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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困兽犹斗

作品名称:血茶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09-27 07:37:52      字数:4964

  
  你道丁老板说的另外一帮是谁?就是徐百龙一伙。
  上次,丁绮善就听说,凌良年的未婚妻去九龙收货款被人跟踪,差点被抢了密码箱。他觉得这事很蹊跷。于是,他暗地里去打听了一番,发现是徐百龙手下的人。徐百龙跟社会上一些三教九流的道上人物打得火热。他的工厂就有不少是香港黑社会的人。他灵机一动,以后要是遇到麻烦事,不是可以请这些人了难吗?也真是有备无患,这下就真的派上了用场。一个电话打过去,徐百龙就派了五个马仔过来援助他,配合他演双簧,竟然顺利地降伏了达铭这样有功夫在身的人。看来,真应了老话一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达铭回到利荣洋行之后,就开始了窃取商业机密的行动。
  一旦进入具体的操作程序,达铭这才知道其间的事情有多麻烦。
  达铭虽然身兼秘书、司机、保镖三职,平时不离凌良年左右,几乎所有的商务他都参与了。但是,要想将利荣洋行的商业机密搞到手,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他不清楚利荣洋行与美国零售商发生贸易往来的详情。他怀疑凌老板与他们交往有一套特殊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语。
  怎样才能搞到凌良年的核心商业机密呢?这可要煞费苦心。
  他开始密切地关注着凌良年的一举一动。
  不久,他终于发现凌良年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临到要睡的时候,总要在一个有着鳄鱼封皮的袖珍记事本上记点什么。那个本子总是带在身上。
  怎样才能把他的那个记事本搞到手中呢?他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这个问题。
  他注意到,只有在凌良年睡熟的时候动手,将本子上所有的资料拍照之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才是办法。
  机会终于来了。凌良年又要出差了,事前叫达铭做好出差的准备,跟他一起去美国纽约。
  第二天,他们飞临纽约之后,下榻在一个四星级大酒店。按照以前的习惯,凌良年总是一个人独睡一个房间,达铭另睡一个房间。这次,在宴请美国客人时,达铭有意劝客人喝酒的同时,也让凌良年多喝酒。凌良年平时爱喝红酒,有人在旁边助兴,他喝得更加爽快。结果贪杯喝多了。回到酒店他就嚷着要睡,头一挨枕头,就吐了起来。吐得床上、地上一塌糊涂。
  达铭在凌良年耳边大声申请道,为了方便起见,他今晚就跟他睡在一起了。凌良年正在酒醉之中,感觉极为难受,哪里顾得上这些,也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算是允许了。
  是夜,乘凌良年呼呼大睡,达铭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摸黑从凌良年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记事本,躲到卫生间里用微型照相机将记事本上的每一页都拍了照,然后再将本子放回原处。
  从纽约飞回香港的当天,达铭向凌良年请假,说有一个朋友从内地来香港了,他要去接车。其实他离开机场后径去中环汕头抽纱厂,找到了姜敏,将拍摄的胶卷交给了她。等冲洗出来一看,果然是利荣洋行的核心商业机密。丁老板看后,大喜过望,当场拍着达铭的肩膀,说:“小好子,你可帮了我的大忙,我现在就兑现我的许诺。”他转而对姜敏耳语了几句,就开出一张七十万港币的支票,递给了达铭:
  “这上面共七十万,五十万元是你应得的另一半奖励,二十万元是我给你的嘉奖。你最好立即离开香港,销声匿迹。”
  达铭接了支票,说了声道谢,正要离开他们,被姜敏喊住了:
  “你这就走吗?不跟我说声道别?”
  “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还赖在这里等凌良年来抓我吗?”
