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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合法夫妻

作品名称:契约夫妻      作者:崔晓丽      发布时间:2017-09-14 11:13:04      字数:4747

  赵露荷的脸沉的就像一块沉香木入了水,我看着直想笑。
  祖母先开口说话:“婚姻就是前世的缘份,来了就要珍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前世要修,今世也要修。都别任性,福气都是自己修来的。”
  雷逸熊答:“是,知道了,奶奶。”
  父亲这才说:“似广,结了婚,你的工作还做?逸熊,你父母都对未来的儿媳提了什么要求?”
  雷逸熊说:“他们没有要求,都随似广。”
  父亲看我。
  我说:“要做啊,不然我做什么。”
  父亲说:“你来公司啊,下一步逸熊我们要随着高铁的建设全面开发旅游项目,你不该为逸熊将来的事业添砖加瓦?”
  他的事业关我屁事!
  我看见赵露荷沉香木一样的脸快要滴下水来了,就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还是更喜欢学校的工作。”明显感到赵露荷松了一口气。
  “行了,”祖母说,“你自己的女儿你不了解?以后的事让他们小夫妻自己看着办吧。”
  敖似艳一直在她母亲身后默默坐着。
  吃了一顿家宴,我和雷逸熊要各自回家,他说:“明天,还是九点。”
  我有些倦了,但也只好点头。
  雷逸熊问:“要不要隔一天?看你好像累了。”
  我说:“不必,反正都已经约好。老师和我在秋天还有个画展,忙完这些,我有更多正事要做。”
  雷逸熊的妈妈林江的态度十分冷淡。倒是雷逸熊的父亲雷大响热情,带我去参观他的书房。
  一楼的书房是雷大响专用的,并没有几本书,墙壁上挂着鹿头、羊头的标本,还有一具用玻璃罩罩起来的鱼骨标本。
  “来来,似广,你看,这些都是真的哦,这个鹿还是我亲手打的,请人留下鹿头做了标本。”他指着鹿头说,“合法的,合法的噢,一家专门的狩猎场。”
  看着鹿头上两条张开着的美丽的角,心里不免涌起些悲伤。
  雷逸熊过来问:“要不要上楼看看?”
  雷大响说:“好啊,可以上二楼去看看现在逸熊的房间,二楼的一半将来是你们的新房。”
  雷逸星跑进屋来,说:“姐姐,你要不要来看我的房间?”
  我说:“好啊,我去看逸星的房间。”
  被逸星拉着上了三楼,逸星的房间白色家具,蓝色软装,标准的公主房,很整洁,整洁到屋子里连女孩子喜欢的娃娃和玩具也没有。
  “逸星的房间好干净啊。”我说。
  “嗯。”逸星答。
  “逸星平时喜欢做什么?”我问,看房间看不出她的爱好。
  逸星垂了头,说:“没什么。”
  我抚着她的头,问:“喜欢画画吗?”
  “姐姐会画画是吧?”她说。
  “是啊,有时间我教你画?”我说。
  “好!”她露出快乐的表情,转而又说,“去哪儿画?能去姐姐画画的地方画吗?”
  “能啊,在家里也可以画。”我说。
  “妈妈不许。”她又垂下了头。
  “那就来姐姐画画的地方画,想怎么画都行。”我说。
  逸星跑到雷逸熊跟前,兴奋地说:“大哥,以后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玩儿了吧?”
  雷家老二雷逸泽也跟上楼来,说:“叫什么姐姐?不叫大嫂?逸星是不是很缠人?大嫂喝什么?逸星跟我下楼去给大嫂端杯茶,让大哥陪你吧。”
  我说:“不用,我不喝,我跟逸星玩儿得挺好的。”
  逸星还是被雷逸泽拉走了。
  雷逸熊说:“去我的房间坐一会儿吧。”
  他的房间在二楼,银灰色调,落地窗前拉着百叶窗帘,一盆长春藤从书架上垂下来,苍翠茂盛。
  我看了架子上的书,多是金融类的,一双拳击手套也摆在书架一角。
  我看看拳击手套,又看看他魁梧壮实的身材。
  “在想什么?”他问。
  我摇摇头。
  “怎么到了我家忽然变得这么乖巧?”他有些失笑地问。
  我站在那儿想了良久,忽然意识到自己答应这段所谓的契约婚姻实在不够理智,想的也不够全面。实际上自己对这个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说,“跟你结婚后我要住哪儿?”
  他嘴角一扯,露了点儿笑又掩了回去,说:“住这里。”
  “……我还是习惯住在画室。”我说。
  他说:“你可以把画室搬过来,这隔壁还有一间书房你做画室好了,二楼东边的四个房间都是我们用,也有单独的厨房。西边的是逸泽与逸树用,逸树平时在学校,周末才回来。”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想结婚了,讨厌死了!”
