙面人的脸罩打掉一看原来是白守信。
二愣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大当家的亲兄弟动手,你真是屎壳郎爬到茅厕里——找死!带走!”
白守信自知理亏,垂头丧气被二愣带着人押着他走了。
九
原来,独立旅王旅长派人想让我二叔拉入伙,可是我二叔经过和山上弟兄们商量,觉得投奔国军没有自由,就没有同意。王旅长派来的人名字叫唐明仁,唐明仁原来和崔有才是好朋友,崔有才有什么事往往通过白守信和他联系;日本人也在打青龙山的注意,他没有想到崔有才投靠了日本人。崔有才死后,唐明仁有什么事主要是和白守信联系。今天下午和晚饭后唐明仁和我二叔谈判没有达成协议,唐明仁私下找到白守信了解原因。
白守信告诉他,我四叔是大当家的亲弟弟,他就是来收编山寨弟兄们的。唐明仁问道:“那他们谈判到什么程度了?”
白守信无可奈何说:“自从二当家的崔有才死后他们就不信任我,这件事我只知道他们正在谈判当中,谈判进度我还不大清楚。看情形,青龙山上现在他们弟兄三个如影随形,恐怕事情会大功告成。”
唐明仁说:“他那个兄弟叫什么?是干什么的?”白守信绷着脸说:“听说叫岳……对叫岳庆城,他们兄弟姓名都说前两个字相同,后一个字以一首唐诗的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来命名,这个大家都这么说来着。他这个兄弟据说是老四,叫岳庆城。”
唐明仁挠挠头接着问:“他是干什么的?”
白守信说:“听山上弟兄们说,他是北岗乡区游击队大队长。”
唐明仁暗自思忖,王旅长让我办的事办不成,主要是这个岳庆城在里边插这么一腿。如果把这家伙干掉,也许会大功告成。这件事让白守信干,成功了皆大欢喜,出了事也与我无关。对!就这么着,于是他皮笑肉不笑说:“你想不想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抱着美人睡觉?”
白守信垂涎欲滴说:“谁不想啊,只是空想无门。”
唐明仁说:“现在就有个门,就看你敢不敢进去?”
白守信急不可耐问:“快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唐明仁说:“你能办得到,今晚如果你能把那老四干掉,然后你等我把事办成。我带着你一同去见王旅长,升官发财就在举手之间。”他们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
没想到我四叔回去后,我二叔知道山上人员复杂,恐怕我四叔遭遇不测。他就派二愣带领十几名干将暗中保护我四叔。不想歪打正着,抓住了白守信。
十
白守信被押上山寨,我二叔问明了情况,这家伙还真仗义,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与别人无关。我二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守信哭着说:“白天我听弟兄们说,他要来收编我们。八路军和游击队里的事不好做,生活清贫,打仗受苦。弟兄们是怨声载道,我为了替弟兄们出这口恶气,一时想不开就做了这件事。”
我二叔知道他是崔有才一伙的,以前由于没有大错不好收拾他,现在新账老账一起算。我二叔喊道:“没有命令私下动家伙,还有没有章法?拉出去把他给我崩了。”
聚义厅里没有人给他求情,他们知道我四叔是大当家的兄弟,谁敢把脑袋往枪口上撞。
这件事办完以后,我二叔把我四叔叫到屋里私下两个人交了底。我二叔说:“老四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弟兄们不愿受过于严格纪律约束,说穿了他们不愿出去受苦。因此,国军我不参加,八路军我也不加入。我要保持独立性,你们的事我不管,抗日的事责无旁贷。这件事,请你放心,我不会做卖国贼,学汪精卫。”
我四叔说:“我回去也不把话说死,如果有一天你想到我们队伍里来,我们的大门一直为你张开。”
我二叔紧紧握住我二叔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十一
唐明仁回去后,如实向王旅长作了汇报。唐明仁说:“八路军派人和山上取得了联系,谈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王旅长问:“日本人气数已尽,国共两党是各怀心腹事,早晚会有一战。所以说,咱们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唐明仁是王旅长的参谋长,他说:“共军拉部队的速度惊人,远的不说就拿新编一团来说,起初是二三十个人的游击队,现在居然在人数上有咱们一个旅的规模。就这样还不满足,还派自己的兄弟到青龙山,想把这些人拉到他们的旗下。”
“停停,你说什么?新编一团的团长和青龙山的土匪是亲弟兄?那么三团团长岳庆龙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查了吗?”
“报告旅长,查了。三团团长岳庆龙和他们也是亲兄弟。”
“那你打个电话,通知岳庆龙来旅部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明白,我这就去办。”唐明仁立正敬了个礼,走了出去。
十二
从奉命炸毁丰源煤矿和八路军一道完成了任务,回来后我六叔他和夫人钟琴琴说起和三哥相遇的事。钟琴琴问:“你没有问三哥其他兄弟的情况,也没有问家里的情况?”
“没有,没有时间呢?”
“你这是表面上的措辞。说真的,你是不是怕军统特务郦丽打你的小报告?”
“我不是怕那个婊子,我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正在两个人说话时,副团长肖道怡走了进来。
“肖团长,坐。”
“你们在谈什么呢?谈得那么热乎?”
我六叔看了钟琴琴一眼,钟琴琴说:“我去看看孩子,说不定他已经睡醒了。”钟琴琴走后,我六叔脑筋一转说:“我们在说去旅部参加会议的事,你嫂子她不想让我参加。”
“为啥?”
