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5】
　　浓浓的年味已经越来越近了。杨子明沟乡政府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召开了乡村干部年终总结会，乡政府腊月二十五正式放春节假了，当然留守在乡政府该值班的乡干部，仍然不离开工作岗位，认认真真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在腊月二十五早晨这个时间里，张欣荣吩咐刚刚在水井挑完两挑水的吴天亮老师，到乡政府相邻的那个供销社门市部商店，要买回四斤煤油储备起来，在春节里好方便使用。
　　吴天亮老师也就脱下了穿在脚上的一双单布鞋，坐在堂屋火炉边上，换上一双新式棉布鞋，棉鞋的材料都是市面上，当时通常流行的灯草呢布料。吴天亮老师穿上他母亲张欣荣给做的棉布鞋之后，就提上四个装煤油的空瓶子。临出门前，张欣荣从裤兜里掏出钱来，让吴天亮老师买两斤点心和一斤红糖。
　　吴天亮老师把他母亲张欣荣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说道：“民办教师工资兑现了，我有钱！”
　　张欣荣再次把手里的钱，要求吴天亮老师接住，就此说道：“拿上吧！”
　　吴天亮老师最终没有接收他母亲手里的钱，他走了一段小路，就大步流星地拐上通往杨子明沟乡政府一条泥土公路上。乡村的年味也逐步体现在这条泥土公路上，是因为准备过年的村民们，三三两两来回在杨子明沟乡政府那个供销商店，购买商品用作礼物相赠亲朋好友的，心系庄稼苗庄稼人购买化肥的，这些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似乎都在用不同的行为方式，祝贺新年的到来。
　　光福村吹唢呐的张大金，一早在供销社购买了五十斤尿素，肩着一挑尿素在回家的泥土公路上，遇上了买煤油的吴天亮老师。
　　张大金挑着尿素先开口说话：“吴老师拿着瓶子是灌菜油，还是灌煤油？”
　　吴天亮老师如实地答道：“买煤油。”
　　“卖煤油的人说，煤油要脱销了！”
　　“你又在造谣！”
　　“不信，到时候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过年的老百姓都要用煤油来照明，供销社敢脱销吗？”
　　没话找话说，也可以直接曾加你我之间的一些乐趣，也许像张大金这号人算得上名副其实。当吴天亮老师笑嘻嘻地离开张大金时，走在泥土公路上的吴天亮老师，却碰上不少教过学生的家长。这些家长一见吴天亮老师，不仅用口头表扬吴天亮老师教书教得好，让自己的孩子取得了优异成绩，而且还不停地竖起了大拇指，在吴天亮老师面前比划着，吴天亮老师真有教书的本事。吴天亮老师笑口难开，只好默默无闻地享受着来之不易那种赞许的目光，同时学生家长又对他教好书的认可。
　　当吴天亮老师在供销社门市部买了四斤煤油，装进空瓶子的时候，夏诗丽老师却在门市部门口，手提一只肥公鸡在吴天亮老师前面消失了。吴天亮老师真以为在此刻看花了眼，正在犹豫不决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提着煤油瓶子的一双手，几乎定格在了供销社柜台前方。
　　商店人员打趣说道：“吴老师快给钱，我还忙！”
　　吴天亮老师反过神来，迅速掏出了一把零碎钱，递给了商店人员。商店人员说钱不够。吴天亮老师赶忙掏出了十元人民币并要求道，再买两斤点心和一斤红糖。
　　红糖和点心商店人员用包装纸分装好，递在吴天亮老师手里说：“拿好，又是四瓶煤油，我看你吴老师怎么拿！”
　　商店人员倒是把吴天亮老师说得不好意思了。两手空空，也忘了随手在家里带上装东西的口袋，吴天亮老师走出供销社大门默默地想到了这一点。
　　吴天亮老师只好一手提着四瓶煤油，一手托付着两斤点心和一斤红糖，走在了泥土公路上。
