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作茧自毙（三）

　　春花说：“玉秀姑娘，让你出任虎寨棒子队队长，是我党区委同志眼镜蛇的重要指示，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高玉秀说：“春花同志，这棒子队可是敌人的武装，我当了队长，那不就成了敌人的帮凶？”
　　春花说：“革命有分工不同，眼镜蛇同志明确指示，你在这里当棒子队队长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是要把棒子队演变成我党领导的专为穷苦百姓撑腰的队伍。对，你们不是成立了红心队吗？就是要把棒子队悄无声息地演变成红心队。”
　　高玉秀又问：“那该如何将棒子队演变成红心队了？”
　　春花没有明确指示，凑近两人的耳朵，嘀咕了一阵子，说：“以后，郧城游击队的大虎就是你的联络员，有什么重要任务和指示，大虎同志会传达给你的。”
　　春花交待好之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春花刚离去，金三坏和吴副官便到了虎寨。她们没有带重兵，只带了警卫连，全体寨民被带到了九棵树前的场子下，当然，棒子队也全部到场。李大龙也站在了台上，在他的心目中，心想着这队长的位置非他莫属，所以他很神气地站在哪儿。
　　金三坏站在台子上，很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场下的寨民。寨民们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她没说一句话，在寨民面前，她不需要说话。吴副官扶了扶他的眼镜，面带微笑地说：“乡亲们，不要怕，只要大家听话，金团长是来保护大家的，不会为难大家的。”说罢，对着金三坏点头哈腰，一副哈巴狗的相，乡亲们都对他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金三坏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一张纸，念道：“委任高玉秀为虎寨棒子队队长，管理虎寨一切事务。”说罢，她又扫视了一下场下的寨民，一个个焉不拉叽的，低着头不吭声。
　　李大龙听了金团长的宣布命令后，心灰意冷地站立在一旁不说话，不过，他的眼角露出一丝狠毒的目光。
　　大妮在香椿房带着小立英，高玉秀、二妮来到了会场。
　　吴副官见状，忙走到台下。在台上的时候，他早已看到了高玉秀。他走到玉秀跟前，微笑着说：“你就是高队长吧，请上台来。”他走在前面，高玉秀、二妮走在后面，来到了台上。他对金三坏笑了笑，说：“金团长，这就是高队长。”高玉秀因春花同志事先的交流安排，高玉秀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面对金三坏，作了个立正姿势，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正言道：“谢谢金团长栽培！”一向阴沉着脸的金三坏，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算是对高玉秀的回应，也算是对她的入伙表示欢迎。
　　吴副官站在台上大声说道：“下面请高队长训话。”
　　高玉秀清了清嗓门，这样的讲话，她还是第一次，一时有些紧张，也有些语塞。忽然间，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乡亲们自觉地鼓起了掌声。
　　高玉秀稳了稳神儿，只说了两句话，大声说道：“谢谢乡亲们厚爱，谢谢金团长栽培。”继而，她又面向金三坏说，“金团长，我有个不请之请，我想让二妮当我的副队长。”金三坏顿了顿，没有明确表态。李大龙一听，有些急了，问：“金团长，让二妮当副队长，我怎么办呢？”金三坏还是没有言语。吴副官出来打了个圆场，说：“李大龙继续留任副队长，二妮是新任的副队长，就是给高队长搭个帮手，不影响正常工作。”金三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吴副官的安排。
　　高玉秀之所以当着金三坏的面儿要给二妮一个名份，就是为了牵制李大龙，在棒子队里发展穷苦队员，发展她的红心队。她要吸取虎寨第一次革命的经验教训，特别是李阿三、荷花、老孙头的牺牲，让她警醒了，对于那些革命立场不坚定的小地主阶级，坚决划清界线，不能吸收为红心队队员。
　　李大龙的棒子队队员基本上都是些小地主阶级，对于这些人，她不能一棒子打死，她要慢慢地解体那些棒子队队员，这就需要了一个体己的人去调查，去摸清楚情况。当着金三坏的面儿宣布二妮的职务，让李大龙对她这个队长也要敬畏三分，以便以后的工作地开展。另外，她打算香椿作坊放手大妮去做，同时，给她再安排些虎寨贫苦的妇女们当帮手，自己专心着手红心队的建设。她很清楚，要使自己的红心队顺利建成并发展壮大，首先要削弱李大龙的势力，然后，找准机会，将其灭亡，这也是春花同志临走时的重要指示。
