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蓝眼”行动
作品名称:蓝眼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0-18 15:25:02 字数:5388
入夜,反贪污反恐怖犯罪侦查局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局长赵其明连夜召集各处一把手,主持召开紧急专题会议。
四十五岁、方脸浓眉阔嘴的赵其明端坐在会议室的椭圆形长桌前面,用炯炯如电的目光向刚刚坐定的各处负责人巡视了一遍,见都来齐了,便清清喉咙,用一种威严而急迫的语调说开了:
“把大家叫来,占用各位的休息时间,是因为情况紧急。”他边说边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说,“我们刚刚收到美国联邦调查局设在北京的FBI办事处转发来的美国国务院反恐怖活动办公室区域事务主任马登斯亲自签署的要求我方紧急协查的绝密文件。
“文件全文如下:‘据我反恐怖活动组织调查结果表明,最近,贵国一名叫陈阿林的人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先后分十一笔,从贵国东海省东南市、以及其他城市,向华裔美籍艾略尔博士在我洛杉矶汇丰银行开设的帐户上汇入二千七百万人民币。我方经过分析认为,陈阿林是国际恐怖组织一分子,有从事恐怖活动的重大嫌疑,这笔巨额资金,很有可能是陈阿林从贵国汇入我方,经过洗钱之后,转给一个地下恐怖组织,作为进行恐怖活动的基金。鉴于近年来国际恐怖主义分子日益猖獗,活动频繁,自‘9·11’事件之后,我方深受其害,故敦请贵国配合我方,协助调查陈阿林此人的确切身份、其巨额资金的来源以及汇款动机,掌握情况,恳请贵国速报我方。祝愿双方合作顺利、愉快!”
赵其明向全局各处领导,通报了美国反恐怖组织发来的绝密文件的情况之后,反贪污反恐怖犯罪侦查处长曾令清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分析观点,他说:
“我想,美国反恐怖组织的疑虑事出有因,自‘9·11’事件之后,美国人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以前的不设防变到处处小心谨慎,疑虑重重。这是可以理解的。陈阿林在不到一个月之内汇给美国二千七百万人民币,不排除他从事地下恐怖活动的嫌疑。但据我分析,陈阿林汇钱到美国是为了洗钱,把手中的黑钱洗成白钱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们应侧重于这方面,着手对陈阿林进行调查……”
“我赞成曾处长的观点。”赵其明局长说,“陈阿林汇钱到美国的真正目的就是洗钱。”
他喝了口茶,清清喉咙,解释说:“在座诸位中,可能还有人对洗钱犯罪比较陌生,因此,在这里我想有详细介绍的必要。
“洗钱犯罪是一种典型的国际犯罪,‘洗钱’是个外来词。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芝加哥黑手党一个金融专家买了一台投币式洗衣机,开了一家洗衣店。他在每晚计算当天的洗衣收入时,就把其它非法所得的赃款加入其中,再向税务部门申报纳税。这样,扣去应缴的税款后,剩下的其它非法得来的钱财就成了他的合法收入。这就是‘洗钱’一词的来历。
“关于中国贪官外逃,近来被媒体频繁引用的一组官方数字是: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有四千多名贪污贿赂犯罪嫌疑人携公款五十多亿元在逃。其中,有的已潜逃出境……这实际上只是被检察机关掌握的一部分,精确的数字应该比这个庞大许多。”
赵局长将话题转到美国发来的绝密文件上来,说:“了解到我国关于贪官潜逃的情况之后,我们再来分析美国发来的文件就好解释了。
“我认为,这个叫陈阿林的人,肯定是使用了化名,目前,他的身份我们暂时无法了解,但据我推测,陈阿林是个贪官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局长,请问你从哪点推定陈阿林是个贪官?”侦查处副处长靳荣庭插言问道。
“小靳别急,听我解释。我是这样推理的,如果是恐怖分子向美国恐怖组织汇款,他们绝对不会通过国际银行转帐的方式汇款。那些走私贩毒者的黑钱也不会通过银行转出去。他们都是通过自己内部的地下钱庄将黑钱洗成白钱,然后再投入实业。而只有贪官,他们贪污受贿得来的巨额钱财放在国内总觉得不安全,总想转到发达国家的大银行里,然后自己趁出国考察之机,逃到国外,去过隐匿、安闲的生活。当然,更有一些贪官来不及等出国考察,在一边汇款的同时,一边做着出国叛逃的准备。我想,陈阿林就是这种人。也可以说,陈阿林汇钱给美国那个艾略尔博士,他与艾略尔的关系非同寻常,不是有着血缘关系,就是在利益上有着互相依赖,唇亡齿寒的紧密联系。”
“那我们可以立即飞往纽约,找到艾略尔博士,逼他说出陈阿林这个人,再回国逮捕他不就完事了吗?”靳荣庭说。
“不。”赵其明否定地说,“问题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去纽约问艾略尔博士,不是打草惊蛇了吗?何况即使去艾略尔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既然他用的是化名,且是在多处向纽约汇款,那我们去哪里找陈阿林?”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史灿问。
赵局长说:“是的,目前有关陈阿林的线索确实没有,但是,我相信只要下基层去查了,线索就会有的。”他转而向秘书命令道,“马上向美国方面回电,叫他们把有关陈阿林的十一笔汇款帐目传真过来!”
