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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学路上

作品名称:校园里的山菊花      作者:冬天的火锅      发布时间:2017-10-11 10:37:10      字数:4255

  一
  
  一九八四年,九月初。
  炎热的夏天暴晒了好几个月,太阳暴躁的脾气收敛了起来,开始变得温温和和。早晨时分,微风吹过来,凉飕飕的,稍稍有了些秋天的味道。
  山东的东南部,沂蒙山区。
  三十多年前的解放战争时期,就是这里,因为一场“孟良崮战役”而闻名中外,被人们广泛关注和演绎。解放后,人民公社化,这里又因为山多地少,交通闭塞,经济不发达,成为最贫困潦倒的落后山区,而渐渐被世人遗忘。
  现在,“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好几年了,历尽磨难的伟人邓小平在农村推行“大包干”也已有两年。山区里的人们分到了承包地,种植自己说了算,可以养鸡、养猪、养羊、养牛,人们感觉开始有了自由,生活重心燃起了希望。
  沂蒙县县城。大清早。
  一辆红白相间的老式客车,慢吞吞地从车站里开出来,“稀里哗啦”地抖动着,发出很大的噪声,一路往北,老牛一样地蹒跚着,出了县城。
  估计是跑了好多年的缘故,客车显得已有些破旧。客车的顶上,四周围着一圈铁架子,圈内是一大堆行李,一张尼龙大网罩在上面。前挡风玻璃的右端,挂着一个牌子,哗哗啦啦,不停地抖动着,白色的底子上面有一排红字,写道:“沂蒙——青岛长途”。
  客车上人不多,只有不到一半的座上有人。估计是乘客怕颠簸,大都靠车前半部分就坐。
  不过也有不怕颠的。
  客车后面倒数第二排,坐着一个小伙子,大名叫窦有财。一米六八的个子,小平头,一双小眼睛,咪咪着,清瘦的脸颊黑黢黢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天天在野外暴晒,让太阳给烤的。
  窦有财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灰色中山大褂,灰色的直筒裤子。内行人知道,衣服料子是当地的踏板式手工织布机织出来的,当地人称这种布叫老粗布。
  老粗布是窦有财的姑姑织的。姑姑大名叫窦桂芹,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一直未出嫁,独子生活在窦有财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宅子里,除了上坡干农活外,回到家就待在屋里纺线,织布。
  老粗布又叫老土布,它的织造工艺已在民间流传了上千年,到了宋末元初,有位叫黄道婆的女人,把老粗布的加工工艺进行改良,改善了设备,提高了效率,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被后人尊为纺织业的祖师爷爷。
  老粗布,看起来粗拉拉地,很不起眼,其实制作工序很复杂。把棉花从地里摘下来,去掉里面的棉籽,然后是纺线,一直到上机织布,要经过大大小小七十八道工序,其中主要工序:轧花、弹花、整棉絮条、纺线、打线、染线、落线、整花型、整经做纬、闯杼、掏综、栓机、织布、了机、修布。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规范。
  窦有财今天穿的老粗布裤子褂子,是姑姑织的布,母亲手工缝制的。还有脚上的鞋,黑色的老粗布做面,橡胶皮子做得鞋底,也是母亲在夜里,昏暗的煤油灯下,带着顶针,一针一线地缝了三个晚上才做好。
  正应了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褂子做得有点肥,估计也是今天刚穿上,不太合身,老溜肩。“等我进了大学,好好学习,把纺织工艺再改进改进,争取成为第二个黄道婆。”窦有财坐在座上,时不时地用手往肩上拽着溜肩的大褂子,内心里憧憬着,眼睛茫然地一会儿瞅瞅窗外,一会儿偷偷瞄瞄四周的客人。
