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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挥汗如雨的一天

作品名称:我那风雪侵袭的2002      作者:湘水楚风      发布时间:2017-10-12 10:51:35      字数:8546

  2003年的第2天天气不错,有转晴的迹象,不过温度仍然很低——餐厅的温度计显示才华氏37.4度(即3摄氏度)。陈芳在陶姐家宫殿一般富丽的厨房里忙碌了1个时辰,做了3份精致的法式早点。
  今天陶姐看起来气色不大好,胃口也差,可能昨晚没睡好吧。陶姐和陈芳谈了去欧洲旅游的事情,日期定在后天。陶姐还和我聊了一会工作的事,说我可以到她的歌舞厅里负责安保消防,舞厅现在的保安队长年后就辞职了。要不就去艺术学校进修几个月,到她的舞厅当歌手,收入也相当可观。她还夸奖了我唱歌字圆腔正、高音非常棒。
  我知道在陶姐那里做她不会亏待我,但我最不喜欢在歌舞厅这种吵吵闹闹的环境里工作,这样我的头简直会爆炸。我只好委婉地拒绝了她的美意:我实在不愿意留在西安,我想带陈芳回重庆发展,开个农家乐、火锅店什么的。
  去欧洲之前,陈芳还想去幼儿园看看小女儿——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才3岁半的韩晶晶。两年前法院把小女儿判给前夫时,她甚至万念俱灰,做了一回傻事,只差一步就进了鬼门关。陶姐是她今生的救命恩人。
  陶姐开车送我们一起去看小晶晶。我给晶晶买了玩具汽车和一些零食。别看小晶晶才3岁半,却也和她妈一样,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惹人喜爱: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一张俊俏的瓜子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挺挺的小鼻梁,红润如樱桃的小嘴唇,肤色白里透红,光滑如玉。而且,她的嘴巴也特别甜,陶姐和我挺喜欢这个小不点的。
  果不出乎我所料,陈芳又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晶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妈妈“新妈妈一点都不好,我不要新妈妈,爸爸不抱晶晶也不带晶晶玩”,并死死抱住妈妈不放。临走的时候,幼儿园老师好不容易才把她们母女俩分开,并把大声嚎哭的晶晶抱到了游戏室。
  陈芳却还“赖”在幼儿园门外不愿走。而幼儿园老师很快又把小晶晶抱了回来——她实在“降服”不了她。才一会儿功夫,晶晶的眼睛就哭肿了。
  陶姐说,陈芳你就带孩子玩半天吧。
  陶姐蛮喜欢这个小不点。她带小晶晶去玩了好多机动游戏,带她逛购物广场买了几套新衣服,还带她去吃了小朋友最爱吃的麦当劳。陶姐告诉她:只要小晶晶不哭鼻子,在幼儿园乖乖听话,以后还带你去游乐场、吃汉堡。
  在购物广场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我看见陈海生老板的丰田车了。忠于职守的小谢司机,恭恭敬敬打开副驾位的车门,将一位身材高挑、气质非凡的中年女子迎下车,又从后备箱里取出旅行箱,紧跟着她朝广场右侧的酒店方向走去。我猜她一定是陈海生的老婆。那次我去陈海生老板被打砸得一塌糊涂的办公室时,办公桌那块碎裂的玻璃下,压着好几张他和这个女人的照片,还有一张蔡依玲的艺术照。
  我没有把我的“发现”告诉陈芳——因为工地最近发生的尽是“倒霉事”,是不能说给陈芳听的“秘密”。
  中午小晶晶再回幼儿园的时候,果真就不哭不闹了。她很舍不得陶芳菲阿姨,也很不愿意与妈妈分开。她还“人心鬼大”地在妈妈耳边小声说我坏话:“妈妈,你有了‘新爸爸’之后,会不会不要晶晶了?”
