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烟郁郁的转身下山，却看见后山各处均怒放着火红的山茶花，一丛丛流光溢彩，耀眼得如同血色琉璃，仿若那天铺天盖地的血色弥漫。突然胸口有些疼痛，脸色也开始苍白。一时再顾不得去找陈小雅的事，想通知陈小雅却又想起自己不用手机的习惯。或许自己也该买个手机了吧。毕竟这个世界再不是那个世界，时间的长河流过再不剩其他。再怎么想念再怎么回忆，也终抵是模糊了轮廓。子烟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住过的房中那幅斑驳的油画，一点点的剥落，直到再也找不出清晰的轮廓。胸口越发的喘不过气，黛眉紧锁，脸色苍白，冷汗也一滴滴的滑落。终于晃晃悠悠的下了山，消了隐身咒，在后湖的木椅上坐下。
　　这边刚坐下，旁边却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柳子烟，许久不见了，你……”你字未出口，已见女子的黛眉紧锁，琼额紧皱，而其上竟是冷汗滴滴，忙关切道：“子烟，你还好吗？怎么了？”男子一急之下却不知自己的称呼已换。子烟，子烟，自从见过以后便觉熟悉，而这个名字更像是前世就已刻入骨髓般的深刻。梦魂萦绕间皆是子烟子烟，仿佛念念就能口舌生香一般的欢欣愉悦。
　　“哦，是你啊。我没事。我歇歇就好，老毛病而已。”子烟虚弱的笑笑。
　　男子一听女子满不在乎的口吻，不知怎么一向平和的心态就有些动怒，“老毛病而已？你才几岁啊？就老毛病。”
　　子烟一听男子带了怒意的声音居然有些心虚，只得示弱道：“我真没事，回家歇歇就好，只是下午的课是肯定去不了。不过貌似有变态的“毛概”课呢，不知李郁堂同学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呢？”子烟也是最近才从陈小雅那知道原来李郁堂竟是学生会主席，而一向变态的“毛概”老师居然还对其另眼相看，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到时浪费了。
　　“好，不过让我送你回家吧。听说你都不住校的。”男子的口吻带了几分无奈又带了几分犹未知的宠溺。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春日，贺兰山上的山茶开得如火如荼，绚丽了路人的眼睛。
　　“天明哥哥，茶花好美哦。真是很喜欢这般艳丽的颜色呢，看完以后心情好好。”红衣女子张开双手，欢呼着奔跑。后来甚至扯了束发的木簪，任一头青丝铺成而下，随着女子的跑动，飞扬着。而女子身后的黑衣男子无奈的笑笑，低声喃道：“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叫莫夜西。以后会让你改的。”
　　女子跑着叫着，终于是累了，然而竟然直接就倒在草地上睡了，男子只得脱了外袍盖在女子身上，顺手拿过女子手里的木簪，细细的雕刻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子已经“嗯”了一声，似乎要醒来了，然而男子手中那支木簪上才仅一朵茶花的雏形，而且雕工竟是粗糙的不能看。女子终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一眼就看见男子手中那只颇为眼熟又有几分陌生的木簪，然后忽而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天明哥哥，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哈哈，这是茶花么？太好笑了，怎么这么丑？哈哈。。。”
　　在女子的狂笑声中，男子竟是没有半分羞愧，无比郑重的说道：“喏，给你的。”然后刀光闪过，一滴血落于木簪上的茶花上，木然的茶花顿时流光溢彩，竟然掩去了那份粗超的雕工美轮美奂起来。
　　女子看男子并无羞愧的神色也就停了笑声，拿过木簪挽起那头青丝。男子见女子挽后头发后，定定的看了会儿，突然说道：“子烟，我要回去了。。。义父找我有事。。。如果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就对着木簪的茶花说夜西子烟想你了，我就会来找你的。茶花上有我的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我走了。子烟。。。”男子的身影渐渐淡去直到再不可见。
　　
　　“夜西，夜西。。。不要走，不要走。。。呜呜。。。不要走。。。”
　　“子烟，你怎么了？在睡梦中还哭了呢。下午看你没来上课，又看见李郁堂帮你像那个死老头请假说你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了？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和李郁堂很熟了？”子烟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床前的一脸焦急的林清洛。抚抚额坐起来，无奈道：“你问我那么多问题，叫我回答那个啊，我没事啦。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呢？”
　　“不嘛，又不是没看过，谁稀罕啊。”林清洛坐着不动，旁边攥紧的手却渐渐松开了。
　　“滚，抓起旁边的书扔过去。”却没有打到人。在书到达的那瞬间林清洛已到了屋外。犹自传来“当年我为幼兽的时候难道不是一起洗的澡么？”
