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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爱如山 9——12

作品名称:追梦的父亲(小说)      作者:李园      发布时间:2017-09-15 13:14:09      字数:5284

  9、父亲的“防震棚”
  1975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正和父亲在家睡。突然,屋子剧烈地晃动起来,门窗框发出”哐哐“的声响,接着便听见外面有东西倒塌的声音。父亲一下子跳到地上,顺手拿起一件棉大衣扔给我,大声地说:“是地震!快穿好衣服!”当父亲想打开房门,但门已经变形打不开。父亲急忙跳到炕上,将窗户打开,对我说:“出去!到房跟下蹲着,把头蒙好!”当我和父亲来到院子后,邻居们也都跑出了家门。倒塌的声响是张大婶家的烟囱掉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大家聚集在院子中央,惊慌失措地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不知怎样应对。由于大家是仓惶跑出,大多都没有穿棉衣和鞋子,所以,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但还依然站在院子里坚持着。呆了一会儿,父亲对我说:“回家吧,外面太冷,别感冒了。”我紧张的神经没有平复,不敢进家。父亲笑着说:“没事了,家去吧,有爸爸呢。今晚爸爸不睡觉,专门保护着你。”在父亲的安慰下,我战战兢兢地回到了被窝里.....
  等天亮的时候,我发现父亲早已走了,一张字条放在我的枕边,上面写着:“小香园,爸爸下乡了,不能在家陪伴你。昨晚是地震,可能是哪个地方发生了大地震,波及到我们。你别害怕,我估计政府会有防震措施。爸爸。”我将父亲留下的字条默默的放进桌子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满周身。我望着窗外邻居家正在搭建防震棚,无奈地呆坐在炕上。到了晚上,张大娘一家要到太平公社的亲家防震棚去过夜,临走的时候带上了我。那一晚,我和大爷大娘睡在防震棚,由于寒冷和害怕,辗转反复无法入睡。我想起了父亲,此时此刻他会在哪里?他在干什么呢?他也住在防震棚里吗?
  几天后,父亲回来了。他带回了几根木杆和两条长凳,用绳子将它们捆绑在一起,做成一个框架,放在屋里的炕上,作为防震用。父亲说:“寒冬腊月的,不能睡在没有取暖设备的外面,那样人会受不了。防震要做长期准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爸爸给你做的防震棚是在家里,晚上你再也不用去外面了,放心地睡在家里。”
  后来我们知道那是营口、海城一带发生了大地震,波及到了我们。那些日子,人们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生怕地震再发生,胆战心惊地挨过了整个冬天,直到春天来临,才将那可怕的地震阴霾冲淡,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但是,父亲为我搭建的防震棚直到两年后才拆除。我家的防震棚一度成为很多人家效仿的样板,既保证生活的正常进行,又使身心得到保护。
  父亲的防震棚,我心目中无以伦比的坚强堡垒,是它给予我巨大的安全感,放松地度过那段难忘的岁月。在那心悸的日子,我的美梦虽然有过短暂的中断,但更多的时候是依旧继续,继续着我人生的美好憧憬。
  10、当上纺织工
  1978年的3月,我来到了普兰店纺织厂,当上了一名纺织女工。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不错,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兜裙,显示出女儿家的俏丽多姿。每天在机台前不停地接着那永远也接不完的线头,就像在电影中看见的那样,觉得挺好。后来,厂子里实行了计件工资,当时我在后纺车间,就是将细纱车间纺出来的小纱穗再缠到一个大纱穗上,然后出厂送去织布了。细纱车间生产出来的小穗子是用包盛的,所以,我们的计件工资就是每跑完一包穗子就能挣2元钱。一个班次下来正常的可以跑完十包八包的。那些老职工们一坐到机台上就开始拼命地干活。白班我还可以和那些老职工有一拼,但是一到了夜班我就不行了。首先是不能像老职工那样按时睡觉,而是睁着眼睛等到接班,而接完了班我的上下眼皮就粘在一起。那个时候,由于我是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自己也惯着自己,往往是跑了不到一包的穗子,就在车间的一角落里,用盛穗子的包皮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地也睡不着。这时候班长就会像哄小孩那样的哄着我,央求我哪怕再跑一点点。于是,我努力地睁开眼睛重新来到机台上勉强地接着线头。终于有一天我的胳膊伸进了机器里,造成了烫伤。为此事,父亲心疼了很长的时间。
  那是个夏天的晚上,父亲让我在家里睡觉,他给我看着钟点。等到半夜的时候,父亲把我喊醒,他手里拿着根木棒,送我去上班。一路上,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我的心里嘀咕着:你总不能这么送我一辈子吧。父亲的心里想着什么我却不知道。直到若干个月后,有一天,父亲下乡回来,带回了二斤木耳。这可是当时最为珍贵的东西了。晚上,吃完了饭,父亲拿出那包木耳,对我说:“走吧,我领你去找找厂长,看看能不能给换个白班。”于是,我和父亲走进了厂领导的家,递上了木耳,说明了来意。然后,等到的便是告知等有机会再说。出了领导家的门,我和父亲都很失望,也很心疼那二斤木耳。我埋怨父亲:“你就不能给我调到你们林业局下属的企业吗?何必费这个事呢?还搭上二斤木耳。”因为父亲在林业局说话是很有分量的。父亲说:“林业局不是咱家的,另外,你去了,其他的干部的子女也要去怎么办?当真都去了林业局,还叫单位吗?那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做?”