他继续说:“等美国方面将陈阿林的汇款帐目传真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够我们做的了。最困难的工作在于如何确定可疑的汇款帐目。我们现在要查陈阿林的汇款情况,就得从这三个过程一步步去查。”
接着,赵局长果断地说:“现在,我宣布成立代号为‘蓝眼’的重案四人小组。由我担任指挥长,曾令清任组长,靳荣庭任副组长,我们第一步工作是调查陈阿林的汇款帐目及其他的确切身份。”
散会之后,赵其明把曾令清叫到身前,悄声对他说:“令清呀,你是侦破行家了,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看我们是不是又不谋而合了。”
曾令清掏出香烟,在左手指甲上磕了磕,点火猛吸了一口,沉思道:“局长,我感觉这个陈阿林很有可能就在东南市一带。”
“是因为他的化名带有东南市一带的起名色彩吗?”赵其明问。
“赵局长,我们又想到一块了!”曾令清欣喜道。
“英雄所见略同嘛。”赵其明说,“我是根据两点来判断的,一是陈阿林这个名字,二是美国文件上把东南市列在最前面,且只说了三四个城市,可以推断,陈阿林在东南市汇的款项一定比在其他城市多,所以,文件把东南市放在最前头。”
“局长,我的意见是锁定区域与大片撒网同时进行……”
“对,我把你留下来,就想跟你商量这事的。”赵其明接过他递过来的烟点上,一边抽一边说道,“明天一早,你带两个助手去东南市摸摸底,发现线索立即跟我联系。至于大片撒网的事由我来处理。”
“是。”曾令清应道,又问,“局长,我想带靳荣庭和史灿一起去东南市,看行不行?”
“行。靳荣庭机灵果断,你沉稳老练,正好你们两个可以互补。你们可得互相照应喔。再说史灿这女孩子很有培养前途的。”赵其时说。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曾令清说着,与赵局长握握手,走出了会议室。
十一月五日早上八时三十分,曾令清与“蓝眼”案组一行三人登上了国航CA1505次航班波音七五七客机。
八时四十七分,波音七五七客机从北京起飞,执行飞往东南市的任务。
当飞机离开地面,钻入万米高空时,曾令清耳朵感觉到一阵阵发胀,像耳膜被撕裂开来似的,他不由得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曾处长,怎么啦,你的脸色不好看?”坐在身边的史灿关心地问他,女人的心就是细。
“没什么,只是右耳胀得厉害。”他回道。
“处长,你的耳鸣该治冶了。下了飞机去东南市找个医生看看。”靳荣庭劝他说。
曾令清摇摇头,说:“哪有空闲看医生啊?时间这么紧,多花了一两千块钱来东南,不是为了抢时间办事吗?”
今年四十三岁的曾令清记不清自己因执行任务这是第几次去东南市了,但是,乘客机去东南,他这是头一回。自己这个耳鸣病,算起来已落下整整八年了。他记得真真切切,那是一九九四年十月二日清晨,他去哈尔滨市办理一件凶杀案,一连熬了半个多月的夜,结果案子因凶手逃之夭夭,没有结案。那天清晨踏上回北京的特快列车时,他在瞌睡中被一种嗡嗡的声音惊醒了。起初,他以为是卧铺车厢里飞进了一只蜂,特地下床在车厢里四处察看,没有发现蜂子。他捂上耳朵听了会儿,终于发现这嗡嗡的声音来自于右耳。
自从那天开始,他的右耳就没有停止过蜂鸣。白天,外界的噪音使他感觉不到耳鸣,但一到晚上,特别是在睡觉的时候,耳鸣的声音使他怎么也休息不好,有时,他半夜里被耳鸣吵醒,感觉鸣声变成了一种噗噗的响声,像是有人挥刀向他扑来,雪亮的刀锋带着噗噗的风声,使他不寒而栗。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叫醒了妻子,叫她陪着去医院看耳朵。医生检查了他的右耳,说这是神经性耳鸣,也可能是耳血管堵塞,主要是因劳累过度,没休息好造成的,目前尚无特效药医治,以后必须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熬夜。医生开了许多“六味地黄丸”、“血管舒”之类的中成药给他,说从现在起,这些药就不要间断,只有这样,才能制止病态的扩展。
然而,曾令清一忙起来,就把医生的叮嘱全抛在脑后了,他连那一次医生开的药都没有吃完,就不去理会耳鸣了。这是由于他渐渐地、习惯了它、适应了它。他感觉到自己除了这个耳鸣病之后,完全像一个十分正常的健康人一样,没有其他任何毛病。他宽慰自己,人吃五谷杂粮,哪有没个三长两痛的?小病好养身,无病易暴卒,怕的正是没有小病呢!