　　金三坏宣布罢任命后，又威风凛凛地回到郧城去了。李大龙却气坏了，本以为李阿虎走了，虎寨就是他的天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高玉秀接替了李阿虎，他还是个副的。他心里不服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好在眼前的棒子队成员，都是他的人，即使原来是李阿虎的人，现在也都转向了他，站到了他的一边。有了兵权，就拥有了一切，虎寨实际操纵的人还是他李大龙，高玉秀，一个娘们，能与他斗吗？他心中一阵窃喜。
　　高玉秀很明白眼前的困境，从她在台上简单的讲话时，乡亲们响起热烈的掌声，她已感受到，自己的坚实后盾就是那些受尽压迫的穷苦百姓们，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高玉秀身上。高玉秀想到这些，眼睛也射出了坚毅而自信的目光。纵使有千辛万苦，面前摆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勇敢地走下去，走出了一条光明之路，为穷苦百姓开拓一条幸福之路。
　　高玉秀从乡亲们的掌声里感受到了乡亲们的信任，上任后，她首先抓生产，不让乡亲们再受饥寒之苦。她首先把虎寨的农田里又增修了两条水渠，乡亲们的收入增加了，但她不能更改制度，没把土地分给乡亲们，惹那样做，被金三坏知道了，无疑于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让乡亲们把粮食收回去之后，把上交金三坏的部分上交之后，自家的粮食都藏好了。事先，她把棒子队分成两队，属于小地主阶级性质的队员由李大龙带领，命名为棒子队一队，专门负责往郧城押运粮食；接着把属于贫苦出身的寨民分为一队，由二妮带领，专门负责征收粮食，私底下对这些队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教育的内容主要是那张红军传单的内容。
　　每个夜晚，高玉秀、二妮、大妮都学习那张传单上的一句话，悟透话的内容，第二天，高玉秀、二妮便把自己学习到的内容在征粮过程中又讲给队员们听。这样明确的分工，并报请郧城的金三坏金团长，并得到了批复，但批复的实权实际上是在吴副官手里，金三坏才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只管她的粮食和香椿一粒不少地运到郧城。当吴副官看到这个文件后，心里很欣慰，看样子，田习文没有看错人，高玉秀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高玉秀把征收来的粮食没有给李大龙一队的队员分赃，很快就引起了李大龙的憎恨。有一次，他们竟围住高玉秀，说：“高队长，你给我们的饷金与李队长少了一半，家里养不起人了。”高玉秀只是微笑着，她没必要与他们理论，说：“寨子里有的山民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你们有饭吃就不错；再者，你们的饷金是这是金团长规定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去找金团长。”当然，李大龙很清楚，以前他们能得到很多粮食，是因为李阿虎带着他们从山民嘴里抢来的，是不义之财。他们也不可能去找金团长，伸手向金团长索要报酬，那样，他们的乌纱帽可能保不住，这样会得不偿失。
　　他们在高玉秀那里捞不到好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有他们的法子，于是，他们在送粮的路上做手脚。高玉秀把收来的粮食如数交给李大龙，李大龙带着他的一队押运粮食，行至半路上，他们买了次品，以次充好，谋取利润；或者是让队员把自己家里的差粮和劣质香椿带来交换，他们获得了不少好处。但这种法子不能常用，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的法子在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吴副官的眼睛，但他没有吭声，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等时间长了，金三坏自然会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会对李大龙产生恨意，甚至于杀意，这样，李大龙及其队员会在无声无息中被除掉，为高玉秀在虎寨的工作扫除障碍，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对李大龙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李大龙不是傻瓜，这个法子实施过几次之后，他又换了个法子，可谓老奸巨滑，以后的几次送粮食中，他们没有再以次充好，而是直接把押运的粮食拿出一小半分给了队员，当然，李大龙分得了一大半。到了郧城，面对金三坏的时候，他和他的手下装作一副可怜狼狈相，哭丧着脸，说：“金团长，这一路好辛苦，要不是我们用计谋兵分两路，这次押运的粮食就被牛心山的土匪抢劫一空，我和兄弟们拼命保护，才夺回了这一大半粮食。”
　　金团长阴沉着脸，没说一句话。自从她当了团长以后，她的话很少。她不说话，就说明了她对这件事儿很不满意。因此，在她的心底里，对李大龙的办事能力有些怀疑，心存芥蒂，看在他多年为自己效劳的份儿，才没有发脾气。
