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茹家庄发现墓葬

　　茹家庄位于陕西省宝鸡市秦岭山麓川陕公路入山口，西临清姜河，北临渭河的渭滨区神农镇。
　　那是1974年初冬12月14日下午14点许，茹家庄的土地分片进行承包平整，滩地好分，吊死鬼沟边上那片坡地难分配。庄中已八十多岁的宁老伯也是听他父辈说，在两千多年以前，秦国的军队开到这里，见人就杀，吓得妇女小孩躲进这条沟。当军队冲到沟口时，女人们用绳子挂在树上吊死，后来每逢天黑雨后常能听见沟里传出的凄厉哭声，这条沟就有了一个可怕的名字：吊死鬼沟。
　　那时，庄里的领导杨明玉就自己承包了村东冯家塬那片坡地。他和媳妇在平整修筑梯田时，无意中挖到土里夹杂着板灰、刨出几件古铜器、马骨架及大量朱砂。村委书记杨明玉让村民宁文岳等人用锄把把车马铜圈穿到锄把上赶到益门公社（现神农镇），向主管文化陈文耀上报，经陈文耀上报区文化馆（现图书馆），派张德文等人到现场考察后上报。
　　1974年11月的一天，宝鸡市博物馆办公室，刚上班的工作人员正商量着一天的工作计划。正当此时，电话机响了，副馆长李仲操拿起了听筒。电话是区文化馆张德文同志打来的，他说：“据茹家庄村民拿的几件铜器反映及自己现场考察，茹家庄可能有一个大墓葬？请你们派考古人员进行勘探。”
　　谁都不会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谁也没有发现，这一天有多么不平凡。因为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宝鸡市茹家庄，过去杂草丛生、土匪出没，根本就没有什么文物。既然是张德文亲自现场考察过，副馆长李仲操提议，让过去常搞田野考古的马志俭去看一下，书记李全昆派大学毕业的卢连成一同前去勘探和考古，进行抢救性清理发掘。
　　马志俭和卢连成两人急匆匆向清姜河东岸的第一级三角形台地奔去。到了现场，当时只见一大群社员围在铜器出土现场大声议论，对所出土器物投以惊奇的目光。杨明玉领着马志俭和那位年轻的大学毕业生查看出土铜器的地方。发掘在凄冷的寒风中进行，手铲、小钁在考古人员的手中频频交换，小刷、笤帚不停地来回扫动。他们按照考古发掘的程序，继续向下寻找，挖开了一处长5.6米，宽3.6米，深2.5米的土坑，发现了一个车马坑，三辆车、六匹马随葬于一个坑，车马坑内非常零乱。这是乱葬坑，还是意外的车祸？坑底和坑壁未加修整，五匹马簇拥在坑的东北角，另一匹马却独处坑内西南，马骨叠压交叉，布局极其零乱。但一切迹象表明，这可能是人为的安排，是人们将坑挖筑好后，先将马埋入坑内，然后还给马身上铺盖了席子，芦苇上再放置了车子。
　　绿锈斑斑的青铜车饰和马饰，明白无误地向人们显示，这是一座西周时期奴隶主贵族墓葬的陪葬车马殉葬坑。若有车马殉葬坑，附近必然会有大型贵族墓葬存在。拥有这些车马的主人，墓葬的主人在哪里？
　　翌日一上班，李仲操知悉闻茹家庄车马殉葬坑附近肯定有墓葬后十分高兴，吩咐马志俭、卢连成带了钻杆，以车马坑为中心打梅花洞向四面辐射钻探，同时向宝鸡市文化局进行报告。马志俭带了由村队长杨烈分派的几个人，还有杨明玉、杨德海去墓葬区挖土方。他一边干活，一边嘱咐别人：手要轻点，一层一层地刨土，要注意土质的变化。当清理出墓葬边台上几具死人骨架时，大家心情开始紧张起来。他叫他们只负责把他用小镢头挖出的土往上运送，他一层一层清理。第二天上午11时，在距车马坑28.2米处，一座西周罕见的“甲”字型大墓被发现，墓室分为甲、乙两个椁室，甲室1椁，乙室双棺。
　　这一天，正挖着，马志俭忽然张开双手示意他们赶快上去，他们还以为挖出来披头散发、呲牙咧嘴的死人。一个小个子村民惊叫着，赶紧往上爬，只看见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爬了半截又滑了下来。但马志俭却不慌不忙，伏在墓地用铲子一点一点的抠土，杨明玉看到他面前一件件青铜器半截已露出来了。马志俭说是青铜礼器，标示墓主身份的五鼎四簋。
　　紧接着在12月18日、19日两日，又发现3座中型墓葬和2座车马坑。根据墓葬、车马坑的位置，市考古队判定是一处贵族葬墓群。随后，报经省文化厅、省文管会同意，由市博物馆马志俭、卢连成两人和渭滨区博物馆张德文、郭金水、刘家漠及陇县、金台区、益门公社、宝鸡桥梁厂等15人，和茹家庄生产队杨烈、宁文岳两位队长组织的20名精干劳力，对尘封了近三千年的古墓进行发掘。
