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李文忠扮鼠捉鹰 梅梦城恨见旧情

　　李文忠率军自建德至桐庐，得知李伯升督大军至，身着白甲，大会宋军于城外，高声道，“今番与敌厮杀，本府亲自上阵，本府若阵亡，军事暂交于朱院判，朱院判若阵亡，张元帅掌管，张元帅若阵亡，则按官阶依次类推。今番上阵杀敌，凡副千户以上将官，领先本府十步者计一功，赏黄金十两，领先本府二十步者计二功，赏黄金二十两，依次类推，领先本府百步以上者，某必向丞相保荐，为其加官进爵。凡落后本府十步者，罚军棍十杖，落后二十步者，杖二十，依次类推，落后百步以上者，斩。主簿亲自在后督军监计，不过未时，不得有回撤之兵，违者格杀勿论。”
　　整饬完毕，各军肃穆，众将惊讶。李文忠大排军阵，向前迎去。双方相持于旷野。
　　李伯升策马向前，遥望对面中军帅将处，问道，“文忠小儿可在？”
　　李文忠拍马向前道，“我必使你叫爹。”言罢，将铁枪一挥，率兵杀来。众将奋勇向前，皆以李文忠为马首是瞻。
　　朱亮祖勇猛无比，杀入阵中，连挑数个裨将，宋军人人拼命，不敢落后，李伯升部大溃而逃。
　　宋军奋勇向前，趁势掩杀，直追着突入李伯升大寨中。寨中兵将亦溃，尽皆弃寨逃去。
　　李文忠率军大胜而归，获取粮草辎重难以计数。
　　李伯升溃逃五十里，落得匹马单枪，回身遥望身后奔逃乱兵，恍若一梦。各部兵将陆续汇聚，点记军马，折去大半。
　　王胜叹道，“我等竟中了小儿示弱之计。”
　　戴茂道，“今番大败，却将绍兴之功抵消了。我等有何面目见太尉，建德府既有备，我等不若南攻金华、处州，再立战功。”
　　李文忠大胜，洋洋自得，得知张家军南下，令朱亮祖驻守建德府，带一军至金华。
　　胡大海出城相接，迎入府中，述礼罢，令人设宴款待。
　　宴席上，李文忠想起了之前所托之事，问道，“金华城内开胭脂店的果真没有一户姓梅的人家？”
　　胡大海不解道，“若是有，怎会隐瞒。不知要找的那位姓梅的人家与知府是什么关系？”
　　李文忠道，“我们本是故人。”
　　次日，李文忠着便服独身来街上游玩，在一米店门口见两个丫鬟陪着一位俏丽女子。那女子正是李文忠少时青梅竹马的同村伙伴梅梦城，如今七年过去，往日俊俏的小女孩出落得更加优雅漂亮。
　　两人看到彼此，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尽皆惊讶欢喜。李文忠几乎要蹦起来，激动道，“此次我来金华，心中有意无意地便是来寻妹妹，不想竟果然让我寻见。”言罢，不由自主地扳住了梅梦城的臂膀。
　　梅梦城本能地护了一下肚子，退后道，“原来是哥哥，果真是巧。不知哥哥几时来到金华？”
　　李文忠看到梅梦城那隆起的肚子，心里顿生一股凄美的伤痛，脸面不自觉地僵住了，“妹妹---你嫁人了？”
　　梅梦城点点头，问道，“是的。”
　　李文忠又问，“妹妹哪一年出嫁的？”
　　梅梦城道，“去年。”
　　李文忠道，“之前我曾托人打探妹妹的下落，妹妹一家来到金华后，可又曾开胭脂店？”
　　梅梦城道，“刚到金华的时候，确曾开过胭脂店，前年的时候却换成了米店。”
　　李文忠叹息一声，道，“早知如此，我该让人把城内姓梅的人家都打探一番。”
　　两人一阵无语，有些尴尬。梅梦城道，“妹妹还有要事去做，便先回去了。”言罢向李文忠欠身施礼，而后跟两个丫鬟轻身别过李文忠近旁。
　　李文忠呆了一阵，回身道，“梦城妹妹，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去府衙里找人，就说你是我李文忠的妹妹。”
　　梅梦城又欠身施礼，转身离去。回到家中，却见其夫狄增满脸怒色，梅梦城正待上前问话，不想迎面便着了一巴掌，整个人飞旋起来，额头撞向了案桌角。
　　狄增骂道，“一个有夫之妇竟然在街上跟其他男人拉扯，却要丢我狄家的脸。”
　　丫鬟赶忙回道，“想来是少爷误会了。那人跟夫人是同乡。多年未见，一时激动，才失了礼仪。回来的路上，夫人还曾跟奴婢们说，‘如今我已为人妇，以后如何好再与他相见’。”
　　狄嶒听罢，方知果真误会了娇妻，于是赶忙来赔话道歉。
　　话说李文忠别了梅梦城，心中万千不是滋味。自镇守建德府以来，不知见过多少美貌女子，但也许是旧情难忘，总觉得那些女子难慰心中之盼，尽皆比不上梅梦城，因而一直未曾娶妻，如今见到曾暗生情谊的故旧，对方却已为人妻，马上就要为人母，叫他心里如何好受。
　　李文忠回到府衙，无精打采。晚上，胡大海跟众官设宴相请，席上，李文忠尚哀叹连连。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再三询问，李文忠徒自摇着头，饮着酒，道，“此乃伤心之地。”
