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云婷看到了离婚后落魄的张林
作品名称:流逝的旧时光 作者:菜鸟书虫 发布时间:2017-10-02 09:49:41 字数:5896
光阴似箭,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又两年的时光就已经过去了。柳云婷又一篇论文获了奖,她也从副教授变成了教授,她的事业可谓是春风得意,一马平川。
一个腊月的午后,天上灰蒙蒙的,好像铺覆了一层黄土似的,风刮在脸上有点刺骨的痛。
柳云婷上身穿了两件毛线衣,下身穿了一条很厚的毛线裤,身材显得已经有些臃肿了,可她还是没有觉得特别的暖和,她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她很喜欢的青黑色的长风衣。——今天她要去商城买几套新的保暖内衣,去年买的保暖内衣洗过几次已经缩水了,不过,将就点还能穿,可她不准备再穿这些已经洗缩水了的保暖内衣了。
商城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她在商城里玩了近整个一下午,饱了眼福。冬天的白天有点短,她要到天黑前才离开商城。她临离开时才买了四套保暖的内衣,两套是她自己的,两套是男式的。
她在靠近商城的熟菜店里买了几个熟菜。她今天已经跑了不少的路,已经有点累了。她今天回家不准备再烧菜吃,就买点熟菜回去热一热算了。
她今天也没有骑车,她想步行。室外太冷,她也想锻炼锻炼身体,同时还能减减肥,她的身材已经走样了,很多同事都说她和张林离婚后胖了起来。确实,她和张林离婚后的这两年里,她的身上长了不少的肉,她称过了,比以前已经重了有十几斤。
她想步行,不单单是因为她要减肥,锻炼身体。再说了,穿着长风衣也不方便骑车,风衣的角容易被风裹在自行车的链条里。风衣弄上车油不好洗,使劲洗,风衣就会褪色的,这样风衣就不能再穿了,所以她决定步行去商城。
她喜欢的这件风衣虽然已经有好几年了,可颜色还没有怎么褪色,还和新的差不多。——这件风衣还是她去荷花村接张林回到城里的那一天买的,是张林帮她付的钱。她本不想要张林替她付钱的,可是张林非得要帮她付。张林说,结婚后,他还没有在城里帮她买过一件衣服呢,就让他有为她买一次衣服的机会。因为这件风衣柳云婷一直没有怎么穿,所以颜色就没有怎么褪色,她看风衣还好好的,没有坏,买的时间虽然有点长了,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她还是一直没有舍得丢掉。
再有,她今天正好也没有课,时间充裕,所以更用不着骑车,步行也不要紧。她也想去商城里好好地逛逛。今天,她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更不用担心自行车在商城外面被偷了,她已经被偷了两辆自行车了,所以她今天选择步行。
她今天去商城的时候,天气虽然冷,可风刮得还不算大。可当她从商城回来的时候,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刮得尘土满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风虽然大,尘土满天飞,可她无意间看到路上一个衣衫褴褛得像乞丐的人很像张林。如果不是有水泥灰浆沾在张林那褴褛的衣服上,她一定会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个乞丐,不会认出眼前的“乞丐”就是张林的——张林在搬离学校分给她的房子前衣服上就是这样的水泥灰浆,所以她才不会把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的人看着是“乞丐”。
她拉了拉围在脸上的围巾,把露出的半个脸又多遮住了一点点。她急步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张林时她慢了下来,注意地看了看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都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得像乞丐的男人果真是张林——他哪里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帅气的张林呢?——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变得又黑又瘦,一脸的憔悴。
张林怎么会变得这样落魄了呢?她又拉了拉围在脸上的围巾,把遮住的大半个脸遮得更多了——她怕他看出她是谁,怕他看到她已经是满是泪水的脸。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跟在张林的后面,不过,她还是和张林保持着一定距离,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跟在他的后面,她也不想把他跟丢了——她想到他的住处去看一看,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不是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的窘迫。如果张林发现她跟在他的后面,他是不会带她去的,不会让她看到他现在生活窘迫潦倒的样子的。他从搬出学校分给她的房子后,他就没有了音讯,他一定是有意识的在躲着她,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和她离婚后,他生活的窘迫潦倒。
张林开门后,他发现柳云婷站在他的身边,吃了一惊,面露尴尬。
张林这样的窘态,柳云婷也是第一次看到过。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她也不希望看到张林这样的窘态,给张林难堪,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不过,张林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解释说,这是他临时租住的地方,他的家不住在这里,他也不常来,所以房间里才被弄得这么乱,没有好好地收拾。
柳云婷拉下了围在她脸上的围巾,湿润的长睫毛沾在一起还没有完全散开,可她的眸子还是那样的透彻明亮,这是张林看到过的所有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双眼睛,配在柳云婷那一张像鸭蛋一样椭圆型的脸上相得益彰。
柳云婷知道张林是因好面子而在撒谎,她也不必立即就击穿他的谎言。可她还是径直进屋看了看。她刚刚在张林开门的一霎那已经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了,不过,她还想再看个仔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再进到房间里看看。房间里那么的脏乱,这又不是什么西洋景,有什么好看的呢?——这样的房间哪里是像能住人的地方?这分明就是一间二十几平方米堆放杂物的仓库——甚至连仓库都不如,仓库还没有这样的脏乱。
