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小赵淑丽该去何处》

　　那天晚上小赵也是没有咒念了，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冒冒失失就给淑丽的姐姐淑芳跪下，求姐姐开恩放过并帮帮他和淑丽。赵儿以为他和淑丽的事儿，暗中监视的淑芳全都知道了。赵儿想，淑芳和老班长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特殊的“交情”，要是她去跟老班长说个话求求情，没准儿他和淑丽这一劫就能“顺顺当当”过去。后来事实证明，小赵“你这个人啊，还是幼稚呀（这是老班长代表组织给小赵语重心长教诲的一句话）”。
　　小赵这一跪，倒让淑芳更加确信那些风言风语是“确有其事”了。要不是淑丽及时出来，一把将赵儿拖进屋，还不知道傻啦呱唧的赵儿，会在姐姐面前胡咧咧些啥。
　　赵儿真的是晕了头了，来之前他脑子里还是清醒的。说来说去就是让淑丽怀孕这事儿乱了方寸、给打懵了。以至于把来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话，全都忘了忘的一干二净。他本来要说这一切都是老班长和组织上逼我这样，我是不得以而为之，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如果淑丽一直沉默不语不说话，他就再说算我对不起你、咱们就此好合好散；哦，最后别忘了，老班长代表组织特别交待的那句话：“即使你我成不了爱人，以后也还是最最要好的革命同志……”
　　后来时过多年，小赵在家里只要是因着什么事儿，想起当初和淑丽的那段往事，心情立刻就到了最低点，他后悔自己当时太软弱太没用。为什么不把内心所有真实的想法全都说出来，结婚找老婆是自己的事儿，为什么要受老班长和组织上的摆布呢？这是一股不可名状的懊悔，是一团压都压不住直往上窜的邪火。每到这时，他就会无厘头地摔盘子砸碗发脾气。他如此这般一次次的把老婆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让她们眼睛里闪动着惊恐的光亮。
　　淑芳这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本来那天丈夫小老王把她从车间工房里拉出来，去白主任屋里捉奸，虽然最终她没有被人利用，拍门进去抓自己亲妹妹的现行，但事后她总想瞅机会，好好和淑丽说道说道她找对象这事儿。淑芳并不反对妹妹找对象，只是不要乱来（比如和白主任在一起）、也不能和老班长身边的人搅在一起。再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是有工作、有组织的人了，人在组织就要有组织原则、要服从组织的安排，凡事要考虑组织影响，决不能做有损组织形象和丢人颜面的事儿。
　　淑丽把赵儿拖到屋里，问他跟姐姐都说了些啥？
　　赵儿哼哼唧唧想了想说：“没有……没说啥呀……”赵儿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淑丽没看见他刚才给淑芳跪下的事儿。
　　“是没说啥嘛。”赵儿不敢正视淑丽，他在以眼角的余光瞟着淑丽怀疑的神情，就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本来淑丽是要好好指责赵儿几句的，现在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又不忍心伤害他了。她轻叹一声临时改口道：“我姐姐和老班长穿一条裤子，找她……没用，啥用也没有！”淑丽说完，转身歪倒在床上。
　　赵儿见淑丽怀里抱着枕头，想吐又强忍着难受的样儿，只好在屋里转圈儿帮淑丽归置屋子……
　　这天晚上，赵儿还是改变初衷，决定继续和淑丽好下去，至于“小黄”那边，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咋滴咋滴。
　　“我赵某人，决不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赵儿一扬脑袋，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熊样儿。
　　“哦呵，赵某人，口气不小。”老班长想，费了这大半个月的劲，怎么又折回去了。老班长被赵儿的出尔反尔搞得哭笑不得，他瞪眼看着小赵想了一会儿说：“你小子是不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了？”
　　“我不管，组织批准不批准，我都要和淑丽结婚。”
　　“哦，那……组织上就是不批准呢？”老班长坐在对面办公桌内侧的椅子上，摆弄着手里的一支烟（老班长最近正在实施第二次戒烟计划）问司机小赵。
　　“那……”
　　“那什么？”老班长追问。
　　“那……我离职。”赵儿挺胸收腹俩眼平视前方。
　　“离职？好啊……”老班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过后，刚才把玩在他手上的那颗香烟，顿时跌落在桌子底下。
　　老班长调整一下情绪，停了一会儿，问小赵：“你要离职，她呢？”
　　“谁？”
　　“谁？尹淑丽，你问过她吗，她同意和你一道离职吗？”