  “为什么?不喜欢住在这里?”他问。
  我在椅子上呆呆坐了一会儿,眼前忽地一片茫然。
  “你担心什么?怕我会对你不利?我怎么敢?我和你父亲还要长期合作。”他说。
  听他这样说,我稍微放了些心,喃喃说:“对于你们这些人,确实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婚姻对人,没有任何意义。相关利益就只谈利益,为什么要扯上婚姻呢?
  逸星又来敲门,叫下去吃饭。
  饭桌上雷夫人林江冷淡沉默,即便雷逸熊是她收养的儿子,其他子女也没见她多亲密,逸星只要一坐到她身边就变得很老实。
  雷大响健谈,从菜式到做菜的阿姨又到儿女们的日常,都在餐桌上讲得热闹,几个儿子也都好脾气地附和他。
  雷大响说:“似广,楼上的房间还满意吗?可以按你的喜好重新装修。”
  我说:“不用,挺好。”
  林江淡淡说:“一个月,怎么装得好。”
  雷大响并不接她的话,自顾自说:“厨房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小夫妻偶尔过个二人世界,提前告诉保姆不做你们的饭就是了。”
  林江说:“别把婚姻生活说得那么美满,你们父子俩个一年在家吃几餐?”
  雷大响瞪了夫人林江一眼。
  雷逸熊接过话来说:“妈说得也对,结婚后我们就要着手做项目了,为了签那个合同,恐怕还要出差一段时间。”
  雷大响说:“这次签约你就带似广一起去,反正是去海滨城市,就定海边的度假酒店,算是蜜月。”
  雷逸熊说:“好。”
  林江没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雷大响又问:“婚礼你们要中式还是西式?逸熊他们妈妈是基督徒,听说你妈妈也正式受洗了,那办西式的也好,反正办得壮大一点儿,叫大家都知道最好。”
  林江又一次低声说:“我结婚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要什么婚礼,这时候干嘛管我。”
  雷逸泽说:“对啊,最重要是大嫂的意见。”
  “西式好了,简单。”我说。
  “那就定你二叔的教堂,逸熊回头要找个专业的团队策划布置。”
  吃过饭不好马上走,只好又去雷逸熊的房间休息一会儿。
  “换换颜色、家具,都不麻烦,你可以看着改变。”雷逸熊说。
  我对这屋子无感,站在那盆常春藤旁边,眼望天花板,呆若木鸡。
  雷逸熊见我发呆,偌大一个身影挡到面前来,一只手支在书架上,问:“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沉重?”
  “你们家的气氛蛮特别的,你是你妈妈领养的,你妈妈不喜欢你吧?”我爱理不理地说他。
  雷逸熊“呵”地笑了一下。
  “可是她对逸泽、逸树、逸星他们也不亲切,这是为什么?”我问。
  雷逸熊轻轻叹了口气,说:“她是那样的性格。”
  “生了这么多孩子的母亲怎么会这么冷淡?是不是你爸爸虐待她?”参观了书房里那些动物的骨头,在我看来雷大响应该是个挺残忍的人。雷大响会不会虐待林江?林江又来虐待孩子们?虐待不会遗传吧?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堆念头,全是未来生活在这个家里的可怕场面。
  雷逸熊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我一抬手就用力打落他的手。
  他问:“害怕我?”
  我看着他说:“讨厌你离我太近,同你结婚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了,结婚后你去住书房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结婚了。”
  他放开支在书架上的手,说:“好,我们有三年之约,我也不喜欢强迫谁。不过我也有要求。”
  很希望他能提出明确要求,就怕他没有要求就随便答应我,那才不值得信任。
  他说:“第一,公众面前还要过得去,最起码要有夫妻的态度;第二,去哪儿里要告诉我,不给别人制造谣言的机会,比如你同谁去喝酒,或者画画。”
  “好。”我也答应下。
  我忘了结婚是要到民政局办证的。
  “不办证也没人知道。”我在门外不肯进去。
  “你祖母、你妈妈、赵露荷会第一个知道。”雷逸熊说。
  ……
  “笑一下,笑一下,女士再笑一下。”拍照的人员一直提醒我,我如果不笑,她誓不按下拍照键。
  我只好扯了扯嘴角。
  “咔嚓”钢印扣在本子上。
  我拿着本子端祥,照片中雷逸熊好像被抓拍,微低着头笑得很羞涩,像个傻乎乎的少年。
  “哈哈!这是你吗?”我坐在领证处的椅子上,举着结婚证跟他本人比对,他忽然就低头吻在我嘴上。我愣了一下,扬起巴掌就打,他抬手将我的手擒在半空中,笑着说:“纪念一下,下不为例了。”
  我的手被擒得纹丝不动,别说手,就是现在想站起来踢他两脚,整个身体已经被他一只手控制住,根本站不起来了。原来他这样有力,石柱一样,我刹时间有上当的感觉,心中憋了一口怒气:“啊——”我对着他的脸大叫一声。整个大厅立时变得安静,雷逸熊慌忙环顾四周,拉我起来,我扑上去拳打脚踢了几下,都像踢打在硬登登的沙包上,心里就更气。
  “真的下不为例。”雷逸熊求着饶把我拉出大厅,塞进车里。
  坐在副驾驶,我仍攥着拳,血涌在脑顶。又想打他,可知道打了也无济于事,他身上的肌肉简直像沙袋一样。
  “我不要结婚了,离婚吧。”我已无计可施。
  雷逸熊发动了车:“回去叫你打,可以了吧?”