　　一辆摩托车从杨子明沟乡政府院坝内，行驶到了泥土公路上。摩托车速度一开始挺快，一到吴天亮老师后面速度就自然减慢下来。原来是贾梅的父亲贾少安骑着摩托车，带上贾梅回家过春节，并且在摩托车两旁用蛇皮赖口袋，装有腊肉和一只公鸡，公鸡的脑袋从蛇皮赖口袋一个窟窿里伸出来，饶有兴趣地啄一啄摩托车的钢材和铁皮。
　　摩托车慢慢停下来，吴天亮老师叫了一声：“贾梅，放春节假了！”
　　贾梅推了一把搭在面部上的长发丝，答应道：“放了。多亏你熏好的腊肉，爸爸一看腊肉黄亮亮的，很满意！这只公鸡，刚刚是夏诗丽老师给我买来的。爸爸看了也高兴，这只公鸡不错！”
　　尽管贾梅父亲贾少安把摩托车停在了吴天亮老师身边，贾梅说了一些淡而无味的话，贾少安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但对于吴天亮老师面对县农业局副局长贾少安和乡干部贾梅，如此有身份的人，吴天亮老师在内心高兴方面倒也足够了。
　　所以，摩托车在吴天亮老师面前一起步速度特快，就从烟筒里冒出了一股股青烟来。青烟散去，吴天亮老师才从泥土路上，隐隐约约看到了远去的贾梅背影。于是，吴天亮老师也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6】
　　当晚，吴天亮老师一盆洗脸水，泼在大门口结了一层厚冰。天不亮起床的张欣荣，抽开大门门闩打开门页，张欣荣跨出门槛的一双脚，踩在厚冰上摔了一跤。一双脚没有受到损伤，一个手指头却蹭破了一块粗皮，从粗皮伤口处缓慢渗出来的血液量不大。张欣荣只好在睡房里擦上碘酒，用一绺陈旧的白布条包扎了伤口。
　　天大亮了，吴天亮老师没有起床，借着窗户射进来的白光线，盖着被子露出头颅在看一本古典小说《红楼梦》。这时，张欣荣打扫完院坝卫生，又挑满了水缸的水，扛着锄头在经过吴天亮老师睡房窗户下时，隔着窗户说道：“天亮，广播叫声也结束了。我去薅麦苗草，你在家里煮早饭！”
　　睡在床上看古典小说的吴天亮老师，尽管满口答应下来，心中潮起潮落那种难受的滋味马上涌上了心头......吴天亮老师一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了衣裤和鞋袜，匆匆忙忙到了堂屋火炉边。闪闪的火苗似乎在柴火之间，张开了一张张笑脸，同样吊罐在火苗上升腾出来的一股股热蒸汽，像是一片白云跟着太阳光线飘荡在了一座山峰上，那样壮观激烈吸人眼球。
　　吴天亮老师在吊罐内舀一瓢开水，在脸盆里添了冷水洗毕了脸，转身在睡房里对照镜子，在脸上抹了雪花膏。吴天亮老师收拾完毕，从大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太阳从杨子明沟最高山峰，已经是万丈光芒了，一大片阳光也照亮了，吴天亮老师家住的那一面山坡上。
　　吴天亮老师不是第一次接受被母亲张欣荣安排煮饭，对于煮饭来说他在奎五村小学教书，经常和陈友智老师合作煮饭，很是习惯了。今天早饭要煮什么，他吴天亮老师心里没有底。米饭面条苞谷糊糊等，是土地分配到户的家常便饭。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这些看不见的食谱，其实农村家家户户都在注意合理膳食的安排。
　　吴天亮老师家最近购买的两条小猪崽，在猪圈整得圈栏一片响，那种尖叫声还不断地从猪圈，传播到了吴天亮老师的耳朵里。小猪崽的叫声，使得吴天亮老师心里有些慌乱，不得不给小猪崽搅拌了一小桶猪食。两头小猪崽吃了猪食得到了满足，高兴地停止了尖叫声，它们一边摇着尾巴，一边钻进猪窝内，准备睡觉去了。
　　牲畜解决了饥饿感，不耐烦的心情霎时安静了许多，难怪吴天亮老师一手提着喂猪的小木桶，一只手还在拍拍自己的脑袋，想出了一系列的问题：牲畜的脾性里也残留着人类的一些劣根性，而人类某些地方的思维导向，似乎真正迎合了牲畜本能的内在的发展规律......
