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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西山人家>第二十章 女人永远有故事(7、8、9)

第二十章 女人永远有故事(7、8、9)

作品名称:西山人家      作者:张长工      发布时间:2017-08-28 12:47:04      字数:7781

  7.
  把杨大根接回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一进门,唐玉海当即掏出一达钞票,要发给参加搜索的每个人200元钱,以表谢意。由于王林坚决不要,其他的人也就不好意思接唐玉海的钱了。
  人们散去后,唐玉海回到自己已经久违了很久的长工屋里,昏黄的电灯泡上已经有了蜘蛛纵横交错的劳作,屋里弥漫着有些刺骨的清凉,突然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人世间的凄苦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心情像挨了一顿窝心脚一样沮丧,没有心思再继续留在杨家。想想田秀淑如瀑布似的泪水,想想杨二根那像魔头一样冷怪的嘴脸,想想甜甜那掺杂着怒气的稚嫩的神情,他忽然觉得在杨家呆着有些不自在了,不如呆在自己这间小屋更随意些。特别是甜甜那副令他感到有些可笑的小大人般的表情,即便是站在父亲的角度上,也让他感到心寒。同时,由此他也联想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他点燃一支纸烟,看着那忽明忽暗的一端的燃烧出神。
  没有多大的工夫,田秀淑摸着黑儿过来了。田秀淑试探着跨坐在炕沿上,对唐玉海说:“老唐,今儿可辛苦你了。”唐玉海没有理睬她,他还在生闷气。田秀淑也没有再做声,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去安慰唐玉海。心里在开始埋怨杨大根不该给惹来这麻烦的事情。
  两个人打了一阵儿闷雷后,唐玉海终于对田秀淑说:“现在我想对你说一件正经的事儿。”
  田秀淑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心里有些发慌地问什么事儿?她以为唐玉海要说关于杨大根的什么事情。
  唐玉海说:“你看甜甜都小学五年级了,我是她的亲爹,可是她从来还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呢!我现在正式对你提出来,你往后要教她管我叫爸爸了。”
  听了这个话题,田秀淑自然有些意外,但是她心里还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不是牵扯到杨大根的事情,这就意味着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唐玉海不再为那件事情牢骚和气忿,她自己心里也就能够赶去歉疚而变得坦然些。然而,这也并不是说田秀淑的心情真的就可以轻松些。
  自打甜甜会说话后,不论是当着外人还是不当着外人,田秀淑从没有教甜甜管唐玉海叫过什么?爸爸,还是叔叔?在日常生活中,甜甜和唐玉海有直接接触的时候,甜甜对唐玉海都免去了必要的称呼,只是直接陈述具体的事情。那时甜甜小,好像唐玉海也不在意这个。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田秀淑为这件事也用过心思,但是没有结果。让甜甜管唐玉海叫爸爸,在二根面前怎么交待;让甜甜管唐玉海叫叔叔,唐玉海接受得了吗?这件事便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她没有想唐玉海为什么会现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她只是还在想这个事情依然是一个不好办的事情。眼下,她只能是硬着头皮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以后再怎么想法子对甜甜说。
  窗外已经蒙蒙亮。唐玉海对田秀淑说:“你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回养儿峪呢!”
  田秀淑悄悄地走了,唐玉海也没有再耽搁,起身匆忙往邻村的火车站赶,他要赶快回到种地的那个地方。一旦误了火车,回不去,黄秀荷去了,会进不了院子的。
  唐玉海回到种地的那个地方,在院子旁边守候的两只狗立刻向他冲过来,又蹿又跳,摇尾讨好。唐玉海到屋里巡视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劣迹,一切安好,心里便踏实下来。他给狗弄点吃食喂狗,然后坐下来吸烟休息一下。自己整整一宿没合眼了,确实感到有一点乏。但是,他知道还要继续撑下去,一会儿黄秀荷就要来了。
  黄秀荷来了。黄秀荷是一个细心而又敏感的人。她一进大院,就发现了问题。她问唐玉海:“唐哥,怎么不见大根?”
  唐玉海早就想到黄秀荷会这样问,心里自然也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唐玉海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对黄秀荷说:“大根从来到这儿之后,一直就没有回去过,有点想家了,昨日晚上我把他送回去了。”
  黄秀荷听罢,脸上露出几丝微笑,心情也显得有几分轻松和欣喜。然而她却说:“也该让人家大根休探亲假了。
  唐玉海说:“一个傻了巴叽的东西,他懂得什么叫探亲?!”
