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沉着冷静

　　仇惠敏看到姚大庆冷漠的态度，说话又不给自己打顺风旗，几次想发怒，她始终打不开缺口。“大哥，你说我小题大做，四儿应该随心所欲撂挑子？煤球积压成堆不去给客户送，四儿这次回来新老客户失去多少你知道吗？”
　　姚大庆斩钉截铁地说：“惠敏，关键时刻你也能去送。”
　　仇惠敏口气傲慢，“我——我不是干那种活的人。”
　　“惠敏，只有亲身力行，才有资格去说别人。”
　　仇惠敏指问姚大庆，“大哥，你别给我讲大道理，你说四儿去哪儿了？”
　　“四儿去打工了。”
　　仇惠敏气呼呼地，“好啊，这个没良心的姚四庆，我天天管他吃喝穿，他竟然背叛恩惠，他纯心想让我的生意倒台。”惠敏气急败坏，在北屋姚大庆跟前走来走去。
　　姚大庆坐在大方桌右边的一把椅子上，沉着冷静，不时地斜眼瞟了瞟仇惠敏一眼。
　　仇惠敏停住脚步，侧目望着姚大庆。“大哥，你说我们的煤球厂要是垮了怎么办？”
　　姚大庆冷笑，“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仇惠敏怒色陡然，喀嚓击掌，矛头直对姚大庆。“大哥，姚二庆经常在我面前说你是个无私的大哥，我没看见你有一丝闪光点，我不赞成你这个老大，你不合格，不令人敬佩。”
　　姚大庆不急不躁，“惠敏，我这个老大合不合格你说了不算，你敬不敬佩我，我不在乎。”
　　仇惠敏怒容满面，双手猛甩，“长兄不可捧，原本无亲情。”气冲冲地走出北屋，没出姚大庆家的院子就迈腿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姚大庆坐在北屋方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呆呆发愣，自言自语：“行，老二找这个媳妇有胆有勇。”
　　尚秋叶在厨房做晚饭，她看见仇惠敏从厨房门外冲过，尚秋叶立刻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跟仇惠敏打招呼，仇惠敏头也不扭蹬着自行车昂视前行。尚秋叶缓步回到锅台旁继续做饭，她心灰意冷地长叹口气。“唉——惠敏纯心回来闹事的。”
　　彭心茹在她的新房和丈夫姚三庆甜蜜地谈他们的私密，她无意往屋外张望，一拍姚三庆的肩膀，惊奇地说：“哎呀，天色降幕，大嫂又把晚饭做好啦！”立马起身往屋外走，她边走边说：“我这天天光吃现成饭可不行。”
　　姚三庆紧随在彭心茹身后，他边走边安慰彭心茹。“心茹，没事儿；没事儿，我大嫂宽容厚道，虚怀若谷，她从不攀扯别人干活，自己默默无闻地干。”
　　彭心茹谦虚的告知姚三庆，“三庆，大嫂越是这样做，我越得帮助大嫂干，互惠情感，金子不换。”
　　尚秋叶刺啦刺啦翻着锅里炒的白菜，看见姚三庆和彭心茹一起走进厨房，她微笑说：“你们坐吧，饭快做熟了。”
　　彭心茹站在尚秋叶身后，伴着刺刺啦啦的炒菜声，彭心茹说：“大嫂，刚才我和三庆在我们屋漫无边际的乱谈，我把做饭的事忘了。”
　　“没事儿，做饭我一个人就行，你每天上班够累了，我不让你下厨做饭，有时这煤火不加劲还要烧柴，烟熏火燎的，我不忍心让受熏。”
　　姚三庆坐在厨房的一角，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望着尚秋叶说：“大嫂，我一向赞赏您心地善良，对人体贴入微。”
　　尚秋叶扭头看一眼姚三庆，回头继续翻锅里炒的菜。“三弟，你把我捧得太高啦！”
　　姚大庆双手互搭放在身后，款步走到厨房门口呆立。
　　彭心茹喜盈盈地热情招呼姚大庆，“大哥，来屋，饭快做熟了。”
　　姚大庆低头看着门槛，抬腿迈过，内心的不愉快略有挂在面上。
　　姚三庆看见大哥进来，立马起身，把自己坐的矮凳递到大哥手里。“大哥，给——您坐。”
　　姚大庆接过姚三庆递来的小板凳，放到地上缓缓落坐，扭过身子看姚三庆站着。“三庆，那不还有小板凳呢，坐吧！”
　　姚三庆站立着，双手插进裤兜，礼貌地。“我站会儿。”
　　彭心茹冒昧地问：“哎——大哥，我二嫂不是和你在北屋说事？二嫂呢？”
　　姚大庆冷笑一声，“哼，她雷霆万钧似的发威一阵走了。”
　　彭心茹察言观色，语气慎微，望着姚大庆。“大哥，我二嫂能耐大着呢，家务事她不让我二哥出头露面，都是她亲自来和你交谈。”
