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没有讲完的故事(5、6、7)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9-08 15:25:08 字数:6842
5.
贾文清看出小保姆有些犹豫,就对她解释说:“妹子,你用不着想得很多,他就是一个病人,如果你能够把他伺候得有了那份心思,那就说明他的病还能治好,姐姐就给你磕头了,姐姐多给你钱!姐姐给你金条。姐姐跟你说句实话吧,姐姐脱光了衣服站在他跟前,他连看都不看姐姐一眼。”
贾文清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小保姆看出了贾文清的一番良苦用心,被贾文清的真诚给感动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贾文清的要求。不过,她向贾文清提出来:“金条不金条的不说,还要加钱。”
贾文清说:“只要你把我家先生伺候到那个份上,我一定给你加钱,多多的加钱。”贾文清又叮嘱小保姆,“妹子,有一点姐姐要向你特别的提出来,你一定要跟他寸步不离。医生说,患抑郁症的病人都有自杀倾向,你一定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听了这话,小保姆有些紧张,她无不担心地问:“即是那样,那他会不会伤害我?”
贾文清笑道:“妹子,这点你放心,他绝对不会伤害你。他这个人,大半辈子了,就是对女人好!妹子,姐姐跟你说句心里话,要不是为了给他治病啊,姐姐才不会把他交给你呢!就你花儿似的这么漂亮,姐姐是不放心的。”
起初,贾文清对小保姆不放心。她不担心别的,她怕小保姆不好好伺候赵大新。通过几次抽查,她看小保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也就放下心了。她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回村里,安排厂子的事情,由于实在忙不过来,她把赵秋雨安排到山上去,负责山场上采挖石板那摊子事情。有时候她还要进城去结账;到了晚上,她回到县城,回到家里,进门就问小保姆:“他的情况怎么样?”小保姆总是回答说:“没有什么新情况。”
她总是亲切地对小保姆说:“你对他主动点。”
小保姆说:“主动点也没用,你家先生除去吃东西外,什么事情都不做。”
赵大新这种状况就让贾文清彻底地灰心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大新的抑郁症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这是她自己苦苦思索想出来的治疗方案,用漂亮异性刺激来治疗男性的抑郁症。谁知道,实践证明,她的治疗方案是没有效果的,是不成功的,是失败的,简而言之,是没有一点科学道理的。她想,还是只能求助精神病科医生的帮助。
于是,贾文清又隔三差五地带着赵大新去医院。医生建议让赵大新住院,她没有答应,她不放心,她一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他。
用了一个月,给了3000块钱的工资,贾文清把小保姆辞退了。白天,她把赵大新带到管厂,自己要外出的时候,就把胡水仙叫来照顾赵大新。然后到了晚上,再带着赵大新回县城。
这天下午,贾文清把王子木叫到厂区一个背人的旮旯,旁边的树枝上,有一群麻雀叫喳喳地陪伴着他(她)们,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像初恋的情人。贾文清眼神里信心满满,接着,忽然眼睛一闪,心里却又像是生出几分畏缩,但是,她还是要自己振作起来,故作平静地对王子木说:“子木,咱俩离婚吧!”
精神上一点准备也没有的王子木,一下子就懵了,只觉得瞬间眼前发黑,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闷了好一会儿,王子木才惊诧地反问道:“这是为什么?”
贾文清清了清喉咙,她作了充分的准备,要和王子木进行一次长谈。为了这次长谈,她已经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
贾文清对王子木说:“子木,咱俩结婚快三十年了,咱俩一次房事也没有成就过,你我夫妻一场,也就是个虚名,这个,我不怪你。你有病,药也没少吃了,就是治不好,谁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心里很着急,也很痛苦。就是因为这个,你处处让着我,哄着我,敬着我;咱爹妈对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让着我,这些我都知道,我感谢他(她)们对我的宽容和厚道。他(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妈。我有义务孝敬他(她)们。今后我一定会报答他(她)们的。”
贾文清说:“后来,你也知道,我和赵大新有了来往,我一大半心思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在你跟前,我也不想夸奖他。我只想说,他对我是真心的,当然,你对我也是真心的。我也不是不牵挂你,不过,我和你也只能就是这样了。本来,我想赵大新、你、我,咱们三个人就这样糊涂着糊涂下去,谁也不用要求谁横平竖直你是你我是我的。人一辈子,说起来很长,过起来很短,这不,一转眼咱们都是50左右岁的人了。一辈子就要了了。可是,谁曾想到出了这次事故,这次事故就彻底地把他给摧毁了。”说到这里,贾文清心里像刀剜一样痛,眼泪扑潄潄地落了下来。
贾文清有些难堪地说:“现在,他残废了,双重的残废,24小时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撒手不管他,我要照顾他,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像先前那样,每天夜里都睡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我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所以提出来和你离婚。”
听了贾文清的话,王子木一下子像是矬了许多,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贾文清,犹如挨了一闷棍被打晕了的样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才开始有些清醒,他哀求贾文清:“咱们不离婚行不行?”
