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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前罪难消虽殒身 往事不散更伤神(其一)

作品名称:清平世界      作者:鲁南山      发布时间:2017-11-07 10:43:12      字数:3888

  事发已近半月,董父依旧在为自己的女儿操心,敬老院的人们也在等待着最新的消息。这一天正在吃饭的他们忽然听到有杂志社的人赶来了,晋欢心里一惊,是谁来了呢?是雪飞哥还是问之、海润?他不敢出去看,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们。所以当院长带着护工还有食堂的师傅们赶到门口去的时候,晋欢跑到顶楼只在楼道里的窗台前露出了半张脸。
  敬老院里的人和几名记者在门口纠缠着,那院墙让晋欢无法看清人群的状况,但有一个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因为他明显高出周围的人。晋欢初看到他的时候心中一阵错愕,以为那是林雪飞。他又细看一番,才发觉那人并不是林雪飞,因为他所穿的上衣的衣领是棕色的。而且,晋欢在“谎言”也并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他下了楼,缓缓地走向门口,渐渐地看清了所有人的面容,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他靠近了些,看到了他们手中提着的箱子上的红字——寻真杂志社。他恍然大悟,这家杂志社在他离开谎言时林雪飞曾经向他介绍过。想必这位身形风采与林雪飞颇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应该就是庄雨腾了。
  院长之所以想要阻止杂志社的人进来,一方面是为了老友董先生的嘱托,更多的是为了敬老院的名声。几名杂志社的人和敬老院的护工相互推搡着,庄雨腾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局势,他透过人群看到站在院子里正在盯着这边看的晋欢。
  “好了。”庄雨腾喊了一声,“我们的素材已经够了。”
  “你说什么?”院长不明白他的话。
  “我们已经知道了答案,没有必要进去了。”
  “你知道了什么答案?”
  “看你们如此紧张,不肯让我们进去的架势就知道虐待老人的事情一定发生了。”
  “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院长不要急,我明白你的心情,毕竟是受了董先生嘱托的。”
  “不要在这里胡说,把他们赶走。”院长说完,跟院里的护工一起将他们往斜坡下推。
  “不用你们动手,我们现在就走。”
  院长他们停了手,庄雨腾带几名杂志社里的人往后面撤去,他又回头说道:“关于你的朋友董先生的女儿,董姁女士,我会特地‘照顾’一下的。”
  庄雨腾说到做到,他在杂志社发表的文章中详细介绍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而且对董姁平日的为人做了细致的调查,并同警方进行了恰当的沟通。董姁的父亲这些天接连碰壁,他先是找到了庄雨腾,庄雨腾不仅没有买账还以文人独有的高傲态度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他试图从公安方面寻找突破,温牧慈局长告诉他让他放心,他们一切依法行事。他又想要贿赂市长先生,谷成甫严词拒绝,并且警告他倘若再有这样的举动,他便将其公之于众。
  案情的审理进行得非常顺利,三个花季少女被判了刑,她们得到了该有的惩罚,院长也因为监管不力受到了惩处。两位备受折磨的老人被归还了生命的尊严,并且享受到本该不属于奢侈品的照料和看护。
  敬老院里的老人们都已走到了生命之桥的末端,这里的人们常常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死亡。人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一个上午还精神抖擞的人下午就可能被死神带走,人到暮年更是如此。刚刚过了年,小愚还打算在家里多待些时日,突然有一天接到晋欢的电话,说葛老爷子不行了,一直念叨她,叫她赶紧回来,兴许还能见上一面。
  小愚接到消息之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她到达的时候葛爷已经十分迷糊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偶尔睁开眼睛也尽说些胡话。小愚把葛爷一直当亲人一样看待,因此比院里的其他人都要难过,她整整一夜都守在葛爷身边不曾合眼,盼望着像上次一样能有奇迹出现。
  那是葛爷最后一次醒过来,这一次他格外清醒,并且似乎恢复了些气力,小愚以为他要好起来了,喜极而泣。他摸了摸小愚的脑袋,只是微笑并不说话,他用手指了指衣柜顶端,小愚会意取下了那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船”。
  “等我死了。”老爷子开口了,小愚听了一直摇头,葛爷用粗糙的手指拭去了她的泪珠,颤抖着说道:“把我的……骨灰……葬到大连。”
  小愚哭得越来越大声,葛爷笑道:“哈哈……哈,老伴儿说过……再也……再也不想……见到我,哈哈……哈哈,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话,这次……这次……这次也不例外。”
  “小愚啊,等把我送到……送到大连,这船……就归你了,我这个人……一辈子……一辈子……讲道理,这是……谢你的。”老爷子说完溘然长逝,小愚悲痛不已,扑在老爷子身上放声大哭,院里的人也都伤心落泪。
  按照老爷子的遗愿,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位于大连甘井子的他的妻子的坟墓,将他们葬在了一起。不过老爷子的那块木板除了占地儿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用途,但是老爷子曾亲口说他把它送给了她,她又怎么忍心将它扔掉呢?而且老爷子并没有留下什么物事作为念想,那么就把这木板留在身边吧,提醒自己曾经有一位古怪但是可爱的爷爷十分宠爱自己,将他最钟爱的“船”在临终的时候馈赠给了她。
