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庭提名

　　在梁羽生看来，这所谓的号舍，就是一个由木棒装钉起来的监狱似的封闭型透明小牢房而已。人在里面，外面一览无遗。
　　此前，梁羽生通过公馆的官员了解到，考前的整个过程包括：要经过“誊录”、“搜检”、“锁院”、“巡查”等繁琐程序才行。
　　那位官员还为梁羽生详解了一下“弥封”，也就是将试卷进行密封，与未来世界的试卷密封一样。而“誊录”，则是将考生的试卷送交誊录院，由专人进行誊卷专人校对，依誊卷评选，选中后再检出原卷比对。另外就是在每次考试时，监考的考官分正副多人，俱为临时委派，以便互相监察。
　　明代防止考生作弊的制度更是非常严密的，要求在试卷的卷页，考生必须填写三代的姓名和籍贯年甲、所习本经、所司印记等，以禁止替考者。
　　这古代的条条例例的真是麻烦，但比较未来世界里的试考，还是比较公正的。
　　排队等候的时间有些长，站的腿都快麻木了，梁羽生才终于走到属于自己的一小块田地，在自己的号舍里坐了下来，准备进行答卷。
　　等所有考生都坐好后，考场的军士立即将所有的应试号舍关闭，并加上一把大锁，目的是为禁止考生的自由进出。梁羽生明白，这便是“锁院”了。
　　穿着一身黄军衣的数百名军士集中在贡院里，提着个棍子鞭子的，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巡查，还不断地对每个房间进行一次次地探窥、监视，好似如临大敌。不用说，这就是“巡查”。
　　这些明朝的数千考生们，满怀着要当官的期望和带着即将踏入钱途或者权途的梦想，窝缩在这个超不过五个平方米的号舍里，进行着枯燥乏味的答解题。
　　胸有成竹的梁羽生倒不怎么紧张，他对发来的考题卷内所有提问、和要求辩答的内容类别太熟悉了，依然都是些论治国安邦之策等类型的。
　　在来自未来世界的梁羽生的眼里，这些试题，在悍雨啸风的故事里已经透露了很多，再加上在未来的网络里，解说明代高考试题的文章铺天盖地。
　　摆在眼前的每一个试题，在梁羽生看来，都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得就像昨天刚刚才应答完的试题，非常地容易，非常地简单。
　　试题的确是十分地简单，对这位古汉语学过者没有一点难度。试题内容主要是考八股文和试帖诗等。八股文题目基本都出自四书五经，略仿宋代的经义，但是措辞要用古人口气，所谓代圣贤立言。结构有一定的程式，字数有一定的限制，句法要求排偶，又称为八比文、时文、时艺、制艺。
　　梁羽生心里非常清楚，试题之所以在他的眼里看起来非常简单，不完全是他在未来时已经专科学到的基础所在，更多缘于莲儿为他提供的、那些涉及很全面的书籍和参考资料所给予的启示和帮助。
　　非常兴奋的梁羽生，心里呼唤了一声莲儿，开始动起笔来。
　　这古代的贡院，很神秘很神圣，整个考场里十分地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每个号舍里毛笔在纸张上划动的声音。
　　依照规定，当晚收卷后，所有的考生都不得离开，也得在这号舍里面休息。
　　这号舍房间太小了，在里面只能蜷缩着睡觉，比传说中的牢房还残酷。
　　梁羽生并不在乎这许多，他的心里，只有着莲儿的倩影。
　　借着无聊的休闲，梁羽生掏出莲儿相赠的荷瓣，轻声地诉说起来：“亲，我好爱你好想你。你就是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的星星……”说着说着，他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次会试，对于梁羽生来说，的确并不是个难事，什么礼记、四书义、经、论及诗词等都难不到他。有些试题内容，他在未来世界时，已经用了四年的时间在大学学过了，而且也经过了多次考试，轻车熟路。所以，试题答解得非常顺利。
　　幸好，古代科考，不考数理化之类的，这可是梁羽生的弱项。
