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序
　　很想说几句话，为这部书代为序言。
　　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恰当的词语。每每夜静的时候我会尽量避免思考，因为我惧怕寂寞，但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有时候，就是空熬着让时间一分一秒无所事事的流失。第二天，当我迎着金灿灿的阳光，我一下子又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我。精神澎湃，仿佛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我看到了太阳，我就会兴奋，仿佛这个世界就是我的，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好像爬上了天梯去触摸它。
　　人有的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总觉得怪怪的，有各种各样神秘、贲张的想法。甚至那些思考也是着无边际，但你根本拦不住思考的洪流。
　　现实中，我们是平凡世界的一分子。如果你不行动，不追求，你就会按部就班。那么，你所谓的想法就是空谈。是的，哪怕有一丁点儿机会，有一丝气息，你也要走向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高度，不仅仅是你的思想，重要的是改变了一种懒散惯性的思维。
　　大胆的去追求吧，越接近太阳，梦就会越经得起炙热的烘烤。一切，一切熔炼剥离只留下核，金子般的种子。
　　金子般的种子，就是平凡人生辛勤、智慧、劳动收获的梦。仅此，我用了平白叙说的方式，诠释简单的道理。人的一辈子，也许你不可能经历天翻地覆的事情，也许大部分时间是平平淡淡走过的。只要坚持追求心中的梦，就是收获你心中金子般的种子。
　　
　　一
　　
　　写书，其实，也是自己给自己解闷，自己给自己交流。
　　当初的想法就是把一种精神寄托，变换成一种文字，或是一本厚厚的书籍，让自己有一个给别人唠叨的话语权，满足一下自己的心理。当文字有了积累，成为丘岭、山岗的时候，我也把自己拉上了一条驶向大海的帆船。明知道前方浪高险恶，需要自己去掌舵，但还是站在了帆船的最前沿。此刻，我明白了，我成全了我自己。
　　
　　二
　　
　　书中的人物到底哪个是自己的原形，我也分不清楚。也许一个也不是，也许他们都是我秉性中N多个细胞组成的。
　　有感动我的文字，在搬运的同时，自己也会稀里哗啦，把眼泪洒在一个搬运工唱着歌的途中。歇息的时候，感觉到泪流满面的释放也是在放松我自己。起码，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
　　
　　三
　　
　　提到写这本书也是偶感，但确实挖掘唤醒了沉睡在城市喧嚣环境本我的源，那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的泉。初尝与伊来到陌生的地方，既新鲜又困惑，在短暂的时间里，我不经意把城市的面具遗失在山石的缝隙中。这里没有繁华，没有霓虹或者酒绿夸张的氛围。
　　“山沟里空气好，你们城里人是享受不到的。”
　　他们把你的到来，不用粉饰过分热情的去接待，甚至和他们一样安静的度过日出日落。一天天过去了，你的身心放松惬意，直至衣襟沾满泥香的味道。原来我在这里也有着撕扯不去的缘。
　　再后来，有多少次，像回家一样回到了这里。我知道，那是我彻底融入到这个偏远有着朴实民风的山村。再后来，我熟悉了村庄、山岗、桃林带给我的幻想，和阅历中摔打磨练带给我的感慨，寄予我心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泉。也许，这就是爱好赋予使命。不管身边他人成就的墙壁如何、如何的垒砌高大，甚至，把自己圈在了一个无法呼吸的空间。我坚信，成长、生存不仅仅是塑造自我，也是发现自我塑造的根本。
　　毕竟，写作是我的业余爱好。不然，我非饿掉大牙不可。
　　
　　第一章
　　在一次通话中，我和郝阳约好在今年七月份，回老家见面聚一聚叙叙旧。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生活在城市繁忙的节奏里，让人们无暇思索那些远山远景和一份童真童趣的记忆。上班或者下班，那些忙碌的身影混杂在城市五颜六色、人来车往、水泥钢筋混合的氛围。人需要生活就不可能脱离工作，脱离丰衣足食最根本的物质保障。想一想，人和动物也有着许多类似的地方。斑点豹咋样？神速，厉害！但它不奋力追赶猎物照样得不到食物。反过来说，明知这是一种食物链，弱肉强食的游戏，但你也要继续下去，游戏才可能更加精彩，才可能淋漓尽致表现你的本能。
