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二）

　　受云珠之托，吴妈第二天就请了假将她病重的事情告知了蔡姐。蔡姐一听大惊，也不敢耽搁，当即找了人将消息传到了苏梅那里。接到消息的苏梅更是心急如焚，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明轩。
　　二姨太死后，李明轩告诉苏梅已搬出李公馆，但并没有透露母亲自杀的事情。其实对二姨太的死，李明轩一直耿耿于怀，他隐约觉得里面有蹊跷。他本来想找之前服侍母亲的下人再了解些情况，因为她是第一个发现二姨太自杀的证人，可没想她居然神秘地失踪了。这件事不得不引起李明轩的怀疑，于是他决定搞个水落石出。他雇了侦探寻找下人的下落，侦探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到的地方，可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李明轩一遍遍地回忆最后一次与二姨太相见的情形。他记得那天知道了身世后情绪特别激动，后来二姨太要他伺机杀死李云天更是让他不能自控。他不顾一切对着母亲咆哮，而二姨太也被仇恨包裹完全失去了理智。想到这李明轩的背脊一阵阵发凉，当时都处于失控状态的自己和母亲早已忘记就在门外还有个人……
　　李明轩又想起回家后李云天对他态度的转变，不再催促自己去公司上班，对他的行踪毫不关心，甚至明显地冷落他，与之前那个父亲判若两人，难道是父亲……
　　李明轩万般不愿意对养育爱护了自己多年的父亲做如此可怕的推断，可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指向这个残酷的事实。李明轩还是不甘心，又四处追寻下人的踪迹，她是揭开这个谜底的唯一希望，但都是石牛入海般杳无音信。李明轩心里的问号越来越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刺痛了他。他痛恨自己的无能，面对母亲的含冤而死，他却丝毫找不到证据。
　　就在这时李明轩接到苏梅的消息，云珠的状况让他颇感意外。这阵子忙于追查二姨太的事他也没心思关心公馆的情况，没想就离开这么些时日云珠竟病重至此，可对于云珠李明轩这会儿的心情是复杂的。
　　虽说母亲的事不能完全归咎于云珠，她也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初李明轩就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嫁入李家的动机更是让李明轩疑窦丛生。李明轩还记得在大棚里质问云珠，她游移不定的眼神似乎在拼命掩盖着什么，而李明轩也相信自己的母亲指正她投毒李云天决不会是空穴来风。
　　她究竟和苏梅是怎样的关系？到底为什么嫁入李家？直觉告诉李明轩云珠肯定是怀着某种目的来到李家，以至于她会毫不留情地扫除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包括自己的母亲，难道这个目的就是李云天？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今天落到生命垂危的地步也不足为奇了，她怎会是李云天的对手？！可她为什么要对付李云天？李明轩迫切地想搞清楚这些问题，于是立刻买了南下的车票，赶到了苏梅家里。
　　见到李明轩苏梅又惊又喜，“明轩，你把云珠救出来了吗？她人呢？”苏梅兴奋地向李明轩身后寻找着。
　　李明轩心里颇不是滋味，“梅，你别看了，我没有去救她。”
　　“为什么？！”苏梅诧异地喊道，带着一丝恼怒，“你不知道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吗？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是不是比我还重要？！”李明轩也不满地喊道。
　　苏梅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这种危急的关头李明轩大老远地跑来质问她这个。
　　“明轩，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讲这种话？你知道云珠现在的情况吗？她都快被害死了，而你还在这里问我你和云珠谁在我心里更重要？！”
　　李明轩抓住苏梅的臂膀，“是的，今天我来就是要问清楚。我搞不懂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她愿意替你嫁到李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疑问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很重要吗？难道比云珠的命更重要？别忘了如果没有云珠替我嫁到李家，我怎么可能在和你一起？如今生她命垂危我当然应该去救她！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她，现在她危在旦夕你不去救她，却跑来问我这些？”苏梅羽扇般的睫毛颤抖着，悬挂着泪珠，眼神里满是伤心失望，她伤心在关键时刻李明轩居然背弃了曾经的诺言。
　　李明轩也清楚苏梅此刻的心情，可母亲的死就像一根刺横插在心头，让他对解救云珠心不甘情不愿。
　　“梅，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是，我是答应过你要照顾云珠，可我们都了解这个沈云珠吗？我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的疑团，比如她究竟为什么要嫁到李家……”
