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烟从晕迷中醒来后，看见熟悉的环境，才知自己竟然回到了家中。而那个人竟然不在了，难道那只是一场幻觉。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什么，那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摸摸自己的脖子，果然连任何伤口都不曾有，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只是那个怀抱，那个气息那么的真实，怎么就是假的呢。我告诉自己千百遍你已经不在了，却还是会为你相思成狂，明明亲眼看见你死去了，却还是会在梦里见到你。夜西，我后悔了。我不该，不该啊……
　　
　　《大般涅槃经》上说：何等名为爱别离苦？所爱之物破坏离散。所爱之物破坏离散亦有二种：一者、人中五阴坏，二者、天中五阴坏。如是人天所爱五阴分别校计有无量种，是名爱别离苦。何等名为怨憎会苦？所不爱者而共聚集。所不爱者而共聚集复有三种，所谓地狱、饿鬼、畜生。如是三趣分别校计有无量种，如是则名怨憎会苦。何等名为求不得苦？求不得苦复有二种：一者、所希望处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报。如是则名求不得苦。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是为人生三苦，而今自己在这红尘人世中看过了多少别人的苦痛，想不到自己也会一一经历，因果循环，这大约也是自己的报应吧，求不得，求不得啊。良辰美景夜已西，何时能复当年时。说是忘了，又怎么忘得了呢。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我们约好在贺兰山相见，却那知被师傅知道了。她终究是知道了你是妖，而我是修道者，我们终是不可能的。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却怎知道会是那般收场呢。师傅说你是我云梦山的继承者，你不能丢了我们云梦的脸，你必须了结这事。我跪在师傅的门前求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醒了后只见师傅在我眼前。
　　
　　“烟儿，别怪师傅逼你。妖终究是妖，无论怎样都改不了嗜血的本性，你放过它们，它们却不一定会放过你。而且人妖殊途，你们是没有未来的……”师傅坐在我的床前，摸着我的头。虽然我知道师傅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却没办法把那样一个少年想成那么罪大恶极。我不想再听下去，我知道师傅又要旧事重提。
　　
　　“师傅，我不要，求你了。”我从床榻上起来，跪在地上求师傅，师傅却扶我起来。
　　
　　“烟儿，你先起来，师傅慢慢告诉你。师傅这一生已经够长了，这镇守人间之事以后就交给你了……”师傅拉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那种语气隐隐让我觉得不安。
　　
　　“师傅，你要去隐世了嘛？”我不解，师傅看着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需要把镇守人间之事给我呢。
　　
　　“烟儿，你先听我说。师傅从前也是富家小姐，家里家境殷实，父亲母亲感情甚笃，父亲母亲很宠我，所以我直到那一天以前一直过着很快乐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在父亲救回那个受伤的女子后就改变了，那个女子长得很美。但自从她来后家里就无故死人。很多仆人都莫名死去，我们都很害怕。后来父亲终是怀疑那女子不是人，就去质问她，谁知那女子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果真是妖。她受伤了，需要人的阳气，所以家里的仆人便被她吸走阳气而死亡了。那妖女还说现在她伤好了，愿以身相许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父亲又怎么会愿意呢，毕竟她是凶残的妖，更何况我们有那样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那妖女竟然在父亲拒绝后露出了凶相。说我爱你，你竟然不要我。好啊，你有幸福的家庭是吧，我毁了她，你宠爱你的妻子儿女我便杀了他们。那妖女竟然就当着我的面挖走父亲母亲的心。我看着鲜血流了一地，那红艳艳的颜色刺伤了我的眼。到我时，也是我命不该绝被你的师祖我师傅救了。烟儿，你说，你说，妖可恶不可恶，我父亲救她，她却要杀我全家。烟儿，你要替我诛灭这些嗜血的妖，你要答应我，答应我。。。”师傅的声音到了后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却又渐渐低下去。我才发现师傅竟然在慢慢衰老，皱纹爬上她的面颊，头发也一点点的白了。
　　
　　我蓦然觉得心慌，终于知道师傅所说离去的意思了。我心痛的无法言语，我是师傅养大的，自小跟在师傅的身边，师傅犹如我的娘亲一样。师傅虚弱的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要我诛灭妖孽。而夜西却是妖族的王，最先诛的便是夜西。我犹豫不定，那是我的天明哥哥啊。