  陶姐被她逗乐了:“你看,现在的小孩,可比我们那时候懂事多了。”
  在小蓓蕾幼儿园门口,我与陈芳和陶姐分开了。她们要去中青旅报团、办签证。我下午还得去火车站挣点过年钱,晚上还得继续写我那部反映底层苦难生活的小说呢。
  本还想抱抱陈芳,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有点难为情,只好作罢。
  现在,我的心胸豁然开朗了。路上,我意兴盎然地吟起我的偶像诗人汪国真的《山高路远》:
  呼喊是爆发的沉默/
  沉默是无声的召唤/
  不论激越还是宁静/
  我祈求只要不是平淡/
  ……
  大诗人在重庆某新华书店的一场新书签售会上,在我买的诗集的扉页,用遒劲、潇洒的草书写下“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两行励语。当年,捧着那本汪国真亲笔签名的诗集,我如获至宝,获得了无穷的精神力量。
  的确,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也没有比脚更长的路。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永远是你自己。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逆境,不管遭到什么样的不幸,记住,永远都不要放弃。理想不死,信念不灭,你就依然是命运的主宰,希望也永远在你的前方召唤!
  我想:即使我现在不名一文,我也不再会为未来而担忧,也不再害怕行囊空空地回家。经历了2002年两场风霜雨雪的洗礼,我己经变得稳重、成熟、坚强。而且,我己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我,我也不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着——而是为陈芳、为父母与亲人、为梦想而活着。我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后来,在农历2002年腊月西安的第一场大雪中逃离后,我并没有去村支书为我“跑”的那个职位——秀山旺*隆玻璃厂保卫科长,而是通过自身努力应聘上了《重庆晚报》的记者,在那个我热爱的岗位上开花结果、做出了一番成绩,后来还出版了长篇小说、加入了重庆市作家协会……
  我没有让父母失望,也让妻子陈芳以我为荣,更没有让乡邻轻瞧与白眼。后来,我甚至还成为我就读的小学、初中、高中招生宣传时的“典型优秀人才”……
  下午,我在火车站找了差不多1圈,才在1座“铁山”下发现了大军他们三个。——他们好象靠在载重汽车半人多高的大车轮上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真能睡!
  我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并递给他们每人1个汉堡包、1瓶营养快线“贿赂”他们。
  李传看到我时如获救星:“三哥,你总算来了,我都累得骨头散架了!”
  大军兴奋地对我说:“大兵老弟,这是桩划得来的大买卖,下午可要竭尽全力哦。看阵势,他们今天要把这座‘铁山’搬完哩。那个装卸班长四处找人去了!”
  李销还故作神秘地说:“三弟,你猜我们一上午赚了多少?猜对有奖。”
  我信口猜了一个数字说:“最多30大洋呗!”
  没想到李传一个劲地摇头:“太少了,说得太少了!”
  我又猜了两次,还是不对。难道他们一上午就挣了50?
  50,绝对是一个诱惑力巨大的数字。因为在我们重庆秀山,请木匠师傅从早到晚“打”一天家具,最多好饭好菜、好烟好酒招待,再付20块工钱。
  没想到他们三人一上午真的挣到了150块!
  货场10多车皮的生铁,每个火车皮都是60吨,是附近某机械厂的,今天计划全部装走。可是,人手实在不够。所以,当大军他们三个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那个体型肥大的装卸班长几乎喜出望外,好象在地上捡到了宝贝一样开心。他给了大军他们一个极具诱惑力的价钱——装1车30块!
  最近天冷,加上许多装卸工人都是外地人,趁现在车票还好买,提前回老家了。人员紧缺,那个装卸班长真是心急如焚啊。现在的装车价格,比原先涨了50%。
  而装卸大队原有的两台装载机,今天见鬼似的全瘫痪在修理厂里。
  每车载重约10吨,也就是每吨3元。而每一条4个“拱”的生铁重约25公斤,40条就是一吨。——即李传每把1条生铁甩进汽车里,就是7分5厘钱。现在李传居然赚了50块钱,他大约搬了700条生铁。按工作5小时计算,每小时约140条,每分钟约2.5条……这样计算下来,劳动强度并不算大,不至于累得靠在车轮上也能睡着啊。
  而这50块工钱,在西安都可以买100个又甜又脆的洛川红富士苹果了。路边的水果摊,5毛1个随便挑。我不禁心生好奇:他们今天能破100吗?