  “小伙子,去青岛?”窦有财正愣神呢,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窦有财很吃惊,回转身子往后看看。身后坐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的样子,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男孩大概五六岁,双手正抱着个煮熟的大苞米棒子,放嘴边不停地啃着,撒了一身苞米粒子。
  窦有财一看不认识,心里话:“这是出门坐车无聊,找人闲拉呱,也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少招惹为妙。”心里合计着,也不敢搭话,就咧咧嘴,呲呲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冲着后面的中年汉子点点头,算作应答。
  那个中年汉子见窦有财没有应答,也自觉无趣,一手扶着正在啃苞米的孩子,耷拉着脑袋,不再出声。
  二
  客车慢吞吞的在公路上跑着,“突突,突突”,一路颠簸。
  坐在车箱里的人觉得无聊,大都坐在座上打起盹来。整个车厢里,只有最后排的小男孩还在啃苞米,“吧唧,吧唧”,不紧不慢地啃,很有耐心。
  窦有财呆呆地坐了一会,突然想起啥似得,弯腰瞅瞅脚底下的从脚底下的大布包,伸手拿出一个大信封,抽出里面的一个折叠的纸来,仔细端详着。
  “哎呀来,了不起啊!小伙子,你这是要去上大学啊!”最后排的中年汉子不知啥时候往前探着身子,看到了窦有财手里的纸片,惊奇地喊道,“青岛纺织工学院。这个学校我知道,离我家不远。”
  窦有财回过头去,咧了咧嘴,呲呲牙,也不吭声,轻轻点点头,算作应答。又怕被人抢去似得,赶紧把纸片掖进信封收起来,放回大布包里。
  今天早晨,窦有财临上车前,母亲一再嘱咐道:“第一次出远门,也没个人照应着,路上千万要小心,看好自己的东西,无关紧要的人,别随便搭腔。”窦有财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已经说五遍了。”
  窦有财的娘老不放心,一直唠叨。
  现在,客车早已开出了县城,窦有财记住了母亲的嘱咐,独自呆坐着,即便被人搭话,也是一言不发。
  三
  刚刚过去的那场高考,窦有财觉得太遭罪了,现在回想起来,恍恍惚惚的,好似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拿到了大学通知书,已经要去报道了,心里感觉还很虚脱。
  高考就是一场炼狱。“能扒去一层皮。”窦有财心里嘀咕着,想起了魏淑莲。
  魏淑莲是窦有财邻庄的一个姑娘,和窦有财同岁,都属蛇。魏淑莲的姥姥家就是窦有财的老家窦家崮。
  很小的时候,魏淑莲的母亲身体有病,魏淑莲一直跟着姥姥在窦家崮生活,上小学时不仅和窦有财一个班,还是同桌。
  一想起魏淑莲来,窦有财脸红了,他想起了小学三年级时,课间嬉闹,窦有财扯掉了魏淑莲的裙子。为此,窦有财挨了母亲一顿揍。魏淑莲为此还转回自己村的小学上学。
  “长大了你必须来我家,娶我做媳妇!”临走时,魏淑莲瞪着个大黑眼珠子,咬着牙说道:“我姥姥说了,谁看了你的身子,那个人就是你命里的男人。”
  魏淑莲回到自己村里,窦有财再也没见到她。“没想到在高中时,又碰到了。”窦有财在心里嘀咕着。
  窦有财上高中时,恢复高考好几年了,学校里不再搞勤工俭学,抓学习抓得很紧。“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老师批卷子,打出的分数都要求保留到小数点后两位。学生都必须住校,吃饭也要赶时间,跑步前进。
  有一次,窦有财在教室里多坐了一会,才赶去食堂。正在往食堂窜,迎面来了一个女孩,窦有财没在意,往边上一侧想溜过去,没成想那个女孩也跟着一侧身,一下堵住了去路。
  女孩站在那里,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口小虎牙,说道:“窦有财啊,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魏淑莲。”窦有财从上到下瞅了魏淑莲一顿,说道:“变化太大了,我真得认不出来了。”
  魏淑莲闪开了路,一边走着一边回头调皮地说道:“你还记得咱俩的账吗?”