张林睡的床铺和其他杂物都堆放在一起,就一张供他吃饭的小桌子放在床铺的前面。张林吃饭也用不着凳子,只要坐在铺上吃就行了——再说了,他也没有凳子可坐。房间里到处是垃圾,被子也破了,雪白的棉絮露在了外面,棉絮还没有被染成其他的颜色。白色的棉絮和黑色的煤炭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格外的不协调。煤炭就堆放在另一个墙角,煤炭上放着一些引火用的碎木材,碎木材散的房间满处都是。房间的墙角有一个烧煤的炉子,炉子上铁锅里没有吃完的粥被冻在锅里。粥可能已经是很多天都没有吃完了,已经被铁锅染成灰黑色。
柳云婷不知道她和张林离婚后,张林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潦倒。她如果知道张林的日子过得这样潦倒,她一定不会安心的。张林虽然没有告诉过她,他租住的地址,可她在张林搬出她的房子出去租住以后,她打听过张林的住址,她也到张林租住的房子看过。她虽然是从窗户里看到张林租住的房间的,可那个时候,张林不像现在这样的落魄:他住的房间里被他收拾得挺干净的,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很有序,一点都不杂乱。她也找到过张林做生意的地方,她偷偷地去看过,那时张林正在忙着做生意,没有注意到她。她也不想让张林知道她去找过他。她不想去打扰他新的生活,她看张林和她离婚后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也就默默地放心地离开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柳云婷却巧又路过张林的住处时,又去找过张林一次,可张林已经不租住在那间出租屋了,做生意的那间门面房也空了下来。她很想知道张林搬到什么地方去住了,又到什么地方去做生意了?她看到张林不租住在原来的地方了,已经人去楼空,她的心里还是升上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她问过张林原来做生意的那间门面房的邻居,他们都说不知道张林搬到哪里去了,只知道他很多天前就搬走了。她想,或许张林做生意已经赚到了钱,现在生意做大了,需要很大的门面房,搬到更好的房子里去住了——她使自己尽量不往坏处去想。从此以后,她上班下班走在路上,她会留意一切和张林长得很像的人,但她还是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张林。一晃就是两年多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她哪里敢相信张林现在的生活会落得这样的贫困、落魄?
看张林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的,沾满了泥灰,他的脸也变得黑了不少,脸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肉嘟嘟的婴儿肥,颧骨也高出了不少。看到张林身处这样的窘境,她的鼻子又是一阵阵地酸了起来,眼框又一次变得红润了,咸涩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她的心里像是被打破了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她觉得是她害了张林,使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她想,如果当年在荷花村,她能一直拒绝张林的追求,或许她还能成全了张林和槐花的美好姻缘。如果是那样,张林虽然生活在乡下,可他也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她和张林结婚,后悔她把张林从农村带到城市里来,她又后悔她和张林结婚了又离了婚。
她摸了摸口袋,把身上买东西剩下的所有的钱和刚刚买的熟菜和两套男式保暖内衣都留在了张林的桌上,拉起了脸上的围巾,跑着离开了张林的房间。
她后来才知道,张林搬离她的房子后,他在做生意的那几个月里确实赚了不少的钱,后来和别人一起出去进货时,他的钱全部被人骗光了才弄成这样的。张林还告诉柳云婷,他吃的苦还不止这么多,他还捡过一段时间的垃圾,也住过桥洞——那是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峥嵘岁月。
张林告诉柳云婷说,他的钱被骗光后,他先捡了一段时间的垃圾,靠垃圾卖钱过日子,后来又找了一份工地的活,这份活一直就干到现在。他说,刚开始到工地干活的几个月里一直没有付到过工资,也没有钱租房子住,他就一直住在桥洞里,一直等发了工资后才找了一间便宜的房子住了下来。
很多年后,张林还告诉柳云婷说:他住在柳云婷的房子里,柳云婷虽然没有逼着他搬离她的房子,可他在她的房子里住了几个月就搬了出来,是因为他不想让她觉得他老是赖在她的房子里不肯搬走。他和她刚离婚后也想立即搬走,可当时他又没有地方可以搬离,就在柳云婷的房子里住了几个月,后来他租到了一间房子,又靠近他做生意的门面不远,他就搬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钱会被别人骗光了,会落得这样的窘境。他的钱被骗后,他想过再搬到柳云婷的房子里去住,也想重新找一份轻松一点点的工作。她当初帮他找的几份工作虽然不是在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可也不算是太辛苦,可他都没有好好珍惜,一直沦落到住桥洞,这也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他这是自作自受。
那时,他想,他虽然没有文凭,可他能做得了办公室里的这份工作。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最舒服了,不用风吹日晒,不像他在工地上大汗淋漓的干一天也拿不了几个小钱。他说他找过几天办公室里的工作,但他都碰壁了,城里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都是给有文凭的城里人准备的,连城里有文凭的人都难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他一个没有文凭的乡下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办公室里工作呢?他当时的脑子也是太简单、太幼稚了,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可笑。可后来,他碰了很多次壁,吃了很多的苦后,他又觉得,桥洞里既然可以住人,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睡哪里还不是个睡呢?何必再搬回去被她知道了笑话他无能,让她看不起,耻笑他呢?