　　一半天就要回老家了，想着和三四年未见面的老同学郝阳见上一面的那一刻，心中自然洋溢着美好的回忆和喜悦。郝阳，每当想到这个名字，那些昔日有趣的事情，那些青春期烦恼的画面，不知不觉拉近了，恨不得让你伸手去触摸。高中，谁能抹去莘莘学子挑灯夜战的日子。高中，内心深处情感的波浪，把静静的湖水写满了诗意。高中，有多少年轻的双手，握着、握着就各奔东西。今天，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清晰，涩涩的难以忘却。其中，我的同桌郝阳……想不到今天他却成了角儿，想想昨日他戴着一副眼镜，文文弱弱，瘦高的个子，和陌生人说话就脸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女生呢。哎！这个腼腆的大男生，当时那也是溜墙角走的主儿。爱开玩笑的男生们没少打他的主意，时不时拿他开心。时间久了，大家暗地了给了他一个昵称：现实版的“林妹妹”下凡是也。
　　郝阳呢，知道后回到家里哭了三天，说什么也不去学校了，不想见到那些班级里调皮捣蛋的学生。我们两家虽不是同村，但距离也不算太远；他的母亲知道后，风风火火赶时间来到我的家里问东问西，恨不得把郝阳走过的每一步脚印都要问的仔仔细细。看到老人家着急的样子，我就把学生们开玩笑的话照实说了一遍。老人家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见了生人就往我的屁股后面躲，还不如他的妹妹胆子大，唉！要是这两个孩子的性格颠倒过来该有多好啊！”
　　听着郝阳妈妈的话语，我紧张的心绪慢慢地舒展了起来。
　　“婶婶，我劝劝他吧，过一阵子就好了，时间别太长了。要不，会耽误学习的。”
　　“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啊！”
　　“好孩子。”这句赞扬的话，现在听起来也是暖意洋洋，同时心中也泛滥一丝愧疚感。自从来到北京工作安家之后，回家看望父母，总是躲藏在工作忙碌的托词之中。每一次，都是年迈的父母带着大包小包的衣物，与特产来到北京看望我们。父母年龄大了，枯瘦的身躯，背也明显驼了许多。站在面前还要大声的说话才能听得清楚。父爱母爱都给了我们，而我们给予了父母什么？
　　我坐在火车上，有一种渴望与愧疚冲撞着心胸。列车飞速地向前行驶着，两旁的树木像做错事的孩子向后躲避。下午四点多钟，我携妻带子回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故乡。这么多年过去了，家乡的街道，少年时的房屋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陈旧与沧桑。在回家的几天里，我几乎没有出门，把更多的时间圈留在父母的身边，去享受童年最美好的抚爱。
　　在一天上午，家乡的邻居捎来老同学的口信，说什么？我们这次见面不让带家属也不进饭店，在向阳坡野炊。说什么坐在山坡上，一边欣赏青山绿水，一边大碗喝酒吃肉，畅饮叙旧岂不更美。
　　嘿！没想到多年不见，这小子有变化了，令吾刮目相看是也！臭小子学起浪漫来了，莫不是他真的脱胎换骨了。听家里人说，郝阳现在是乡里的副乡长，在人们的眼里可风光啦！
　　我听了以后，先是愣了一下，不自然的加剧了跳动了脉搏。尔后又慢慢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窗外。
　　第五天，我和父母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向阳坡，踏着家乡的水泥路，看着两旁宽敞明亮的一栋栋新房直逼自己的眼睛。家乡变了，人们的腰包里也慢慢地厚实了起来。不过，这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富裕，事实上也顺应了改革开放的国策和当前的政治形势。没有少部分的富裕，怎么可能会刺激大部分人的追赶呢。
　　树枝上，一群山喜鹊喳喳、喳喳地叫着飞向了桃林。不远处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围坐在一起，他们指着走过来的自己，用关切的语调和身旁的乡邻们高兴地说着，这孩子回来了可真好啊！