  狼吞虎咽地补充了我带来的“营养”后,他们三个和我开始努力奋战了。毕竟,象今天这种工价暴涨的机会实在难得。
  装卸大队有限的人手把这18车皮的生铁卸在货场后,个个累得象发生“高山反应”的登山者,呼吸困难、心跳加快、头痛、恶心,不要说再继续干体力活,就连走几脚路或大声交谈都备感费力。他们都是2人负责一个车皮,空着肚皮奋战了好几个钟,才象炊事员掏南瓜瓤一样“掏空”了那些火车皮,把上千吨铁块“陈列”在了铁轨下的货场上,宛如一座座深灰色的小山丘。
  在当时,就算给他们再多的钱,他们也不愿干活了。——得先歇息半天恢复下元气再说。
  卸车皮不易,可装车皮更难。卸车皮时,打开车皮的小门,靠门边的许多生铁块都会顺势倾泻而下。而且,在车皮里,还可以借助那把结实的洋铁锹“推”下去一些。即使是用手搬,也只须弯下身双手将那约25公斤重的铁疙瘩微微抬起,然后轻轻“放”下……而装车皮时,载重汽车的车箱底,离地面都差不多有1人高。你必须双手把那条长约70公分的笨重铁块抬起,然后侧身,用力地甩到高高的车箱内。即便你站在2—3米高的“铁山”上做这一动作,仍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好在那种生铁锭1条由连续4个乌龟壳形状的“拱”组成,在翻砂铸造时,乌龟壳与乌龟壳的联结处,厚度往往只有1—2厘米左右,加上含碳及杂质较高(含碳2%—4.3%),很容易断裂成两三截。所以,我们在比较劳累的时候,可以挑一些断裂的、质量比较轻的的铁块装车。这也算“劳逸结合”吧?
  天气真的很冷,尽管戴着劳保手套,可将铁块拧在手心,仍有冰寒刺骨的感觉。而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也让我们大汗淋漓,全身湿透。那汗水一但冷却下来,粘在内衣内裤上,更是让人冷得直打冷战……
  整个下午,我们四个当兵的就数我干劲最足,一边挥汗如雨,还一边为他们开“个人演唱会”。他们三个由于体力透支得厉害,下午全都有气无力的,效率和上午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我只得用我的歌声为他们提神打气。
  但大军他们也不想拖我的后腿,跟着我一起唱起一支支军歌,为自己鼓劲加油,把他们的全部气力都使了出来。
  我们这边热火朝天、开心快乐的工作场面,把司机和押运员逗乐了。他们不时给我们发香烟,要我们多歇会儿,不要长时间超负荷地干活。
  他们哪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呢?现在我们袋里没几个钱,又每天要吃要喝要住的,有活干的时候就必须拼命干活。而且,离春节不到1个月了,怎么也得寄500块钱给家里过年吧……
  在平时,大军他们就爱听我哼歌、讲故事什么的,给他们解闷解乏。我也每次都有求必应——谁叫我是兄弟四个里唯一的“文艺兵”呢?