　　“她有本事，她有本事不会把四儿撵跑。常言说：打死人抵命；哄死人不抵命，你二嫂要是会弄事，哄着四儿给她干，既赚钱又赚人气。”
　　彭心茹惊讶地问：“大哥，四儿在我二哥家干活，是我二嫂把四儿撵回来的？不是四儿自愿回来的？”
　　姚大庆轻轻摇摇头，“唉——悲欢离合家事因，兄弟情份一言难尽啊！”
　　姚三庆一颗同情的心安慰姚大庆，“大哥，你是个生活经历丰富的人。像我二嫂这样的女人，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只要我二哥没有责怪你，你就别把我二嫂说的这些陈年旧事放在心上。”
　　姚大庆底气十足地说：“三庆，你算猜透我的心啦，只要你二哥不责怪我，算你二哥没有歪心眼儿，我就问心无愧。”
　　彭心茹轻声细语：“大哥，您接替父任，承载家事，我们从内心对您感恩戴德。”
　　姚大庆举目看看姚三庆，又看看彭心茹，说：“我这个当大哥的应该为死去的父母接替重任。我心甘情愿为你们操心办事，我不求感恩，只求理解。”
　　姚三庆忠诚真切地向姚大庆表态，“大哥，您放心，我们肯定理解您。”
　　彭心茹也拿出一颗忠诚的心说：“大哥，请您不要有任何顾虑，我和三庆不会辜负您对我们的期望。常言说，不理解别人，等于不理解自己；不知道感恩的人，等于惩罚自己。”
　　姚大庆眼珠慢慢爬上红丝，轻轻揉两下眼睛，语调沉思。“三庆、心茹，我啥都不认，我认命，我命中应该为兄弟们操心，如果咱父母都健在，这难何必该我作呢？”
　　姚三庆缓缓从小板凳站起，轻声慢步走到姚大庆身边，轻轻扶住大哥的肩。“大哥，别难过。”
　　姚三庆在自己房间收拾收拾准备归队，把衣服，鞋、毛巾……装进军用大皮包里。他边走动着拿东西，边叮嘱彭心茹。“心茹，我回部队之后，你自由选择，你想在我家住就在我家住，你不想在我家住就回你娘家住，我……”
　　彭心茹打断姚三庆的话，“三庆，人与人之间除了亲情，还有友情，无亲无故的深厚感情，是靠长时间磨合出来的。你走了，我回娘家了，我和大嫂的感情不就成断线的风筝了吗？”
　　姚三庆蹲着双手往皮包里塞衣服，仰着脸，敬佩的眼光望着彭心茹，笑道：“心茹，我不是让你选择吗？”
　　彭心茹站在姚三庆面前，跩着身子，甩着胳膊，撒娇的语气，我选择在你家住，我选择在你家住。”
　　姚三庆被彭心茹的选择所感动，他缓缓站起来，拉着彭心茹的手。“心茹，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选择住我家，我由衷的高兴。你的道德品质值得我相信，你的贤惠值得我赞赏，你与我家人和谐共处的坚定信念，就是我生活中依靠的臂膀。”
　　彭心茹笑容灿烂地看着姚三庆，“傻样，我不需要你夸我，也不需要你奉承我。”
　　“好，好，我不夸你，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彭心茹洋而自得的语气：“那当然，事久见真情吗！”
　　尚秋叶站在屋外喊：“三庆，心茹，吃饭吧——”
　　姚三庆听见尚秋叶的喊声，一个健步跳出门槛，飞快跑到尚秋叶面前。“大嫂，我来了。”
　　尚秋叶望着紧随姚三庆身后的彭心茹，微笑着说：“心茹，你看，三庆在我面前永远长不大。”
　　彭心茹直言不讳，“大嫂，三庆常跟我说，他从小至今，始终把您当娘。”
　　尚秋叶爽朗地笑，“谢谢三弟对我的尊称。”
　　姚三庆语言干脆，“大嫂，走——吃饭去。”
　　尚秋叶转身和姚三庆，彭心茹齐步同时走向厨房。
　　姚大庆坐在吃饭桌旁等待吃饭，他看见姚三庆和彭心茹走过来，起身想站，而姚三庆赶快招呼：“大哥，你别站，你坐。”
　　姚大庆缓缓坐下，说：“快吃饭，吃完饭你不是还去赶火车吗？”
　　姚三庆漫不经意，“不着急，我买的火车票是晚上九点钟。”
　　彭心茹匆匆吃完饭，站在厨房门口里面，看着姚三庆说：“三庆，我去上班了，我下午请假去送你到火车站。”她迈出厨房门槛，走出家院，步行沿着通往她所在的小学走去。
　　姚大庆坐在小凳子上，低头纳闷，沉思不语。
　　姚三庆坐在姚大庆对面小凳子上，焦灼不安的神情望着大哥，他心情波浪起伏，似针刺一般。忍俊不禁问：“大哥，我在家休假这一个月里，咱全家人每逢聚在一起都是谈笑风生，畅所欲言，我看你今天的精神状态怎么异常？”
　　姚大庆仍然低头不语，轻轻摇摇头，摆摆手继续低头纳闷。
