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雨逸哭了

　　几日后，老班突然决定调座位，这次带有明显的倾向性。学习好的、参加中考的尖子生，优先被安排到前两排；学习一般的紧挨着前两排，互帮互助，依次排后，直排到第五排。至于不参加中考的那些同学，不管学习好坏，人品高低，全都被老班抽调到最后两排，显得分外刺眼。郑星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跟光明坐到一起，更出乎意料的是，老班竟然给自己前边安排了两个留级女生，其中之一正是卢珊。每次上课，只要不是老班的课，卢珊几乎都跟光明对调座位，过来和郑星一起闲谈扯淡，说些趣事。原本，郑星是打算早走的，好为家里多省些钱出来，可余下的那几个混帐小子说什么也不肯走，除非老班下逐客令，否则，一定要死耗到中考前一天。郑星无可奈何，孤掌难鸣，只得留下来一起死耗。卢珊的意外到来，无形之中让郑星重拾过去的美好，填补了一时的寂寞空虚。
　　这日上午第三节课，郑星正在记录笔记，冷不防被光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郑星扭头转向，光明整个一懒汉，用嘴一怒，示意郑星自己去看。郑星刚转过头，林雨逸趁着老师转身刹那，一个小纸团已向着郑星迎面飞来。郑星喜得眉开眼笑，右手一伸，早将纸团牢牢握在掌心。林雨逸两眼放光，没想到郑星还是那么机灵，报之一笑，回身坐好。郑星一呆，赶紧打开纸条，上面一行小字写道：告诉我赵亮家住哪里！郑星暗暗吃惊，不明白林雨逸怎么会认识赵亮？心中万分奇怪，课堂上却不好问，只得下课后再说。
　　课余时间，郑星飞奔到林雨逸身边，问她打听赵亮干嘛？林雨逸并不说话，眼瞅着郑星只是笑个不住。郑星一呆，林雨逸唱的这是哪出？惊疑之际，只感觉自己脚上一紧，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名袭来,竟不知该喜该忧！林雨逸目光游离，偷偷摸摸，闪闪躲躲，好叫人琢磨不透！郑星心中不快，只觉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频率越来越快，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苦思逃脱之法。
　　“好了，没啥大事，我就先走了。”郑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眼如秋水寒光，向着林雨逸淡淡笑道。
　　“你,你……”林雨逸压根没料到郑星竟然会走，既惊且气，眼看着郑星已到教室门口，底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阳光暖暖地，亮亮地照在郑星身上。刚才的事已经过去，郑星却不能不想，不得不想！初中生活也好，儿女情长也罢，都是一种青春的躁动，本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对与不对！吴乐也好，林雨逸也罢，还是沈梦夕，都是自己生命中该出现的一段缘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自己都无法去左右，只能去适应,不能够去接受，也不能够去伤害她们！
　　周五放假，林雨逸又急匆匆找到郑星，借故让他帮着画一张赵亮家的地图。郑星本不想做，连说带比了好几次，林雨逸死活不依，非要郑星画个地图出来。郑星无奈，念及林雨逸真情，只得点头答应。先前自己也有好几次看见两人在一起，颇有点言谈甚欢的意思，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若真是那样，岂不两全其美！
　　回到家里，父亲赶紧宣布一项重大消息：经熟人介绍，自己正在与工头商议盖房各项事宜，估计三五天就会有好消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动土。郑星大喜，自己的决定看来是对的，家里终于要盖房子了。还是原先那一句话：只要能盖新房，干啥都行，在所不惜！
　　周三下午两点，学校领导组织初三班级合影留念。郑星、王璐一早知道，千方百计地联系小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眼见合影在即，唏嘘几声，只得作罢。幸运的是，郑星与明溪众女生紧挨着，算是一个不小的安慰。念及明溪，想到自己初中生活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从此成为天涯过客，郑星一时分外伤感，几欲落泪。
　　次日上午，王璐突然找到郑星，说是自己曾有小虎的一张照片，昨天竟给忘了,不知道能不能补救。郑星喜出望外，忙叫王璐拿出来看。王璐原本在书里夹着，这时候取出来，仍是清新夺目。照片里的小虎很帅气，尤其是口中吹的一支笛子，配上后面的竹林，虽不闻其声却如临其境。