　　这一问，至少让司机小赵泄下一小半的勇气。
　　“哦，还没有……”其实赵儿今天的“离职”，顶多也就是话赶话随口这么一说，可老班长现在当真了，这可咋办？
　　见赵儿一张俊俏的脸，憋得像猪肝，老班长马上给他让开一条路，放缓了口气说：“要离职可以，但你也应该去征求一下尹淑丽个人和家……”说道这儿，老班长突然打住。因为他忽然想起尹淑芳有过“私奔”的经历，所以改口道，“哦，问问她，是你一个人离职，还是你俩都离，等问清楚了再来找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去吧……去好好想想。”老班长说完朝赵儿摆了摆手。赵儿又愣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倒退几步转身走了。
　　老班长想的也不全对，他以为“这小子闹离职，只是一时急了胡说八道，就算事先有所考虑，就算尹淑芳又一时头脑发热，支持她妹妹离职脱离组织私奔。难道也不想想，现在不是过去了，离了单位、脱离组织你们咋样生活？……离职，咋想的。好啊，离呀，没人拦着你！组织上只要扣了你的户口和粮食关系，你就寸步难行。竟敢脱离组织，有钱也让你吃不上饭，饿不死你！”
　　想到这儿，老班长在如此的“解气”当中，才好受了许多。他起身来到窗子跟前，俯瞰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又想：“唉，要是战争年代，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现在是脱离组织，那会儿可要按逃兵论处。谁敢？一枪嘣了他……笑话，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当起逃兵了……”老班长再次怀念部队了。那会儿，不要说“逃”，小声嘟囔一下，你试试看。连续一个星期的生活会就够你喝一壶的；“哎，现在的队伍是越来越难带喽——”想到这儿，老班长转身背对着从窗子外投进来的斜阳，回到办公桌前……
　　“离职”这么大的事儿，并不是赵儿想的那么简单。淑丽愿不愿意离职和他一起私奔这不好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现在的淑丽姐姐十有八九应该是赞同他们的。当年淑芳为了老班长从家里跑出来，受过千辛万苦寻找自己的爱情，这事儿赵儿早有耳闻多少知道一些。所以他压根没想到姐姐淑芳会站出来，坚决反对他俩脱离组织私奔。
　　赵儿哪儿知道，淑芳这几天早被团组织“做好准备工作”了。经过组织的启发、教育、引导和洗礼以后，姐姐的思想变了。淑芳现在相信：一个人要是没有了组织、脱离了单位就像鱼儿离开了水，那就寸步难行死路一条。无论你到何处、遇到何人、何事，大家张口就是：哪儿单位的？你的（组织）介绍信呢？
　　就算是街边两个路人，为一口吐沫、或为一筐打碎的鸡蛋，斗嘴扯皮瞎争争的时候，有一方就会说，“我不和你瞎扯，我要找你们单位”。
　　至于结婚登记取证、孩子入托、上学这等大事，第一重要的是准备好单位开据的“介绍信”。
　　如此说来小赵真还是幼稚，那天他从老班长办公室出来，回去擦了擦车，又收拾归置了一下车房，就直奔淑丽家。他兴冲冲来到淑丽的住处，大大方方理直气壮伸手“啪啪啪”的拍门，很快淑丽过来低头弓腰把门拉开一条缝儿，然后伸手一把将赵儿拽到屋里。瞪眼看着面前一下子勇气十足的赵儿，淑丽还没张口说话，赵儿倒先开腔了：“丽，我要离职，我要和你结婚。”赵儿双手抓住淑丽的双肩，嘴唇哆嗦着一口气说完这句不带停顿的话语。
　　淑丽是淑芳的亲妹妹，她身上包含了淑芳当年“为心上人，豁出去不管不顾”的所有基因。一听说赵儿要带她私奔，淑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为了爱，赵儿连工作都不要了，这太让人感动死了。小赵的话儿刚一落地，淑丽几乎没有“稍作停顿”便“呼”的一下扑上去。她双手伸过去搂住抱紧赵儿的脖子脑袋，与此同时嘴也紧跟着贴上去“吧吧吧”、“滋滋滋”的亲起来吸起来。这突来的举动让小赵没有料到，一时间赵儿在淑丽的手里，竟成了猎物一般，双手垂落任由淑丽摆布……
　　刚才赵儿“啪啪啪”拍门的时候，自然惊动了旁边屋里的淑芳。今天淑芳从老班长托人捎来的口信得知，赵儿为了淑丽竟然违背了组织决定，说是要“离职”。面对这如此愚蠢之举动，组织为了挽救掉队者正在做最后的争取；同时也希望淑芳看好自己的妹妹，别跟着小赵胡闹，到时候万一闹出什么乱子，一切后果自负。
　　事又凑巧，来人前脚走，赵儿后脚就到。淑芳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从门里溜出来耳帖淑丽的窗户静听，她听到小赵“我要离职我要和你结婚”那句话之后，接着就是“吧吧吧”的响声。淑芳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她皱了下眉，而后想：“不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淑芳又皱了下眉头，然后她便贴着窗户使劲“嗯喝”了一声。
　　“嗯喝”过后，淑丽屋里立刻安静下来，静得都已听得见屋里马蹄表“咔嚓咔嚓”走动的声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