　　子烟见林清洛走后，神色一下凄婉起来。夜西，子烟想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呢。这千百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刻骨铭心啊。夜西，子烟想你了，你为什么没有来，你不是我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么？如今你又在哪里？夜西，夜西。。。
　　春天是个百花斗艳的时间啊，学校的海棠谢了，却又开了杜娟，一丛丛艳丽夺眼，但也有纯白的小花四处随意开着，另有一番风味。春天到了，学校也是一片“群芳争艳”。美女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似是在和学校的花儿们争夺艳丽。虽是有个别的有些“极品”，不过也还好，至少有各色女子悦人目，悦人心。
　　这天上午刚下课，柳子烟便想吃过饭回去补眠去，难得下午没课。结果刚出教学楼就被陈小雅叫住了。
　　“子烟，子烟……”陈小雅急急地从后面追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子烟听见呼唤回首，笑着道：“怎么了？”
　　陈小雅过来挽着柳子烟：“子烟，你怎么走那么快？我想问你明天晚上的联谊晚会你去不去啦？我们大家准备今天下午去逛逛街，买买衣服啥的。你去么？”
　　“我不去了，我比较想呆在家睡觉啦。”
　　“去嘛，你去年都没去。我们都要去拉。”
　　“不太想去拉……”
　　“去嘛……”
　　两人一路说着，就到了去往宿舍和出校的分路口。子烟和陈小雅道别后，刚出校门就遇见了李郁堂。
　　“子烟，一个人啊？”男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笑容也分外的怡人。暖暖的，让饿疯了的子烟都几乎忘记了饿，看来果是秀色可餐呢。
　　“嗯，清洛他又翘课了，估计又和那家美眉约会去了吧。呵呵，他啊，就是玩心大啦。”子烟和李郁堂说说笑笑的一路走去，后面却走出子烟以为的出去和美眉约会的林清洛。好看的眉微微皱着，像是很苦恼。平时勾人的桃花眼里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而正与李郁堂同行的柳子烟却不自知，只是见过李郁堂几次而已，不知为何心底却总有一种熟悉感在萦绕，像是许多年前就已认识一般。而且男子身上总有种古时翩翩佳公子的感觉，而子烟活过了千年，看尽一切轮回。而今世道越发开放，却还是喜欢古典的一切。对着现代的东西总有些陌生感。而今好不容易遇着这么一个投缘又是同道中人的，心底实在是高兴。
　　子烟和李郁堂一起吃过饭后，就回家去补眠了。
　　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疲乏得很，也许“春困秋乏夏打盹”还真是有道理呢。虽然是适用于普通人，也许是自己在尘世待得太久了吧。子烟在床上躺着浑不在意的想着，慢慢就睡去了。却不知楼下却有一股黑气飘入，丝丝缕缕，绵绵不绝，直到出现大概的形体。主人是一对退休在家的老年夫妇，也正在午休。不然看见那些黑气渐渐的汇聚成一条一条长长扁扁的实体虫来，一定会吓到的。那些虫慢慢的由黑变成半透明来。再一条条有规律的向卧房蠕动着爬去，前进过程一丝不乱，犹如古时军人行军。看见这幅场景不得不让人猜想是有人在控制着。是的，如果你静下心来细细的聆听，可以听见一丝飘渺的笛音袅袅的传来，空灵动人，却又诡异。鬼灵虫接近了那对慈祥的老人，慢慢的有规律的分别从两位老人的头部和心脏钻入。向来不能睡得太熟的老人却睡得异常的熟，虫体在钻入时带来的阵阵抽痛也只是让老人流下汗来。虫体完全钻入后，笛音也渐渐低下去，后来似是发现什么一般，又渐渐的高起来，连那股飘渺空灵也渐渐失了，只剩下诡异和哀婉。
　　本来睡得异常安稳的子烟，在笛声中渐渐不耐起来。睡梦里似是有种奇异的力量在撕扯，黛眉皱起，汗也一滴一滴的从珠玉般的脸上滑下，沁入被子中再不见，只剩下一点痕迹。而子烟似乎更加不耐起来，黛眉皱得更深，似是在忍受什么痛苦。终于眉慢慢的舒展。却又一下坐起，像是幽魂般的从床下下来，一步一步的受着笛声的指引而去。直到最后来到学校不开放的后山深处。后山却再不是现在的后山，却是千年前和夜西哥哥相见的那座云梦山。
　　“子烟，子烟……”天旋地转，子烟抬头看向四野，恍若听见当年天明哥哥的声音一般，恍若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年。一身红衣张扬，笑声清脆的年代。恍若是那一次自己被师傅骂了，一个人跑到云梦山上来哭，哭着哭着就想起了夜西。然后就顺手拔下了头上的木簪说天明哥哥子烟想你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你的身影，后来想起你总是不喜我叫你天明哥哥，才改口对木簪说道夜西，子烟想你了。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好傻，对着一块木头说话，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被师傅责骂的委屈也去了大半。
　　“好吧，既然夜西你不来，不过现在呢我心情也好多了。我就下山吧”红衣少女喃喃的道。这时头上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那家的小姑娘这么可爱。居然对着木簪自言自语，哈哈。。。”