“听说是参谋长唐明仁去收编青龙山的人马不顺利,你知道那里的大当家的是我二哥,你嫂子不想让我去趟这趟浑水。”
听我六叔这么说,肖道怡副团长说:“嫂子的担心有道理,你说让你去打你二哥,你干不干?不干,那是违背上峰命令。干,那是自己的一奶同胞,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说,我该怎办?”
“这样吧,就说你病了这次旅部会议让我替你去参加。我见对咱不利的事情,我可以虚于应付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怎么样?”
“不行,王旅长点着名让我去,我不去不合适。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效忠党国责无旁贷。”
肖副团长见我六叔说得很坚决,也就没有再坚持。他们又谈论了一些别的事。
十三
我六叔来到旅部,见到了王旅长。王旅长摆了摆手示意屋里的其他人离开,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后,王旅长非常亲切地对我六叔说:“你可是我的老部下,来到我这里还这么客气。怎么还站着,快坐下、坐下!”
我六叔坐了下来,王旅长关心的问:“真羡慕你娶了钟旅长的宝贝女儿钟琴琴,小日子过得甜蜜吧?”
我六叔笑笑,算是做了回答。
王旅长接着说:“说实话咱俩的关系够近了,用一个词说那就是亲密。你的老岳父钟旅长,那是我的老前辈。以前在一次日本鬼子大扫荡时,日本鬼子追杀一些奋起抵抗的村民。火烧了我们村子,我的父母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正在我走投无路时,钟旅长带着队伍包围了村庄,消灭了正在村里烧杀的日本鬼子。我看钟旅长是好人,就要求参加他的队伍。钟旅长说:‘我的队伍,不要孬种。’他看看左右,见一个士兵牵着一匹刚刚缴获的东洋马说:‘你骑上这匹马,瞧!那边河边有个小树林,你跑到村外那片小树林边重回来让我瞧瞧。’”
“我不会骑马,那匹东洋马个子高大,枣红色,好像三国里边关老爷的赤兔马。我有点胆怯,不敢骑。他说:‘连匹战马都不敢骑,要是打起仗来也是个怕死的主。该干嘛,干嘛去,我这里不要孬种。’”
“好歹我也是一个男人,被他的话一激,我热血沸腾。我走上前从那个战士手里接过马缰绳。那匹战马先是冲着我只打响鼻,后又掉屁股想踢我,我拽着马缰绳跟它周旋。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趁那匹马不注意一个冷不防我骑了上去。那匹战马不听我使唤,一尥蹶子把我摔了下来。我爬起来冲到它跟前和先前一样,又骑了上去结果又被摔了下来。我不服输,慢慢又爬了起来还要骑马。钟旅长笑笑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这个兵我收了。’就这样我跟着钟旅长当了兵,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他的关照和提携,我也没有今天。”
我六叔以前是王旅长的老部下,王旅长这段经历他跟谁也没有说过。我六叔没有想到王旅长有着这样的悲惨遭遇,更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上过学,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大老粗能当上旅长。这真应了那句老话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六叔静静地听着王旅长的话,他知道王旅长找他来绝不会是来跟他叙旧的,也不会是跟他进行忆苦思甜的。果不其然,王旅长话锋一转说:“听说青龙山的老大是你的二哥,今天把你叫来就是让你想想办法把他们收编过来。”
我六叔站起来立正说:“我想想办法,争取把他们收编过来。”
“不是争取,而是一定要把他们收编过来。关起门来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被日军收编了还不打紧,无论如何不能让八路军把这支队伍拉走。你知道,八路军129师才来太行山区时才区区九千多人,仅仅两个旅。可现在那两个旅不算,又增加了六个新编旅,现在已经发展到二十来万人。为此蒋委员长,骂了娘希匹。”
我六叔问:“他们一个旅有多少人?”
王旅长说:“这可不好说,他们的编制不正规。就拿新编一团来说吧,起初是二三十个人的游击队,现在居然在人数上有咱们一个旅的规模。你看,新编一团用三个营去炸毁丰源煤矿,拐过头来又用没有参加那次战斗的另外三个营打下了太平县,就这还有一个营闲着,你说悬不悬?”
王旅长看了一眼我六叔接着说:“不要看国共两党现在是联合抗日,可尿不到一个夜壶眼里。将来有一天把老日赶走了怎么办?天无二日,国共两党迟早会有一战。”
听王旅长说起八路军攻占太平县的事,他倒是从副团长肖道怡那里已有所闻。说的是,新编一团演出了一出现代版的特洛伊木马戏。日军为了修筑城里的防御工事,在县城附近的村庄抓民夫。八路军新编一团,就利用这个机会通过一个村里的伪保长把一个班的战士化装成民夫进入城里。到了八路军新编一团攻打县城的那天晚上,十几个八路军战士攻占并打开了太平县县城的南门,八路军大部队乘机攻占了太平县。
至于王旅长说国共两党终有一战,我六叔心里早已有数。钟旅长在世时就没少给他上政治课,提醒他要和八路军保持距离。
听到王旅长纠正自己说话的用词,“不是争取,而是一定要把他们收编过来”,我六叔站起来立正说:“一定完成任务!”
王旅长也激动地站起来说:“咱们要对得起为抗日而牺牲的钟旅长,我相信你会跟你说得一样,一定完成任务!”
看着我六叔远去的背影,王旅长知道好戏快要上演了,他心里有点得意。
这正是:欲保中立你夺我争,青龙山上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