  日间,两个人在地里刨白薯。唐玉海弯腰在前面刨,黄秀荷蹲着在后面捡。阳光暖和,新刨翻的潮湿土壤上一块块大胖小子似的白薯横躺竖卧,像刚生下来似的,还带着浓烈的异样的胎气气味。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儿,有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交流。也是黄秀荷第一次主动和唐玉海搭话。
  黄秀荷对唐玉海说:“沈哥说你这个人心眼好。”
  唐玉海回过头,冲着黄秀荷嘿嘿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黄秀荷说:“听沈哥说,你还没有成家?”
  唐玉海“哦哦”几声,不好意思回头,也没有做答。
  黄秀荷说:“你,你怎么不成家呢?”
  唐玉海终于说:“年轻的时候穷,没有钱,成不了家。”
  黄秀荷说:“其实……”
  其实什么?黄秀荷卡了壳儿,拿着白薯块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想说出来的话完全说出来。这种嘎然而止的声音定格,突然撩拨起唐玉海一直稳定着的心弦。也许是因为沈哥,从一开始接触黄秀荷,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对黄秀荷有非份之想。
  唐玉海直起腰来,回过头来看黄秀荷,他发现黄秀荷的脸上挂着几分犹豫和无奈。正巧,黄秀荷带着猜测的眼神也正在投向回过身来的唐玉海。这时,四目相对,两个心灵的阴阳电流突然发生了触碰,这种搅动灵魂的触碰,让两个人的心怦怦地疯跳,两个人都感到像丢了魂儿似的诧异。紧接着,他们又都匆忙地撤回了自己慌乱的目光,逃难似的避开对方散乱的心灵之光。
  一阵秋风徐徐飘过,地面上滚动的落叶轻轻地发出“哗啦哗啦”溪水般地响声。天空高远湛蓝,博大恬静的境界引人遐想。唐玉海收住镐,直起腰,扶着镐把站着。他向远处望去,遥望着天边浮走的云朵出神,看着它们很轻松很舒服。它们犹如马,犹如牛,犹如羊。他生平第一次才有这样浪漫美好的意识,才有这样浪漫美好的遐想。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是走进了甜蜜的幸福的情爱,一个人的真正的情爱,而不是那种只是为满足性欲的动物般的情爱。这是他没有文化素养的必然的结果。一个人的真正的情爱是含蓄的,是温柔的,是两厢愉悦的,是有追求的,是带有理性的,是妙不可言的。
  8.
  不过,唐玉海还是发现了差别。他觉得黄秀荷和田秀淑相比,两个人确实不属于同一个档次。他这么想,一点都没有把生理缺陷当作比较的条件来降低田秀淑。他认为去那样比较,对田秀淑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不懂得什么是气质,但他还是看重的是气质。黄秀荷的那种通过言谈举止表现出来的淡雅的气质就足以令他倾倒。说实在的,他从心底喜欢上了黄秀荷。
  唐玉海知道,自己当初恋上了田秀淑,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那来势凶猛锐不可挡的欲望。就是为了让那根老是那么亢奋的棒棒得到一下舒缓;接下来有孩子,接下来就带来家的概念(杨家毕竟是杨家,对他来说,那毕竟还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然后,自己给自己背上沉重的家的义务和责任。他只能走常人所走的路,也许这也是普通中国男性的生命模式和过程。
  而现在,面对黄秀荷迷人的情诱,他不能不心有所动。他可能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后悔,然而毕竟那是虚拟的,对于眼前情势没有任何意义。他心里自己还是很无奈地对自己说,你就……
  兴奋和喜悦被调和成一种粉红的色彩,淡淡地描绘在黄秀荷俏丽的脸上。她的脸泛着微红,浸润着柔美的光亮。消失了的甜美重新凃抹在她的面庞上,让她恢复了不是装嫩的自信和特有的迷人的力量。她相信自己还有青春的朝气。她自己鼓励自己要从过去失败婚姻的阴霾里尽快走出来,不要让痛苦像绳索一样再束缚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重新获得幸福和家庭呢?她依然渴望着生活的幸福和家族的美满。
  黄秀荷同意沈哥的安排,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考虑才答应下来的;她又经过这一段时间和唐玉海的接触,才确认沈哥的想法是不错的。虽然唐玉海也是其貌不扬,但他的心地善良,他的安分守己,是她最青睐他的地方。她认为这是她后半生过平静生活的保障。前一次破碎的婚姻给了她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那就是男人的善良和安分守己应该是女人在择偶时最看重的条件,财富和容貌与前者相比起来,真的是算不了什么。