心情复杂的贾文清第一次深情地拉起了王子木的双手,夫妻分手不像是切萝卜,刀落两开,反倒是像切藕,藕断丝连,过去的时日里总还是有让二人值得回味的记忆。她的眼睛再一次湿润起来,她对王子木说:“子木,我知道你很难,我也不想离婚,我只是怕目前的这种状况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王子木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他无不有些胆怯地说:“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不是过的好好的吗?!我爸我妈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家被拆散。我们可以不分手的,我对你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你对我很好的。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拖累了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没有错儿,你真的没有错儿。我知道,当初你要是找到一个没有病的男人,你也许就……”他没有把话说完,他担心自己说走了嘴,惹得贾文清不高兴。
6.
贾文清看着王子木那孩子般的乖乖样儿,心里忽然有了一些触动,有一点心酸。她站在他那一边替他想。她对他心里似乎还尚存些许的爱,或者说是同情;虽然决定要和他挥手说byebye了,她心里也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不好受。对于这样一个在自己面前像一只温顺羔羊似的男人,她多少还是有些怜香惜玉,在生活中契合也还是有的。她还是有些留恋他,虽说没有肌肤之亲,毕竟还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她还是觉得他(她)们应该分手。也许是出于真心的爱护他,她劝他还是离婚,她说她可以给他一笔钱,对他作为一定的补偿。
王子木已经略显苍老,并且一身可怜气。脸皱巴成一团,像一朵永远都绽放不开的苦菊花,十足的一个可怜吧叽的苦命人。他几乎就是在哭了,他抽泣着对贾文清哀求说:“你难道真的就跟我这样绝情绝义吗?你想过没有,你跟我离了婚,不但毁了我,还毁了我的家。让本来一个完整的家,立马就像正在行走的马车散了架,这样,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如果你还同情我,你还可怜我,你就不要和我离婚。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维系下去。我不在乎你在不在我的身边,我只想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有老婆,我有儿子。我不在乎内容,我只在乎形式,我只是图个名儿,我什么都不在乎,这还不成吗?!我不要钱。我求求你了,你答应我吧,不要和我离婚!”
贾文清无奈的目光从王子木愁苦的瘦脸上挪移开去,她懒懒地放下王子木的手,她无奈地小声地对王子木说:“今天就说到这儿,对你的要求,让我再考虑考虑。”她的脸上流露出对王子木无奈的怜悯,以及由此而带出来的妇人本性的缠绵和痛苦。
天空雾濛濛,灰濛濛,气压像是一团青灰,要从天上掉下来,让人有一种缺氧的感觉,心都凉了;来送别的人个个重负压身,呼吸都有一种压迫感,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沉重。
天气尚早,路边却已经聚集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人。人群里不时地传出抽泣声,责骂声,还有谴责声。也还有无奈的叹息和惋惜声。
唐玉海像被围堵一样严严实实地裹在人群中间,名副其实地做了一回明星主角。他新理的发,又刮了脸,一身新装,脚下踩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肩膀上挎着一只崭新的黑色皮革挎包,一副远行的装束包裹着他大半生的艰难曲折的故事;他去意已决,要离开这生活了几十年的杨家寨,把这大半生的故事带走,带回故乡去。
田秀淑的两只胳膊绕在唐玉海的右胳膊上,死死地往下坠着。她一边哭一边骂着杨二根两口子:“二根两口子王八蛋!二根两口子王八蛋!不是人!不是人!没良心!没良心!”
唐玉海看也不看田秀淑一眼,心里却在骂她:你不用跟我演戏了,演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收场了。你跟杨结实睡,你跟我唐玉海睡,你跟杨义城睡,甜甜不是我们三个人的种儿,甜甜到底是谁的种儿?!你还跟谁睡过?!你这辈子到底睡了多少男人?!
他不想把这些话骂出来,已然是决定分手了,何必还要留下仇恨?