　　是啊！朴实厚道的家乡人话语不多，永远都是用赞美的语言，夸奖回到身边的儿女们。走到近处，我用家乡的语气和她们打着招呼，她们应答着关切地问这问那。这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虽然他们的穿着很普通，但他们乐意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聊天，听一些新鲜的事儿。实际上说，这里离北京不是很远，坐上火车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可是，对于六七十岁的山里老辈人来说，她们轻易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一来，这里的人们还不是很富裕，没有旅游观光的闲钱。另外，没亲没故的去投靠谁呀？她们习惯了这样围坐在自己的家门口，三五成群唠唠嗑说说话，就这样去打发时间。道理很简单，她们没有文化，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很舒适了，外面的世界那是年轻人的事情，好像和他们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有许多事儿，其实也可以这样说，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不需要你解释的太多。只要你面对现实，敢于打拼付出，而付出的有价值有意义，你就要义无反顾地继续努力。人老了，回忆的时候多了一份记忆，多了生活的历程，多了唠唠叨叨老年人的身份，脸上自然洋溢着多彩的笑容就足以。
　　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在走到山坡的小道上时，恰巧遇到一个小男孩背着一筐青草迎面走来，我笑着用家乡的口语说：“小朋友，打猪草嘞。”
　　“嗯，”
　　小朋友应了一声，便迎面下山去了。
　　已是上午九点多了，我边走边喘着粗气，不时弯下腰擦去额前的汗珠，把胸前解开的第二个口子，顺着又解开了一个，继续向前走去。
　　当爬到向阳坡一个山岗较为开阔的地方，第一眼我就看到一位高大结实的男人伫立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瞪着前方，唯一通向山岗的小道。
　　“郝阳。”我下意识地轻声喊了一句，便大踏步向前奔去。
　　“郝阳！”
　　我放开声音大声喊道。
　　“阿赪，我的大诗人。”
　　郝阳一字一句刚劲有力朝我喊道。
　　我们两个大男人，把伸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瞬间松开，又紧紧地张开双臂拥抱着。发小、同学。这种情感好似山间的清泉一样清澈透明，像金子般贵重。
　　我们拥抱在一起，相互打量着对方，又使劲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男人的这种表达，是出于最真挚的情感，这种情感是经过时间的沉淀，是传统情感的定格。学堂、村庄、小道、光屁股玩耍见证的印记。
　　两个大男人在山岗上，在自己的家乡演绎了一场情真的镜头。青山作证，山岗会再一次记住这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传遍大山，穿越山谷，再一次回荡在蓝蓝的天空。
　　山林，一群群鸟儿骤然飞起，盘旋着，盘旋着向着阳光的方向飞去。
　　我们随意落座在身边的石头上，我的目光再一次注视着眼前的郝阳。乖乖啊，这哪像当年的“林妹妹啊”！这分明不是武二郎嘛！虽然他还是戴着一副眼镜，可是，有点偏黑的皮肤足以证明他在农村生活与劳动者的身份。
　　“坏事包，在学校你可是个活跃分子啊！哪像我老实巴交的，你可没少追人家女生啊！”
　　屁股还没坐稳，郝阳就一股脑儿攻击起我来。
　　“那是，谁让你那么腼腆吗？你要真是林妹妹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拿出学校的老底子还了他一炮。
　　“嘿！还这么厉害啊！过去的事情也放过。说说吧，你在大城市生活，是不是快把老本都给忘了吧，也不惦记着老同学们。”
　　郝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不是的。”
　　我语气略带伤感温和地说了一句，又反问道。
　　“哎！老同学，啥时间当上咱安阳乡的大乡长了，你可是咱同学中的佼佼者啊！”
　　“没那么夸张吧！别忘了还有一个‘副’字。”
　　郝阳故作认真并开玩笑地说。话语中特意把那个“副”字加重了语气。
　　说起郝阳的仕途，还真是粘上老祖宗的光啦。上小学的时候，就听村子里的老辈人说起他爷爷的荣耀，没有人不树起大拇指的。重要的是他的爷爷只身潜入敌后，那可真是浑身是胆，没有两下子谁敢潜入虎口，那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啊！小子们！我们今天的胜利果实可是来之不易，可全凭他老人家从敌后送的消息打的胜仗啊！要不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末了，老人家用袖子粘了粘湿润的眼睛接着说。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啊！为了救战友的生命，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子弹。说着，讲故事的德旺老爷爷再一次流下了眼泪，还不住地用粗糙的右手擦去脸庞的泪珠。
