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水到渠成 谈婚论嫁

　　金筱正式接受忠哥的那一年，她只有二十四岁。一个饱经生活艰辛的女人终于寻找到了自己停靠的港湾，自己那颠沛流离的心终于找到了寄托。金筱也如同别的幸福女人一样，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倾注在这个一直关照、呵护着他的男人身上；无论是工厂和餐厅的生意有多忙，金筱都不会忘记照顾好他的男人。她从商场里帮忠哥买来好多衬衣领带、皮鞋、皮带这些东西，她每天监督着忠哥一定要收拾得体体面面了才走出门；她要让自己的男人潇洒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公开的场合，她不能让别人说他有了女人还是之前那样窝窝囊囊的样子。
　　人们突然发现忠哥换了形象，那满脸的胡茬如今已经剃得干干净净，那常年趿拉着鞋子的习惯也改变了，无论是着工装还是着西装都显得特别的精神。同事们私底下与忠哥开玩笑：“李局，你们家有田螺姑娘了呀？”每到这时，李局开心地笑笑，一种幸福感溢满全身，却并不作答。
　　“家乡味道”因金筱与忠哥的那层关系，自然也算有了官方的背景，慢慢的，平日里那些与工商渠道有些关联的客户或者工作伙伴，也不嫌“家乡味道”地处偏僻，条件简陋，远远地寻迹而来，致使那原本空旷的大厅和那些设备简陋的包房时常爆满，一时间让金筱有些应接不暇，每天都更换着一帮又一帮的新面孔；而之前学生模样的老主顾也只能退避着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知怎么的，金筱的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忠哥把“家乡味道”当家了。忠哥每天下班后就直奔院校的方向而来，一会去工厂那边看看，一会在餐厅里坐坐。餐厅东头那间稍大一些的包房几乎成了忠哥专包。忠哥却与金筱约法三章，说自己每天在餐厅的消费都必须结账，自己不沾工厂和餐馆里的半分钱便宜。原因是忠哥朋友多，自己又是一个不会理财的人，心想自己那点工资败光也就算了，不能再搭上人家金筱的餐厅和工厂。金筱知道拗不过他，也只好由着他了。
　　其实，忠哥吃饭哪会自己掏钱，不知有多少人都抢着为他买单呢。于是忠哥的专包每天都有不少人争着订房，自然都是为了宴请忠哥，忠哥也不问今天这房谁订的，到了饭点自己就过去了，那些随时变换着的临时主人一定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忠哥好酒如命，对于人们请他吃点喝点他总认为不算什么。但忠哥从来不接受别人红包、信封之类的东西，人们只能从餐饮上大做文章，精心地计划着餐桌上的酒水与菜肴，都希望这一切都够引起忠哥的注意，顺顺利利的替他们把事情给办了。
　　起初，人们觉得“家乡味道”的菜太普通，与忠哥的身份有些不匹配，时常从别的大酒店订些特色菜送来。久而久之，人们才觉出这酒、菜好坏并不重要，关键是价格档次到位就行。价格高低最能表明诚意与否，价格也最能体现人的身份。当人们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请客的主人根本就不一道道地点菜了，三千、五千，只给个标准，让餐厅自己去安排去。谭薇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金总；再看看近来每天的营业额频频的增长，金筱的心里倒有几分不安起来。
　　金筱晚上找忠哥说起这件事，忠哥喷着酒气不以为然地说：“没事，那是人家愿意，再说我从不收受人家的东西，吃点喝点这算不得啥子。往后，你给那个包间订出几个标准出来，就说超出这个标准本店恕不接待，这不得行了嘛。”金筱觉得忠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再说她是相信忠哥的为人的，忠哥与那些管、卡、要的官员们真的有着本质的区别，而在南粤，吃吃喝喝早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事了，金筱也就没有再据理力争。