  “你就这样绝情,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姜敏将达铭喊到一僻静处,柔声嗔怪道。
  “你做丁老板的情人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还记着我干什么?”达铭分辩道。
  “好达哥,我做他的情人也是为了生活呀,以为我风光?你不知道,我受尽了做情人的夹板气。他老婆一来,我四处躲藏,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我早就想跳出这个火坑,只是没有一个可以依傍、爱我的人。感谢上帝,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发现你就是我最理想的白马王子,是我今生今世可以依托的男人。达哥,不要嫌弃我,请相信我,我不是贪图你的那些钱才说这些话的。完全是想跟你走到天涯海角,厮守一辈子……”说着,她扑到他的怀里,动情地紧搂着他,生怕他飞了似地,再也不松手,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好吧,我会跟你联系的。”达铭轻轻地扳开了她的手,扶她起来,舔吻着她脸上的泪痕。良久,他推开了她,大步流星地向车水马龙的人海闹市走去。
  
  利荣洋行出了达铭这个内奸,受到的损失是无可估量的。
  起初,凌良年无从知晓损失发生的原因究竟在哪里。他只发现,一些老主顾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系,很少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请他帮忙联系美国零售商、代售产品了。而且更气人的是,凌良年好不容易拉到了用户,打电话跟美国零售商一说,对方却说对不起,他们不需要中国的货物了。
  这是为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苦苦地撑着,利荣洋行第一次出现负增长。
  达铭请假说是接一个从内地来的朋友,去了四五天也没见回来,凌良年开始只是抱怨他不守信用,根本没有将公司的亏损与他联系起来看。
  达铭十天半月也不见冒头,在他的公司亏损的同时,有一家同样性质的新公司却出现红火的景象。
  不久,一家新的经营中间商务公司“百善洋行”在外环的上水广场开张了。公司的规模和运作方式跟凌良年的利荣洋行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这家公司也是做与美国零售商的中介生意,且他们联系的美国零售商就是利荣洋行多年联系的那些老板。
  两个月后,他再也撑不住了,认为再这样耗下去,他的老本会全被蚀光。
  不如转行,将资金投入到另一个领域,这样才不至于亏得太惨。
  他找巫葶珍一合计,决定先盘底清仓,盘清帐目,清楚还有多少家底,然后再决定转向,做其他方面的生意。
  清盘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凌良年的财产惊人地缩水,到目前为止,除了他的四百五十万元固定资产和别人欠他的八十万元债款外,手头剩下的不到二百万元港币了。仔细算来,他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之中,至少损失了六千万港币。
  在香港,手头只有这么点钱,是难以重打锣鼓新开张干大事业的。
  一天,凌良年接到来自美国加福尼亚州的一个零售商的电话,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新成立的百善洋行的经营方式,简直就是利荣洋行的翻版,报的产品底价也如出一辙,甚至还低于凌良年出的价位,他们还以为百善洋行就是利荣洋行的分行呢。所以,他们考虑到有利可图,也就跟百善洋行合作了。当凌良年在电话中将他的业务突然丧失殆尽、不知是什么原因的事情告诉了这位零售商之后,那人抱歉地对他说,请原谅,他们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据他判断,一定是出了商业间谍,而且,这位间谍很可能是内部知情人员。他叮嘱凌良年赶紧查一查,杜绝今后这一类的事情再度发生。
  放下电话,凌良年突然想起了达铭至今未归,是不是他窃走了利荣洋行的商业机密?他开始仔细回忆起来。
  终于,凌良年想起来了。达铭在同他一道去美国纽约出差的时候,曾经借口服侍他,跟他同睡一个房间里。那天,正好他喝醉了酒,呕吐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是不是达铭乘他昏睡不醒,盗走了他的记事本呢?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本子并没有丢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特地摸了摸口袋,发现原封不动地在内衣口袋里。再说,他从不怀疑达铭,因为他一直认为达铭是一个很忠厚的人,从来没有发现他对自己有贰心。
  他将这事跟妻子巫葶珍说了出来。巫葶珍却有不同的看法:“现在人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很有可能平时对你忠心耿耿是伪装出来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露出了原形。你说记事本没有丢,并不能说明你的机密没有丢失。现代科技发达了,他完全可以戴着手套,拿着你的记事本进行拍照,然后把本子放回原处,连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经妻子一提醒,凌良年也觉得这事一定出在这个身怀武功的人身上。为了查个水落石出,他雇请了一个私人侦探,去百善洋行暗访他们公司的内部情况,搞清楚这家洋行的后台到底是谁?
  很快,私人侦探就给他提供了详细的情报:百善洋行的执行董事长,名义上是香港知名的富商段某,实际上是两个老板合股办成的。这两位股东不是别人,就是凌良年熟知的汕头抽纱厂的老板丁绮善和百龙公司的老板徐百龙。
  凌良年感到事态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简单,为什么他们俩人一下子就办起了同他一模一样的中介公司来了呢?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凌良年苦心经营而建立起合作关系的美国零售商全部拉了过去。这其中不是大有文章吗?