　　后来呢，郝阳的父亲参军当了一名海军战士，曾立过三等功。多年后，转业回到了家乡。二十五岁那年接任老支书李根源的班，当上了安阳人民公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支部书记。五六十年代的农村穷得叮当响，要什么没什么。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不知饿死了多少人。但是，困难没有吓倒他坚持改变家乡的决心，没有改变他心中最初的愿望，让光秃秃的大山变为青山的承诺。是他带领乡亲们开荒山改旧貌变为层层梯田；在山上挖坑，栽种一棵一棵秧苗。用一桶一桶水，用肩膀从山下挑到山上，让光秃秃的大山长满了花开果实的柿子树、桃树、苹果树、石榴树。
　　是啊！今天的年轻人，谁能体会到当年是多么的困苦艰难。特别是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人们吃不饱肚子，还要勒紧裤腰带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啊！
　　他曾是一名军人，用军人的本色，军人的实际行动，为后人树立了丰碑。
　　郝伯伯经常这样说道：“要干就干出个人样，要做就脚踏实地地做事情。”
　　郝伯伯做到了，可是，谁曾想到在1979年的6月，在我们高考即将来临时，郝阳得了一场急病，加上又是全村大忙之季。爱子心切的郝伯伯只好挤出时间，在老中医的指导下上山采药。三番五次，其中一次冒着风雨上山采药，不慎从山崖摔了下来，受了重伤当即就不省人事。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已是傍晚，虽然命保住了，不知为什么从此郝伯伯失音了，自然也从大队村支书的位置退了下来。从此他不在进山，整天郁郁寡欢，把自己变成了另一副陌生的面孔。此时的郝阳家真的面临天塌一般，这双重的打击，把玉芬一家人的命运推到了悬崖的岸边，但灾难并没有压垮这个朴实的家庭妇女。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望着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她坚定地咬紧了牙关。她不能倒下，不能！她就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唯一的精神，孩子的希望。她也是生长在凤尾岭村，听着传奇长大的后来人啊。
　　郝伯伯在带领乡亲们致富的劳动中没有被击倒，却为了爱子采药失音了。
　　父亲，用宽厚的肩膀挑起一家人的重担。父爱，用一生的温暖呵护着自己的子女，父爱如山啊！当我们在困难时，我们想到了父亲，把手伸向了父亲，父亲把一双粗糙温暖的大手毫不犹豫地伸了过来。当我们不如意时，也许我们会埋怨父亲，可是父亲呢？只有默默的奉献与没有任何怨言的爱。
　　五天过后，郝阳在老中医的调理下，病情很快就有了好转。他带着虚弱的身体，积极投入到高考的学习之中。他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农业大学。我则考上了省里的一所重点大学。郝阳之所以报考农业大学，就是想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心愿，立志用学来的知识改变家乡一穷二白的面貌，让乡亲们尽快富裕起来。
　　阵阵山风吹来，丝丝凉风吹过发际，山中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而家乡的鸟儿，不像城市的鸟儿老是有提防心，见着人就快速地飞跑了。而这里的鸟儿胆子大得，！惊人，它们围着你叫，恨不得站立在你的肩上。真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鸟随人愿，人鸟合一的天然情趣。
　　“哎！大诗人这么美的风景还不发挥一下你的灵感啊。”
　　郝阳话锋一转对着我说。
　　“好啊！”
　　我沉思了一下拉着长长的声调，和读诗的音韵朗诵着我写的一首诗。
　　走过昨天
　　我为你选择了夜白对话
　　选择了雾里看花的境界
　　走过对岸
　　有脚印消失在水里
　　水里有山
　　山里有云
　　云中放牧炊烟
　　我大声喊
　　Iloveyou
　　一声声
　　Iloveyou
　　回荡在天山之间