　　那些客人得到了忠哥的帮助，自此之后一些平日的聚餐和接待也就都放在了家乡味道，餐厅的生意也就出奇的红火。
　　风味食品厂那边情况也发生着变化，每天产量就供不应求，再加上一些关系客户把“山里红”系列产品作为馈赠礼品，原来的那点日产量也就促襟见肘了。
　　金筱看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她知道这一切都缘于忠哥，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中的道理，她的心里总潜藏着一种不踏实感觉。金筱，嘴上没有，她心里却有了她自己的打算。
　　忠哥能给自己带来客户自然多多益善，但金筱还是把服务与质量当作企业的命脉来坚守。自己企业目前的中层管理人员都出自草根，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完全凭着自己的悟性在演绎着本该标准与规范的服务。
　　金筱有了新的思路，一是要扩大“山里红”的生产，把房东整栋房子租下来，还在旁边的地上新砌二百多平米的厂房和包装车间；原来一楼的房间全都腾了出来，作为工厂的办公室和库房，把工厂的环境来了一个彻底的改观；工人们人配发有山里红标志的厂服，佩戴上统一制作的工作牌，给人的感觉既正规又气派。金筱在那房顶的地方做了霓虹灯广告，“山里红风味食品厂”的招牌，即便是在好几里地外都可以看见，格外的惹眼。
　　金筱做的第二件事是将餐厅关停一周，把餐厅经理谭薇和全体服务人员组织起来，请了专业的培训公司来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从服务礼仪到服务流程作全面规范。付哥却带着厨房的那一帮厨工到“重庆外婆桥”大酒店接受短期的厨艺培训。
　　金筱的这个举动让人们大惑不解，忠哥却是心知肚明。忠哥懂金筱，金筱已经不满足她现在的经营规模了，她是拉开了做大做强的架式。忠哥看到金筱累得筋疲力尽的样子，生出若许的怜爱，他知道金筱一旦认定的事是不会回头的，他也只有默默地替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啦……
　　金勇自从跟付哥进了厨房，对厨艺的事特别上心，每天凭着那股子傻劲，从早到晚的跟在付哥的屁股后面，师傅长、师傅短地叫个不停。付哥原本是与他开个玩笑，说要想学手艺得叫师傅，谁知那小子还当真了，人前人后的都那么叫着。当着金筱的面也叫，付哥要阻止金勇，说只是开玩笑而也。金筱看到那情景，心里特别坦然，金筱笑说：“付哥，你就让他叫呗！”
　　你别说，金勇虽说有些傻乎乎的，可他对厨艺的钻研却是别人不能相比的。他一边在学，一边还不时的向师傅提出一些希奇古怪的问题，那些问题连付哥有时都回答不上来。当付哥和金筱提起这件事时，金筱觉得难道这小子真应了那句古话：上天关了一扇门，打开一扇窗。或许厨艺便是那能够让他打通灵窍的所在。金筱去“重庆外婆桥”看望金勇他们的时候，碰上了外婆桥的彭大厨，向他问及金勇的情况；彭师傅说你弟弟呀真是与厨艺有缘，许多事只需你稍加点拨他就能触类旁通，这样的天才还真是少而又少。
　　彭师傅的话让金筱坚定了他对弟弟的判断，她暗暗地高兴，原本以为这小子会成为别人的负担，现在看起来他有了自己特别的兴趣和爱好，那就好好的提供机会让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金筱来到后厨，看到金勇满头大汗地在那里奔忙。金筱走过去，掏出纸巾替弟弟擦了汗，鼓励他说：“好好干，金勇，彭大厨夸你呢！”说话间，金筱从自己口袋里把忠哥送给她的那只BP机放进金勇手里说：“这BP机归你了，算是对你的奖励！”
　　金勇手里拿着BP机，高兴得跳了起来，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姐，那你用什么呀？”
　　金筱：“姐就不用了，金勇表现好就给你用了。”
　　金勇嘟囔着嘴：“那我还是不要，姐姐每天那么多业务！”
　　金筱：“瞧你那傻样，姐换‘大哥大’了！”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电话。
