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萧信教破八门阵 孟七突围终遭擒

　　且说朵儿只班调任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积极扩军御贼，深入乡间体察民情。不久上书朝廷，请求各地成立义兵万户府，免除义兵差役，助官军讨贼自效，无论种族，建功者皆担任官职。
　　元帝批复同意，并擢升察罕帖木儿为汝宁府达鲁花赤，李思齐为汝宁府知府。各地土豪备受鼓舞，纷纷出钱出粮，招揽乡兵流民，多与红巾军为敌。红巾军迅猛势头遭遏制。
　　白莲教教主彭莹玉、大弟子项普略遭义兵与官兵合击，战死于杭州。江浙、江西行省官军由东向西进军，四川行省官军由西向东进军，徐寿辉部亦遭重创，国都蕲水遭围。攻守半月，城破，红巾军各自突围。
　　义兵元帅胡廷瑞见徐寿辉黄袍加身，周围又有女眷，遂将兵紧追。赶至深山，杀散几股拦阻兵将，把徐寿辉及周身百余人围至半山腰。
　　徐寿辉登上山顶，仰天长叹，“吾承天命，何故亡我？”
　　妻妾闻言，皆流泪不止。
　　邹普胜近前，安慰道，“皇上不可丧沮，今当速突围而去，不然食宿无依，必被擒。”
　　徐寿辉夺过近侍长戈，道，“朕已久未动刀枪，今番亲带众卿杀贼，战死方休。”
　　陶普文道，“皇上不可意气用事，保得贵体，方有来日。皇上突围而出，微臣愿断后。”
　　徐寿辉率众突围，双方正在激战。义军背后杀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是个青衣夫人，那人正是慕蓬春。
　　胡廷瑞不敌，带义兵退去。徐寿辉逃离险境，率众躲入深山，到处打游击。
　　元军乘胜进击，四川行省参政答失八都鲁自请率部北进，不久攻克荆门，进而逼近襄阳。
　　襄阳乃明教弟子孟七驻地，得知元军进逼，遂增兵把守各关隘。
　　答失八都鲁督军行至蛮河，来到鱼嘴关前，众将见天色正好，便要着急打关。
　　答失八都鲁之弟识里木道，“此关险要，易守难攻。先下定寨栅，再打未迟。”
　　答失八都鲁遂命前军警戒，后军立寨。及至寨成，领众将勘察附近地形，见关上红巾军戒备森严，对诸将道，“此关险峻，若要强打，只恐损失惨重，诸位有何计策？”
　　脱列伯道，“参政可令一军绕至关后，而后前后夹击，必破此关。”
　　答失八都鲁道，“此计虽妙，只恐山路难寻。”
　　正在这时，见有四五土人从山林过。答失八都鲁命人向前问话，百姓道，“今官军来此，贼寇闭关，因而要走山道至关后。”
　　答失八都鲁听后大喜道，“天助破此关。若从此处绕至关后，需多长时间？”
　　百姓道，“山路崎岖，翻至关后，恐需大日半。”
　　答失八都鲁带百姓回寨，稍加赏赐，令为向导。命万户屈荣挑选精兵一千五百人，备足干粮和水，而后随百姓钻入深山老林中。
　　按照约定时辰，答失八都鲁将兵来到关前佯攻，吸引红巾军的注意。
　　红巾军果然上当，只知重兵防守关前。屈荣穿过深山老林，听到关前呐喊厮杀，遂下令从关后冲击。红巾军无备，在元军前后夹击下大乱，将领方林率几十骑逃奔襄阳。
　　元军大胜，生擒两千余人，答失八都鲁命人将红巾军百夫长、千夫长以上将佐三十余人全部腰斩。红巾军将佐被一刀两断，其惨状不忍直视，其余红巾军兵勇皆惧，不敢有复叛之念。
　　答失八都鲁随即提军而进，于襄阳城外依山傍水下定寨栅。休整两日，率军来城下挑战。
　　城内红巾军大开城门，布阵迎敌。当先者正是城中之主孟七，左边三员大将分别是方林、朱心慈、马伦；右边三员大将分别是吴灵、张百超、罗兆君。
　　答失八都鲁端坐马上，问部众道，“谁可为我军立威？”
　　高脱因抢道，“末将愿望。”而后拍刀策马奔向阵前。
　　孟七窥见答失八都鲁军阵严整，兵强马壮，心生敬畏，因而谓左右道，“鞑子果然治兵有方。那个头领可去敌此人？”
　　言毕，孟七身边部将朱心慈拍马而出，于阵前跟高脱因厮杀起来。两人都使大长刀，拼个三十余回合，难分胜负。