　　子烟抬头一看，一个长相清雅，气质温润的青年男子正卧于头顶的树上。想是自己刚刚太投入了居然没有发现。不过观其长相和气质老觉得是不会这般大笑的人才对。不过笑容很好看呢，有一瞬间的晃花了子烟的眼。害的子烟本来想发的火也没了。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被美男所惑还是决定底气不足的说两句。“笑什么笑？一个堂堂男子偷看女子心事还好意思么？”子烟站起来抬头挺胸想增加点气势，奈何对方在树上实在不是高了一点点。
　　男子似是也看出了这点，一挥袖轻轻落于子烟面前。微微一笑，颔首道：“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只是在下赶路累了卧于树上休息，想不到打扰姑娘了，实是抱歉。”
　　子烟见对方这样说就更不好意思了，本来是自己后到打扰别人休息还让别人道歉。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嗯嗯，好啦，原谅你啦。”
　　后来才知男子叫李郁堂是一个修道家族的，因为是族中翘楚所以派了他去落云谷请云谷仙人来参加这次的除魔卫道大会顺便历练历练。而云谷仙人恰就是子烟的师傅，而这个大会还有几个月才开始。子烟带李郁堂见过师傅后，其师傅就叫子烟跟随李郁堂去历练。
　　烟花三月，花蝶蝶处处，风光醉人心。小径两旁是一片新绿，让人有种生机勃勃感觉。然而子烟和李郁堂两人却是风尘仆仆，多日不曾好好的吃过一顿了。所带的干粮的也差不多已告罄。根本无心欣赏这春光。
　　这日他们正路过一个村子，两人实是饿极渴极，就决定去村子里买点。结果刚进去就发现整个村子透着一股诡异。两人仔细看了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妖气。子烟就只好安慰自己说估计是风水不好吧。两人一路行去，远远的看见了村口的草屋。到底是少年心性，两人眼中皆是惊喜，急忙冲向小屋。后来子烟只记得自己吃过几个饼喝过一口水就什么也不知了。醒来后只觉得一个温暖的怀抱正抱着自己。而自己的手上也正有一道口子，已不觉得痛了。但见自己满身鲜血，头也昏昏沉沉的难受。就明白自己昏迷时发生了什么。努力的睁开眼想看看抱着自己御剑的是谁，却闻见一鼓淡淡的兰花香。就忽的明白了。
　　“夜西，是你么？夜西，是你么？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好不好？”子烟抱着学校后山的一棵树哭得肝肠寸断，似是在幻境中也忘不了那些悲惨的往昔。
　　听说子烟失踪一天后的李郁堂便是在后山看见了这一幕。幻境中的女子抱着一棵树哭得肝肠寸断，看树的眼神也是温柔到了极点。若对方是个男子的话，想来是感人的一幕，这般却是有些搞笑。但李郁堂自己却想不出来为什么看见那个女子的眼泪，突然有些心痛。一阵一阵的绞痛，像是那滴滴泪珠都烧灼在了自己的心上。莫名的有些烦躁，自己许久不曾因一个人而有那么多情绪了。而现在却每天都想看见她，看见她的笑容就就觉得很舒服，心情很好。看见她哭就觉得烦躁，或是像现在这般心痛得不能自己。真是很奇怪啊，难道我们前世真有什么因缘不成。
　　李郁堂刚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却见女子的哭声渐渐小去，似是要昏睡过去了。李郁堂知道自己必须得出手了，毕竟子烟已在幻境里一天多了，快支撑不住了。如果不能在子烟昏睡之前叫她出了幻境，以后再想叫醒就难了。而且此幻境甚为歹毒不但迷人心智还会摄取人的心魂。心魂一散，再也不会醒了吧。实在不知子烟这般的女子是得罪了哪位狠毒的妖人，竟不惜心力摆出此上古幻境。
　　“子烟，子烟……”一股带着灵力的清越声音传入了幻境里。女子抱着树似是有些迷茫，觉得声音很熟悉又想不起是谁。李郁堂见似乎是有效，便再继续叫了下去：“子烟，子烟。。。”女子似是快从幻境中醒来，却又带了挣扎。
　　“子烟，子烟……”
　　“子烟，子烟……”
　　“子烟，子烟……”
　　男子不惜灵力衰竭不停的呼唤，终是叫醒了女子。自己却差点支持不住了。女子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却见李郁堂脸色苍白的倚着树似是受了重创，子烟揉揉额，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郁堂，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子似乎忘了入幻境的事，却又带了和李郁堂前世相熟时的那种口吻。男子听见郁堂二字从女子口中出来蓦然觉得有些欣喜，竟忘了回女子的问话。
　　子烟见男子不回话，就抬头看向李郁堂，却只见男子的嘴角微微的翘起，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但子烟看见那个微笑竟然觉得很温暖，很美。以致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才又匆忙问了刚刚的问题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郁堂，我们这么会在这里啊？我都不记得了。”这次的声音微微高点。男子也终于回神了。“哦，你入了幻境。所以。。。”男子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看见的一幕。子烟却不待男子说完就打断男子的话，“哦，是这样啊。难怪我头这么痛，肚也饿得慌。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吧。”
　　一听男子说幻境，子烟突然就想起来那些片段了。突然就不想提起。只好通过饿了来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