　　尚秋叶一手操把小凳子坐在姚大庆身边，耐心地劝导：“大庆，咱三弟今天回部队你不高兴？你如果不高兴，三弟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回到部队会影响他的工作，你心里有啥委屈或者是难处，你跟三弟说说，现在还来得及。”
　　姚三庆期盼大哥尽快开口说话，把他内心憋屈的话说出来，他望着大哥。“大哥，你心里有话就说出来吧！”
　　姚大庆缓缓抬头，语气缓慢。“三庆，现在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翻来覆去地想，咱弟兄四个各有千秋。我——爱操心，爱管闲事，你二哥，性格直爽，喜欢探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咱姚家光宗耀祖。”姚大庆不由又低头垂目慢慢摇头，右手抬起啪一声落到自己的膝盖上，扫视一下姚三庆。“三庆，目前我最头疼的就是四儿，我担心他将来成了社会上的小混混儿。”
　　“大哥，四儿不是那种钻头不顾腚的人，你不用担心，他已经二十好几的人啦，应该明辨是非。”
　　姚大庆摇摇头说：“三庆，你不知道，四儿现在的任性全是你大嫂给他惯的。”
　　姚三庆扫视厨房内坐着的大哥和大嫂，然后神情自然大方地笑笑说：“大哥，我大嫂怎么惯四儿啦？”
　　“你大嫂把四儿从小当老儿子看待，四儿比你二哥你们俩吃饭、穿衣都优惠。当年我嘱咐你大嫂别惯四儿，你大嫂老那句话，四儿最小，应该惯。现在好啦，四儿像一头没缰绳的小驴驹，到处撒欢、奔跑。”
　　尚秋叶侧面看着身边坐着的姚大庆，温柔地笑笑。“大庆，你总把我当污水缸，好事你留住，孬事倒给我。”
　　姚大庆瞪大眼睛望着尚秋叶，“叶啊，我绝不冤枉你，四儿每次调皮捣蛋的时候，我很想抱拳伺候他。可是，每次都是你喝令我把拳头震慑回去，四儿不是你惯的？”
　　姚三庆望着大哥和大嫂争执不休，他笑呵呵地。“大哥；大嫂，你们俩别争论了，总而言之，当年你们为了一个共目标，想把四儿教育好。”
　　尚秋叶看着姚三庆，手指着姚大庆。“三庆，你大哥就爱秋后算账。”尚秋叶又扭头看着面前坐着的丈夫，“大庆，我不是惯四儿，也不是护四儿，更不是宠四儿，他小时候嫩骨头嫩肉的，你的手像铁锤，你万一把四儿打个好歹来，后悔一辈子。”
　　姚大庆果断地，“子不教，父之过你知道吗？”
　　尚秋叶态度缓和，“好、好，我的肉嘴说不过你的铁嘴。”
　　姚宏志、姚宏远各自背着书包陆续走到厨房门口，站在厨房门外望着厨房内的尚秋叶，异口同声喊：“妈——”
　　尚秋叶定神往厨房门外一看，惊喜地：“哎哟，孩子们放学了。”她立马站起来，手忙脚乱，开始拿勺子抓碗，叮叮咣咣做饭。
　　姚宏志、姚宏远把书包放在北屋，转身疾步来到厨房，凑到厨房内的一角蜷膝蹲下默不作声。
　　姚三庆扭身看看身后墙边姚宏志和姚宏远弟兄俩双手捧着双腮，绷着红桃似的小嘴儿。各个眼睛眨巴眨巴，轮翻着水灵灵的眼珠，乖乖地等待母亲做饭。
　　姚三庆忍不住腾愣一笑：“宏志、宏远你们俩蹲那么远干啥？来——来三叔跟儿。”
　　八岁的姚宏远比十二岁的姚宏志明显表现幼稚，顽皮、他听见三叔的声音，率先冲到三叔身边，无拘无束地钻进三叔的怀里，尽情泼辣地撒娇，他那嫩稚的眼神盯住三叔的神态变化。宏远问：“三叔、三叔，您啥时候回部队啊？”
　　姚三庆故意装出一副顽童的样子，侧头歪脸。“嗯——我不回部队了。”
　　姚宏远惊讶的目光望着姚三庆，“三叔，您不回部队啦？”
　　姚三庆眉开颜笑盯住姚宏远那可爱的面孔，“嗯。”
　　尚秋叶一边叮叮咣咣做饭，一边扭头朝着姚三庆怀中的姚宏远说：“宏远，你想不想让你三叔回部队？”
　　姚宏远回过头朝尚秋叶干脆地回答：“妈，我不想让我三叔回部队。”
　　“哈……孩子，你为啥不想让你三叔回部队啊？”
　　“妈妈，因为三叔在家，他给我买饼干吃。”
　　姚三庆一只手抓住姚宏远的一只小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姚宏远的头。“宏远，要是三叔回部队呢？”
　　姚宏远歪着脑袋望着姚三庆，“要是三叔真的回部队，我热烈欢送。”
　　姚三庆抬头望着站在锅灶旁边的尚秋叶，“大嫂，您看宏远多聪明，他懂事了，支持我的工作。”
　　尚秋叶谦虚地面向姚三庆，“宏远长大了，该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