  黄秀荷一时间是很难忘记前面那一段令人胆战心寒无法起死回生的婚姻的。通过别人的介绍,她认识了原来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很有钱,虽然其貌不扬,她还是同意同他结婚。婚后,她并没有享受到女人应该从男人那里得到的爱抚和幸福,结婚和没结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这些且不说,她后来慢慢地发现,那个男人吸毒,毒瘾一上来,如果不能及时地得到满足,他就会像中了邪似的折腾,他就会口吐白沫地晕厥过去。为了保证自己吸毒,他开始贩毒。最后成了一个走上不归路的贩毒犯。
  昨日的辛酸和痛苦尽管挥之不去,这已经并不影响反倒是促进黄秀荷对唐玉海做出明确的选择。
  黄秀荷想对唐玉海展露心仪,觉得今天是个机会。杨大根不在,自己说些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第三颗心在监视。她不相信杨大根是事事不知,是一个一点都没有思想,一点都没有心理活动的人。她倒觉得,傻子也有不傻的时候。
  黄秀荷接着刚才的话茬儿又对唐玉海说:“唐哥,其实,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过日子真是少不了钱。其实,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声音格外地亲切,甚至带出一点甜味来。
  唐玉海弯下腰继续刨白薯。他没有听清楚黄秀荷下面还在说什么,他不要再听下去了。心里保存着一种异样的甜蜜他就已经很知足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对黄秀荷有个那个意思,黄秀荷一定会……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信?这是他从骨子里感觉得到的。有一次,他在梦中梦见杨二根骑在自己的身上殴打自己,那一刻他真冒出了一个非常叛逆的想法,离开杨家,和黄秀荷结婚。现在他还有必要去想那些不靠谱的奢望吗?
  两只狗汪汪汪地送来疯狂地吼叫声,并且眨眼间蹿到了唐玉海的跟前,眼睛紧盯着远处的铁栅栏门。唐玉海的狗也说得上是训练有素,发现了什么动静后知道找主人通风报信,反映情况。唐玉海本能地将目光投向大门口。他看见铁栅栏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他回过身对黄秀荷说:“沈哥来了。”
  “是的,沈哥来了。”
  沈哥也是一进栅栏圈里就发现没有杨大根,便问。
  不等唐玉海回答,黄秀荷便无不欣喜地笑着抢先说道:“唐哥给大根放探亲假,大根回家了。”
  沈哥笑笑:“老唐是个人情味很浓的男人,好男人。”
  沈哥和唐玉海都在小方桌前坐了下来,黄秀荷马上沏来热茶,给两个男人各倒了一碗放在他们的面前。唐玉海端起茶抿了两口便起身要走,说是给沈哥去摘红杮。唐玉海手指着身后一棵柿子上的红柿让沈哥看。树梢上偶然几个红柿红得像个小红灯笼,皮儿薄薄的,亮亮的,透着蜜一样的浓浓的甜味。沈哥抬头张望树上那红得要滴蜜似的红柿已经有点垂涎三尺了。忽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后,他喊住已经走远的唐玉海:“我的老同学来电话,告诉说他又给我搞到一点指标油,你问问李来还要不要。”
  唐玉海立马回答:“肯定要。一吨指标柴油比市场上的柴油要便宜1000多块钱,他能不要么?”
  唐玉海答应完便去摘红柿子,拿着他用荆条精心编制的花篮,扛着一根摘柿子用的竹竿走了。
  红柿不是很多,大多又都是挂在树梢上,唐玉海像鸟儿似的串飞柿子树,爬了这棵爬那棵,伸出长长的光亮的竹竿,像摘星星一样在空中伸来伸去。有些染上了秋色的彩色油彩般的叶片偶有飘落下去,像是他脚下五彩缤纷的云霞。
  摘着摘着,忽然间他想到,沈哥把黄秀荷安排到这儿来,是有想法的,是别有用心的。他是想促成黄秀荷和自己相亲相爱最后结婚。黄秀荷已经在向自己表示相爱的意思。他暗自笑了,心说,都说赵大新走桃花运,现在自己也走桃花运了。一花篮红柿摘了有一个多小时。留在篮子里的都是大的好的,一些小的颜色不好的不十分成熟的他都没有要。让沈哥带走的一定都是最好的,让沈哥满意的,不是这样,他会感到心里不安的。
  唐玉回到房子跟前来。沈哥和黄秀荷不在小方桌前,他(她)们去了黄秀荷休息的房子。他知道自己房里的卫生状况太差,自己都感觉得到里面有一股老朽的刺鼻的气味,沈哥是从来不进自己的房子里的。沈哥和黄秀荷说话有的时候在黄秀荷的房子里,有的时候在房子旁边的庄稼地头上。他自己在小方桌前坐了下来,把一篮子红艳艳的红柿放在桌子旁边。他拿出一支烟来吸,一面吸一面想着心思。急促的手机铃声让他从沉思中走了出来,沈哥的手机在响,沈哥的手机放在了小方桌上。
  那灵巧的手机不但响,而且还急得在桌面上打转转。唐玉海第一次看到手机出现这种情况。他心想,对方是不是很着急,是不是有很着急的事情?铃声急促地响,手机发疯地打转转,沈哥却又不在跟前,怎么办?