  想到这里,他找来好友郑时涛商量。
  郑时涛是位典型的儒商,他早年在美国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拿到了国际贸易专业博士学位。他的导师苦苦劝他留在美国一家研究机构工作,年薪上百万美元。但是,他总觉得漂流在异国他乡不是滋味,自己学有所成,理应回到桑梓之地报效故土父老。于是,他于当年就回到香港,先是开了一家造纸厂,生产市场紧缺的瓦通纸,不到几年就身家千万。凌良年跟他合作包销包装纸也赚了不少钱。郑时涛是个肯帮忙、有主见、智商很高的人。凌良年有什么大事一时拿不定主意,总是登门拜访他,请他出谋划策。
  “老凌呀,我不了解你跟丁绮善和徐百龙的关系。你扼要地说说给我听。”郑时涛听了他说的情况介绍之后,请求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凌良年突然记起了他与徐、丁俩人的过节来。
  跟丁绮善结下仇怨,缘于凌良年断然拒绝了丁绮善的挽留。丁有心栽培他,将他作为心腹来看待,哪晓得凌良年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拂袖而去,跳槽到一家美国贸易公司去做买办。这在上一章里已说过。而凌良年跟徐百龙的磨擦是完全由一些小事情引起的。
  徐百龙是个爱小利、爱使小心眼的人。一次,他发来价值七十万港币的玩具产品,委托凌良年代销出口到美国。凌良年在货到之后,不出一周时间就找到了买主,而且价格也很公道。徐百龙当时也很满意。但这批货通过轮运发到了美国之后,买主发现了百分之十二的产品不合格。又退回到香港。并要求卖方退还百分之十二的产品销售金额以及退货佣金。当凌良年拿到了美国零售商发来的传真去找徐百龙时,徐就一脸不高兴,说钱已经没了,全投进生产中去了。凌良年只好说,体谅他的难处,这笔款子由他凌良年暂时代交,等下次出货时才扣除。当时徐百龙也没有说什么。
  但当徐百龙的下批货由凌良年转卖、扣除了徐的欠款之后,徐百龙就大发牢骚了,大骂凌良年搞鬼名堂,把他的正宗产品换成了次品。这无中生有的话使凌良年异常气愤。但凌良年为了不伤和气,没有跟他争吵。徐百龙就以为凌良年默认此事,更加怀恨在心。
  “哦,我可以肯定,”郑时涛决绝地说,“这事是徐百龙和丁绮善合伙一起干的。”
  “你根据这些就可以推断这是他们俩人干的吗?”凌良年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想,”郑时涛沉思地说,“这事不一定是徐百龙寻的头,但他参与了是毫无疑问的。据我所知,徐百龙的是个有勇无谋的大炮筒子,他策划不出这样的窃密案来的。很有可能是丁绮善与人合谋设局,再将徐百龙拉了进来,借用他在黑社会里的势力,逼使他去干这种冒险的事。”
  “但是,丁、徐俩人根本不可能接近我的核心商业机密呀!”凌良年说。
  “他们不能接近你,难道不会花钱买通你身边的人进行窃密吗?”郑时涛分析说,“能够经常接近你的人就那么几个,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突然失踪的达铭。”
  “听你这样一分析,我也怀疑起达铭。对,一定是他,只有他知道我的机密!”凌良年这才恍然大悟。
  然而,他根本没有想到去报案,他不想把这事闹大,就当自己倒霉吧。他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
  “老朋友,”郑时涛对他劝说道,“现在你当务之急是如何挽救你的颓局。至于达铭和丁、徐他们的事,你一时找不到证据是无法斗赢他们的,暂时搁在一边,等一些时日再说。我劝你振作起来,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转投印刷业务。我们有合作基础,相信你很快就会东山再起的。”
  老朋友的话是对头的。相对而言,生产包装纸的印刷工厂投资少多了,而目前缺乏资金的凌良年只有做这种投资省的行当。
  郑时涛将自己多年投身印务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凌良年。亲自替他选址办工厂,订购印刷机器,安装设备,提供业务技术,寻找买家,甚至连招工考试,也亲临现场做主考官,招募了一批专业技术骨干,为印刷厂开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九八三年七月,凌良年双喜临门:八日,他的鸿业印务公司开业;十六日,妻子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凤胎。
  他给这对孪生女儿取名为凌苇和凌艾。这两个名字都与草有关,与造纸纤维有关。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将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鸿业印务上,希冀它大展鸿图,以图东山再起、重振雄风。同时,也希望女儿像离离原上草一样,不屈不挠,顽强自立。
  凌良年有了实力之后,为了吸取教训,他开始在工厂的保密问题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有效措施。公司内部的机密内容,一般记在纸上,形成机要文件。为防患于未然,即采用特殊用纸及墨水,使秘密文件无法用一般影印机复印,企业甚至用自创的特定语言(密码),记载文件内容,来避免被窃其商业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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