  小愚像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一样,一步一步艰难而又扎实地走着自己的路,她找了一份并不称心但是也不至于很厌恶的工作,坚持不懈地学习,小心翼翼地与同事相处,为了工资和升职的问题哀愁忧虑,为了买房和结婚的问题苦闷烦恼。日子在隐隐的愁思和淡淡的快乐中缓缓前行。几年之后小愚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条件稍微宽裕的她打算换个新房了。搬家的时候她执意要带走在衣柜上方摆了几年布满了灰尘的那块梧桐木板。她将那木板搭在卫生间的墙上,看着上面遍布的灰尘,心里突然觉得对不起葛老爷子,这些年忙于奔波,竟然没有清理过一次。可是那木板已被潮气和蠹虫摧毁,她在擦洗的时候一不小心掰下了木板端部的一小块,她惊奇地发现,那木板竟是空心的。借着灯光朝里观察,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里面有东西。她又将那木板掰下了一块,一卷画轴的顶端露了出来。小愚抽出那画轴拿到了客厅,将大理石茶几上的水珠擦去又垫上了几张硬纸板,她把那画一寸一寸地展开,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完整的“太白喜梦恨惊船”。
  关于小愚的这段经历都是后来的事,且说晋欢在葛老爷子去世之后,虽然心中哀伤但他知道小愚要比自己悲痛千百倍,因此带着小愚四处闲逛以排遣她心中的抑郁。这一天他们刚刚走出敬老院绕过了苹果园就被人叫住,晋欢回头看时那人竟是庄雨腾。
  小愚也认出了他,说道:“那件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是的,但我这次的目的跟那件事无关。”
  “那你……”
  “我是为了他。”庄雨腾指着晋欢说道,“晋欢,对吗?”
  “你怎么认识我?”
  “林雪飞曾多次给我写信,说你一定会来我们杂志社,但是一定不会主动来,叫我来找你。”
  晋欢非常诧异,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是说林雪飞知道他的行踪,看来雪飞哥一直在关心着他。
  “上次我来采访看到你站在院子里,那时我就确信,你就是晋欢,林雪飞这个人虽然不甚完美,也没有传说中那般了不起,但他中意的人总会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要是有气质那院子里整天呱呱叫的鸭子岂不成了沉默寡言的谦谦君子。”晋欢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想笑,他说道:“可是我不想再进杂志社了。”
  “你的才华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吗?”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
  “林雪飞说你一定会来,他难道是妄言吗?”
  “雪飞哥从不妄言,是我变了。”
  “哼,在敬老院你可以帮助十个人,写文章却可以帮助十万人,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吧?”
  晋欢无话可说,他看了看小愚,小愚笑道:“我听明白了,小欢,去吧,做你喜欢做的事,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敬老院里。”
  “一个人,应该尽其所能为了人类的福祉奋斗,所有自私的都是恶魔,所有躲避的都是帮凶。”庄雨腾慷慨地说道,“为什么要用自己一个人的痛苦来换取大众的幸福?为什么要放弃山中诱人的松柏和溪水,投身到人间的尘埃和泥土之中?为什么要离开父母和家乡奔赴战线,甘愿牺牲?因为我们没有选择,谁叫我是‘人’呢?你明白什么是‘人’吗?‘人’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庄雨腾见晋欢已被说动,趁热打铁:“林雪飞从山中带来的年轻人,莫非向那大山一样僵硬不解事理?他在信中说你如此这般,倘若他的用词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那么你是一个愚蠢的自私鬼,而林雪飞他也不过成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你不用再说了。”晋欢说道,“可以给我三天考虑的时间吗?”
  “你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吗?你对于到手的机会就这么不珍惜吗?”
  “你不必说了,三天之后我去找你,如果你还愿意接纳我,这是我的幸运,如果三天之后我没有去找你,或者你不愿意再收留我,这是我的遗憾。”
  晋欢说完拉着小愚走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在犹豫。想起杂志社里的人和事,他的心里就会充满了矛盾和哀伤,而现在这些都已算不上问题了,恐惧成了他最大的敌人。办公室里的隔间,桌上堆叠的文件,形状别致的笔筒还有窗前的一盆兰花,这些都足以触痛他的内心。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去面对这一切,他不知道再次拿起笔杆的时候,手会不会颤抖?他不知道再次构思文章的时候,心能不能平静?他也不知道,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会不会分道扬镳?让他最不能接受的,最痛心的就是几年之后,这些朋友是否还能谈笑如昨洒脱依旧?他又怎么敢确定这一群人的思想不会让他难以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是否能与他的期望契合?他可不想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没有知己不值得悲伤,得到了再失去才会使人心灰意冷。找不到爱的人并不悲惨,找到了爱的人却要永远同她分离才是致命的。但是他又反复咀嚼着庄雨腾的那番话,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存着理想,他不愿意做一个苟且的人,虽不能像林雪飞那样决绝,但站出来总比躲起来要好得多。林雪飞和那群朋友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完全不赞成他们反抗强权和欺压的方式,但是他们的无私和善良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在许多方面,他与他们越来越相似。
  这无休无止的烦恼使他不能安静地待在房间里,他一边思索一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连串急促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沉思中的他,抬头之时才猛然发现,他竟然来到了谎言杂志社的门口。“天呐。”他心里暗暗叫道,“天都黑了,走了两个小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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