  对朋友的真诚无处不在。唐玉海想,手机自己不能接听,现在只有去叫沈哥过来。他去了黄秀荷休息的房子,到了门口,他刚要进去,听到屋里面有声音,他收住脚步。仔细谛听。透过窗户纸,“叭儿!”“叭儿!”“叭儿!”从里面传出来轻轻打嘴巴的声音。他感到莫明其妙,两个人在干什么?接着,他又听到了喘粗气的声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唐玉海回到小方桌前坐下。呆呆地看着那还在不住打转转的手机,心变得有些沉重。
  过了一会儿,沈哥一个人先回来了。满脸的精神焕发,却掩饰不住些许的疲惫。唐玉海对沈哥说:“沈哥,手机打半天转转了。”
  沈哥拿起手机,对着手机说:“我在老唐这儿……哦!手机在车里,所以……”
  又过了一会儿,黄秀荷也从她休息的房子过来了。唐玉海发现,黄秀荷刚刚梳洗过,头发亮亮的,俏丽的面庞神采飞扬,并且还带着嫩嫩的红润;浓浓的脂粉香气悠悠地飘散开来。
  9.
  和刚刚到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呼吸不在有压抑的感觉,替代那种感觉的是一种自由畅快的心态。阔远的蓝天,恢弘的山野,庄重的秋色,黄澄澄的柿子,还有那看不见的像从天河里流淌下来的永远都是那么清新的空气。这一切都让她再造了一个美好的心境,甚至达到一种忘乎所以的程度。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真是个好地方。也许说不上是什么人间仙境,但是那种充满诗意的田园风光绝对是上乘,已经让她开始有些迷恋。
  “唐哥。”
  她对唐玉海的称呼已经完全摒除由于生疏而酿成的不自然;对他也不再有初始由于黑熊般的相貌而产生的内心恐惧,反倒是充满有很大亲昵比重的亲切。一个女人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当她再一次相中一个男人的时候,受过创伤的心理完全可以省略掉一个调整和磨合的过程,可以像瀑布一样向这个男人倾泻自己的痴情。如果说她对唐玉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卫生习惯还差,不修边幅,那张脸什么时候都是满脸的络腮胡子。对此,她也想好了对策,他的胡子我来刮。
  早上,她从石化区来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早点,有自己爱吃的,也有唐玉海爱吃的。她还不嫌费事,用保温桶买了馄饨提来。完全是一种居家过日子的心态。
  两个人面对面悠悠然然地吃着早点。唐玉海喝着馄饨汤,眼前又浮现出昨日的那一幕,心里有些耿耿于怀。对谁?对黄秀荷?还是对沈哥?转而又一想,何必如此,那是人家沈哥和黄秀荷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他又释然了。
  在他(她)们身边等着赏吃的两只狗,忽然冲着大门口狂吠,接着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唐玉海起身来到铁栅栏门跟前,两条狗像卫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却不是沈哥的。于是,他没有马上去开铁栅栏门。隔着铁栅栏门,唐玉海冲着车子问:“谁呀?”但是他没有马上听到对方的回答。
  小轿车前面右侧的门,还有后面两侧的门慢慢地被从里面推开。从车里先后钻出来的是经过梳洗打扮的田秀淑、甜甜,还有脏兮兮的杨大根。
  “是你们?!你们怎么来啦?”