  当兵4年,之所以连队里的干部个个喜欢我,是因为我不仅文笔很好,而且颇有文艺才华。他们写工作报告、讲话稿、活动方案什么的,都得有求于我。而且,连队里教唱歌、排练文艺节目什么的,好象根本不是他们的份内事,他们早“承包”给我了。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在军报、军刊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也让连队出足了风头,连团长李卫国都到咱们连队找我下棋了——只可惜我没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
  大军他们叫我“文艺兵”,不仅因为我在文艺方面特长突出,还因为他们三个自认为在军事素质方面都远胜于我。大军、李销都当过排长,我自然不能和他们比。可我也当过班长,至少比李传强啊。可是李传是部队里的神枪手,还因为拿了射击冠军而荣膺二等功呢。我在部队4年也拿过6次大赛第一,可没一次与军事素养沾边,都是唱歌比赛冠军、征文比赛一等奖什么的。有必要说明一下,我也并不是军事素质不过硬,但要拿到前8实在勉为其难。在全连或全营,我本就是一个让战士们轻瞧而且妒忌的“靠投机取巧而受领导待见的文艺兵”。甚至我在部队记的那个二等功,也是因我那篇写我团强军举措的报道,被师部点名表扬并号召全军学习才评来的。
  和团长对弈那次,我的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团长特来连队找我切磋象棋,我却误解了他此行的真实目的。连长要求我一定要赢下来,可指导员却一再提醒我一定要让、要输。我都不知道究竟应该听谁的。
  下棋时,围观的干部和战士很多,团长李卫国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李团长棋艺中等偏上,我可是高中时的象棋冠军,还潜心研究过象棋特级大师胡荣华的棋谱。第1局李团长全力以赴,多次陷入沉思。察言观色的我于是故意露出破绽,下出几步缓招,让他最后逆转了。第2局,我改变了套路,让团长全盘没有一丝赢的机会,我轻轻松松扳回一局。第3局,李团长不仅赞扬了我的棋技了得,还夸奖我那篇发表在军报上的《人生如棋》写得富有哲理。他还说他特别喜欢“我愧局中添一卒,谨随车马定全局”之类的句子。于是,我就“浮想联翩”了。好一个“谨随车马定全局”的暗示!在我们团,他和团部的领导干部就是“车马”,而我就是“局中一卒”啊!于是,在形势大好之下,我不愠不火地走向了“安乐死”。第4局,我不顾连长不断向我使脸色,在下了半局好棋之后又“习惯性崩盘”,频频将“帅”暴露在李团长的火力攻击之下,李团长巩固好自己的后方,立即向我发动连环攻击,让我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番躲闪腾挪之后,我见大势己去,主动缴械投降了。
  以1:3输给我尊敬的团长之后,我就被连长提拔为3排2班班长。
  而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李团长回去之后,打电话将连长狠狠训了一顿,还提到了我:“把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连队搞成今天这样乌烟障气的,你这个连长难辞其咎……那个下棋的小伙子是有才,脑瓜子也灵活,可就是政治觉悟不高,表里不如一,尽会谄媚取宠,难堪大任啊!”就这样,我这个3年兵龄的“文艺兵”,就与排长或者军事学院擦肩而过了!
  实在有点可惜!教训不可谓不深刻!——陪领导玩,也要全力以赴!故意让、输,不是看不起领导,就是居心叵测。就会失去上进的机会。
  在装车的过程中,我跟大军他们说了我看见陈老板的老婆来西安的事情,他们好象对此并不关心,只关心今天能不能挣到1张百元大钞。不过,我以一首《EighthRouteArmy'sSong》,骗取了大军讲初中恋爱的故事。这首英文名的歌,事后让大军他们大呼上当:不就是《八路军军歌》嘛,他们也会!
  李传恰到好处揶揄了我一句:不怕大兵会打架,就怕大兵有文化!