　　“王璐，你看这样好不，咱们每个人都拿出一样东西来，让明溪帮咱们画出来，不是说化学老师有电脑么，可以让她打印出来，这样咱们就可以留个念想。”
　　“好，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到。”王璐一眼赞叹，真不明白郑星这个脑子咋反应这么快，简直机灵到家了。看了郑星一眼，眼睛来回忽闪，脱口而出，“小虎拿啥东西出来呢？”
　　“这还不是最好的东西吗？”郑星心直口快，指着小虎嘴角的笛子，早解下自己身上佩带的一把小刀，连带着王璐随身备用的指甲剪刀，抓起桌上的相片，直奔明溪这来了。明溪向来腼腆，寡言少语，眼见是郑星的事，岂有不帮之理，一口应承下来。要说画画，明溪堪称全班第一，甚至是全校第一,这点子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一会儿功夫就画好了。
　　半节课不到，明溪早画出来，真是活灵活现，跃然纸上。课后，郑星拿给王璐看，两人指指点点，齐声称赞，一些好事的主也跑过来凑趣，东抢西拿的，也不知哪个混帐小子，一不小心就把画撕扯成两半，再难复原。郑星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当着众人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央求明溪帮忙，重新画一张。明溪这次却不答应帮忙，任凭郑星好说歹劝，磨破了嘴，明溪只是不理，觉得郑星辜负了自己的一份情意。郑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许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并且保证，如果打印出来一定挑一张最好的给明溪。明溪眼见郑星说得实诚，确实情有可原，这才答应帮郑星重画，下不为例！
　　下午，郑星赶紧找到化学老师，委婉说了整件事情经过。化学老师一口应承下来，告诉郑星，三天之后可以来取。郑星喜上眉梢，赶紧点头称谢，兴匆匆跑回教室，向着王璐、明溪转述化学老师原话。正吵闹间，猛听得一声高叫：“郑星，外边有人找你”。郑星一呆，不疑有此变故，赶紧出来。门口站着一大帮同学，吆五喝六的，眼见郑星出来，为首的王琛开口直骂：“郑星，你死哪里去了？”郑星猛然间见到王琛，头都大了，压低声音道：“你，你们还真来了？”王琛一伙嬉皮笑脸，叫道：“我们过来看人，说好来的，咋能不来？”郑星早知躲不掉，眼睛一瞪：“提前说好，看完就走，别乱声张！”话落，眼见四周无人，悄声道：“第三排，第五张桌子上的女孩子就是。”王琛一伙脸贴近门口，向里东张西望，好半天才走。郑星出口长气，摇摇头，这才迈步回到教室。刚进得门来，竟被林雨逸叫过去，开口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雨逸，你别多心，没啥大事发生。”郑星重重呼出一口气，不改平日里玩笑语气，“这不，星期天我去找赵亮玩，碰巧王琛一伙也在赵亮家，吵着闹着非要来看看你。”
　　“就这呀，吓死我了……”林雨逸紧张的心稍显轻松，看着郑星忙道，“早说呀你，刚才他们一伙直勾勾盯着我，还以为咋了，心都吓坏了。”
　　“不会吧，以前感觉你挺胆大的。”
　　“哪有？”林雨逸眼睛翻转，笑道，“郑星，人是你招来的，我得罚你帮我办件事，你把赵亮的生日告诉我，咱俩就扯平了。”郑星一呆，心中不免犯疑，莫非这两人之间还真有点子啥事？当即答应下来，只要与自己无关，天大的事也敢应承林雨逸。
　　周末回到家里，郑星见自家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在那打地基，甩开妹妹，三两步跑到跟前。但见满地都是土，堆得老高，机器轰隆隆地在那压地，父母亲与工头在土堆边闲话说笑。郑星眼见一共挖了九道坑，知道要盖八间房子，满心欢喜。父母眼见郑星兄妹回来，心中更喜，一家人眼望着眼前这砖这土，知道几个月后，这里就会出现齐齐整整的一排房子，再也不是空空的了。