挨着田秀淑站着的案板、肖淑芹姐妹俩也在不住地擦拭着面颊上泪水,她们像山间的小溪在呜咽。
何桂花老人双手拄着拐杖,和唐玉海面对面。她不停地用拐杖戳着地面,发出震耳的声响:“唐玉海,唐玉海,你就不能不走?!你就不能不走?!”
王林、刘瑞、李来、小三儿、贾文清,还有他们的家属,也都站在一旁。男人们谁也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吸烟,吐烟雾,让心中的苦痛变成烟雾,随风飘散而去。
除去送行的,还来了好多看送行的人。不一会的工夫,在路边,就以唐玉海为核心,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偶尔传出几声谴责杨二根小两口的议论,那意思都是在骂杨二根小两口不是东西。
唐玉海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人们,心中荡漾着无尽的悲伤和一种异乡漂泊之感;在就要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外来人,是个漂泊者。他像山间小溪哽咽着,胸中像百宝箱一样感慨万端。
忽然,他抹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扬起脸来,像要甩掉负荷一样喊出了自己心中的苦闷。他带着哭腔大声地对心情沉重的送别的人们说:“杨家寨的父老乡亲们,我对大家来送我,来看我,表示谢谢了。”
接着,他又说:“我来杨家寨几十年,过去我有什么对不住大伙儿的地方,请大伙儿多担待。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今天我要回老家了。说实在的,我舍不得离开你们,我是吃你们一汤一水长起来的;我舍不得离开杨家寨,是杨家寨的土地养育了我。我在这儿,再一次感谢你们了,我给大伙儿儿鞠躬了。”说着,唐玉海深深弯下腰去,真诚地给乡亲们鞠了一躬。
人群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雾气渐渐地退了去,天空也由白慢慢地来变蓝,让人们过度压抑的心情得到一些舒缓。这时,人群里终于发出了大声的劝解唐玉海的声音。都劝他不要走,说哪儿都比不上北京好;说等唐玉海干不了,不要说公家有敬老院,就是杨家寨也养活得起他唐玉海。
正在人们热烈议论的时候,沉稳的赵秋雨从人群中拨开一条道来,一直走到唐玉海跟前。他对唐玉海说:“干爹,咱爷俩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走;你干不了的时候,我养活你到死,我给你养老送终。”
这时,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赵秋雨争着夺着从唐玉海的肩膀上摘下崭新的黑色皮革挎包,拉起唐玉海的一只胳膊就从人群里往外挤,要回家去。唐玉海犟犟地使劲地向后趔着身子,说什么也不肯跟着赵秋雨走。人们看着唐玉海、赵秋雨两个人你拉我拽的较力,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欢欣的微笑,个个都是很开心的样子。
天空已经变得瓦蓝瓦蓝的,吊在空中的桔黄色的太阳,亲亲的,暖暖的,让人感到格外地养眼,也格外地舒服;空气里散发着一丝丝淡淡的甜味,像煮青玉米那样一种香甜。人们畅快地吸吮着,享受着来自天地间的清香和舒适。
这时候,从人群外围传来几声惊诧地喊叫:“甜甜来了,甜甜来了。”
嘈杂人群一张张脸向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脚下很自然地闪出一条路来,像是迎接重要的宾客,让远远走来的甜甜顺着这条路走进了人群里,一直走到唐玉海的面前。紧接着,那条刚刚闪出来的路,像涌来了海水似的又被人们无声无息地给封堵了起来。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间探头,有的人甚至去找制高点,站到高处去,都想看看甜甜到来后,接着又会发生什么。
7.
只见那全身披着孤苦之气的甜甜,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棉花桃儿,神不守舍,满面憔悴,没有半点年轻人的青春气色,倒像是一个还在旧社会苦难中挣扎的苦命女人。她的头发像被狂风无情地掠过,明显的有些散乱。看得出,她的心像摔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晶莹已碎,七零八落。她来到唐玉海的面前,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唐玉海面前。阳光把她的后背涂成金色。只听见从她勾着的脑袋下面发出颤抖的、悲悲切切的哀求声:“爸,女儿求你了,你不要走!”