　　对于其中的策论，梁羽生自负有真才实学，有晓通政事治理的能力，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在未来世界时，他的论文里曾详尽地分析过古代治国安邦之道和农桑商贾之策，用在此时，非常适宜，只是把原来的简体汉字予以繁化，把未来的语言进行古言话文而已。
　　梁羽生从木桩的间隙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左邻右舍：那些决定着每一位考生前途命运的贡院号舍里，考生们的心态不同，行为各异。有的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抓紧习读，包括在号舍里的那一点点仅供休息的时间。
　　在考前，梁羽生就在暗里发现，有考生甘愿冒着风险，将与考试相关的内容偷偷地卷成细细的纸棒，塞进毛笔杆里夹带进来。有的则不惜把模拟答案藏之于屁股的夹缝里中，在进场时躲过搜身检查，带进来伺机抄袭。
　　让梁羽生看得直想笑：这些行为真有遗传性，都传到未来世界里的高考之中了。
　　梁羽生与其他考生不一样的是，他没有致力于名利的想法。因为，这远古的名利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根本带不回到未来世界去。
　　他满脑子专注的间隙里，一直都在挂念着莲儿，担心着莲儿，浮想联翩着莲儿可爱善良的容貌。
　　由于一门心思地惦念着莲儿了，于不经意间分了点心，在最后收卷时，梁羽生的一段文章了竟忘了结句。
　　
　　会试后的不久，迎来了一个十分晴朗的早晨，阳光显得十分明媚。
　　这是放榜之日。
　　躇躇满志的学子们，都心怀惴惴不安的急切心情，来到贡院内，等待放榜。
　　明朝的规矩，闻钟三声，礼部的四抬锦盒会在卫队的簇拥中，放落下来。然后经过极其隆重而又繁琐的礼仪程序，再于西苑东贡院门前的照壁上，贴出了一张巨大的皇榜。皇榜的中心处和接缝处盖有元宗皇上的宝玺，以表示这是真榜，旁边还站立着两名十分彪悍的守卫。
　　皇榜下，黑压压地挤满了焦急、躁动不安的考生们，唧唧喳喳的一片嘈杂声。
　　梁羽生没有缩紧着身子往里挤，选择溜在了门角的边沿，站在那里静静地朝皇榜处观望：我干嘛急着去看，不看也是榜中三甲之里。
　　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完成了莲儿期望完成的事情。
　　虽然如此，一股本能的心理刺激，梁羽生还是忍不住的在人群开始退潮后，急步地走了过去，细细地瞄了一眼：嘿嘿，果然入榜。
　　于会试发榜约半月之余的五月初一，礼部庄严地告知，大明元宗皇上将对题名金榜者亲自策问。随后公布了参加殿试者的名单，这里面包含着梁羽生。
　　按照明朝参见元宗皇上时的森严规定，梁羽生一行中榜人员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身着靓丽的朝服，像个古装戏演员，按着顺序排列，站在自己应该站的队列上，任人扯着拽着，时东时西地穿阁过厅地走着。
　　这时的梁羽生，心态倒是很平淡，他按照古装电视剧里表演的那样，只管低着头，看着前面人的脚后跟，移动着双腿跟随着前面的屁股移动着，移动到了朝廷议事重地。
　　走进那上承重檐庑殿顶、坐三层汉台阶之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的奉天殿，准备接受皇上策问贡士。
　　也就是说，下一步就要殿试了。
　　梁羽生有点小激动，就要见到六百五十年前，也就是今天的明朝元宗皇上了，那可真是六生之幸啊。
　　“莲儿，我就要与六百五十年前的皇帝相见了，心里真的很高兴，那可是与老祖宗样的皇帝面对面啊。”
　　要面见天下之真龙的元宗皇上，梁羽生虽没有显得颤颤兢兢的，但在心里还是有十分地惶恐。他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他怕一不小心，被差好几辈子的老祖宗给砍了头，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回答皇上将要给出的问题。
