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下海经商 忠哥涉险

　　北海的空气格各的清新。忠哥的同学全波为他们接风，在上海路一个叫作“叶上轩”的餐馆里，地方不是很大，人气却十分旺盛。满打满算二百米的大厅，再加上一字排开的四五间包房全都坐得满满的，单客厅就有十数桌食客。兴许是因为场面太大，大厅里又没有空调，“叶上轩”又是以辣菜为主，那些吃过辣椒的食客热气直往上冒，有的干脆脱了上衣打着赤脖。包房里的人们干脆把房门给敞开，那吆五喝六地猜拳声和嘲杂的说话声，把整个空间充斥得十分喧嚣，让人心里一阵狂躁。
　　金筱整个脑子翁翁的，却又不便显露，拼命的地控制住让自己尽量的不要表现出厌恶的情绪。忠哥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脱去了外面的衬衫，穿着个背心已是汗流浃背的样子，背心让汗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金筱一边用一把塑料做成的扇子为忠哥扇着风，一边扯下一卷纸巾递给忠哥。忠哥与全波两人拼命地碰杯喝着啤酒，一件啤酒让他们喝了个精光，全波又朝服务台的方向招了招手：“再拿一件酒过来！”
　　叫声那样的随和，那样的自然，显然全波是这里的常客了。金筱看到这情景，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只用碗装了些菜汤喝过，煮了几棵疏菜吃下。然后就无聊地坐在边上，看着忠哥他们两个老同学在那里拼命地碰杯，聊他们当年同学时的趣事。
　　全筱在刚到北海的路上和忠哥说，你看这北海一片荒芜的样子，凭啥子能够吸引这么多的人呢？忠哥那时有些困意，在车上打着瞌睡，没有在意金筱说的什么。到后来在车站碰上了全波，然后全波开着车带他们到靠海的岸边转了一圈，最后才来到这“叶上轩”。金筱更是不明白，按说之前所在的油城也算是开放城市，整个经济状况也不差，可做起生意来依然是太医多过病人的情景，而这北海大街小巷人山人海，不知这些人们是奔什么而来。
　　全波没让忠哥他们住酒店，说酒店又贵条件又差，还不如住在家里方便，可金筱怎么也没有感觉到家里的条件好到哪里去。全波并不是北海人，也没有在北海安居下来，他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租来的，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全波说每个月租金一千块。这让金筱有些大惑不解，心想这北海真的是邪乎，怎么会租金那么贵。由于住在别人家里，金筱晚上也没有太多机会与忠哥说话，忠哥与全波喝过酒之后显得特兴奋，又在客厅聊到深夜才休息，那时金筱已经进入楚乡了。
　　第二天一早，全波带他们在楼下的路边店吃了早餐，然后说带他们去十里银滩看看。金筱说：“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店铺吧！”
　　全波笑笑说：“嫂子着什么急呀，生意有得你做，刚到北海总得到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吧！”
　　忠哥自然很认同全波的意见，说先看看北海这些年的变化，之前也只是在电视、报纸上看过，这个地方倒真是与广东有所不同，天蓝蓝的，水也是蓝蓝的，似乎整个宇宙都是蓝蓝的。
　　十里银滩是否真有十里谁也不清楚，不过金筱觉得真是长长的。他们把车停在离沙滩一里外的公路上，然后步行进入那银白色的世界。与银滩紧紧相连的就是那碧浪滔天的北海，蓝色的海水与银色的沙滩紧紧的咬在一起，那浪卷一会儿汹涌澎湃，一会儿微波细触。金筱虽然在油城呆了好几年的时间，离海边也不算远，也曾与朋友们去海边玩耍，但却从来没有发现大海像今天这般空旷无边。她干脆把鞋子脱了下来提在手里，追逐着起伏的波浪，迎着那清新的海风往银滩的尽头拼命地奔跑，把忠哥和全波俩扔在后面老远老远……
　　金筱在追逐海浪的是时候，总会发现若多小小的海生物，于是他用一只装矿泉水的袋子，将那些海螺、贝壳、珊瑚以及还有一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装起来，还不时地朝忠哥炫耀自己的收获。忠哥看到金筱开心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那种不快与失落暂时的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金筱在海边不停的忙碌，很快就有些筋疲力尽了，她顾不得那沙子的温热，一屁股就坐在沙滩上，等待着被他丢下好远的忠哥和全波两个人。他们两个似乎对大海和沙滩一点兴趣都没有，一边走一边聊着他们那永远也聊不完的话题。金筱心里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于是她懒得理他们。她从没这样放松过，她轻轻的捧起那细细的沙粒，把自己的脚乃至整条腿都埋进那银白色的沙粒之中。被太阳晒过的沙粒散发出一种温热，金筱让那阵沙子的温度撩拨得心痒痒的，却不知是一种享受，或许是一种不安。
　　金筱心里总有些不落底，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种感觉从昨天她见到全波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撩拨着她，让她心里总悬得高高的。看见忠哥与全波关系如此莫逆，她没有在忠哥面前提起。从昨天到今天，忠哥没有给更多的机会与她交流，即便是在如此休闲浪漫的沙滩，忠哥始终与他的老同学粘在一起。