　　李伯升得知李文忠率众来援，金华府各州县皆有备，遂不敢进犯。
　　不久，李文忠带军要回建德府，出了城门口，却又拨马回头，欲再见梅梦城一面，遂来到跟梅梦城相见的店前。那家米店正是梅家开的，这一打听，直接打听到了家门口。李文忠在伙计的带领下，径直来到梅梦城的夫家。两相见着，梅梦城额头上的淤青首先映入了李文忠眼帘。
　　李文忠既震惊又心痛，着急道，“仅一日之隔，妹妹如何就受了伤？”
　　梅梦城如何好回答，因而便道，“哥哥如何寻到妹妹这里来了？”
　　李文忠见梅梦城不肯说，站起身来，一把拉过一个丫鬟，怒问道，“夫人额上的伤如何得来？”
　　丫鬟慌张之下，道了实情，“我家少爷打的。”
　　李文忠怒道，“你家少爷在哪里？快让他来见我。”
　　狄嶒最初得知李文忠来寻梅梦城，心中还略有生气，本想拒在门外，听说对方有官兵相陪，这才答应梅梦城与李文忠相见，却并不放心，因而站在门外，今听到呼唤，便进屋来。
　　李文忠看着狄嶒，怒问道，“你何故打我妹妹？”
　　梅梦城赶忙起身来劝，道，“都是妹妹惹他生气，是妹妹的不是。”
　　狄嶒暗骂李文忠多管闲事，讪笑道，“误会，误会。”
　　李文忠见梅梦城被打成这样，此刻还在为狄嶒争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怒道，“我妹妹岂是你敢打的？来人，将他拖出去，给我打。”
　　门外亲随侍卫得令，将狄嶒拖出屋去，随便寻了跟粗棍，抱着就打，打得狄增小便失禁。狄家老小皆来求情，梅梦城亦下跪相求。李文忠这才下令停手，警告道，“以后这家中老小，谁也不得欺我妹妹，若让我知道，绝不轻娆。”
　　狄嶒吃了这一顿打，才知李文忠厉害，不住点头答应。
　　梅梦城将李文忠请到堂首，亲自端茶来敬，说道，“再有几日妹妹便要生了，待妹妹身体方便之后，必当登门看望哥哥。”
　　两人在大堂里言语一番，李文忠心里才有一些释怀和宽慰。出了狄家院门，李文忠又留在了金华，要等梅梦城生完孩子之后再回建德。
　　又过四五日，李文忠使人去狄家打探，得知梅梦城正在生产，便带了几个侍卫上门来。狄父给李文忠小心敬茶。
　　梅梦城偏偏难产，在那痛得惨叫连连。
　　李文忠心里烦躁，问道，“怎不见妹妹的夫婿？”
　　狄父道，“老朽也不知劣子去了哪里。”
　　李文忠遂又问狄家奴仆，“你们可有谁知道去了哪里？”
　　有奴仆回道，“去了城东的妓院。”
　　李文忠一听，火冒三丈，道，“去给我捉来。”
　　奴仆跟侍卫正要出门，狄嶒却乐呵呵地回了家门，在门口两相遇着，一起来见李文忠。
　　李文忠看着狄嶒，怒道，“我妹妹为你狄家痛得死去活来，你却去青楼跟娼妓快活。来人，把他给我阉了。”
　　狄嶒听罢言语，吓得跪地求饶，见众侍卫果真来动手，拼命挣扎，却哪里反抗得了。狄父跪在地上不住哀求，却不能止。众侍卫将狄增按倒在地，其中一个取了短刀，拨开下身衣襟，便割了下去。
　　这时有丫鬟来报，“少奶奶生下来了。”言语之间，狄嶒的命根子也被割下来了。
　　李文忠问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丫鬟见状，呆了半晌，才回道，“是男娃。”
　　李文忠道，“总算你们狄家还没断香火。”
　　狄嶒早已痛得昏死过去，家仆帮着堵住伤口，不多时，请来大夫，止了血，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梅梦城得知狄嶒被李文忠阉了，哭恨道，“你何故如此！你走，你走---”
　　李文忠出了狄家大门，心绪复杂，如今竟讨了梅梦城的一身怨恨，想到做得确实有些过头，心中有些悔意，但转念一想，做都做了，后悔还有何用，从今不再相见便是，遂率众侍卫奔回建德。
　　狄嶒被救过命来，整个人变得有些呆痴，还给他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唤作“绿爹”。此事传遍了全城，吃瓜群众簇拥街头，一时瓜价大涨。
　　有人道，“那妇家想不到这般厉害，竟然在府里有个当大官的亲戚，我们以后可不要惹呀。”
　　“那可不是什么亲戚，听说那人之前是狄家媳妇的相好。”
　　“不管怎么说，这狄嶒可是废了。还给他儿子取名叫‘绿爹’，哪有做爹的管儿子叫爹的。”
　　“人家摊上个官亲戚好托福，他狄家竟遭了殃。”
　　“那官也管得太多了吧！他自身不都找了好些个女人”
　　“谁让人家是官呢，这就是‘只许州官娶妻纳妾，不许百姓排解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