  这个“口袋”是大军自己“钻”的。他说,中文歌听腻了,大兵你给我唱一首英文名字的歌,我就给你讲我的初恋故事。他的初恋章小琴,不仅是班花,还是校长章景明的亲侄女,英文歌唱得贼好。
  英文歌我其实也会1首,就是那支《YesterdayOnceMore》。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这种淡淡忧伤的怀旧歌曲,唱得慷慨激昂。以致高二那年全校歌唱大赛,因为这支英文歌,决赛前被同学们一致看好的我最终名落孙山。后来,我再也没唱过英文歌曲。
  而《八路军军歌》就不同了,正适合我,还有大军、李销、李传慷慨激昂地演绎。于是,我们以货场为舞台,倾情表演了一首气势磅礴的四人大合唱:“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这神圣的重大责任,都担在我们双肩。”
  不得不承认,大军也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他的娓娓道来,让我们听得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学校围墙外是一望无边的稻田,飘来微甜的稻香,阳光暖暖的,刮着轻轻爽爽的秋风。章小琴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了一个废弃有好些年月的防空洞前。要知道,那时家里、学校频频给我们施压,家和校园我是再也不想呆了,我们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有……章小琴扯去洞口的野草与牵牛花藤,又将一块大大的水泥瓦挪开,我们双双钻了进去,点亮了洞里的蜡烛,我与她肩并肩坐在她铺好的那块棕垫上。章小琴比我大7个月,此时她比我更主动,仿佛有些迫不及待,抱着我的头使劲吻我……”
  讲到要紧处,大军突然一个急刹车,中断了精彩的讲述,好象他正专心致志地握着方向盘,突然有一头体型庞大的水牛从马路穿过,他右脚敏捷地点了下踏板。有点过分的是,他是慢条斯理地抽完了一支红双喜,才重新开讲,吊足了我们的胃口。沉不住气的李传,甚至都催促老大三次了。
  “我当然被她突如其来的热吻弄得惊慌失措啊,在换气的间隙里,我连问了章小琴三遍“你怎么啦”。章小琴并不回答我,只是盯着我的嘴唇狂吻,后来就满脸泪水。我尝了尝她眼泪的味道,与我的一模一样,有点咸。后来,我也就有点身不由己了,我的手不安分地钻进她的衣服内,在她温热而柔软的背部摸索着……章小琴在闭上眼睛听任我抚摸、亲吻、摆布的过程中,发出了一声很大、很长的尖叫声,让我顿时莫名紧张起来,额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子……两个月后,章小琴转学了。她那个当校长的伯伯,也把我开除了。没有章小琴的日子,我度日如年,我甚至吃惊自己竟然没有疯掉……”
  大军说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上了一根香烟。
  李销说:“大哥真是英明神武,只一次就让小琴姑娘怀孕了。她转学去了哪里?你们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李传也提了一个问题:“大哥,章小琴是丰满型的?还是苗条型的?”
  大军却摇头不语,用一句“先干活,等一会再讲吧”搪塞了过去。
  他偷偷地侧过脸去,用衣袖迅速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这一细节,被我无意中捕捉到了。看来,他对章小琴仍然是一往情深啊。
  晚饭的时候,大军才告诉我们:当他再遇到章小琴的时候,她己经“大腹便便”,准备嫁给有钱人家当“阔太太”了。小孩当然不是他的,因为那己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他觉得生无可恋,就参了军、入了伍,在部队干了整整四年,想设法忘掉这段苦涩而纠葛不清的过往……
  下午装完第5车的时候,我们己经进账300了。在李销唱了一段《常回家看看》之后,李传给我们唱了一段《常回家看看》的恶搞版本:“找点时间,找点空闲,背着炸弹,到银行看看。警察准备了一副手铐,狱长张罗了一床毛毯。生活的烦恼,跟记者说说,抢劫的细节,向警察谈谈……”
  这家伙,总是不学无术!