　　李大龙和他手下的那些烂兄烂弟分得粮食，很是得意。在其后的几次运粮过程中，他们又用这种伎俩骗得了金三坏，分得了不少粮食。他们的这些胡作非为，高玉秀和二妮当然一清二楚，她们默不作声，故意放纵，也是为了执行眼镜蛇的计划。红心队的队员发展得很快，其势力已经超过了李大龙的一队，高玉秀和二妮整天就带着队员们在九棵树前的场子上进行训练，匍匐爬行、障碍跑、打靶射击等等，训练的场面热火朝天，很是热闹。队员们都是贫苦出身的山民子弟，能吃苦耐劳，训练起来格外卖力。至于向金三坏征交的粮食，山民们不让红心队去催促，就主动交了上来，这样，就省去了高玉秀和二妮的许多事情。
　　在这其间，大虎来到虎寨一次，带来了春花和眼镜蛇的重要指示，要她抓紧时间训练队员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来一批武器装备，这是眼镜蛇同志想尽办法费尽力气从金三坏手中弄来的，专门备配给她们红心队的。对于高玉秀和二妮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队员们的时候，队员都兴奋得跳了起来。他们的觉悟都很高，这是他们晚上学习红军传单的结果，都愿意为革命随时献出自己的年轻生命。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是：过去了多久，春花同志和眼镜蛇同志将会设计除掉李大龙的棒子队，为她们解除后顾之忧。
　　高玉秀的肚子也渐渐腆了起来，那是文哥哥的骨肉，为了小家伙的健康成长，她与二妮的工作作了交换，把红心队队员白天的训练任务交给了二妮，自己的任务就是学习《红军传单》，对队员们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同时，她也是为了自己肚中的崽娃，要让崽娃在腹中受到胎教，有一颗永远向着党、向着贫苦百姓的红心。
　　李大龙为了分得粮食，往牛心山的土匪头子黑彪身上扣了几次屎盆子，说得多了，金三坏还信以为真了，还真以为是土匪劫了粮食，有几次还真想带兵去牛心山灭了黑彪。但牛心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路途遥远，加之北方战事频繁，张大帅的两个团王家耀和田习武的兵力已被上锋抽调到北方参加更为惨烈的战斗了，她的团不能再去剿匪了，若这样，郧城的兵力就显得势单力薄了，因此，张大帅是不会同意她去剿匪的。
　　接下来，李大龙不能再往牛心山的土匪扣屎盆子了，扣得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狡猾的猎户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又想到了郧山游击队，对，得把屎盆子扣到郧山游击队的头上。金团长和张大帅最恨郧山游击队了，自从郑三宝的军统被端了锅之后，郧山游击队藏匿于茫茫大山之中，一点儿音讯都摸不到，若把屎盆子扣到游击队的头上，金团长肯定信的。不过，他的这一计谋正是眼镜蛇计划中消灭棒子队的最后一个环节，只有他主动找到门儿，那才是歼灭他的最好时机。
　　当李大龙又一次押运粮食到郧城时，说粮食被郧山游击队劫走了一半时，吴副官将这个消息没有汇报给金三坏，而是叮嘱李大龙以后当心些就行了。同时，他买通了李大龙的一个手下李阿狗，让他在背后悄悄地将李大龙的那些不当行为报告给了金三坏；同时，他又在秘密信箱里给春花和游击队队长赵大壮下了秘密指令：在下一次李大龙的运粮过程中，事先设下埋伏，把李大龙及其队员全部消灭，为高玉秀的虎寨工作扫除最后的障碍。同时，战斗结束后，把战场伪装为土匪劫粮的现场，嫁祸于牛心山的土匪。
　　春花接到指令后，会同游击队的大虎一起来到了虎寨，高玉秀、二妮及红心队的队员们热烈欢迎了他们。夜深人静时，由红心队的队员们在香椿房外站岗放哨，春花召集同志们召开了秘密会议，会议的内容是如何消灭李大龙的棒子队，春花说：“这次任务艰巨，鉴于红心队的队员在棒子队面前都是些熟悉的面孔，眼镜蛇同志指示我们此次任务由郧山游击队总队完成，你们的任务就是摸准李大龙的运粮路线，把时间弄准，告知游击队，以便游击队实施歼灭打击任务。”高玉秀代表红心队表态发言：“保证完成任务！”当夜，春花赶回了郧山游击队作精密布置，大虎留下，等高玉秀搞到情报后带回。
　　第二天一大早，高玉秀就带着红心队队员荷枪实弹地来到李大龙的棒子队营房，她板着脸说：“李队长，鉴于你这几次运粮出现的差错，金三坏责怪我监管不得力，命令我这次亲自和你一起押运粮食，请你把运粮的路线和时间告诉我。”她的口气是以队长的身份说的，再加上金三坏这个庞大的靠山。李大龙听了毛骨悚然，不得不束手就范，很快说出了下次运粮的路线和时间。
　　高玉秀把得到的情报立即反馈给了大虎，同时，她提出了请求：她要带一部分红心队的队员参加这次战斗，主要配合赵大壮的游击队来个里应外合，以减少游击队的伤亡。
　　大虎立即赶回游击队的二号宿营地，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春花。春花当即表态，高玉秀的这一方案可行，并飞鸽传书，统一了行动时间和地点。
　　运粮的那天，在一个山凹处，李大龙的棒子队被包了饺子，中心开了花，全军覆灭。而游击队和红心队的队员们无一伤亡，这是虎寨的第二大捷，寨民兴奋了几天。而传到金三坏耳朵里的消息是：李大龙的棒子队遭牛心山的土匪袭击，全军覆灭，粮食也被全部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