没想到,今天坐飞机,因飞机起飞时的高速攀升而让他的耳朵痛得难以承受了。
东南市公安局的领导得知曾令清为首的“蓝眼”重案小组南下的消息,立即派车来接他们了。
当曾令清刚走出医院门口,迎面碰见了东南市公安局代理局长芦刚、东南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万有国和司机张小强健步如飞地奔来,
“曾处长,辛苦了!”芦刚老远就热情地向曾令清打招呼。
芦刚早就认识曾令清了,他每次出差北京,都要在曾令清那里聚聚,哥们一见就亲热地握手、寒暄。
六人上车后,车子风驰电掣般地向东南市方向驶去。
在车上,曾令清就将“蓝眼”大案的详情跟芦刚他们一一叙说了。
芦刚听罢,对曾令清说:“我马上通知户籍科的同志查查陈阿林这个人。”说罢就掏出手机跟户籍科打电话。
等他们来到东南市公安局,户籍科科长周立平就跑来向芦刚报告说:“我们已在电脑中调出所有陈姓户口查了两遍,发现,全市叫陈阿林的就有十九人。”说着,周科长将这十九人的名单和户口档案打印稿递上了来。
面对这么多的陈阿林,芦刚也感到为难了。他将这些材料交给曾令清,说:“曾处长,要不要开个专题会议讨论一下行动的方案?”
“这还用请示我吗?你是东道主,这个会当然要开,你来主持吧。”曾令清笑说道。
“令清,你是部里派下来钦差大臣,又是重案小组组长,还是由你来主持合适些。”芦刚推让道。
紧接着,东南市公安局代理局长芦刚与以曾令清为首的北京“蓝眼”重案小组人员一起,主持召开了专题会议,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会上,曾令清将案情介绍了一遍,接着,吕局长宣布了局里“蓝眼”重案小组成员名单。由芦刚亲自挂帅,担任重案小组组长,成员是刑侦处长万有国、户籍科长周立平等人。
当天,专案组就开始兵分三路,进行排查。
一路由芦刚带队,按照这十九个陈阿林的户籍所在地址,进行逐个排查。
一路由吕局长亲自率领,去全市各个银行查询陈阿林汇往美国纽约的帐目。
一路由曾令清和万有国联手带队,去陈阿林在其他城市汇往纽约的银行查帐。因为,曾令清已接到北京赵其明局长转发来的美国反恐怖行动中心的传真,传真上标明了陈阿林十一笔汇款的日期、数目和所汇的银行及地址。
靳荣庭只在东南市医院待了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出院和史灿跟随曾令清去查帐了。
两天过后,芦刚那队查完了十九个陈阿林,结果是这十九人中有三个丢失了身份证,他们矢口否认自己向美国汇款此事。
芦刚将情况向曾令清反映了。曾令清命他把这十九个陈阿林叫到曾经发生过向纽约汇款的银行,让工作人员指认。
然而,结果让人沮丧,这十九个陈阿林都不是去银行向美国汇过款的人。
这十九人中,只有一个家住东南市西城区的陈阿林与当地银行帐目上的实名身份与地址相符。
警方将这位陈阿林叫到公安局,进行重点盘查。
这位陈阿林对干警说:“我确实没有在银行汇过任何钱。一定是有人冒充我汇的。因为我的身份证丢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去补办。这个往美国汇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拣到我的身份证的人,也有可能是从别人那里搞到我的身份证,再拿了去银行汇款的。”说着,他将丢失身份证的事说了一遍。
警方将这个陈阿林带到银行去指认,也被银行工作人员否认了。“那天来汇款的男人提着两个密码箱子,”西城区商业银行的一名办理汇兑手续的女工作人员小燕回忆道,“来汇款的人比这个陈阿林穿得阔气多了,人也长得标致多了,长相和身材都不对。那人好像还带着一副茶色太阳镜,对我说,他的一个在美国纽约的亲戚叫他处理了几处房产,现在,他得将这笔房产款汇过去。他是用现金汇的,不是转帐。我们也不好问他这笔钱的来路,这是银行工作人员不充许问的。”
“帐目上不是表明陈阿林在这个银行连续汇了三笔款吗?”吕刚局长向这位工作人员询问道。
“是的,”工作人员小燕说,“他汇过三笔钱,第一笔是一百五十万,第二次是二百八十万,第三次是一百一十万。在陈阿林来我们银行汇款的时候,我国中央银行已在制订《金融机构反洗钱规定》、《人民币大额和可疑支付交易报告管理办法》和《金融机构大额和可疑外汇资金交易报告管理办法》三项规定了。如果按照规定,凡是发生一百万元人民币的交易支付,银行有权认为这笔款项是可疑支付,迅速报告有关部门,将这笔支付的全过程记录在档,进行全程追踪,一旦发现是用来洗钱,或者是黑钱转移到国外,便立即拦截、冻结这笔资金。但当时只是讨论稿,直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实行,我们也不无权干涉。”
而曾令清在其他城市银行查询的结果是,汇往美国纽约艾略尔博士的巨额款项中,并不单单只是陈阿林一个人,汇款者使用了“武得胜”、“费蒙清”、“劳豪迈”等多个名字,而且都是用真身份证办理帐号汇的。
依照曾令清的判断,这么多名字,没有一个是真名。到底是谁汇的款,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清楚。
线索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