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谈文章勾出大哥心酸往事

　　走到村口，已是傍晚时分。
　　我又立在了清江桥上，浓冬的清江河两岸己是一片枯黄没有了生机，但潺潺不息地向前流着的河水却充分地显示着它永无停止的生命力。此刻，我眼前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的令人感到亲切，那么的暖人心窝。虽然天已快黑，但河坝里筛沙石的人还在不停地忙着，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大哥。
　　“大哥！”我一口气跑到大哥面前，激动、亲切地叫着大哥。
　　“啊！”大哥一惊，“晓林你回来了！”丢下钢筛握住了我的双手。
　　“今天放了假，我就赶了回来。”我说，“我好想快点见到你啊！”
　　“我估计你快放假了，我也在望着你回来呀！”大哥紧握着我的手说，“走，回家，已经天黑了，该煮饭吃了。”
　　这次回家，我发现大哥比以前更瘦了，气色也比以前差了许多，但精神上看起来却似乎比过去要好得多。大哥从厨房墙壁上取下一块腊肉，而且是仔细地挑了块较瘦的对我说：“今晚我们吃腊肉，尝尝我的腌腊技术如何。”我抬头一看，那墙壁上挂着好几块腊肉，还有鸡和鸭，不禁说道：“大哥，你今年腌这么多啊，我从没看见过我们家过年这么丰富。”大哥笑道：“今年不就看到了。平时呀，你在学校里伙食差吃不好，这个年啊，你就尽情地吃吧。”于是，我坐在灶前烧火，大哥立在锅台边洗菜切菜炒菜开始忙起来，不一会，我们就做好了饭菜了。
　　“来，喝两杯吧。”大哥摆好酒杯招呼着我。
　　“当然要喝，”我倒满酒说，“不然可惜了这么好的菜。”
　　待大哥坐下，我端起两只酒杯，一杯递给大哥，感激地说：“大哥，兄弟我敬你一杯，感谢大哥对我的关心！”
　　“好的，我们兄弟俩团聚，是应该干一杯。”大哥说完，和我碰了一下杯。我们兄弟俩一仰头一口喝干了酒。
　　吃完晚饭，我帮着大哥洗碗喂猪做完家务事。我们洗完脸脚后，我把大哥叫到我的房间，拿出为他买的羽绒服说：“大哥，我给你带了件衣服，穿上很暖和，来，把你外面的衣服脱下来试试，看合身不。”我帮大哥脱下外衣并把羽绒服给他穿上身。大哥穿在身上很合适，也很好看。我一点头说，“嗯，很不错，大哥你年轻了许多。”
　　“真是不错，你看这料子多柔软，穿在身上一下子就暖和多了。”大哥一边捏着衣服一边高兴地说。不过，他的脸很快就阴沉了下来，“这衣服很贵吧？你哪来的钱呢？是从伙食费中抠出来的吧？”
　　“不是，大哥。”面对大哥一连串的问话，我立即很流畅地回答着他，“这是我常给我们学校的校刊写稿得的稿费。”我早就预料到大哥会问我买衣服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因此我特地想好了该怎样回答他。
　　“哦，是这样的。”大哥说，“我给你那点生活费本来就少，学习又很苦，我希望你在学校吃饱吃好，如果你还节省下来给我买衣服，你说我穿在身上能暖和能舒服吗？”大哥好像还心存疑虑，又问我，“这衣服至少要一百多块，你写的啥值价的稿子能得这么多稿费？”
　　“嗨，大哥，这你就不晓得了，我写的稿子真的很有价值，连我们副校长兼宣传部长都感动得掉了眼泪。”我用骄傲的口气对大哥说。
　　“你吹吧，我不大相信。”大哥说。
　　“真的！”我很认真地说，“不信我马上给你看。”我打开背包取出《大地》杂志递给大哥，“不过，人家感动的是我笔下的人物，这可是给你有着直接的联系啊。”
　　大哥接过杂志很认真地看了起来。大哥看得一会紧皱眉头，一会发出轻微的笑声。看完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重重地在我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啊，你拿你大哥去挣稿费！”
　　“大哥，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感到憋在心里难受，非把它写出来不可。”我说，“我写的都是事实，一点都没有夸张吧？”
　　“还没夸张，我有那么好吗？”大哥说。
　　“咋没有，我认为我还没有把你的好写完写透。”我说。