  他开车到画室,进了屋子,他在地上寻了个画架的脚递给我,“除了脸。”他说。
  我接过来,在他身上看了看。这么粗的四方木架如果打在头上一定会让他出血吧?打屁股?那也太暧昧了,打肩膀好了。我咬着牙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两下,见他不动也不叫疼,我便又打了一下,他依然无动于衷。我凑过去看他半袖衬衫下的胳膊,他本来肤色古铜,看着居然只是红了一片。
  我不甘叫道:“啊——原来你是钢铁侠!”我举着木架在他肩上狠狠戳了两下,看到他皱了眉头。我适可而止地停下,万一他恼羞成怒、反戈相击我哪儿里会是对手。我退后两步,丢了木架。
  他忽然捂住肩膀,皱着眉头,靠在墙上。
  我慌忙看了看丢在地上的木架,木架两端并没有金属,只是有凸起的棱角,就问:“怎么?”
  “你真的打,”他说,“你消气了?”
  “你没事吧?”我还是稍微有些担心,刚才下手的时候确实用了力。
  “你家里有没有药箱?”他问,自己上了楼。
  我跟上楼,在床头拿出药箱来,里面只有创可贴和紫药水。
  “你破皮了吗?”我稍有些于心不忍地问坐在外面沙发上的他。
  他“唔”了一声。我捧了药箱出来,来看他的胳膊,他移开手,只是红得厉害,并没有破皮。
  我问:“这好像,不用擦紫药水吧?”
  他还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想了想,打开冰箱,在冰箱里拿出一袋牛奶来,给他按在胳膊上,说:“冷敷吧。”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问了一句:“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你不回去吗?我这可没有什么好吃的。”我说。
  “不是跟你说了,我只有这几天很闲。随便做点儿什么吃吧。”挨了打就要蹭饭。
  我打开冰箱,里面仅有两个土豆和几枚鸡蛋,没办法,只有使出我的看家本领了。
  土豆擦成丝,打了两个鸡蛋,放了面粉和盐,还有一些蒜末儿,和均了,要醒一会儿。
  我举着两只沾了面粉和蛋液的狼狈的手,在厨房里踱着步子等待面饼醒好。
  雷逸熊一手捂着牛奶在左肩,一边在墙前站着看我的画。
  “只有主食噢。”我说。
  他转过身问我:“为什么喜欢用那么重的冷色?”
  曾经有老师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可能那就是我内心的颜色吧。”我答。
  醒好的面饼倒进油锅里,炸出一张金黄喷香的土豆饼来,颜色形状都好看,这可能是我为数不多的成功作品之一。切了几条酱咸菜摆在一边,一时心情大好,干脆把红酒也拿了出来,想庆祝一下——庆祝饼做的成功。
  明明是中餐,却摆了刀叉,把土豆饼按披萨的样子切了。
  雷逸熊倒不嫌弃,问也不问就吃了。
  我倒了酒,说:“活血化淤,要不要喝一点儿?”我自己晃了杯子,先喝了一口。
  雷逸熊思忖了一下,也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饿了,饼做得酥嫩可口,尤其有酱咸菜解腻,我自己也吃得满意。不过想起李小末的大餐,还是有点儿自愧不如,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雷逸熊用叉子叉着一大块饼。
  我看着土豆饼、酱咸菜、刀叉和红酒,还有眼前这个即将建设这个城市的雷氏集团的继承人,忽然觉得好好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雷逸熊嚼着饼,问我:“喝多了?跟谁学得做饼?”
  我挥手嫌弃道:“你有股蒜味儿!”
  “你没有?”他冲我吹了口气。
  我连忙厌弃地捂了鼻子,举起杯来,没心没肺地玩笑着说:“恭喜你结婚啦。”
  雷逸熊放下手里的叉子,郑重拿起酒杯来,跟我的杯子撞了一下,说:“同喜。”
  酒醒得刚刚好,我喝了一大口,雷逸熊也喝了一大口。
  “如果……”他说,“再让你打一顿,能再亲你一下吗?”
  “嗯!”我点头,一指桌子,“换成这个戳你!”红酒起子正张着双翼躺在桌子上直指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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