　　吴天亮老师进了厨房，把小木桶清洗干净，放在屋檐下让太阳照一照晒一晒。那只白公鸡真讨厌，吴天亮老师眼看着白公鸡，带着一群母鸡向他摇着尾巴飞跑而来。吴天亮老师非常明白，公鸡带着一群母鸡向人要食吃。吴天亮老师走进厨房，把一碗剩米饭倒给鸡群吃了，又向鸡群撒了半碗苞谷籽。吃跑了的鸡群，个个展开翅翼，高昂着头颅，习惯性地把一个个脑袋又偏向了，杨子明沟一座座山峰一条条山脉。这些鸡群似乎看了天空的太阳，还要看一看苍茫的大地，然后才一窝蜂似的各奔东西游玩去了。
　　吴天亮老师回到堂屋火炉边，给火炉添了一把柴火，看着闪动的火苗，寻思着早饭煮什么好呢？吴天亮老师烤了一会儿火，简单地想到在吊罐内煮上一顿苞谷糊糊，炒上一碗酸萝卜丝菜，就足够了。吴天亮老师想法倒好，煮上一顿苞谷糊糊数量不够，只好在苞谷糊糊里搭上红苕，也是一顿比较好的主食，当母亲的一定不会怪罪儿子不会安排生活。
　　简单操持家务，吴天亮老师在家里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要让母亲符合心愿高兴才对，这是当儿子的吴天亮老师再简单也是要思考的问题。吴天亮老师在地窖里，捡了几个红苕，用清水洗净刮皮剁碎，丢进了吊罐内开水中，用旺火煮了起来。红苕在吊罐内飘香的时候，吴天亮老师煮在吊罐内的苞谷糊糊，就快要熟透了。
　　到了厨房的吴天亮老师，刚把灶洞柴火点燃，他的母亲张欣荣回家，准备吃早饭了。
　　张欣荣进了厨房，只见吴天亮老师，菜都没有准备好，灶洞内的柴火却燃烧得更旺了，便问道：“菜呢？”
　　吴天亮老师从灶门口站了起来，很沉稳地答道：“在酸菜坛子里，还没有抓出来。我是想先烧热水洗锅，再抓酸萝卜切！”
　　张欣荣立即动手洗锅了，那只受伤的手指头多亏在左手上，做什么事只要注意到就可以方便了。
　　吴天亮老师又坐在灶门口，向灶洞里添加柴火不让升高的火苗熄灭，一看到母亲在一个指头上缠了一绺白布，吃惊地问道：“妈，你手指怎么了？”
　　张欣荣随便答道：“摔了一跤，撞破了一块皮，流血不多！”
　　吴天亮老师也不多问母亲受伤的原因，看到母亲开始切酸萝卜丝菜了，忽然光福村的木匠曾胜从厨房门口，走了进来......

　　【7】
　　除夕即将来临，在杨子明沟一些调皮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早早在商店里买回鞭炮，拿上闪闪亮亮的木炭火，蹦蹦跳跳把捏在手里的鞭炮点燃，在大人面前将哧哧冒烟的鞭炮，还大着胆子做着鬼脸，送至大人胸前闪一闪，然后抛向大人头顶上空。随着鞭炮的爆裂声，大人眨巴着眼睛，乐呵呵的满脸带着笑意说道：“玩鞭炮哪有这种玩法，对着大人的脑袋！”当场一位调皮的孩子答道：“这算什么，董存瑞还举着炸药炮炸碉堡！”
　　杨子明沟的孩子们，在学校接受了教育，读书识了字，理不理解不特别重要，更重要的是把看到的和学到的，不管字里行间透露出，什么样的信息或者故事传说，只要张口就来就是最好的传播。
　　一天下午，光福村木匠曾胜外出收木工钱，路过一个山包，一群放牛羊的孩子正围在一堆燃烧的柴火旁，有的孩子竟然把鞭炮丢进燃烧的柴火里，鞭炮一响火星四溅，扑向孩子们身体上的火星，孩子们视为最好的娱乐游戏。
　　一颗火星落在了木匠曾胜的头顶上，把头发烧焦了几根。曾胜一把摸在头顶，烧断了几根头发丝，曾胜捏在手心，对一群孩子吼道：“你们看看，把老子的头发烧焦了。我要叫你们赔头发！”
　　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子，竟然点燃了一枚鞭炮，甩在曾胜前面，高呼道：“炸死你，炸死你，看你把我咋的！”
　　站在一边一个女孩子，伸手揪住了说话男孩子的耳朵，扯了扯耳朵说道：“你好好看看，他是给你婆婆做过棺材的木匠师傅！”