　　“好好好，我优秀得很，像雷锋，像白求恩，像张思德，行了吧？”大哥笑了，又说，“不过你们那副校长感情也是不是太丰富太脆弱了点呢，就这么一篇文章，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小事情也不致于掉眼泪吧。”
　　“你不晓得，人家是个女校长，而且年龄还不到三十。”我向大哥介绍到，“那天，我们班主任通知我，说副校长叫我到她办公室去一下。我去后，副校长还在看我的稿子。她告诉我，我的稿子很感人，她是流着泪看完的，宣传部已决定在校刊《大地》上发表，并提出了一些修改的建议。她说，不光要写大哥的精神，还要写自己的决心。你看后面那部分就是按照她的意见写的。”
　　“哦，是个年轻的女校长，难怪那么爱掉眼泪。”大哥说。
　　“其实，我们副校长并不是个脆弱的人。在我们学校，哪个不知道杨欣副校长是个很坚强的女能人……”
　　“啥？你们副校长叫杨欣？”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大哥就睁大眼睛急切地问道。
　　“是啊，她叫杨欣。”大哥问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感到有些奇怪，便问，“大哥你认识她？”
　　“不不！”大哥急忙摆着手说，“不认识，我咋认识人家呢。我只是觉得，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就当了副校长，真是了不起。”
　　“是呀，她虽年轻，但对农业的研究很深透，农业科技知识很渊博。”我继续向大哥介绍着，“她就是我们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她爸就是省农业科学研究院的农业专家，现在离休了，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村子里搞了一个有一百多亩的高科技立体农业示范基地。他研究试验的水稻杂交制种获得了国家的专利权，已在全国农村推广，听说栽种杂交水稻亩产要比常规稻多收四百斤以上的稻谷。我们杨副校长除了在学校工作，其他时间也全在示范基地。”
　　“她……结婚了吗？”大哥问着我，问得有些结巴，紧接着又说道，“我是说，她那么爱事业，难道就不照顾家庭了吗？”
　　“你呀，被我们杨副校长的精神感动了吧。”我笑道，“按说她这个年龄也该结婚了，不过在学校里我从没看见过她和哪男人在一起散过步吃过饭。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杨副校长的内心深处也有伤痛。”
　　“她咋啦？”大哥急切地问。
　　“就在《大地》出版的那天下午，杨副校长把我叫到她办公室去，拿了本《大地》给我，叫我下次回家把这本书送给你，并要我代她向你问好，说她以学校的名义向牺牲自己而全力支持兄弟走农业科学之路的好大哥致以崇高的敬意。她说你大哥真是个好大哥，现在呀，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我观察到杨副校长有些伤感，我想问她是不是我的那篇稿子触动了她心里藏着的什么不愉快的事，但又不晓得该咋开口。杨副校长叹了口气接着说她很敬佩你，但同时就会使她想起一个人来个。她给讲了她的一段难忘的往事。她以前在一个县城读高中时有一个男同学，他们都有从事农业科学的理想和志向，因此彼此之间很谈得来。高二的上学期，她转学到了省城，分别时他们了立下誓愿，一定报考西南农业大学，凭他们的成绩，肯定能考上。他们还约定，该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中午十二点在学校门口相见。放寒假时，她在家里一连给他写了三封信，可都如石沉大海。她考上了西南农业大学，可报到时她在校门口等了三天也没见到她同学的影子。在她为此而郁闷了快一个月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那个同学寄到她家里的来信。信中说他认为学农业没前途，高考时放弃了报考西南农业大学，而报考了京城一所对未来充满辉煌的重点大学。他还说为了彼此能专心学习，叫她今后不要再给他写信了。杨副校长说他同学欺骗了她，背叛了理想和志向。看得出来，杨副校长对他这位同学很在意，但现在也很恨他。”