　　周三下午，郑星一个人又去了操场散心，临近晚饭时候，这才一个人慢悠悠回到教室，刚进门就被雷红雪逮住，像押犯人似地押到林雨逸面前。郑星一头雾水，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雷红雪打断，眼见她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好像自己犯了弥天大罪似的！郑星两眼珠子翻白，怒视着雷红雪，正想发问，眼见林雨逸全身趴在桌子边沿也不知搞什么鬼，不时抽搐几下，笑道：“喂，好好的你干吗呢？”林雨逸不为所动，依旧趴着。郑星暗自奇怪，一眼震惊，不知道林雨逸出了啥事。雷红雪气极怒极，再也忍耐不住，恶狠狠地道：“你还有脸问？都是你给闹的！”郑星一眼气愤，正待辩解，雷红雪眼睛瞪大，右手指着郑星鼻子破口大骂，“上个星期你带那些狐朋狗友来干啥呢……说是看看，哪里是看看，回去就胡说八道，看把雨逸给气的……气坏了都！”郑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仿佛一记闷雷打在胸口，半天没缓过劲来。林雨逸听得雷红雪说话，缓缓抬起了头,泪珠子犹如初秋的晨露，晶莹透亮，颗颗粒粒的从脸旁滑落，却始终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出来。郑星的心仿佛被刀扎似地疼，脑袋一热，喝道：“等着，我找他们去！”
　　“你，你回来……”林雨逸一声急叫，赶紧站起身来，泪如溪流般涌出，眼见郑星止步，声音略减，委屈到底，“你……你，是知道我的……我心眼是小些，却不是那蛮横无理的人……你看看你那些朋友，胡说八道啥呢……我，我跟赵亮没啥的……只是，是好朋友而已。”
　　“这都怪郑星，一天到晚话筒子似的，逮啥说啥，这下闯祸了吧。”雷红雪别看个子不高，长相一般，性子却直，嘴皮子更不饶人，一句话说得郑星面红耳赤。
　　“好了，我闯的祸我自己解决！”郑星话落，一转身，大踏步离去。
　　晚饭后，郑星找个僻静处，狠狠将王琛痛骂一顿，说了下午事情。王琛本想取乐一番，没料到竟惹出这等天大的事来，眼见郑星黑着脸，指天骂地，那是从未有过之事，赶紧保证，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不出三天，保证一切还跟往常一样。郑星点头称是，火气算是消了大半。初三班里的四个捣蛋鬼，王琛绝对是第一，只要他认识到错，想要改正，底下那帮乌合之众，哪个敢不听话！
　　不出郑星所料，两天还没过去，林雨逸与赵亮的谣言竟然凭空消失，当真是来也突然去也突然，直如没发生过一般。林雨逸心中欢喜，实在琢磨不透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些啥事。郑星知道大功告成，第一时间告诉林雨逸，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胡搅蛮缠了，你这颗心就放肚子里吧。林雨逸一眼不信，问郑星如何做到的？郑星不敢隐瞒，只说是王琛的功劳，自己只是说了句话，要王琛好好管管他那些爱多嘴的同学，叫他们别胡说八道。林雨逸满眼称奇，万没料到郑星竟有这等本事，一时眼都直了。
　　周日下午，郑星早早地来到学校，找个靠近光的地方，赶紧做作业。本来，郑星自决定不参加中考之日起，学习之心大减，觉得再学也没啥用，每天都是应付。后来，数学老师的一番话彻底让郑星醒悟，学习没有早晚之分，校内校外之别，多学一天，自然就有多学一天的好处，将来自然会受用无穷。
　　郑星旁若无人，做得正起劲，冷不防林雨逸竟然直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抱着一大堆书书本本。郑星大窘，想装傻都不行，只得向里让座，给林雨逸空一点地方出来。林雨逸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来做题，而是找郑星说话。郑星知道林雨逸如吴乐一般对己有意，却又不是一样的人，绝不能如对吴乐那般装作视而不见，更不能装聋作哑，只得听林雨逸吐露心事，自己好见机行事。
　　“郑星，你知道不?我朋友不少，却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唯有你，是我承认的第一个知心朋友。”
　　“朋友不难，难就难在知心！”
　　“是呀，那么多同学，知心人能有几个？”林雨逸微顿，侧眼去看郑星，但见郑星提笔写字，面无表情，不知道是装疯还是卖傻，只得自说自话，“话说回来，全班那么多同学，只有你最了解我。”
　　“其实，我也不了解你……”郑星回过头来，看着林雨逸，显得极其严肃认真，忙道，“雨逸，原先我觉得我是真了解你，后来看过你的日记，我才知道……我不了解你，不能说一点不了解，只是了解得很少。”
　　“别提日记了……你是第一个看过我日记的人，也是第一个看过我日记的男生。”林雨逸眼中闪过一丝欢喜，转脸问道，“对了，你的日记写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郑星一笑置之，忙道，“最近事多，没有时间写。再说，我很快就走了，以后有时间再写吧。”
　　“你，你要走？”
　　“不走怎么？老班迟早会下逐客令的。”郑星一身轻松，眼见林雨逸呆呆望着自己，赶紧笑道，“我走之前，一定送你一件小礼物。”
　　“你，送我啥呢？”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