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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淹子大堤(中)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7-09-23 03:27:36      字数:3563

  蒋风起闪身堵在门口,喝道:“想走?可没这么容易。跑到俺家来败坏俺的名声,我能容你嘛。我问你:那个奸夫呢?”吴家夫妻尴尬至极。那女人赔罪道:“兄弟!都怪俺、都怪俺呀!一时性急……”蒋风起暴跳如雷,骂道:“放恁娘的狗屁。”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女人不敢躲避,只听“啪”地一声,脸上立马起个五个手指印,鼻口是血。蒋风起用手指敲打着她的脑门,厉声骂道:“你也生了三个闺女!你闺女都跟野男人通奸啦?跑到俺蒋家来作害人!我打死你这个孬屌日的。”扬手又要打,被邱翠菊死死拉住。蒋风起怒道:“看今天的局(光景),就知道翠菊在恁家遭的罪,每扇(从前)她说,我还不信,这沫子(回)可信了。翠菊!别再上他家去了,有舅舅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再在他家过上半个月,这俩老龟孙非谋害了你不中。”老两口哪还敢还口。
  等蒋风起骂够了,公母俩才趁他不留神,仓皇钻出屋去,伞也忘了拿,被蒋风起追上,扔在身上。两人拾起雨伞,狼狈地抱头鼠窜,却忘了雨后泥泞,一个趔趄,双双摔了个狗啃泥。须臾,两人相互搀扶着从泥浆中爬起身来,踉跄着走了。真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慌不择路,仓惶而逃。
  邱翠菊问道:“外爷爷!您咋在这儿呢?”翠菊姥爷摇摇手,又指指外头,邱翠菊会意。蒋风起退回屋里,脖子上青筋直蹦,骂道:“狗日的东西,可气死我了。”邱翠菊陪着小心道:“舅舅……”蒋风起板脸骂道:“奶奶里个脚的,你就是不叫人省心。”邱翠菊吐吐舌头,问道:“您也在俺这儿吃饭吧?”蒋凤起阴沉着脸道:“恁妗子早就把饭做好了。”顿了顿,询问道:“那个养病的走了吗?”邱翠菊胆怯道:“早就走了呀!”蒋风起斥责道:“你这孩子!咋能把个男爷们弄到家来呢?吴家这是‘吹着浮土找裂缝’啊!他家没安好心,借故发疯,不想叫你抬身(改嫁),想把你当丫环使唤啊!”邱翠菊绞着衣角,小嘴撅着,不敢吭气。
  蒋风起胸脯起伏,自语道:“可气死我了,这口气咽不下。我得把守则、志刚、秦朋、小银、家来、符利喊来,把吴家砸个稀巴烂,闹他个天翻地覆。”翠菊姥爷息事宁人:“完了就完了,你瞎摆治(闹腾)啥呢?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咱盖还盖不住呢!又惹啥乱子啊?再说,不一定斯腾(弄)出结果来。”蒋风起赌气道:“您别管。”倒背双手,气鼓鼓地走了。
  蒋风起一走,邱翠菊抓住姥爷的手,急急问道:“他呢?”翠菊姥爷反问道:“谁呀?”邱翠菊忸怩道:“装啥的糊涂啊?”翠菊姥爷骂道:“这个八虎子(死)妮子!光想着你那个黑胖子!”邱翠菊抿嘴一笑,好不奇怪:“外爷爷!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呢?”翠菊姥爷冷若冰霜,斜睨道:“我哪里知道?兴许死了。”邱翠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撒娇道:“您快说呀!快急死我了。”翠菊姥爷这才叹了口气,责怪道:“差点闹出乱子。你呀……在你姥姥的柜子里呢!我得去找你舅舅。他那个熊脾气,吊撅(古怪)得很,还有他那班子弟兄,全都是半吊子货,可别再惹事了。”丢下钥匙,急匆匆地去了。
  邱翠菊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那老气横秋的衣柜打开,这衣柜是翠菊姥姥出嫁时的陪嫁。打开衣柜,见里头装满了破旧衣物,并没冯剑的踪影。正诧异,突然听到衣物下传来轻微的喘息声。邱翠菊赶紧扒开衣物,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冯剑五花大绑,嘴里塞着肮脏的破袜子,脸色憋得青紫。邱翠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从衣柜里弄出来,扯掉嘴里的东西。冯剑喘息许久,才从鬼门关上转回来。邱翠菊关切地问道:“你不要紧吧?”冯剑心有余悸道:“我的娘也,可憋死我了。”邱翠菊问道:“是谁把你装到柜子里的?”冯剑后怕之极:“还能有谁?是恁外爷爷呀!”邱翠菊道:“我正想问你,他是咋进来的呢?”冯剑道:“从床底下拱(钻)出来的。”