  窦有财一下子慌了,脸变红了,假装没听见,慌慌张张溜走了。
  三年高中,读书答题,昏天黑地。为了考上大学,解决户口问题,窦有财咬牙坚持着,偶尔和魏淑莲撞见也是点点头就过去了,顾不得说话,不过内心里都是互相鼓励,毕竟小学同学过。
  离高考没几个月,学习更加紧张。魏淑莲突然失踪了,窦有财一打听才知道,魏淑莲的母亲重病,需要照顾,魏淑莲辍学了。
  “真是遗憾啊。魏淑莲学习很好,如果参加高考,现在一定会和自己一样,坐在去上大学的车上。”窦有财坐在客车上,思绪来回飘摇
  四
  客车在公路上奔跑了好几个小时,中午时分,开进了一个城市的车站,“咣当”停下了。
  正在回忆高中生活的窦有财一愣神,抬头看看窗外,以为到站了,惊慌失措,赶紧抓起大布包子往外窜。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窦有财回头看看,还是那个抱孩子的中年汉子,笑着对窦有财说道:“还没到站呢,这才刚到日照市,青岛离这儿还远着呢。”
  窦有财茫然地点点头。把布包放脚底下,又坐回座位。
  “我叫宋建国,在青岛国棉三厂上班,老家也是沂蒙的。”中年汉子从上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蓝本本说道:“这是我的工作证。”窦有财没敢去接,伸过头去仔细看了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说道:“奥,是宋大哥啊。”
  “嗨,坐了半天车,终于听到你说话了。”名字叫宋建国的中年汉子笑着说。
  窦有财一下脸红了,说道:“俺第一次出门,怕生。”
  宋建国笑笑,说道:“初次出门,都紧张,害怕遇到坏人。”宋建国想起啥来似地说道:“我给你看着行李,赶紧去上个厕所吧,还有好长的路程泥。”
  经宋建国一说,窦有财才觉得肚子早就憋得和个小鼓似得,嘴里说声:“谢谢。”赶紧下车去上了趟厕所。
  等客车开出日照站,来到大路上,窦有财和宋建国熟络了不少。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
  宋建国老家也是沂蒙县下面一个山村的,说起来,离窦有财家仅有十几里路。宋建国的父亲十几岁参军闹革命,解放青岛时已是副营长,部队领导决定留下部分干部转业地方,宋建国的父亲成了国棉三厂的第一任工会主席。
  国棉三厂的前身是日本开设的,名字很拗口,日清纺绩株式会社青岛隆兴工场,始建于二十年代。1949年夏天青岛解放,该厂定名为“国营青岛第三棉纺织厂”。
  宋建国在青岛出生,上学,及至上到高中时文革爆发,学业中断,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回到父亲的老家沂蒙县做了知青。八零年才返回青岛,顶了父亲的班,在国棉三厂织布车间做了一名维修工。
  窦有财听了,很感慨。说道:“俺村里也有插队的知青,十多个人呢。”
  “你是哪个村?”
  “窦家崮。”
  “蒙山北边的窦家崮?”
  “是啊。”
  “哎呀来,真是太巧了。我家你嫂子就在窦家崮插队。”
  “真的吗?也太巧了。”
  “你要去的青岛纺织工学院离我们家不远。学校里的学生们还常去国棉三厂参观实习。今天能碰见你也真是缘分。”宋建国说道。
  “俺真是太幸运了,我一上车就愁着咋去学校呢,这下好了,由您带着俺。”窦有财感激的说道。
  “今天我家你嫂子没来,她若见到你可高兴了呢。她高中时就报考的青岛纺院。刚去上了没半年,“文革”爆发,学生闹革命,教授进了牛棚,学校解散了。唉,可惜了……”宋建国说起“文革”,一脸的悲愤。
  “奥,那是挺可惜的。”窦有财附和道。
  “不知道今天客车啥时到青岛,若天黑了,就去我家吧。你嫂子的祖上留下一套摞房,回城后你嫂子没有工作,这不是嘛,沾着改革开放的光,就用自己家的房子开了个家庭旅馆。”宋建国顿了顿说道:“你今晚就住我家。放心,不会收你的住宿费。晚上和你嫂子拉拉呱。你嫂子这个人大咧咧,念旧,若知道你是她下乡那个地方的人,肯定和你叨叨个没完没了。”宋建国瞅瞅窗外,说道。
  “啊,天黑前还到不了青岛吗?”窦有财吃惊地问道。
  “从胶州湾北部进出青岛只有小白干那一条路,靠近楼山后那里的一段路常堵车。我上一次乘车,晚上十点多了才到家。”宋建国瞅瞅窗外,说道:“不知道今天咋样,但愿别堵车。不过要是真堵车,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你放宽心,今天跟着我保你安全。”
  窦有财听了,茫然地瞅着窗外,无论宋建国说啥,总觉得心里没个底数,满脸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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