　　眼看他们俩就要来到金筱这里了，他们干脆停了下来，站在那银滩中间的某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任凭海风把头发吹得零零乱乱，说着他们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
　　从银滩回来，金筱有些累了，自己进了房间里休息。
　　忠哥和全波乘机去铺子那边，金筱听到忠哥对全波说：“自己之前从没做过生意，得好好跟全波学习学习！”全波：“凭你的那聪明劲，不出两月我要叫你是师傅了哟。”
　　金筱的确是累了，一睡就是一下午，她醒来时，忠哥他们已经从全波的铺子那边赶了回来。不知怎么的，忠哥脸色缺少了来时的那种兴奋，两人进客厅时也没有了一直的那种亲密无间。忠哥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神色有些黯然。
　　全波表情怯怯的，谨小慎微的样子，小心翼翼递烟给忠哥，怯生生的讨好忠哥。忠哥看都不看他一眼，顺手扯过烟来自个用火机点了，凭任那烟雾在面前的天空恣意弥漫……
　　金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两人冷冰冰的样子，这与一天来的情景完全恍若隔世。她心里的那种莫名的愁绪似乎正在找寻注脚，顺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用刀子削了起来。第一个削完了准备递给全波，全波没接让她给忠哥。忠也没接，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把金筱的手给挡开了。金筱朝忠哥看过去，第一次看到忠哥如此的茫然。
　　见没人要自己的苹果，她把苹果切成几块，拿起其中一块吃了起来，然后故作轻松地问忠哥：“怎么啦，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
　　忠哥没有回答她，停顿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你要是早说，我就不会来了！”
　　忠哥这话显然是对全波说的。只见全波脸色铁青，依然怯怯地说：“忠哥，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我是怕如实告诉了，你指定不肯过来；再说这真是一个机会，我短短一年时间都买车、买房了，我一个高中生都能做成这样，你要是加入了，那指定比我强多少倍。”
　　金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回想起他们今天在银滩就一直远远地躲着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下午去看铺子也不叫自己一声，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密秘。听了他们俩的半截对话，心里就更荒乱了。她疑惑地看着忠哥：“到底怎么啦？”
　　忠哥有些愤愤然，朝全波看看：“你告诉你嫂子吧！”
　　全波难堪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嫂子，我实话实说吧，我叫你们过来不是做什么海鲜生意，我这一年多来都没有做海鲜生意，我与一帮朋友在从事一个新兴的行业，叫作‘复合式加盟连锁业’。刚才我和忠哥去了公司，也与公司的领导见了面，可忠哥硬说这是传销，他一直在骂我……”
　　金筱一听“传销”二字，迅速警觉起来。金筱虽然不知道传销为何物，可她知道那是政府坚决取替的东西。之前也曾听说过许多做传销做得倾家荡产的例子。心中残存的那丝不安顷刻间升格成一种恐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传销。忠哥在工商部门干了那么多年，对什么是传销肯定能够鉴别清楚。
　　金筱果敢地说：“传销我们指定不参与。”
　　全波知道金筱肯定是顺着忠哥一边，他还是想据理力争，他还在解释：“嫂子，真的不是传销，忠哥刚才去看了，我们的公司就在公安局的旁边，要是传销不早就给取替了？可我们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公安的同志什么话也没有说呀！”
　　金筱有些摸到不着头脑。如全波所说，这“复合式加盟连锁”还是有的合法性嘛，她朝忠哥递过去疑惑的眼神。忠哥的表情很复杂，忠哥纠结的远不止这些。他是因为面子挂不住才停薪留职出来闯世界的，之前那些下海经商的朋友都赚了大钱，如果自己卷进传销，那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嘛。
　　全波说：“要不这样，你们既然来了，明天公司有个三百人的培训会，我一会去替你们取两张票。你们都去听听，听完课如果你们还觉得是传销，我不再勉强你们，还没有进入这个行业，急流勇退还来得急，大家朋友还是朋友；如果你听了课，对这个行业有了兴趣，那就留下来我们一起干。”
