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报复的日本兵是在三天后，天刚麻麻亮时来到岗下的。
　　负责放哨的兄弟在向冯老大和大老宋汇报时声音都被吓的变了调。
　　大老宋没有怕，只有三四里地的坡岗不容他有时间害怕。他拎着板斧对冯老大说：“大哥，别急，按咱先说好的办，冯二，带着咱们的人到虎嘴旁的林子去。”
　　他们的人就是当初劫车那些人。虎嘴，就是岗爬完了要进寨子的地方，这里的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林子和灌木丛。他们所挨靠的这个山头像一只伏在地上的老虎，整个爬岗的坡路就像老虎伸出去的舌头，他们的住所就像在虎口里一样。这些人就把将要爬完的坡路处称谓虎嘴。
　　岗下的马路上停着两辆卡车，三四十个日本兵平端着带有刺刀的大枪气势汹汹向岗上走来，那反着亮光的刺刀令大老宋看着也心里一紧，他忙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快去告诉大把头抓紧走。”
　　小伙子应声去了，大老宋问拿枪瞄准的冯二：“怎么样，能不能打上？”
　　冯二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辞：“够呛，试试吧？”
　　“算了。”大老宋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还是用这个挡一下吧。”说着话他拿出了装汽油的酒瓶。
　　“这玩意怎么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大老宋神秘的卖着关子。
　　等待，在安静与苦挨中等待着。气势汹汹的日本兵行进得那是旁若无人。在能看清这帮玩意的鼻子嘴时，大老宋点燃了瓶子口上的瓶塞，侵饱了汽油的瓶塞跳跃着欢快的火苗，躲在树后的他瞄了一下方向一甩手将酒瓶居高临下扔给了行进中的日本兵。
　　酒瓶在空中翻滚着划了一条优雅的弧线落在打头的日本兵脚下，挨到地面的酒瓶瞬间破碎，四溅的汽油一下就变成了一片烈火，日本兵的两条腿也成了移动的火柱。他怪声嚎叫着乱蹦乱跳。其他的日本兵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嚎叫的同伴不知该如何帮忙。
　　就在日本兵不知所措时，大老宋指挥着几个兄弟学着他的样子把酒瓶子接二连三的砸了下来，最意外的是，在下砸的酒瓶中有两个在空中撞在了一起，日本兵的头上下了一场意外的火雨。火雨不大但很吓人，日本兵吱哇乱叫躲避着火。
　　瓶投掷了十几个时，大老宋突然命令停止投掷，因为他发现，他的举动只给日本兵造成混乱并没有造成大的打击。就在他想调整办法时，惊乱的日本兵恢复了正常，他们有章有法的开始对大老宋藏身的树林进行了火力进攻。
　　毫无战斗经验的大老宋等人一下就被人家密集的火力打的抬不起头了，好在林子密实，人家的子弹算是没有伤着他们人。
　　冯二在日本兵边打枪边往这边冲锋的架势中感到了不妙，他心有余悸的建议大老宋：“快跑吧，二把头，咱们干不过人家。”
　　“这小日本怎么这么他妈厉害？”大老宋不无后怕的感叹着。“告诉兄弟们别出声悄悄的跑。”
　　有了大老宋的同意，这二十几个人依仗着密林的保护向深山逃去。大老宋投出了一个吓唬人的酒瓶后也跟着逃去。
　　天交正午，大老宋等人在连续翻了三个山头后总算有惊无险来到了一个叫做蛤蟆沟的山谷。在确认真没有追兵后，大老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早到来的冯老大给这帮疲惫不堪的人递上了煎饼和水壶。
　　大老宋一口气灌下了半壶水后才嘶哑着嗓子道：“咱不能这么干了。这小日本太他妈的厉害，那枪子打的你根本就没法露头。”
　　“你打算怎么办？”冯老大向他讨着主意。
　　“从今天开始起，咱们这些兄弟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主了，我看咱们就拉杆子站山头吧。咱们弄枪弄子弹把兄弟们好好教一教再和日本人干。”
　　“整这事我不行，以后大家就全听你的了。”冯老大替大家说了这话。
　　有了目标，大老宋领着这四十几号兄弟偃旗息鼓的努力起来。在离县城百十里地的一个群山连绵草木丰厚的地方他建起了自己的营盘。距离他的营盘二十里有一条官道，他在这条官道上设下了暗卡。他以一个流窜作案的嘴脸不定时的在这条路上截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两个月后的一个寒冷的正午，负责望风的冯二传来了消息，马路上有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当家的有没有意思把这十几支枪下了。
　　此时的大老宋通过连买带劫再加上堵着大户家门硬要的办法已经拥有了二十几条枪。现在听说又来了十几支，他的心就痒痒得不行，他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觉的还可以，就带领着所有的兄弟连堵带劫围住了这十几个人。