　　我正对着南方的大山，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朗诵着，只听得坐在石头上的郝阳，直愣愣的眼神看着我，并不知不觉地站立起来；他伸着头，瞪大了眼珠子对着我说：
　　“乖乖，这么多年了还没变啊，你这个情圣准备‘情’到什么时间啊！”
　　说完我们对视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知道吗？我们班上的大眼睛女孩小丽，你猜猜嫁给谁了？”
　　“谁？那可是我当年的最爱啊！”
　　我关切地问。
　　“你一定想不起来了，是小六子！”
　　“谁？！谁是小六子”
　　“我就知道你记不起他了，他小子在当时咱们班哪显他，家里穷不说，个子又矮。”
　　郝阳回忆着当年的情形提醒说。
　　“高中没有上完就出去打工了，赚了不少的银子回到家乡，他承包了一大片桃果树林，还请了不少的大学生做技术顾问，又办起了罐头加工厂，可谓是大大地发财了。这几年乡里县里搞宣传，要是抓典型都有他的份，小六子目前可是红人啊！说句不过分的话，他可比我红的多，是咱们县上的名人。”
　　郝阳滔滔不绝像叙说一部电影故事一样。
　　“哦，看起来嫁给小六子也是大事所趋，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我半讽刺半自嘲地说。
　　“班上那个小洋妞咋样了。”
　　“你是说李琼吗？”
　　“是啊！”
　　“当时就她咋呼得厉害，学生时期就知道打扮，听说考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在学校学习不怎么好，经常夜不归宿，据说被一个大老板包养了，大学没读完就不知去向了。”
　　不知咋地当听到这样一句话时，我的心一颤，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怜香惜玉的泪花。改革开放解放了生产力也解放了人们的思想。有人平平淡淡，有人乘着改革的东风一跃而起。也有人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咋啦，大诗人善心唤醒掉眼泪了。”
　　“去你的！没有。是刚才的一阵风吹的，可能是眼睛里刮进了一点尘土。”
　　我忙掩饰着说。
　　“对！还有一位，考考你看能不能想起来，你的竞争者。”
　　“竞争者！”
　　我反问了一句。
　　“慧贞还是秀芝。”
　　“老同学，我说的是男生啊！”
　　郝阳生气地责怪道。
　　我怔怔地愣在那里，张着嘴默默念着，却没有出声。
　　郝阳看着我不自然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声说：
　　“你的情敌，知——道——吗？！”
　　此刻，郝阳的声音环绕着我的头部，转了两圈钻入我的耳孔，如敲鼓般震颤着我的耳膜。天哪！天哪！我的情敌，那个年龄可是绝对的纯粹，不参杂一丁点私心，可是偏偏遇到了情敌。想想看，当时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十七八岁正是青春骚动的年龄，那种跨越界线的生理何尝不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蕴藏着，关键是随时就会爆发。在班里，第一个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就是小丽喽。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坐在班上听老师讲课。突然有一天，小丽扁平的胸部鼓鼓囊囊的，大家才开始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也许小丽也注意到了那些男生的目光，走路时总是低着头，生怕别人的目光和她对视。当时来说，这里的孩子们大都穿着补丁，或者改装哥哥姐姐留下来的衣服，不像现在的女孩子穿得时髦好看。但那种自然、清纯的美，让你看一眼便会深深地烙印记在心里。她扎着两个小辫，苗条的身材，圆圆的脸庞，更加显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清澈，好看极了。不过分地说，只要你看一眼，保准你还想看第二眼。而我呢？在农村出身贫农，父亲又在大队任职，可谓是男生中的佼佼者。一次偶然的机会，班中轮到小丽打扫卫生，身为劳动委员的我恰逢好机会，主动留下来帮她打扫卫生。她扫地，我把凳子放到课桌上，打扫完卫生，我们背着书包一起走了出来。在当时，男生女生很少放学走在一起，今天不知为什么？小丽的脚步走得缓慢，有几次我的脚步超越了她，然而又悄悄地放慢脚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我的天哪！这在当时那是需要多么大的胆子和勇气啊！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我好长时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万幸这是在偏远的山区，附近来往的人们也没有注意到我们。其实大人们忙着农活，谁会注意这些孩子们心理微妙的活动呢？