  本来嘛,李销都快把我的眼泪唱出来了——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我们可敬可爱的车行老师,把这歌词写得太深入心坎了。我敢说这歌30年后依然会深受老百姓欢迎,因为它唱出了“北漂”、“南漂”、海外游子、边防战士以及千千万万农民工共同的心声。
  而李传这一胡闹,把我正在酝酿中的泪水生生地击退了。现在,我真的好想家,好想家中的爹娘。
  歌词恶搞、改编的歌我也会那么几首,不过我总觉得唱歌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应该对音乐家表达充分的尊重与敬意。大军也“严厉”批评了堂弟李传唱的歌词乱七八糟,而且唱跑调了,跟大兵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要求”我也唱一支改了歌词的歌给,好好给李传示范一下。
  我也没有推辞,应付了他们一首我改编的《上海滩》:“股市,股票,一周五日牵动我心跳。炒尽了,沪深创,混作红绿一片妖娆。有赚,有赔,不到销户分不清盈亏。猛涨,暴跌,股市里边天天都有。低买高卖,长线短跑,似着魔一般去炒。买千遍,卖万回,亦未能解得此中奥妙。时跌,时涨,几人分清是走是留?仍祈望,早解套,价随指数节节高。”
  这首改编的歌词,我曾投给了军报,结果石沉大海。——想必炒股这个题材是非常令人敏感的,且与军队的精神文明建设驴头不对马嘴。
  为了激励我们鼓足干劲加油干,装卸班长在晚饭时间甚至为我们提供了可口的饭菜、还有浓香扑鼻的筒子骨萝卜汤……
  晚饭后继续再战,大军他们的精神好多了,可还是手使不上力,只能尽挑一些小铁块装车。我也累得全身酸痛不己,骨头也象随时都可能散架似的,每个关节既软又疼,恨不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歇息一会儿。
  坚持到晚上将近9点的时候,上千吨生铁最终还是没能全部装车,约剩下三分之一。装卸班长眼看大势己去,只能叫大伙儿收工了。
  听到收工的好消息时,我们今天下午的第8车货也差不多装完了。那时,我简直太兴奋了,就象在部队拿了打靶冠军一样。再这样干下去,恐怕非得累死不可。
  我们四个齐唱起《众人划桨开大船》,乘胜追击,一鼓作气,“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很快就把载重汽车的车箱填充得满满的。可由于我们体力严重透支,尽管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把尾箱的铁门关上。最后还是在司机与押运员的帮忙下,我们才最终“大功告成”。
  一天的劳碌终于结束了,大军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冲进了货场旁边的休息室里,霸占了烤火炉四周的最佳位置“席地而睡”,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则保持着绅士风度,坐在靠墙的水泥凳上,想念着我的陈芳……
  结工钱的时候,大军领到了390元巨款。装卸班长还大力表扬了我们,安排我们明早继续。而10来个效率低下的临时工,直接就被这位班长“咔嚓”了——这活你们干不了,明天到别处干吧。
  大军给我分了90元,以表彰下午我的“英勇奋战”;他们三个,也终于破100了,不多不少,每人赚到了一张红通通的“毛主席”。
  朝我们温暖如春的铁皮房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尽管我们今天挣到大钱了,心里乐滋滋的,可两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不听自个儿使唤,走不了多远就要歇一歇。好几次我们都想花几块钱搭辆三轮摩托回去,可大军认为现在就拆开这张中国最大面值的钞票不妥,终究只能想想而已,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100元,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要知道,在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广东沿海,一名产业工人每小时的薪水,只有2.5—3元,每天干足12小时,才可能拿到30块钱以上。大军他们挣的那张百元大钞,己经相当于工人3天加班加点的劳动报酬了。只不过,相比他们坐在宽敞、洁净的制造车间里,不用日晒不用雨淋,每天只要重复着相同的、简单的、劳动负荷不大的动作,就可以赚到几十块钱,我们挣的,那才真的叫做血汗钱!
  回到出租屋,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上换洗衣服,去澡堂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之后,我们又去一家小饭馆炒了4盘荤菜,叫了1箱青岛啤酒,大口嚼着肉,大杯喝着酒,热烈庆祝今天的大丰收,直到深夜。
  离开小饭馆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微醺。结账我们是AA制,每人花掉了18块5,大军还掏10块钱买了瓶红星二锅头,打算明天送给那个胖胖的装卸班长。
  街道上静悄悄的,除了我们四只晚归的“醉猫”,一个人影也没有。一阵阵凛冽的北风掠过,割得我们的脸与手生疼。一盏盏路灯兀自昏黄着,睡眼惺松。己经下半夜了吧?
  新年的次日,真是挥汗如雨的一天啊!尽管全身筋骨酸痛不己,我们却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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