　　苏梅打断李明轩，“当初我也问过她为什么，我本来以为她是为了救我，可她说她不想再受穷。但这些重要吗？”苏梅突然提高了嗓门，激动起来，“不管当初她为了什么嫁到李家，她还是救了我！没有她，我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她还是我结拜的姐妹，我和父亲早已把她当成了亲人，所以我不想管那么多，我一定要去救她！”苏梅的脸涨得通红，朝着李明轩怒吼着，全然不是往日那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李明轩愕然了，眼前的苏梅似一个张牙舞爪的母兽，为了云珠不惜和自己怒目相向。他的心被刺痛，情绪也失控起来，“在你心里她是你的姐妹你的救命恩人，可在我心里她是害死我母亲的推手!”
　　苏梅一时间呆住了，燃起的怒气被李明轩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灭了大半，将信将疑地瞪着李明轩。她不相信李明轩说的是真的，摇着头喃喃问道，“怎么会？这是怎么一回事？云珠为什么要害死你的母亲？”
　　李明轩无力地垂下双手，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梅，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我怕你看不起我。”
　　“什么事？”
　　“我……我其实不是李云天亲生的儿子。”
　　“什么？！”苏梅震惊而迷惑地望着李明轩。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你了。”李明轩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其实我母亲早就搬出公馆了，是被父亲赶出去的，因为她和我家的家庭医生……而向父亲告发这件事的人就是云珠，她在花园里听到了我母亲和家庭医生的谈话。”
　　“所以你母亲就……”
　　“我母亲后来自杀了。”
　　苏梅惊愕地看着李明轩，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明轩……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也理解你的心情，可我觉得这件事……怪不得云珠。”
　　李明轩料到苏梅会这么说，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赌气道，“是，你说得对，是我母亲放荡不检点，是我母亲咎由自取，还生下了我这个孽种……”
　　“明轩，我不许你这么说！”苏梅捂住李明轩的嘴，她不想李明轩这么轻贱自己，“你是无辜的，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
　　李明轩怔怔地望着苏梅，眼里闪出了泪花，他抓住苏梅的手道，“梅，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当然不会，这又不是你的错！”
　　李明轩心头涌过一阵暖流，一把将苏梅揽入怀中，埋下头低声啜泣着，将这些时日的压抑和痛楚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苏梅现在总算明白李明轩这些反常举动的原因，私生子的身世加上唯一亲人的离去对李明轩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而为了保全男人的尊严他选择了一个人独自承受，苏梅不能想象他是如何挨过这段痛苦的时光。现在看着他像个孩子般地无助哭泣，苏梅的心都碎了，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滴落在李明轩的肩头。她紧紧环抱住李明轩，恨不能将心中的一腔爱注入李明轩的体内去抚慰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让他重现振作起来。苏梅的心中已没有了气，她原谅了李明轩，只是现在到底该怎么救云珠？
　　“诶———”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从苏梅和李明轩身后传来，俩人回头一看，苏士仁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苏梅和李明轩颇为尴尬，赶紧擦了擦眼泪分开，“父亲，您……”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苏士仁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梅梅，有件事……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父亲？”
　　“诶，这件事也瞒了你很多年了，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苏梅和李明轩面面相觑，又屏息看着苏士仁。
　　苏士仁缓缓道，“其实……其实云珠与你是孪生的亲姐妹！”
　　“什么？！”苏梅和李明轩同时惊叫了起来。
　　苏士仁仍低着头，似做了亏心事不敢直视女儿，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