　　“小丽，你今天的卫生打扫得真干净。”
　　我憋了半天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你是劳动委员，你说了算。”
　　不知为什么？小丽这样回了我一句。我愣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在一个岔路口，小丽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一个多星期后，在学校教室后面的小树林旁，我无意中发现小丽和赵云凯又说又笑走了过去。我一下子惊呆了，麻木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面对懵懂的情感。我默默地走开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心中发誓：要走出大山，走出自己，给他们做出个样子看看。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考上了安祥县县高中。在一次和班上一起考上高中的同学一起聊天时，他告诉我，小丽之所以喜欢赵云凯，不就是他的哥哥在西北的部队是一个军官，想沾点光罢了。是啊！在那个年月，别说在偏远的山区，就是在城市也不过是如此吧。
　　这些……这些……也许是我的一个遐想，那时候的我们真懂得这些吗？不过，还真要谢谢最初的懵懂的情感，励志我走出大山。
　　“大诗人，又在沉默酝酿诗吗？”
　　郝阳低低地问了一句。
　　“哪有啊！”
　　我转过头回了一句，接着又问道。
　　“我们初中的班主任赵老师现在可好吗？”
　　“去世了，去年去世的，老毛病了。唉！是胃病，由于拖的时间太长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胃癌晚期，每次发病都疼得满头大汗，人也消瘦了许多。这样，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吧。”
　　郝阳用安慰的话语说。
　　已是晌午，太阳悄悄地爬在我们的头顶，火辣辣的光线照射在山坳突兀的地方。一阵阵山风吹了过来，一丝凉爽吹散了闷热的感觉；远山近景，果木碧绿，偌大的郝家湾掩映在郁郁苍翠的花海之中。这里勤劳的人们喜欢种一些果树，他们恨不得把每一寸土地，包括院里院外都种满着果树。而在村庄的东西方向，有一条不是很宽的河流，每当霞光洒在水面，即刻闪烁着波光粼粼的亮点。河的两岸，各种栖居的鸟儿不时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
　　“中午喽！野炊喽！开饭喽！”
　　说着，郝阳打开两个箱子。接着又说：
　　“这次野炊不用生火，你看看我买的都是熟食，你爱吃的，但我们可不能随手乱扔啊！”
　　“老同学，真看不出来，你的环保意识还挺强啊！”
　　“那当然，别以为就你们城市人知道讲究卫生爱护环境。告诉你吧，环境保护可是个长远之计。我看了一本外国小说，书里说，挪威这个国家人口不多，但对于环境保护，对于绿化造林可重视了。到处是青山绿水的，简直就是天然氧吧，可养人咧！”
　　感慨了一番的郝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熟食摆在了地上，继而又拿出两瓶家乡的“山大炮”白酒说：“珍藏版的，特意为你准备的32度原厂酿造。”
　　“是吗？”
　　我惊奇地接过郝阳手中的瓶子拿在眼前，仔细端详着看了又看，这标签不像是精装啊。哎呀哦！我的老同学，你这酒能和北京的酒相比吗？当然，这不能说出声来，只不过是心理活动一下罢了。
　　只见郝阳又拿出两个小瓷碗摆在地上，边倒边说。
　　“家乡人喝家乡酒才叫够味儿。来！老同学干一杯！”
　　“干！”
　　我回应着端起小碗用力和郝阳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乖乖，这哪里是32度啊！依我看42度也是高高的；喝下去，感觉像从喉咙里窜出一条火龙，我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郝阳看出来了，嘿嘿地笑了两声赶紧说：“吃菜！吃菜！”
　　“老同学，这酒可真够劲儿的，是不是今天不想让回家啦！让老同学留在这山岗上美美地睡一觉吗？”
　　“想的美，这边风景独好，可不是为你准备的。”