　　这时元军阵里又冲出一人一马来，乃答失八都鲁手下大将姚伯颜。红巾军阵中将领马伦亦出。四人捉对儿厮杀。二十余合后，罗兆君见马伦力怯，挺枪助战。
　　元军阵中亦出一人，但见那人白盔白甲，手握方天画戟，约莫四五十岁，乃答失八都鲁之子孛罗帖木儿。战不到十回合，孛罗帖木儿用方天画戟将罗兆君倒拽下马来。
　　红巾军阵中吴灵、张百超赶忙来救，罗兆君弃枪翻滚而逃。
　　孛罗帖木儿敌住吴灵和张百超，背后姚伯颜赶来，一刀将张百超砍下马去。
　　孟七见状，恐红巾军被灭了威风，扬起手中大长剪，挥兵冲杀。
　　两军于襄阳城下大战开来。
　　答失八都鲁深谙兵法，平日里治兵有方，训练严格，手下的兵士无不以一当十，红巾军难以抵挡，败退进城去。
　　孟七身受十余伤，部将也多有添伤挂彩。眼见元军凶悍，孟七只得下令坚守。
　　元军多次在城下挑战，未得与红巾军交战。见襄阳城城高墙厚，极难攻打，答失八都鲁遂下令围城，令部将李复、黎可举分别为南漳、宜城县令，负责从两地筹措粮草，而后率军在襄阳城外大摆八卦阵，内列八翼，外置八营，欲作久困之计。
　　孟七在城内被答失八都鲁军围困日久，城内粮草渐少，心中焦躁不安，多次派军冲阵，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孟七跟众将一筹莫展，聚在一起，只知嗟叹。忽听闻堂外嘈杂吵嚷，孟七唤门吏打探何故。
　　不一会儿，门吏回报，“衙差在吴家捉得一奸犯，正待拉往刑场，那奸犯却高呼要见头领，欲献破阵之策。”
　　孟七听闻，急来相见。只见那人头发散乱，被绑甚紧。孟七命人松了绑索，问道，“你是何人？果真能破城外之阵？”
　　那人自称萧信，自幼学过兵法，漂泊于江湖，做得各种事来。城中商贾吴德礼新纳了一个妾，正是亳州老鸨的妹妹苏玉姑，前日恰被萧信撞见，一时色胆顿起，翻墙入院强进了水帘洞，却被吴德礼家仆拿下，扭送到官府来。
　　萧信道，“若免前罪，可助头领破城外之阵。”
　　孟七回道，“此事易儿。”
　　萧信道，“能否将那妇人一并赏赐？”
　　孟七笑道，“若破了城外之阵，莫说一个，即便十个、百个妇人也可得。”
　　萧信道，“草民只愿得那一妇人。”
　　孟七遂命人去吴家寻苏玉姑来，当即赏赐给萧信，而后却同来城上观阵。萧信看罢，道，“此阵名曰阴阳翕动八卦阵，此阵内置八翼，外置八营。”
　　孟七听后大吃一惊，问道，“先生之意，阵外还有八营元军？”
　　萧信道，“正是。此阵内阵八翼用来困城，外阵八营用来阻挡援军。内阵八翼中，又分内外两层，内层每城角置一翼，外层每城正门置一翼。城中之兵无论出哪个门，城角两翼必来夹击，而正面又有一翼迎头截击，此便如鼠钻牛角，终无出路。”
　　孟七听后道，“诚如先生所料，多次派人冲阵，元兵调动果如先生所言。先生既识得此阵，速讲破阵之法。”
　　萧信不紧不慢地答道，“若能见招拆招，则破阵不难。”
　　孟七问道，“如何见招拆招？”
　　萧信道，“统领请看，城南虎头山上所置军营必是对方帅营，元军头领必驻扎其上，以监视城内，进而调度诸军。统领可分三军从三个城门同时冲阵，若是兵力充足，可军分四路，同时出兵。今便以三军出三个城门来说。统领各派一军分别出东西两城门，兵出东西两门，对方正东、正西、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六翼必来夹击，此时围城八翼仅剩正北、正南两翼，统领可派一军猛攻其正北翼。出东西两门者目的在于吸引对手，这两军的兵士可着重甲，皆用老弱兵将，出北门之军要着轻甲，皆选勇武兵将，目的在于杀伤元军。彼列阵在明处，我出兵于暗处，如此冲杀数次，元军会越杀越薄，到时这阵便不成阵。”
　　孟七跟众将听后恍然大悟，道，“果有神机，得先生相助，识得阵中经纬精细，如何不破此阵？”
　　当下，孟七调度兵马，待到元军用饭时，令兵士从东西两个城门杀出。元军六翼兵马果如萧信所料，分别困守东西两城门。此时，孟七亲自披挂，率精锐之师冲杀北门。