　　金勇要抢姐姐手中的大哥大，金筱没有给他，告诉说晚上我约了爸妈让他们到镇街上接电话，到时你和他们说话。金勇兴奋得有些不能自控，他已经几个月时间没与爸妈通过电话了。山里通迅不发达，接个电话都要到镇街上，还必须事先预约。现在好了，姐姐自己有了电话，自己有了呼机，爸妈随时都可以拨打姐姐的电话、或者拨打自己的传呼呢。金勇想，等自己也挣很多钱了，给爸爸妈妈也买大哥大，他要与爸妈随时说话。
　　金筱从“外婆桥”回来又去了工厂那边。朱琴做事的那股婆辣劲金筱一直很佩服，工厂在朱琴的带领之下，干起活来简直是雷厉风行，即便是三十多岁的邱师傅也跟他们那一帮小年轻混在一起，比、学、赶、帮各不相让。邱师傅带领的配料与烹炒车间与蒋敏带领的包装车间杠上了，赌注是：邱师傅带领的烹饪车间供应不上，影响了包装车间工作，那烹饪车间晚上就请大家卡啦OK，反之也是如此。
　　金筱看在眼里，甜在心里。遇上这么一帮勤劳朴实的兄弟姐妹，真是自己的福气。平日里自己总是把他们当兄弟姐妹看，每当有赶货、出货的时候，就是晚上加班到十二点大家也没有怨言。金筱过去那时刻，烹饪车间的速度眼看就要跟不上了，包装车间那些小女孩们一个个手灵巧得很，那装瓶、压盖的动作简直可以与机器相比，女孩们正喊着整齐的口号：“烹饪车间，加油！烹饪车间，加油！”
　　金筱走过去时，朱琴站在边上已经笑弯了腰。见金总过来，忙上前说：“金总，我正准备过去找你呢？”
　　金筱：“嗯，我估计你这边着急，是招工的事吧？”
　　朱琴：“是的，刚才有几个姐妹约了她们的老乡，可那些女孩子都只能干包装车间的活，可现在真正滞工的是烹饪车间。那边烹饪跟不上，再多的包装工人也是白搭。”
　　金筱看看朱琴，又看着那帮还在起哄着的姐妹们，知道朱琴是在用这种激励检测两个车间人员搭配的比例。金筱朝他会意一笑：“你这招还真管用，如按平时我们的判断，会以为烹饪车间会快一些！”
　　朱琴：“我倒是一直都有感觉，包装车间可以手脚上放快一些，可烹饪车间有些环节他必须按部就班，急是急不来的。”
　　金筱：“那依你的想法？”
　　朱琴胸有成竹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再找一些懂厨艺的男生补充进烹饪车间，具体可以让邱师傅去负责招聘；而包装车间，我想采取计件工资制，刺激那些心灵手巧的姐妹们提高工作效率，多挣钱，多出产品。”
　　金筱：“这办法好呀，还是我们琴妹妹脑子转得快！”
　　朱琴笑笑：“还不是跟你学的呀，近朱者赤嘛！”说着两人相视一笑，便走过去看烹饪车间的邱师傅去了。
　　邱师傅憋足一股子劲到头来还是输给了那帮小丫头，脸胀得通红。见金总过来，忙欠欠身算是打招呼。金总看着烹饪车间的几个小伙子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笑笑说：“我看呀，谁都没输，是烹饪车间的工序多，时间上取不了巧，这不算输。至于卡啦OK嘛，今天晚上我们全员参与，我请。”
　　金筱的话迅速赢得一阵欢呼声的回应。看到大家欢呼雀跃的样子，金筱的心里弥漫着一种成就感。她自己做过工人，她知道作为工人希望老板为他们做些什么，有时不是给多少钱的事，仅仅是一种尊重，一种关怀就足够了。
　　那晚，忠哥也被邀请参加了“山里红”与“家乡味道”的联欢，那些青春的倩影在音乐与霓红闪烁之中翩翩起舞，把国际大酒店那最大的歌厅充斥成幸福的海洋。
　　金筱与忠哥坐在茶几的后面，不停地接受着来自各个团体的员工的祝福与感谢。刚刚参加完员工礼仪培训的餐厅服务团队在谭薇经理的带领之下，排成整齐的队列要向他们的老板汇报演出，用她们甜美的音色和曼妙的身姿，把这些天所学到的东西表达得淋漓尽致。这让忠哥也大开眼界，还真没想到这些女孩子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长得如此的快捷。