　　要进行的下一步，就是策问、传胪、赐宴、谢恩、行释菜礼，以及立题名碑等繁琐劳命的程序。
　　对于殿试科目，梁羽生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只有一种,就是策问。皇帝命题称制策,会试中式举人答卷叫对策,也叫廷对。对进士等甲的分别及第一甲三名的名次,即状元、榜眼、探花的确定。
　　梁羽生也在之前做过调查，他知道，对策的结果，也就是未来世界答辩的样式，这是选拔的是主要依据。策问理论上是由皇帝亲自命题，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多是由廷臣起草，经皇帝确认即可。
　　对于策问，之前莲儿也曾讲过，策问题是以经史和时政为论题，一般有三层内容。第一层是选经义中有关治国方略的某一基本论题，让对策者从经旨上阐述。第二层则是让对策者围绕第一层中心论题，联系历代及本朝的相关治国实践展开论述、分析。至于第三层，是提出当今治国中存在的与主论相关的实际问题，让举人讲自己的见解与主张。既测试举人对经义的理解、掌握,又测试他们与经义密切相关的历史知识，而让举人们讲对时政的看法，并提出有益的建策，便是策问的灵魂。
　　整整的两个多时辰的时间，梁羽生就那么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地等候着，好不容易等到御考完一甲三元。
　　其实，这所谓的御考，元宗皇上根本就不说一句话，都是那些礼部的人在替元宗皇上问题。
　　下一个要面见皇上的，就要轮到即将提名的二甲一的梁羽生了。
　　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元宗皇上，这皇上可不是未来唱戏里的那个样子。
　　梁雨生偷偷地翻翻眼皮，欣赏了一下赫赫有名的大明元宗皇上。只见这个皇上，头顶皮弁，身着绛纱袍,红裳玉圭大带、玉佩、小绶、大绶、袜、舄，面目清秀，细皮嫩肉的，好像也是个塌鼻梁吧。正待细看，被旁边的一位官吏狠狠地踩了一脚，疼得他是呲牙咧嘴。
　　就在大明元宗皇上与未来的孙子的孙子辈的梁羽生将要展开对话的关键时刻，时任兵部员外郎的杨继盛面情紧张地走了进来，在元宗皇上的面前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有急奏。”
　　“杨爱卿，有何急奏？”元宗皇上开了金口。
　　“启奏皇上，浙南都指挥使司所辖卫所下的千户官杨忠实名具奏，举报浙南闽清卫所指挥使栗漕将万军军饷尽皆贪污，以致军士因饥饿溃逃，十之有五，军力已经十分薄弱……”
　　元宗皇上一听，状况严峻：“杨爱卿，一五一十地如实给朕奏来。”
　　“诚谢吾皇。从千户官杨忠实名举报的奏疏看来，这栗漕可谓在贪污腐败上独领风骚，朝廷发给士兵的军饷，他都要雁过拔毛，分厘折扣，导致许多士兵因饥饿而逃。对军中士兵逃跑，栗漕不但不阻止，反引以为得利之途。栗漕指使下属故意严惩士兵，逼使他们逃跑。将那些穷士兵放走，把有积蓄的逃兵再抓回经济处置，有点积蓄的则加重惩罚。这样以来，既可逐一地贪污这些有名无实军士的军饷，又可以向追逃回来的士兵索取一些罚金。真是奢贪的手法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着实令人发指。”说完将奏章双手递与皇上。
　　元宗皇上阅后大怒，御笔批红道：“军饷不可不明，国蠹不可不除！该着谁去勘肋？”
　　太傅咸宁侯仇鸾急忙向前，极力推荐时任，言称：“欲正国蠢，非兵部员外郎的杨继盛不可。”
　　元宗皇上准奏，当庭下旨，着杨继盛为钦差，赴浙南予以严查。
　　批示完奏折的元宗皇上一低头，看见了还跪在地上的梁羽生，翻看了一下有关梁羽生的资料：“你可是二甲一的梁羽生？”
　　梁羽生慌忙答道：“员生正是。”说完心里想：故事的情节里可没皇帝直接问我的这一段啊？
　　“当就是二甲一的进士了，朕就暂授你为儒林郎，可随同杨爱卿一同南下，听从杨爱卿的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