所以他也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张林看到桌上柳云婷留下的两套男人的内衣、熟菜和钱,他的脑子里很乱。他有想把这些东西抡到门外的冲动,可他又觉得他的臂膀有千斤之重,他也不知道他是被感动了还是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有意识地闭了一会眼睛,让他波澜起伏的心跳平静下来。等他脑子一阵空白之后睁开眼追到门外,柳云婷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之外。他想把柳云婷留下来的东西和钱再塞到了柳云婷的手里,他不想让她可伶他,他至少清楚他当初坚持和柳云婷离婚是因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说他是吃软饭的,是靠老婆养活的,说柳云婷这枝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不想拖累柳云婷,他觉得柳云婷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不但帮不了她,他还会拖她的后腿。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有说服力的理由和柳云婷离婚。他认识柳云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他知道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如果没有确切的让她信服的理由,她是不会和他离婚的。她每次回到家里和他说学校里的事情,他对她在学校里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每一次和她一起走在校园里,如果遇到她的同事和她的学生,她的同事和她的学生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很不自在,那是一种轻蔑和嘲笑的眼神。他受不了别人这么看他,他也不想让别人这么看他,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他也不可能成为大学教授,达到她现在这样的高度。他想,他和她的距离在今生是注定的,所以他才那么坚决地坚持一定要和她离婚。
张林看柳云婷已经离开了,他失落地回到屋里,屋里变得更冷了。
他想擦拭了一下他的眼泪,可他没有看到能擦拭的东西,湿湿的毛巾已经冻成了冰块,就如他的心一样的冷,他的心也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他找不到能擦拭脸的东西,他用他自己那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皮肤好像被锉刀锉了一遍,钻心的疼。鼻子还是一阵阵的酸楚,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流,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模糊的双眼更加的模糊了。他抿了抿嘴,流到嘴里的眼泪是那样的苦涩,这种滋味还是在他拿到离婚证书的那一天有过,他觉得这种滋味还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就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
几天后,柳云婷又出现在了他的门口,等着他开门。每隔几天,她都会到他租住的地方来看一看,帮他收拾一下杂乱的房间。她每一次都会带上够他吃几天的菜。在她没有来的几天里,他一般是不需要到菜场买菜的。
刚开始,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可她放下菜就离开了,后来她来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也不再固执,不再放不下他那一点点可怜的男人的自尊,也就欣然接受了她的帮助。
她每一次把菜和钱放在他的桌上后,她都会帮他把零乱的家里收拾一番。他现在也在意了不少他家里和他自己的形象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家里弄得和垃圾场一样,他也去买了几张凳子回来。虽然他家里还是很简陋,没有几样像样的家具,可看上去已经整洁了不少,东西也不再随便乱放了。他会经常的去理理发,衣服虽然不是新的,可他会经常的洗洗干净,不再脏兮兮的,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
他的内心清楚,他虽然和她现在已经离婚了,可他其实早就把她当亲人了。他如果不把她当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他也不会牺牲他自己非要和她离婚。他当年在荷花村槐花家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对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有别于他对槐花像妹妹一样的这种亲切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虽然她当时还和宋有德谈着恋爱,可他在心里已经把她当亲人了。她每次在地里和生产队上的人一起干活时,他都有点不放心的感觉,他会帮着她一起干活,把地里的活早一点干完收工。当时生产队上的人还都笑话他是个癞蛤蟆——是癞蛤蟆想吃她这块天鹅肉呢!他却没有把生产队上人的话放在心上,他当时听了这些话怎么就没有觉得自卑呢?他也觉得有些诧异,还是一如既往的帮助她。为此,槐花也吃了她不少的醋。
他知道她和他离婚后已经重新结婚了,嫁给了没有出他意料之外的陈永高。当他看到她那天买的两套男人的保暖内衣留在他的桌子上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他早就知道,陈永高因为喜欢她一直就没有结婚的事,他虽然在感情上不怎么喜欢这个陈永高,可他还是觉得陈永高对她还挺痴情的。他在学校里见到过陈永高,他内心觉得陈永高和她还挺配的,他们俩都一起受过高等教育,现在都是大学教授,并且陈永高人长得也阳光帅气,一点都不逊色于他自己。他还听人说,陈永高还是个高干子女。陈永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更配得上她了。陈永高和她这才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一对。他再看看他自己却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没有读过几天书,和她有着文化层次上的差异,当然也就没有共同语言了。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嫁给自己确实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