　　说到这里，我问着大哥：“大哥，你说，她那个同学令不令人气愤？”这时，我发现大哥紧皱着眉头，便急忙问道，“大哥，你咋啦？该不是为我们杨副校长难过吧？”
　　“唉，”大哥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好像深有感触地说，“要说呢，的确感到她那位同学令人气愤，也有些替你们杨副校长难过。可从另一个方面来想，人生啊，有许许多多的令人难以预料的变化，有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好多事情，都会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呀，有多少人，在心中树立的理想和志向得到了实现？”说到这里，大哥突然起身，“好了，已经深夜了，睡觉吧。”
　　“噼里啪啦”除夕夜的鞭炮声从远处、近处一阵接着一阵响起来，人们开始过年了，尽情地庆贺着一年的丰收，驱除全家的晦气，期盼着来年吉祥、平安、幸福。
　　“晓林，我们也该点鞭炮过年了吧。”大哥正在往桌上端着丰盛的年夜饭菜，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来，便叫我也放鞭炮。
　　“好，马上就点。”我正洗好酒杯，一边答应着大哥一边进屋拿出我特别买的一串足有两米长的鞭炮，放在院门口点燃，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在我们家里响起。我快步跑到大哥的身边，很兴奋地说：“大哥，这挂鞭炮是我特地买的最长的那种，爆的时间长。”
　　“爆吧，好好地爆一爆！”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望着正在爆响的鞭炮说道，脸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和大哥对坐在饭桌前，像往年一样，大哥在桌上摆放了六个酒杯六双筷子六个碗，并将六个酒杯倒满酒，深情地说：“又过年了，给我们的爸妈也倒满酒，我们一起过年，好好的吃顿年夜饭吧！”说完，他端起酒杯，招呼着我，“端起杯子，我们和爸妈他们碰杯。”我急忙端起酒和大哥一起在爸妈他们四个杯子上碰了一下。大哥很庄重地说道，“四位老人家，又过年了，今年啊，我们这年过得比哪年都好，不是因为年货比往年买得多，而是我们家今年出了个大喜事，晓林考上了重点大学，而且学习非常用功。晓林已经长大了，成男子汉了，我们这个家就要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您们也一定很开心吧？来，我们干一杯！”说完，大哥一口喝干了酒，我也一口喝干了酒。大哥又将桌上的四杯酒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我拿起酒瓶把几个杯子倒满酒。
　　“来，兄弟，我们两兄弟干一杯，祝你新年快乐！”大哥端起酒杯对我说。
　　“好，大哥，我们两兄弟干一杯，我祝大哥身体健康，并愿我们一辈子年年都在一起这样过年！”我和大哥碰了杯，然后喝干了酒。
　　“大哥，你多吃菜。”我给大哥碗里拈了块鸡腿。
　　“你也吃吧！”大哥给我碗里拈了块鱼。
　　“大哥，来，兄弟今天要好好的敬你一杯。”我先给大哥倒满酒，然后给自己倒满。我端起酒杯，发自肺腑地说，“过年了，为了我，你又扎扎实实地辛苦了一年。大哥，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无私、无微不至的关心！”
　　“看你说的啥呀？”大哥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说道，“跟我说这话，太客气太见外了吧。”