  邱翠菊掀开粗布被单,往床下一看,果然贴地的墙上有个洞口,用干芦苇挡着。邱翠菊在这屋里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这儿还暗藏着机关。冯剑惊恐道:“我正听恁俩说话,突然他从床底下拱(钻)出来,就在我嘴里锥(塞)物件,那团东西真臭,差点儿把我熏死。还从腰里掏出绳子,把我捆成粽子,塞进这个破柜子里了。柜子忒小,塞不进去,就在我腚上跺(踹)了两脚。这还不算,还在我身上加了许多破铺衬烂套子(破衣物、破棉絮)。你再不来救我,就算不把我憋死,也得把我热死呀!”邱翠菊道:“别怪俺外爷爷!这回真亏了他呀!不然的话,乱子惹大了。”冯剑问道:“那个老娘们是谁呀?她咋那么霸道呢?”邱翠菊目光躲闪,幽幽道:“她……她是俺婆母娘啊!”冯剑一愣,脱口道:“你已经欣嘴(嫁人)了?那你外头(丈夫)呢?”邱翠菊已是泪流满面,抽泣道:“早就死了,死了快三年了。”
  原来翠菊爹一走,便杳无音信,两岁时娘又忧郁而死。她和外爷爷相依为命,六岁时由外爷爷做主,与吴桂让的二儿子吴光南结了娃娃亲。三年前,翠菊出嫁了,成亲刚半年,吴光南便得病死了。吴家说,三年孝满,便允许翠菊改嫁。但寡妇在此地被视为克夫之女!其命阴毒,使男人们不敢问津。邱翠菊虽然长得漂亮,改嫁谈何容易。何况外爷爷因把她嫁给吴家!使她少年守寡,总觉得对不起她,这回偏偏要择良婿!还不叫嫁当过兵的和外乡人!更没想到,今天差点弄出大乱子来。
  冯剑惊讶地张大了嘴,问道:“他是咋死的呀?”邱翠菊道:“得了伤寒病。我十五岁那年,吴家催着娶亲冲喜。俺外爷爷说:早晚是吴家的人,过门也好。没想到嫁过去半年,俺外头(丈夫)就死了。”冯剑叹道:“你心直口快,又有外爷爷宠着,我还当你日子过得舒坦呢!没想到你和俺姐姐一样,也是个苦命人啊!”邱翠菊讶然道:“你姐姐她咋啦?”冯剑黯然神伤,低声道:“早就死了,是被人害死的呀!”邱翠菊大为震惊:“被啥样的人害死的?”冯剑道:“说起来话就长了,俺一家种着十亩薄地,旱天不能水浇,雨天却积水成灾,常年还勉强够吃。那年发大水,庄稼泡在水里,颗粒无收。俺达达推着独轮车,带俺全家逃荒到了济宁!淘豆芽子卖。俺娘领着姐姐和我挨门要饭,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黑搂(夜里)住在城外一所破庙里。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有几天俺娘光哭不吃饭,一天我发现,比我大六岁的姐姐不见了。后来听娘说,姐姐被俺达达卖给鲁南县阎陈庄邵家当丫环了。有了钱,俺一家三口回了家。过了俩月,邵盼头把俺达达叫去,说把俺姐姐收房了。又过了半年,俺姐姐回了一趟娘家,住了三天,这是我最后一回见到她!回到邵家的第六天,邵家便派人来,说俺姐姐病了。俺达达和俺二叔去了才知,俺姐姐已经死了。邵家说,她是得急病死的。邵家给俺家置了二十亩地,为这事儿!二叔跟俺达达骂(吵)了一架……人家都说,俺姐姐是被邵盼头害死的。不然的话,会轻轻松松地送给二十亩地?娘家人不见就成殓,有悖常理,叫谁也怀疑呀!这里头肯定有鬼。”
  邱翠菊幽愤道:“人死了,就这样完了?”冯剑沮丧道:“俺达达这个人呀!唉……今年春天,邵盼头的娘死了,也给俺家送了信(报丧),我也跟着去了。到阎陈庄后,听人家说俺姐姐的确是叫邵家害死的。所以我留下来,想找机会报仇。可是等了半年,也没等到机会。这沫子(回)邵家派我去徐州送信,没想到半路碰上这么多怪事儿!还差点把命搭上。”邱翠菊幽幽道:“只知道我命苦,没想到还有比我命更苦的。”
  翠菊姥爷拦住要去闹事儿的儿子!蒋风起咽不下这口恶气,给吴家捎信,扬言不来赔礼道歉,便带人砸烂吴家。吴家理亏,托人说和,答应退回邱翠菊嫁妆,任其改嫁,决不阻拦,蒋风起这才罢休。邱翠菊又去了一趟吴家,把自己的东西全拉回来了。
  冯剑到底年轻,又有邱翠菊精心照料,身体恢复得挺快,才两三天时间,就像常人一样行走自如了。白天不敢出门,夜里出去一看,见翠菊家住在一个槐树掩映的大堤上,三间低矮的草屋!堤后是一个很广大的水坑,坑中碧波荡漾,长满了茂盛的芦苇、莲藕,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半里,并无一家邻居。邱翠菊说这大坑叫“梁寨淹子!”紧靠梁寨集,足有三千亩,是黄河决口冲击留下的深坑。黄河在咸丰五年(一八五五年)改道北入渤海,留下了一条故道。“淹子”在故道北岸,翠菊家的草屋就建在“淹子”的坑堤上。
  那件事儿后,翠菊姥爷对冯剑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积威之下,冯剑见了他依然是战栗胆寒,极为忌惮。邱翠菊也不似先前亲热,对他冷冷淡淡,常独自对着天空发愣。冯剑病已好了,几次想要告辞,见她脸色不好,话到嘴边上,又咽了回去。
  一天早晨,冯剑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原来是邱翠菊和姥爷!邱翠菊道:“要这么多东西治啥呢?东西能给你养老送终、能给你摔劳盆吗?”翠菊姥爷喝道:“八虎子(死)妮子!我的事儿你少管。”邱翠菊道:“我偏管。”翠菊姥爷道:“咱家还有规矩吗?”邱翠菊气哼哼道:“你不干好事儿!我特(因)为啥不管?”翠菊姥爷道:“啥叫好事儿、啥叫坏事儿!你分得清吗?”邱翠菊耐心道:“外爷爷!种地咱也饿不着,家家不是指望地里的这堆坷垃嘛!您就不往好处指派人,连舅舅也跟着你学,还有他那班子弟兄!伙拉(聚住)到一坨(块),僵(生)不了好狗!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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