　　被揪住耳朵的男孩子，一只手扯开了女孩子的手腕，痛痛快快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人不计小人过，面对小人无赖活。曾胜阴沉着一张脸，在离开小山包时还看了孩子们一会儿，想用视角语言提醒孩子们，你们太没有礼貌了，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大凡杨子明沟的老百姓对于孩子们，没有礼貌的表现，似乎都喜欢使用这样的话语：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对人太没礼貌了！
　　曾胜埋着头离开了小山包，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眺望一下，在山包吃草的那些牛羊群。
　　在此刻，光福村给谁家过红白喜事吹完唢喇的张大金，一只手里提了一吊新鲜猪肉，一只手里拿着唢呐，带着酒意出现在回家小山包的路径上，嘴里还不断地哼着花鼓歌。这时，一枚鞭炮在张大金身边响了起来。
　　张大金停下脚步张望了一下，随口骂道：“鬼崽子们，吓我一大跳！”
　　有孩子喊道：“喝醉了酒，张叔叔！”
　　张大金干脆不动步了，带着浓浓的酒意说道：“喝尿，喝酒？”
　　“张叔叔，你是喝的尿水，还是喝的酒水？”
　　“当然喝的是酒水，尿水能把人喝得醉吗？”
　　“尿水喝多了，也能喝醉人！”
　　“胡说，你们这样对张叔叔说话的吗？来，我给你们吃葵花籽！”
　　张大金上衣口袋里装的葵花籽不多。动步快的孩子，一到张大金身边，伸手在口袋里就狠狠抓了一大把葵花籽，动步再慢的孩子们一窝蜂似的挤到张大金身边，孩子们那一只只小手，匆匆忙忙都同时伸进张大金上衣口袋里，葵花籽不仅没有抓到手里，而且把张大金的上衣口袋也给抓破了，剩下的葵花籽撒满了一地。一群孩子们什么也不管了，叽叽喳喳都挤在地面抢吃葵花籽。非常大度的张大金，抖抖被孩子们抓破了的上衣口袋，自言自语说道：“我才穿一水的新衣服，就这样被你们这群鬼崽们抓烂了！”
　　孩子们磕着葵花籽，站在张大金身边一些孩子，摸着张大金的上衣口袋，只管笑着，张大金也在不停地笑着。张大金突然干咳了一声，接着酒性大发，嘴巴一张开哇地一声，一股污秽从口中喷射而出，其中有几颗猪肉丁，击打在一个孩子的面部上。
　　猪肉丁掉在地面上，一个孩子弯腰捡了起来，对呕吐结束了的张大金说道：“酒喝多了，肉吃多了，多可惜。来把肉丁吃掉！”
　　张大金一巴掌打在这位拿肉丁孩子的胳膊上。张大金把落在地面上的肉丁拿在手里甩了出去，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不懂事的孩子，以为我醉了，我可没醉......”
　　张大金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动步走开了，走上了路径，剩下的那一吊肉和唢呐却留在了原地。一个女孩子很懂事，一手提上一吊肉，一手拿上唢呐，追在了张大金的背后，心急火燎地喊道：“张叔叔东西，东西......”

　　【8】
　　就在同一时间内，天还没有黑尽，吴天亮老师把堂屋和厨房打扫下来的扬尘，堆在院坝一角粪堆上，然后才点燃参杂在粪堆上的一些杂草，随着火势在粪堆上的蔓延，哔哔啵啵的响声从粪堆里飞出了不少的火星来。火星照亮了刚刚擦黑的夜空。
　　一只手里端着煤油灯，一只手里提着一块腊肉的张欣荣，一只脚正好迈出大门口，偏着脑袋看到了粪堆周围火星闪闪，大声提醒吴天亮老师：“天亮，晚上点火烧啥？风一吹，多不安全。旁边还有堆柴火！”
　　吴天亮老师用拿来的铁铲，在粪堆上把燃烧的明火拍一拍压一压，直起腰准备开口说话，但张欣荣已经走近了吴天亮老师的身旁，张口就说道：“天亮，今晚把这块腊肉给你姑爷来天喜送去！”
　　“晚上送去多不好！”吴天亮老师为难地说道。
　　“明天就过年了，总不可能过年送腊肉吧！”张欣荣看着煤油灯光闪烁的亮光竭力补充道。
　　“难道姑爷家没有腊肉过年吗？”
　　“你忘了，你姑爷把过年猪肉卖了不少，给你得神经病的吴燕姑姑看病了，还不知道？”
　　“今晚一定送去！”
　　“嗯。”