  送礼行动过后,我的工作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重复着三班倒的工作规律。每天看着在实验室工作和专干白班的姐妹们那优越的表情,我的心始终有一种解不开的结。在委屈和哀怨中艰难地度着日子。
  父亲依旧下着他的乡,对我的事好像已经忘了。每次回来,总是坐在灯下面再摆弄着那些车票什么的,往往一弄就是好半天。父亲有个黄书包,从我记事的时候就认得它,因为那是我童年唯一能从那里找到希望的地方:包里经常会有些零钱。等我长大后,父亲的那个包依旧还是最吸引我的东西,也是因为零钱。因为父亲每次粘贴完所有的报销单据后,习惯的动作就是将黄书包朝着炕上一古脑的倒出来。这时,包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暴露在炕上了。而那些钢蹦一个个欢快地跳到四面八方。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扑到炕上四处抓找那些钢蹦。而此时的父亲是最开心的。他一边假装着和我抢钢蹦,一边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忘了忘了,我怎么全倒出来了呢?”我会快速地将所有的零钱揣进口袋,飞快地跑出家门,跑进了商店……
  11、恋爱结婚
  1979年的秋天,林业局和水利局联合兴建了一栋家属楼,地点座落在当时的郊区。当楼房还没有完全竣工时,我和父亲就急不可待地首先搬了进来。当时是秋天,楼房的周围除了一些还没有拆除的建筑物资外,整个周边全是黄色的菜花,远远的望去,就像一块巨大的黄色绸缎铺在地上,在微风的吹动下,形成一道道波纹,像波浪那样往前涌动着……
  那天,父亲的同事潘建有大哥来到我家,说是有位挺不错的小伙子,是水利局的,想让我见见。那时的“见见”,就是相亲。我爽快的答应了。因为就在当天的下午,两个小伙子曾来到我家装作找水喝,和我见了面,只不过潘大哥说的那个人我没有看清。晚上,我按时来到了大哥家,见到了大哥想让我“见见”的那个人。他中等身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给人一种特别安全的感觉。上身穿了件旧军装,下身穿了条空军那样的蓝色裤子,脚上虽然穿了双黑色的皮鞋,但是前尖已经打上补丁。他长得算不上英俊潇洒,但也不难看。所以,当大哥问我怎样时,我高兴的说:“好啊。”就这样,我的姻缘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决定了。大哥见我如此的爽快,劝我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我把头一摇,说:“不用,不用。”因为我太了解父亲,我同意的,他一定不会反对。于是,我开始恋爱了。等父亲下乡回来,我将于秀军的情况简单地向父亲做了介绍。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水利局还有这么个小伙子。那时的林业局和水利局的同事并不陌生,因为原本就是一个单位。可是父亲却不知晓有这样个人。于是,在一天晚上,我把秀军领回了家,让父亲看看。当父亲和秀军见面的那一刻,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因为我的原因,就紧紧的连在一起了。几十年的共同生活,使他们相互间产生深深感情,这种感情早已超出了翁婿,胜过了亲生父子。父亲给了我们所有的父爱,而秀军也成为了父亲精神依靠。特别是父亲的晚年,秀军在父亲的眼里成了无可替代的人。每天盼望秀军,已经超出了我的程度。父亲的经典话语就是:“秀军怎么还不回来?”每当他想念秀军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蹦出这句话,以至于当父亲去世后那段日子里,秀军每每想起这句话,都会潸然泪下,情不自禁。
  和秀军恋爱了约半年时间,我们觉得该走进婚姻了。邻居们知道了我们要结婚的消息,纷纷送来祝福和礼品。记得楼下的纪婶竟然送给我二十元钱!当时一对枕巾和一个脸盆就已经是不小的礼物,何况二十元钱!在邻居们的祝福中,我和秀军紧张地筹备着婚礼。也许,此时的邻居们想象着父亲一定会为我操办隆重的婚宴,也许,此时父亲的同事们在猜测着父亲一定会厚礼为老闺女陪嫁。而我也一直在期待着父亲能早点回来,商量一下我的婚礼。在此期间,有一天,纪婶家的小女儿(大概当时她只有八、九岁)来到我家玩,无意中,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南(你)家怎么还不请客吃饭?”我大吃一惊:啊?她嘟个小嘴,说:“俺妈都买了新衣服了,留着南家请俺吃饭时穿。”童言无忌,她说的一定是大人们议论的内容。我更加盼着父亲快点回来。父亲终于在我结婚前一天的下午回来了。父亲冒雨走进了家门。我看着被雨水淋透了的父亲,急忙为他找来换的衣服。父亲好像根本没有记得我要结婚的事,都吃晚饭了,他还只字未提。吃完了晚饭,我轻轻地走进他的房间,看见父亲又趴在饭桌上画着图纸。我的心有点失落。