　　“真的！”我很认真，“如果没有你的关心，我能有今天吗？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你都为我想得周周到到。你是我的大哥，可我却感到你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你爱我，疼我，处处为我着想，让我过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我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大哥，“来，大哥，干了！”我在大哥的酒杯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别忙！”大哥一摆手，“如果要喝你感谢我的酒，我不喝。其实啊，我们兄弟俩，用得着‘感谢’两个字吗？如果要说感谢话，我应该感谢上帝，还应该感谢你，因为，是上帝的恩赐，给了我一个好兄弟，是好兄弟你陪着我在风风雨雨中度过了虽说艰难但却很充实、很快乐的十三年中的无数个白天黑夜，让大哥我不感到孤单，日子过得再艰难心里也感到格外甜。”大哥说得很动情，“来吧，为我们过去十三年、未来永远的兄弟干杯！”大哥和我相互碰了一下酒杯，我们同时喝干了酒。
　　我和大哥坐了下来，慢慢地喝酒吃菜，畅谈着心中总感到谈不完的话。我们谈过去，谈现在，畅想着未来，谈得有时感到伤感，有时又开怀大笑，直到桌上的闹钟敲响了新年的钟声，我们才觉得酒已喝得很多，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唉，咋一晃这除夕夜就过去了，洗脚睡觉吧。”大哥说着站了起来。他突然一拍脑门，“嗨，你看我这记性，还差点忘了一件事。”说着转身进了里屋。很快他又提着一个大包走了出来，说道，“过年了，我给你买了套衣服，试式看，合身不合身。”他将衣服递给了我。
　　我打开包拿出衣服一看，上衣是白底兰格的夹克，裤子是黑色的，是今年小年轻最喜欢的样式。我高兴地说：“大哥，你真的很有欣赏水平！”
　　“当然啦！”大哥有些骄傲地说，“我敢说，我的兄弟穿上这身衣服，帅得没几个人能比。”
　　“不过，这衣服一定很贵吧？”望着衣服，我不禁寻思着大哥为买这套衣服所付出的辛苦，便说道，“你又花这么多钱干啥呀，我有那么多的衣服。”
　　“过年了嘛，总要有套新衣服迎新年吧。再说，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还天天就那些旧衣服穿来穿去的，就不嫌缺点新意？”大哥笑道，又催着我，“快把外衣脱下来试试。”说着动手帮我脱旧衣服穿新衣服。待我穿好，大哥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一点头一拍手兴奋地说道，“你看你看，我今天才真正的发现，我这个兄弟有好帅好有气质！个头比我高了！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成才了！”
　　“大哥，你笑话我啊！”我一拍大哥的肩膀说道。
　　“啥笑话你？我说的是真的。”大哥看着我说道，“你真的很帅很有气质。将来呀，不知要迷倒好多女子。
　　“这样不好吗？这说明呀，你兄弟相当的有魅力。”我骄傲地一扬头对大哥说道。
　　“嗯，那是当然了。”大哥点着头笑道，“我的兄弟，魅力四射，该不会已经射到哪个女同学身上了吧？。”
　　“你越扯越远了哈大哥。”我斜了大哥一眼，“我现在是学生，还小呢。”
　　“还小？”大哥先是盯着我，一瞬间眼珠一转“卟哧”地笑了，“还小，还怕打雷下雨吗？还和不和我比一比某些地方的大小啊？”
　　我重重地擂了大哥一拳：“咋又说起这个来？嗨，我才不在乎呢，那已经是翻过去的历史了，你尽管说好了。”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大哥笑道，“我不就是为了增添一点过年的气氛嘛。”说到这里，大哥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晓林啊，我好久就想给你说件事情。”
　　“啥事呀？这么严肃。”我睁大眼睛望着大哥问道。
　　“我想过几天和你一起到你老家去一趟，看看你的亲人。”大哥说道，“你看你已经离家十三年了，也没回去看看，我也没去拜一拜你的亲人们。你说好不好？”
　　“好啊！”我不假思索立即爽快地答应着，又说，“大哥，你想得真周到，我也很想回老家看看。这样吧，开学前，时间你来定，我陪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