　　金勇在付哥的带领之下抬着一箱酒走过来，说要谢谢姐姐和姐夫。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都兴奋得有时手舞足蹈了。只见他双手捧着酒杯朝姐姐姐夫伸过去，然后不等姐姐他们站起身来便一仰脖子就全喝了个精光。忠哥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小舅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一想起他第一眼看到那小子时的情景，又有些心疼起金勇来。忠哥说：“金勇喝酒真棒，像个爷们！”说着还朝他伸手大拇哥。
　　金勇“嘿嘿”一笑就跑开了。
　　钱芷浠是最后一个过来的，这段时间她正在忙于联系工作的事。联系了几个单位，她都去面试过了，其中包括市工商局下属的一个分局。可芷浠却说就跟筱姐干企业算了。可金筱可不同意，说你随时都是我的高参，可你不能把工作的事当儿戏，这年月，一个农村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目光应高远点，要有远大的理想抱负才行。如果辛辛苦苦地念了十多年书，到头来屈居在一个民营小企业里，那不是太委屈你了，也对不起你父母的养育之恩。
　　芷浠一到，看到忠哥和筱姐被大家的敬酒包围着，于是她从一个员工手里接过麦克风：“各位兄弟姐妹，在今天这个开心的时刻，我们的老板，我们最最尊敬的金筱姐携她的爱人来到我们现场了。大家知不知道我们金总、李局什么最擅长？”
　　下面有人说“唱歌最擅长”，芷浠摇摇手。
　　也有人说：“应该跳舞最擅长吧！”
　　朱琴那时就站在李局旁边，她说：“李局什么都擅长……”说完哈哈哈笑着躲开了。
　　芷浠立即肯定地说：“对，金总自贵州苗乡，从小能歌善舞，李局更是歌舞双栖名星。在此我提议，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邀请金筱总和李局给我们来一曲好不好？”
　　“好、好、好！”
　　顿时全场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得不承认芷浠是具备那种高超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的。掌声先是有些零乱，渐渐寻着一种合谐的节拍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有力度，震撼着全场。于是人们看到李局轻轻地牵着金总的手，款款步入舞池，随着那一阵音乐，一阵轻快的舞步在大厅中央翩翩而起；舞姿中一个刚健、一个娇柔，珠联璧合，无懈可击，让大家惊叹不已……
　　紧随着循着乐音节拍，年轻的男男女女迅速相伴而入，随他们一起蹁跹，一家小小民营企业的临时联欢也高潮迭起……
　　忠哥原本没有看过金筱跳舞，没想到金筱舞跳的那样的精湛，那优美的身段和柔弱无骨的身姿在霓红照射下出神入化，让人刮目相看。
　　说起金筱跳舞，还得从她与吴姐姐、华姐姐的交往说起。那时她们放学之后都没地方去，于是几个人就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练习。金筱起初有些放不开，后来在两位姐姐的教练之下得了要领，于是从那时起只要是交谊舞曲，她几乎都会跳。一次与芷浠闲聊说起这事，没想到今天让那傻丫头给出卖了。只见金筱第一次瞪大眼睛朝芷浠看过来，可那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芷浠朝金筱伸伸舌头。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一起搭伴跳过舞，可是他们凭着心灵的那种感应和对对方的深深地理解，四目相对之间默契得浑如一体，就像是多年的老搭档，一举手一投足，哪怕是细小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差错，这浑然天成的伴舞，让局外人根本不可能相信他们是初次的搭伴。
　　那一夜，有几分醉意的忠哥将金筱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刻也不想松开。他似乎觉着金筱就是上天冥冥之中赠给自己的一份贵重的倾国倾城的礼品，让一贫如洗的忠哥觉得自己富可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