　　“是啊！我真想家了，还是家乡好啊！”
　　话刚一说出口，我就感觉到自己有一种口是心非的表现，我后悔当着郝阳的面说出这句话来。
　　“喝酒。”
　　郝阳又倒了一碗酒说。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碰着、喝着。我们边喝边聊，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以及家乡的未来，我们边喝边聊，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喝完了一瓶。接着，又打开了一瓶。这么多年来，一向不怎么爱喝酒的郝阳，酒量可是大有长进啊！这也许和中国的官场有着直接的关系，酒文化，酒桌上看发展，哪一个官宦仕途不是从宴席酒桌上爬过来升迁的。看起来老同学郝阳熏陶的不错，短短的几年功夫变化也不小啊。此时的我俩已喝的差不多了，只见郝阳涨红着脸，说话的语气也有点跑调。
　　“老同学尽……尽兴啊！你在外面风光了，也不回来看……看看大家。”
　　“没……没有，没有。”
　　我说话的时候也感觉到自己已是半醉，说话的语言也有些结巴与情感纠结的心理。都说酒后吐真言，也有人说酒是最好的表达的药引子。
　　“郝阳，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的，为改变家乡的面貌，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是大学生不忘初心第一个实现的骄子。”
　　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酒后敢说的原因，我望着郝阳略加恭维地说道。
　　郝阳并没有理会这些，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南面的青山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满含热泪的说：“家乡的大山作证，我郝阳只要在安阳乡呆一天，我就要拼命的干……干下去，听到了吗？今……今天的酒我没有喝高，也喝的不……不多。虽然我平时不咋喝酒，但我遗传的能负酒量。老同学回来了，我一定要奉陪到底，听到了吗？”
　　“郝阳，你喝多了，坐下说。”
　　我走过去牵扶着他，也为刚才把老同学想象为官场之流而后悔。
　　“没事，你坐下，让我说个痛快，痛……痛快。”
　　郝阳推了我一下。只见他后退了两步，扑通跪了下去。
　　“奶奶！……奶奶！……”
　　郝阳望着眼前的山峰大声地呼喊着，像田野中迷失的羔羊，不住咩咩地叫喊着。
　　“奶奶，我想您，我不是好孙子，真的不是啊！您知道吗？走过山岗就是家，可……可是，孙子没有做到！在我改良实验的日……日子里，不能亲自回家看望您老人家，我知道您日日夜夜念叨着，站在家门口，站在山……山岗上望着远方的孙子，可是我没有做到，没有做到，奶奶……”
　　郝阳声泪俱下，一字一句的说着倾诉着，完全失去了一个副乡长的风采；他的话语也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让我在伫立中回味，但我又能安慰他什么？说些什么呢？
　　说起郝阳和老奶奶的感情，可以说，比父母还要深厚一点也不过分。大多数人的童年都是在父母的怀抱里成长的，而郝阳的童年却是在奶奶的怀抱里度过的。在1964年自然灾害的年月里，玉芬生下郝阳的时候，正好赶上郝阳的老爷去世，玉芬伤心过度奶水回了过去。细心的老奶奶用稀饭、面汤喂养着郝阳，冒着挨批挨斗的风险偷偷用羊奶，哺育着瘦弱的小孙孙，盼望着他早一点长大成人。郝阳正是带着这种特殊情感走到了今天，对于老奶奶的爱戴、思念也是发自内心的。
　　“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脚踏实地做事，像爷爷一样堂堂正正做人。您——放——心，我——发——誓！”
　　说着郝阳举起了右手，他颤抖着身体挺直了腰板，高高的仰着头。蓝天下，回荡着“我一定会脚踏实地做事，像爷爷一样堂堂正正做人。”的呼喊声，回应荡响在天地之间。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山峦，让远山果林的绿色更加显得郁郁苍翠耀眼。天空，那一朵朵白云漂浮着慢慢移向太阳，瞬间，遮住了刚才刺眼的光线，大地立刻阴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阳光穿破云层半遮半掩，仿佛是一扇虚掩的窗棂，仿佛是人的内心世界。人的内心世界，有欢乐，有痛苦，有你想说的，有蕴藏在心灵深处未能公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