她内心里虽然很纠结,但是她还是直面现实了。养育之恩战胜了来自于自我的懦弱,泪水刷刷地从她两只深邃的秋潭里涌了出来。
在外人看来,这本来就是很简单并且顺理成章的事情。除去案板、王林知道她不是唐玉海的亲生女儿外,谁都认为唐玉海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然而,直到眼下,唐玉海、案板、王林三人,谁也不知道谁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谁的亲生女儿。这也许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唐玉海听到甜甜这一句带着抽泣的撕心裂肺的悲切之语,犹如承受晴天霹雳,震撼他的身心。那凄惨的哀求声音像电流一样一下子钻到他骨子里面去了,他摇晃了一下身子,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甜甜的举动让他感动得身体几乎失去了平衡。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后,情感上对她已经有些冷漠;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想,她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叫自己一声爸,自己就该知足了,自己就该满意了,过去几十年的辛劳总算是有了一个回报。
这时候,太阳高悬,阳光普照,万物涂金。只见一时木然的唐玉海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着,一边哆嗦着弯下腰去,双手拉着甜甜的两只胳膊,他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闺女呀,起来吧。爸爸盼了二十多年了,就盼着你叫爸爸一声啊!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一幕情重如山,难割难舍的父子情深呈现。唐玉海全身颤抖着,面目全非,神情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衰老。他说到伤心处,越说越哭得利害,越哭就越觉得伤心,最后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甜甜在关键的时刻认父,引得在场的人们群情鼎沸,一面夸甜甜是好孩子,有一颗感恩的心;一面对唐玉海无不发出挽留之词,劝唐玉海不要走,留下来。
良久,唐玉海颤抖地用木锉似的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一时被泪水搅得模糊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慈祥而又有些苍老的眼神像甘霖一样滋润到甜甜单薄的身体上。自己20多年的艰辛总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得以认可,自己和甜甜20多年的憋屈的父女情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核潜艇一样浮出了水面,自己20多年苦苦追求的历尽磨难的目标总算是得以实现。
他把已经哭成泪人的甜甜从地上慢慢地拉了起来,心情非常沉重地把她搂进怀里,父女俩第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时,天上有一庞大的鸟群,呼拉拉从人们的头顶上风驰电掣般的掠过。忽然,人们狂欢般地使出全身的气力吼叫起来,用一个声调拖得长长的“呕——”字,像是在庆祝胜利,来表达胜利者的不可遏制的万众一心的激情。经久不息的“呕——”的声浪震耳欲聋,惊心动魄,惊天动地,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巨大的声浪像惊雷一样在苍穹下翻滚着,炸响着,人们真的像是在庆祝取得某种伟大的胜利,以一种歇斯底里的心态来表达着。这种表达在蓝天下持续了很久很久。
在群情振奋中,人们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到,从村口方向开来一辆显得有些老旧的银灰色的夏利牌小汽车。车在离人群不远的马路对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从车里走下来了杨义城,他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俨然一位大亨。他刚一下车,就朝聚集的人群这边张望,他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一下屏幕显示,然后接通电话。
电话是杨二根从家里打给他的。杨二根还不知道杨义城已经驱车来到了杨家寨。在电话里,杨二根有点兴奋地告诉他:“唐玉海早上已经走了,回他的河南开封老家去了。”
杨义城听罢电话,马上喜气洋洋,容光焕发。然后步履庄重地穿过马路,朝人群这边走来。他不知道他又非常想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昨天晚上睡觉前,他再一次和杨二根联系,一旦有什么新情况,立刻打电话告诉他。杨二根掷地有声地告诉他说:“唐玉海明天走,回河南省,回他的老家开封去。”刚才杨二根又打来的电话让他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现在,他更是怀着一种庆祝胜利、庆祝圆满成功的心态,想向杨二根进一步了解是如何达到目的的具体情况的。
杨义城带着好奇的看热闹的心理走近人群,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在演绎间接谴责他道德沦丧的故事。他压低声音地向人群外围的一个年轻人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年轻人用异样的目光斜视着杨义城,却反问他:“你是谁?”
杨义城顿时一脸茫然。那年轻人的眼睛向外射着枣针一样尖锐的芒刺,脸上一副乌铁板般冷峻的鄙视神情,并且将这种表情在他的脸上足足停留一段时间,足以让杨义城达到无地自容的尴尬的地步。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昂首直挺挺地带着一种刚毅决然地走了。
忽然,杨义城背转过身去,他不想让认识他的人看到他,像丧家犬一样蹑手蹑脚地悄悄远离了人群。他从人群里传出的话语里,已经知道了这里在演绎着怎样的故事。他心想,如果一旦自己被这里的人们发现,接下来就一定会演绎以自己为狼狈主角的故事的续集了。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轿车跟前,轻轻地打开车门,猫着腰诚惶诚恐地钻进车里。他想,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杨二根一无所知,他一定还蒙在鼓里。他无奈地踩下离合器,挂上档,又松开离合器,踩下油门,扭转方向盘,调回车头,向来时候的方向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