　　金筱觉得全波的也在理，劝忠哥：“我们参加培训会后再定夺吧！”然后把信任夹杂寻求目光传递给忠哥。忠哥长长的抒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来听课人的很多。全波先说是三百人，后来那容纳五百人的会场都挤得满满的。进来听课要凭票入场，每张票三十元，比一张电影票还贵好几倍。忠哥和金筱坐在靠前的第三排，听课这是最佳的位置。金筱挽住忠哥的胳膊，把脸贴在忠哥的肩膀上，用那有些紧张的脸颊感受着忠哥那内心的纠结。忠哥神情木然，眼睛一直期盼着盯住前面的讲台。
　　过了好一阵，一位青春亮丽的主持人走上讲台。主持人向大家亲切问候，立即与全场互动起来，要大家配合如何欢迎讲师、如何呼喊口号。几分钟就把场暖得气氛热烈。金筱为之一震，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显得很得体、专业，这多多少少打消了她内中的顾虑。她看到忠哥的眼睛里也露出几分喜色。这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主持人，金筱觉得即便是让她一直认可的钱芷浠上场，也未必能赶得上她……
　　时间过了十多分钟，场内等待的人们有些骚动，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方从讲台右边贵宾入口姗姗来迟，因为有刚才暖场时的培训，顿时全场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来人便是今天授课的刘讲师。刘讲师神采奕奕向全场的听众问好，那架势像当红哥星一般把话筒伸向观众席，让场内欢呼声通过麦克风张扬成沸腾。刘讲师开始自我介绍，他说自己还有一个头衔是“复合式加盟连锁”海南公司的副总裁，这次是应广西公司的特邀。刘讲师的资历和他潇洒外表立即引起全场的躁动，许多人都在赞叹刘讲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成就。
　　刘讲师说，自己不太喜欢人们叫他刘副总裁，乐意叫他刘老师。刘讲师讲课真的与众不同，大家以为他一直是在扯闲篇，暗暗替他捏一把汗，担心耽误了正题的时间。过好一阵子大家才突然发现，刘讲师从迈上讲台那时就已经在授课了。他说是在训练大家如何包装自己，如何开场白，如何利用开场白拉近与受众之间的距离。于是全场唏嘘一片，觉得刘讲师真的很棒，把一些高深的学问融进平常的大白话之中。刘讲师讲课能够紧紧的揪住听众的心，可大家还是期待他早点进入“复合式加盟连锁”的主题。刘讲师一点都不着急，讲课却很煽情，他能让受众紧跟他的思维去思考问题，有时你自己都忘记了身在何处。刘讲师讲了一个故事：
　　古代印度有个叫达依尔的人，是印度的宰相，发明了国际象棋。
　　国王问他要什么奖赏。
　　达依尔回答说：“我要的赏赐很简单。请国王在棋盘的第一格放1粒麦子，第二格放2粒麦子，第三格放4粒麦子，以此类推，后一格麦子的粒数是前一格的两倍，直到把棋盘装满。我就要这些麦子。”国际象棋总共有64格。
　　国王一听很简单，当下答应。命令侍卫抗来一袋麦子，没有装满；又抗来一袋，还是没有装满；抗来了无数袋，仍然没有装满。
　　学过初中数学的人都能明白，这是一个2n的计算题。最后一格麦子的数量就是263颗。为了简单，我们省略较为麻烦的计算过程，直接说结果。这些麦子最终总共大概是7300亿吨。
　　中国2017年全国小麦的产量预计是1.3亿吨。
　　也就是说，按照中国现在的产量，这些麦子需要全国生产大约5600年。古印度国王，怎么可能将这些棋盘的格子填满呢？他压根儿不可能有这么多麦子。
　　现在我们来讲加盟连锁，每个加盟都首先投资69800元，通过我们不断的介绍朋友加盟，一年内可以获得1040万的收益。那怎么才能变成1040万呢？其计算过程就和这个装麦子的故事是同一个道理。只需要你发展3个伙伴与你一同加盟，只要这3个人每人都交纳加盟费69800元；你介绍的3个人，每个人再介绍3个人，你的团队就有9个人了，这9个人再每人交69800块钱加盟费；这9个人，每个人再介绍3个人加盟，你的团队就有27个人。这27个人，同样每人交69800元钱加盟费……
　　以此类推，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当拉满28个人的时候。按照组织内部一系列的分钱协议（包括交税，组织分成，工资职位提升等等），你就能拿到1040万元。
　　顿时，全场哗然。
　　刘讲师不紧不慢地归纳说：“其实这就是知识经济的倍增原理，‘复合式加盟连锁’就是运用倍增的原理，让财富成倍的增长……”
　　刘讲师说以后你们在向朋友介绍“复合式加盟连锁”的时候，你们只要会讲这个故事，也就把原理讲清楚了。他还说我知道今天在座的好大一部份人还在犹豫，害怕“复合式加盟连锁”是传销，我希望通过刚才的故事，让你明白我们与传销的本质区别。至于具体的操作，你的介绍人会告诉你的……
　　金筱听得很是兴奋，那故事让自己大开眼界，这些东西她之前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忠哥没有表现出兴奋，却陷入一种沉思之中。他透过刘讲师的授课，想到更深的层面，毕竟忠哥是拥有知识的人，刘讲师的讲课丝毫忽悠不了像忠哥这样的人。忠哥却没有明确表现出拒绝或厌恶，自己的决定把自己逼到了山穷水尽，面对眼前的机会他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握？应该如何把握呢？
　　忠哥的表情凝重而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