　　1975年元月20日，一条长23米、宽3.6米的斜坡墓道接连着长方形墓室呈现出来。墓室长8.48米，宽5.2米，中部放置长方形椁室，椁内有一道隔墙将椁室分为甲、已两室，墓主居东部乙室，西部甲室较小，这是专为殉葬的小妾而设置的。墓室四周二层台上殉葬了7名奴隶。后经测定，其中3个为不满10岁的儿童，另四个分别为20岁左右的男女青年。元月26日，清理墓主棺椁，中午12时，墓主头端的两块朽棺被揭开，棺椁之间露出青铜礼器、乐器等，分三层叠压在一起，数量达50余件，有西周罕见的象尊、鸟尊和男相铜人等。随着发掘清理工作的进度，又发现残留的丝绸印痕、玉器。在墓主人头、腹、下肢等部位清理出玉礼器及玉佩饰达300余件，其中有十分精巧罕见的玉鱼、玉虎、玉鹿、玉兔、玉牛和玉管玛瑙串饰，数量之大，做工之精美，实属罕见。
　　马志俭招呼杨明玉和另一位村民宁文岳继续沿着左边木灰隔板那边向下挖，先是挖出一块虽已朽涅但上边镶满了闪亮贝壳的装饰板，边上还有一片长木板，两头呈粉化了一部分，显然比右边的椁室还大。顶部靠右侧现出的青铜器更多。有鼎有簋有鬲、尊、卤、爵、盘、鸟形尊和压成碎片的象形尊等。其中有件压烂的釉瓷罐和一件完整的釉瓷豆。是以往同期墓葬少见的器物。
　　这个墓葬的东侧被另一墓的边缝打破，不过那个墓葬的范围已延伸到沟边崖上十来米，土方量大得多。马志俭和几个村民由上往下挖。当清理完椁室边台上像痛苦挣扎的少女儿童的骨架后，发现上边墓壁逐渐露出交错的几道裂缝，再挖椁室时，土不断往下掉，吓得村民不敢挖了。马志俭想办法，他让人找来木板顶住墓壁，又吊起一块板子，自己爬在板上往下一点一点清理。他小心翼翼地抠出已经散露出一点边角的青铜器周围的填土，当文物现出层面的花纹，他立即用绘图纸如实记录下来，同时用照相机进行了拍照。
　　当马志俭正在清理墓中棺板朽涅混含朱砂层中夹杂着的玉器玛瑙饰品时，不想上边墓壁往下掉土块。他赶紧一手搭在墓边青铜器上，一手撑在木板旁土堆上，用身子护住那些脆弱的小件珍贵文物。杨明玉在村民的喊叫声中扑了下来，幸好土块没有碰着他，却重重砸在马志俭的脊背上，只见他咬紧牙撑着，直到村民上边排除了没掉下来的裂块，他才被那个叫宁术芳的村民扶着靠在墓边上，摸着脊背喘粗气。
　　从前棺清理的铜发簪和这个棺外发现的散落各处的铜戈、铜斧来看，这是一个夫妇合葬墓。尤其是棺内那两把朽坏且在柄上缠着金丝的短剑，更证明墓主是一位身份显赫的人。
　　墓中还有大个殉奴，墓道与墓室的相接处有一青年男子，似乎是专司守护墓门职责的阍者；旁边有一壮年男子，是分管墓室的保卫；在男墓主人椁棺东侧，一青年男子骨架上压着三个车轮，看来他生前是一个赶车的车夫，三个不满十岁的儿童在主人死后，也被活活殉葬，说明他们生前是僮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一位女性竟然被肢解，身、首、双肢被抛散于墓道的上口，头骨与肢骨相距3米左右，显然她是墓葬回填到墓道封口时的最后牺牲品。从墓室保存下来的大量竹节推测，肢解的祭礼气氛是十分悲壮的。
　　考古人员继续在阴森悲惨的氛围中寻找清理着，他们仔细搜寻着墓里面的一切器物：玉虎、玉鹿、玉牛、玉马、玉蝉、玉璧、玉璜和铜鼎、铜簋、铜编钟等。
　　二号墓为长方形土坑竖穴，有一斜坡墓道，墓圹清楚，墓壁平滑，墓室长4米，宽3.2米，而棺却为两层，比一号墓多出一层。内棺长2.14米，宽0.9米，与一号墓的棺完全一致。随葬器物有一组青铜器共23件，最能显示身份的青铜圆鼎有5个，而一号墓却出土青铜器10件，五鼎四簋的等级与此墓又趋于一致。殉人也是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各一人，分布在二层台上。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该墓的主人虽是直肢葬，但却面向紧邻而栖的墓主人。
　　三号慕是一座带斜坡墓道的大墓，没有棺木，也没随葬品，没有墓主人，只有一个用皮条勒死的奴隶，匣装后放在了生土二层台上，看来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大墓。
　　四号墓是一个小型墓葬，墓中填土都未经踏实，随葬品只有日常生活用品的陶器5件、漆器4件及海贝一串23枚，串饰一组，说明墓主人生前并没有显赫的社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