　　张欣荣有着急了，把手里的那块腊肉，一把递给了吴天亮老师。吴天亮老师只好把提在手里的腊肉，顺手挂在院坝边沿一棵构树上，看着他母亲张欣荣离开的背影说道：“手电电池没电了！”张欣荣头也不回地答道：“我昨天缠了四五根新火把，在后檐沟放着！”
　　吴天亮老师动作也迅速，把放在后檐沟火把拿到手之后，在火炉里找了两截木炭明火，夹杂在火把中间一吹，呼呼的风声刚刚在木炭明火上一闪过，一道手电光，却从吴天亮老师院坝对面一条路径上，传来了吹鼓手张大金的声音：“吴天亮老师在不在，吴天亮老师在不在？我带来了红纸，墨汁让他给我写对联！”
　　声音一落点，一会儿吹鼓手张大金凭借手电光亮，似乎带着一身的酒气，出现在吴天亮老师前面。张大金只见吴天亮老师拿着火把，火把并没有点燃，两截木炭明火躺在地面，似乎闪射出耀眼的红光。于是，张大金看着红光说道：“吴老师，点燃火把到哪里去？”吴天亮老师毫无顾忌说道：“给姑爷送腊肉去。”
　　“明天就过年了，我请你写副对联！”张大金把红纸一瓶墨汁在吴天亮老师面前一亮，又赶忙把红纸一瓶墨汁放在地面，迅速在上衣两个口袋里掏出了两包纸烟，用手电在两包纸烟上一照射，让吴天亮老师看到两包不便宜的纸烟，不能辜负他张大金一片美好的心愿。
　　“纸烟我不能收，对联我可以给你写！”吴天亮老师弯下腰，把放在地面上木炭明火，用手指头夹杂了火把之间，一边吹去木炭明火，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
　　带着酒味的张大金，凭着一股子酒气，一把从吴天亮老师手里抢过了火把，木炭明火就此滚落到地面去了。张大金急吼吼地说：“吴老师，不要烂球火把，我有手电拿去用，拿着！”
　　吴天亮老师左右为难，面对被水酒震昏了头脑的张大金，把递过来的手电筒只好拿着。
　　这时，张欣荣在屋檐下端着脸盆摸黑洗脸。张大金眼尖，隔着夜色对张欣荣亮了一句酒话：“姐，吴老师给我写对联，他不收我的两包烟，是不是烟不好？”张欣荣没有正面对张大金说什么，就此说道：“大金，酒少喝点，说话颠三倒四。要不是你烂喝酒，到现在还找不到媳妇！”
　　尽管张欣荣话一出口有些伤人，但对于张大金喜欢以酒为伴为乐的人，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伤害到。现在张大金就急急忙忙把红纸和一瓶墨汁拿在手里，走进了吴天亮老师家的堂屋，端端正正放在堂屋一张饭桌上，然后又退回到院坝吴天亮老师身边，重复着说道：“两包烟，我放在饭桌上了。你不抽烟，也好送人！”
　　带着一身酒味的张大金把话刚刚一说毕，不等吴天亮老师开口，就一溜烟地跑向了回家的路径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霎时，吴天亮老师还举着手里张大金的手电筒，借着打开手电筒的光线，还不停地大声喊道：“手电，手电，手电筒不要了吗......”
　　只有吴天亮老师一腔清纯的声调，在杨子明沟夜色天空中回荡着，恰恰声音仿佛在消失了的时候，挂在吴天亮老师屋檐下有线广播里，却传来了县广播站播报的新闻内容。当吴天亮老师急急忙忙拿着手电筒，提着那块腊肉刚刚走出院坝时，吴天亮老师的姑爷来天喜，却在夜色中迎面碰上了吴天亮老师。
　　来天喜劈头盖脸地问吴天亮老师：“拿快肉给谁？”吴天亮老师丝毫不去遮掩地答道：“就是给你家送。遇上你了，你带上，我就不去了！”
　　来天喜把这一块送给他家的腊肉一直推辞到了，直到吴天亮老师的家里。在此刻，来天喜把接到手里的那块腊肉，一放在吴天亮老师家堂屋饭桌上，就被张欣荣一手提在手里，硬是塞到来天喜的手上，突然说道：“你家困难，还要讲究啥，拿上回家去！”
　　聪明的吴天亮老师已经在院坝里点燃了火把，被张欣荣连推带搡提着那块腊肉的来天喜，也接过了吴天亮老师递过来的火把。来天喜凭借火把的亮光，看了看吴天亮老师母子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来天喜就提着腊肉，举着火把向着夜色回家的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