　　冯二汇报的不错，十几个人都穿着军装，提着板斧的大老宋挡住这些人的去路时首先警告道：“你们不要乱动啊，四面几十条枪可指着你们呐，我是只劫物不要命。”
　　他的劫道辞把这群人的头领说笑了，文质彬彬的头领挺着板正的军容道：“好汉很通情达理吗，可你劫我们这些当兵的根本就捞不到钱，你这是何苦呢？”
　　“我知道你们当兵的没什么钱，我劫你们只是要枪。”大老宋说得即坦然又坦荡。
　　“枪是我们军人的命，你说我们能给你吗？”头领面带笑容硬话软说。
　　“理是这个理。可实际上就不是这个事了，你们是军人，可你们拿着枪就会装门面，日本人欺负咱们老百姓，你们的枪为什么不去打他们。所以说枪在你们手也没什么用，你给我我去打日本。”
　　“你敢打日本人？”头领很欣赏的看着大老宋。
　　“这有什么新鲜的，我已经打好几次了，如果我枪马够用，我一准把这帮鳖羔子全收拾了。”
　　“敢问好汉尊姓大名？”头领诚心诚意的给大老宋行了个抱拳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宋没有名，大家都叫我大老宋。”
　　“久仰久仰。”头领佩服至极，“西南关花酒楼你一下就收拾了两个日本浪人。”
　　“咋，这事你知道？”大老宋颇感意外的看着对方。
　　“当然知道，西南关都把你传神了，那两个日本人让你打得是一死一残，现在城里还有抓捕你的布告呢！你是好样的，我这里给你鞠躬了。”头领说着摘下军帽给大老宋鞠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躬。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把枪送给我比什么都强。”大老宋舔着脸说的很认真。
　　鞠完了躬的头领再次抬起头时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侵犯的严肃，“宋英雄，你的要求我不能接受，你的队伍也要跟我走。”
　　“你说什么？”大老宋被他的话语搞的一时没转过来。
　　“实不相瞒宋英雄，我们不是政府的军队，你仔细看看我们没有帽徽和领章。”
　　大老宋真的仔细看了看，这些人虽然军容整齐还真就没有帽徽和领章。
　　“这能说明什么？”大老宋画着魂儿问。
　　“帽徽和领章说明一个队伍的归属，我们没有这些说明我们归属百姓。”
　　“归属百姓，什么意思？”大老宋彻底感到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听说过王德林吗，他已经带着自己的队伍脱离了不管百姓的政府，他现在竖起了救国军的大旗，我们就是他的队伍，专门打日本兵，你既然也想打日本兵是不是该跟我们走？”
　　“你说的是真的？”大老宋的思维不由自主跟向了人家。
　　“光天化日谁能说胡话，我就是救国军的参谋长李延禄。”
　　大老宋仔细看了看这个文质彬彬但不失英武的军官二二意意问道：“我跟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李延禄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我可以给你派个帮你们的人，你们这些民间英雄胆量有余但技巧不行，跟日本兵交手你们很容易吃亏。”
　　大老宋让李延禄说的点头了：“你先给我派个人吧，如果你们真的是打日本兵的人我跟你们干。”
　　李延禄笑了：“其实人是现成的，你要能听冯老大的话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冯老大？”大老宋又一次糊涂了，“他跟你们有关系？”
　　李延禄不置可否一笑：“老冯跟宋英雄托底吧，他是条汉子。”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冯老大别起烟袋对他伸出了右手，边握着他的手边不无愧疚的说“对不住了兄弟，没有命令，我就是死也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现在可以了，如果不挑哥哥理，就加入救国军吧，跟着他们，兄弟们都能有个好前程。”
　　大老宋机械的跟冯老大握着手，他的思维还没有转过弯。
　　见大老宋还在犯晕，李延禄趁热打铁的由自己身边的战士身上摘下一把盒子炮：“宋英雄初次见面没有准备，这个就当见面礼了，你们这些人就是我们预备二団的九连战士，宋英雄，你是连长，老冯当你的文化指导员。你看怎么样？”
　　李延禄的态度是诚恳的，泛着蓝色光芒的盒子炮是馋人的，连长的名号更是诱惑无穷。大老宋在大家的期待中半推半就着，甚至还有些羞答答的点了同意的头。
　　“就这点破事，政治部审查过我三次，好在我每次都能说的一样。”大老宋跟宝贵抱怨着，“这次这个小胡干事太不讲究，这一次就让我回答六回，这要不是参谋长来了，这小子还得没完没了。”
　　“这个参谋长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宝贵向大老宋打听着。
　　“啥，刚才我看你们唠的挺热乎，原来你还不认识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