爸爸啊,老闺女明天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连问不都问一句呀?除了那些图纸和山林,您是否还牵挂过别的什么?我默默无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父亲终于推开了我的房门。他一眼看见了发型改变了的我,吃惊的问:“你......怎么?”我苦笑了一下,说:“爸,今天我结婚啊。”父亲显然有点意外,他张大嘴,迟疑了一下,脸上带着歉意,说:“哎呀,孩子这么大的事我还真忘了。但是,爸爸真的没有时间啊,今天,白云山造林工程正在紧锣密鼓,我不能在家呀。车就在楼下等我,爸爸要下乡啊。”我的泪水落在腮上。父亲看见我这样,心情矛盾极了。他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大声说:“爸爸今天跟你请个假,等我忙完了,一定给你买个大立柜!”说着,不顾我的眼泪,推开门,走了。
  婚后,因为有了秀军的呵护,我的生活无忧无虑。父亲更加甩开大步,继续爬山趟河,去为绿化事业忙绿着。
  和秀军共同走过了三十多年,秀军以他那超人的人格魅力和无以伦比的道德品格,不仅给予我幸福和呵护,更赢得了父亲的认可和疼爱。多年后的一天,父亲在和我聊天时说:“能找个秀军这样的人,爸爸就一点心思也没有了。”这时的我才明白,当年和父亲刚回城的那天晚上,父亲说“放下一半的心思了”那句话的意思了,另一半便是我的婚姻大事了。经过岁月的见证,秀军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我喜欢,父亲也喜欢。
  12、教子分歧
  1981年4月,我和秀军的儿子北北出生了。他长得健康可爱,成为了我们两家的老人的心头肉。渐渐地北北长大了,上了小学。一次,因为一个“你”字,教了他多少遍了还是写错,我气的厉声喝到:“再不会写就不准你吃饭!”秀军在旁边也附和着吓唬他:“再记不住就不准你出去玩!”说到气愤时,竟然还动了手。吃饭和玩,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当然是最大的、也是最喜欢的事情,不让吃饭不让玩能行吗?因此,听得他毛骨悚然,推揉得他站立不稳,嗷嗷大哭起来。正在屋子里写材料的父亲听到北北的哭声,推开们就冲了出来。他拨开我俩,将北北抱在怀里,然后气愤地朝我们大吼起来:“妈个臭×的,混蛋逻辑!为了这么个破字,就在精神上残害孩子,有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妈了臭×的,中国汉字九万多,我问你们,你们认识几个!”父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既是对我,也是对秀军,是迄今为止,他对我们俩最为不满意的一次。当时,我们都被父亲的举动吓坏了,顿时像两只老鼠突然看见了猫,“嗖”地逃回到我们自己的屋子。我小声地问秀军:“中国文字真有那么多吗?”秀军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又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父亲正生气呢。此时得到姥爷庇护的北北,在姥爷的怀里不但停止了抽泣,还指控了我们以前多次对他实施的“暴力”行径。父亲一边抱着一边安慰着他:“北北不哭了,咱不哭了,你看姥爷刚才把他们好个教训,你看没看见?不像话,妈的,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这时,我们俩已经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既想听父亲的态度是否缓和,也想听听北北此时的情绪。只听见父亲对北北说:“小钵钵(因为对北北的爱,总喜欢将北字用方言代替,发出‘bo’的音)啊,听姥爷的话,你要好好的学习,不但要认真记住‘你’字,更要记住老师教过的每一个字。只有好好的学习,将来长大了才能担当重任。”北北问:“什么是‘重任’?”父亲说:“‘重任’就是为人民做大事、重要的事,做对国家有用的事。”只听北北用稚嫩的声音对父亲说:“姥爷啊,我听你的话,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做大事。”(父亲在家里照片)
  从那以后,北北的学习果真没用我们再操太多的心,而且课外的知识掌握的越来越多,甚至连我们都不知道的问题都是从他那儿弄明白的。我和秀军感叹:还是父亲做得对呀!他不仅是位科学家,还是位教育家。从这件事发生后,我们对父亲更加崇敬和佩服。我默默地躺在床上,仔细地回忆着自己成长的过程,是的,父亲从没有粗暴地对待过我啊。这,也是教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法取得的效果也不同。后者更具有说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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