　　
　　“烟儿，玉麒麟我已传给你，可护你。我毕生的灵力我也已经传给你了。烟儿，你要答应我，答应我……”师傅的手抓得我生痛，我知道是回光返照吧，才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真的不想答应，修道者应了就得接下，师傅为什么。可是这又是你的遗命。我终是听见我说出了那句让我痛苦千年的话。“好，师傅我答应你。我会杀了夜西，完成任务的。”我多想那只是一场梦，而不是真实的。
　　
　　子烟如约去了贺兰山。见到了那个风姿无双的男子。夜西站在贺兰山顶，面向山崖，山风吹着他的衣襟飞扬，那一瞬间，那男子遗世独立，飘飘似仙。子烟几乎以为他要乘风归去。为什么这般俊秀似仙的男子，却是妖呢，还是妖族的继承者，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这样对我，不如从没有相识过，即使刀剑相对也不用这么痛苦。一切皆有因果，到底我做错了什么，需要这样对我。
　　
　　子烟看着那个男子，忽然就不忍走近。想着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平，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时夜西似是疑惑子烟为什么不过来，转头才发现子烟早已泪流满面，望着自己的眼神似是痛苦，绝望，爱恋。那般复杂的眼神，让夜西忽然一惊，我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的人间女子何时变成这样。快步走近子烟，一把将子烟拥进怀里，才柔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感觉到怀中女子的轻颤，夜西忽然就慌了，因为印象中的子烟从来是快活纯净的女子，赶紧将子烟拥得更紧，“别怕，烟儿，天明哥哥在呢。”谁知怀中的女子听见这句反而抖得更加厉害，颤声说道：“师傅仙逝了，她……她……”子烟已经说不出口了，想着自己要完成遗愿杀了夜西，自己却又这般贪恋这种温暖。
　　
　　夜西听见是子烟的师傅仙逝了，就拥着子烟放低声音柔柔的说：“别伤心了，逝者已矣，你师傅想来也不愿看着你这样。以后就由天明哥哥来照顾你好不好？乖，不哭了，烟儿哭得天明哥哥心都痛了。”子烟听见夜西如是说，更加难受得不能自己。一下子挣出夜西的怀抱。含泪看向夜西，忽然就歇斯底里起来：“你不是天明哥哥，你是妖，你是妖。师傅要我杀了你。这是师傅的遗愿，你还说什么照顾我。我是来完成师门遗命的。呵呵，师门遗命……”子烟状若癫狂，边大笑边后退。
　　
　　这时一道银光向着这边而来，而对象正是子烟。子烟在那种癫狂的状态中却没感受到。等他脑子被一声“烟儿”唤醒时，只见夜西扬手向自己打来，来不及想原因，顺手就用诛邪剑刺了过去。那一剑甚狠，竟将夜西打下了悬崖。也许换个环境，子烟并不会杀了夜西，可是从入师门以来的训练以及平时收妖时的经验已经让子烟的身体对袭击特别敏感，甚至动作已快于大脑做出反应分析。那一剑刺得甚狠，加之夜西既没有防备又在出手当掉那道银光，诛邪剑，专诛妖邪。一般受了诛邪剑的妖孽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还掉下万丈悬崖。子烟愣愣得看着夜西从眼前掉下悬崖，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片虚空。
　　
　　“呵呵，想不到还让我姬扬看了场好戏。柳子烟，自己杀死自己的情郎，滋味如何啊？想来是很好吧”，一个着青衣的妖娆男子走向跪坐着的子烟，纤长的手指挑起子烟的下巴。用柔柔的声音问道“柳子烟，滋味不错吧，看你小脸白的’，再一瞬间男子的表情却变得异常狰狞，男子的手慢慢下滑，到了子烟修长美丽的脖子。“真是不忍心啊，这么美丽的脖子，可惜当年莫夜西为你屠尽我的族人。。。”男子的手缓缓用劲，子烟听着男子的叙说也似是想起了当年夜西因为自己被血祭之事一时震怒，屠尽姬氏蛇族。却想不到今天自己却亲手杀了他，夜西，烟儿对不起你。烟儿既然已经完成师门遗命，烟儿来陪你好不好。夜西，天明哥哥，你等等烟儿。黄泉路上，奈何桥上，等等烟儿。你原谅烟儿好不好？等着我。柳子烟一拂袖甩开姬扬，竟是直接跳下了悬崖。
　　
　　山野的风飒飒的吹来，空留佳人香气于鼻。青衣的妖娆男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中抓着的衣袖，万万想不
　　到那女子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自己竟连救援都来不及。姬扬忽的觉得落寞，那个女子竟然就这样死了，自己为之处心积虑，努力修炼想要报仇杀死的人就这样死了，心里忽然空得厉害，不知是未能亲手杀死女子，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或许总有一天姬扬能够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这黄泉碧落，此生茫茫总是难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