　　元军北门之翼不能抵挡，队形大乱，死伤大半。孟七凯旋归来，东西两军亦收兵。红巾军以三百余人的伤亡，杀伤元军千余人。
　　答失八都鲁听罢战局，手中书卷不自觉掉在地上，吃惊道，“谁人识得我阵？”遂下令内八翼后退下寨，不许出战。
　　众将问是何故，答失八都鲁道，“若不如此，官军恐被贼寇蚕食。今贼军势孤，小心相持，早晚必破。”
　　萧信见官军退去，对孟七道，“今官军虽不临城下寨，其困未解，若不得外援，待到城内粮尽，我等必被擒。”
　　孟七问道，“若如此，奈何？”
　　萧信道，“今统领可命人在汉水岸结一水寨，造百余艘大船。官军料我等欲乘船而逃，必使人来夺寨烧船，统领可于水寨边预设伏兵，待官军来，尽起伏兵围杀。彼若不来，可用船运送救济粮草，将来势危，亦可乘船循去。”
　　孟七从其计。急命人在城北立一水寨，连夜打造大船。
　　答失八都鲁探知消息，问众将道，“贼寇在城北立水寨，造大船，意欲何为？”
　　脱列伯道，“此贼寇欲从水路逃匿。”
　　答失八都鲁又问，“若若此，以何应之？”
　　脱列伯道，“趁其立寨未牢，纵兵攻之。”
　　答失八都鲁道，“彼若水寨边设有伏兵，更起城内之兵相拒，如之奈何？”
　　姚伯颜道，“参政大人亦可命工匠打造大船，以备将来追剿逃寇。”
　　孔兴道，“不若于汉水中设置暗桩、铁链，待船从此过，皆不得行。”
　　答失八都鲁笑道，“此等皆费力之举，某有一计，不必损伤一兵一卒，可令贼寇死无葬身之地。”
　　众皆问是何计，答失八都鲁道，“且任贼寇造船，到时便可知晓。”
　　又过月余，孟七水寨造出大船百余艘，而城内粮草几尽。
　　且说吴德礼被抢了爱妾去，咽不下心中那口气，眼见城内红巾军犹如困兽，便跟家人商议，决定投靠元军。
　　这夜三更，吴德礼跟一个家奴带了绳索，来到城墙下，悄悄翻墙出去。
　　吴德礼与家奴来到元军营寨边，被巡营兵士捉住，送到虎头山帅营里。
　　答失八都鲁听完来意，恐其有诈，便问道，“冒死献城，所为何求？”
　　吴德礼道，“只为平心中夺妾之恨。”
　　答失八都鲁大喜，道，“此事若成，必当厚加赏赐。”遂令其回城，以作内应。
　　次日晨，答失八都鲁聚齐将官，逐一分派任务。三更十分，各部兵马悄出营寨。
　　却说吴德礼跟家奴翻墙而回，集齐三四十号精壮汉子。按照约定时辰，点燃了几处民宅，作为信号，与川军里应外合夺下南城门。答失八都鲁督领众军一拥而入。
　　孟七跟其他将领听到厮杀声，初以为元军攻城，尚未披挂齐全，却听喊杀声到了近前。孟七与红巾军将领突围而去，逃至城北，水寨红巾军却先登上大船，及至孟七正要上船，却听先前开动的船上躁乱起来，原来那大船当夜尽被答失八都鲁派人凿了窟窿。
　　孟七大惊，引乱军杀出重围，带千余轻骑向西逃去，比及天明，见追兵渐远，方刚舒了口气。正待下马休息，忽然路边一阵呼喊，现出一队官兵来，为首大将正是孛罗帖木儿。
　　孟七匆忙上马，引疲兵对阵，被孛罗帖木儿打掉大剪，生擒了去。
　　答失八都鲁引兵占了襄阳，捕得大小将官一百五十余人，红巾军将领中仅有吴灵、罗兆君侥幸逃了去。答失八都鲁教牵出先前破阵之人，见得萧信，问道，“既有此能，何不报效朝廷，偏要助贼寇？”
　　萧信道，“愿归附。”
　　答失八都鲁下令将孟七、朱心慈等将领押往大都，其余将官就地枭首示众，悬挂于各城门。令吴德礼为襄阳城典吏，唤苏玉姑至近前，众人观之，皆赞其姿色。
　　苏玉姑欠身作谢，道，“贱妇年老色衰，已成昨日黄花。比起贱妇当年手下曾调教过两个姑娘，却是相差千里。”
　　孛罗帖木儿听了，问道，“她们叫什么名字？今在何方，何不请来让众人见识一番。”
　　苏玉姑道，“那两人一个叫黑柳儿，一个叫毛絮儿。不过二人早就各投富贵之家去了，如今贱妇也不知她们身在何方。”
　　众人听了都叫可惜。
　　不久，诏书下，答失八都鲁因讨平襄阳之功，加资善大夫，赐上尊及金束带，其弟识里木任襄阳路达鲁花赤，孛罗帖木儿为云南省里问，其余部下亦各有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