  此刻,唐玉海惊呆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这对他来说是一次突发事件,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对此,他感到万分的惊讶。他简直都没有想到他现在该去做什么,他一直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他忘记应该伸手给他们开铁栅栏门。也许他意识到,田秀淑她们母子的出现,一下子就把他推到令人十分尴尬的地步。这真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黄秀荷像是发现大门口这边情况有些异常,她从小方桌前站起,慢慢地朝大门口这边走了过来。到了门口,她首先看见了脏兮兮的杨大根,然后看到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人和一个女孩儿。她们是谁?一种莫明的烦乱冒了出来。在不经意中,她把一瞬间形成的一种疑惑的目光从大门外转移到唐玉海的脸上,再移到唐玉海的瞳孔上,那炯炯的目光分明是在逼着唐玉海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合理的解释来。
  唐玉海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一种莫明其妙的慌乱,脸色和眼神都有着一定程度的流露,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并没有做任何亏心的事情啊!他强打着笑脸,用一种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对黄秀荷说:“她们是我的邻居,大根的妈,大根的妹妹。”
  “那你还不快点开开门让她们进来?”黄秀荷对仍然显得有些茫然的唐玉海说。
  唐玉海慢慢打开了铁栅栏门。杨大根和甜甜搀扶着他们的母亲田秀淑,母子三人慢慢地走进了大院里。
  众人簇拥着田秀淑走到三合院旁,黄秀荷从屋里搬出几把椅子放在石桌旁,然后大家坐了。唐玉海赶忙去沏茶倒水,像招待客人似的忙活着。一阵客套过后,大家便静静地坐着,好像没有一个能够让大家共同进行交流的话题。
  隔着石头桌子,黄秀荷坐在田秀淑的对面,甜甜有些生怯地倚靠着她妈妈的一侧身子坐着。黄秀荷暗自打量端详着田秀淑母女。她认为田氏母女模样还不错,脸蛋儿好看,细皮嫩肉的,脸皮白里透红,颜色也还几分迷人。就是个头矮了一点。当然,她是把那母女俩同自己相比较,她自己是一个高个头儿。她认为,女人个头矮无疑就失去了三分美。这是她和同类相比美时的标尺和理论。她对自己的漂亮从来就是毋庸置疑充满自信的。
  尽管如此,此刻她还是有疑虑生发了出来。她本能地在想,这杨家和唐玉海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仔细地端详着甜甜,她从甜甜的那张娇羞稚嫩的脸上找到了唐玉海的痕迹。她发现甜甜脸的轮廓,还有鼻子,甚至那轻轻地蠕动嘴的动作,都影影绰绰地和唐玉海有相似之处。她的心慢慢地冷了下来,原来前面都是自己在剃头柜子一头热。
  黄秀荷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杨大根,她脑海里又冒出来那个她曾经有过的一个想法,傻子也有不傻的时候。
  唐玉海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从鼻孔里钻出来的深灰色的烟缕弯弯曲曲地消融在透明的空气中。他的精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和紧张,神经得到了舒缓。不过,他却开始在犯难,他在想该怎么对黄秀荷解释和说明应该解释和说明的情况。不要让黄秀荷产生无端的犯忌。他清楚自己跟田秀淑并没有领结婚证,没有正式结婚,用现在时尚的话来说,其实就是非法同居。对黄秀荷说,自己和田秀淑是同居关系,这话怎么说得出口?思维走进了死胡同和人走进死胡同一样,是可以折返的。唐玉海觉得这事情确实是不好和黄秀荷解释和说明,于是他就狡猾地想,我有必要向她解释和说明吗?我又不打算和她怎么着。他却是在想,你田秀淑来这儿也不赖,让你田秀淑也知道知道我唐玉海是不是个有能耐的人,到哪儿都有女人缘儿。
  这个完全借助于声音来了解和认识这个世界的田秀淑,没有了声音就等于把她送进了与世隔绝的真空里。她的这种生理功能的需要造就了她不甘寂默的性格,形成了耐不住寂默的心态。就像平常需要空气和水一样,她需要各种声音来辅助生活。
  田秀淑以一种甜脆的声音对唐玉海说:“老唐,你怎么不说话?不欢迎我们娘儿几个到你这儿看看?听大根说,你这儿可好了。”
  唐玉海心里想,你两眼一抹黑,看个逑!嘴上却连忙接过话茬儿说:“欢迎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
  这时,黄秀荷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田秀淑母子,然后非常平静地对唐玉海说:“唐哥,今天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一会儿。”
  黄秀荷说完就走了。
  唐玉海把黄秀荷送到铁栅栏门外,两个人的心情都忽然莫明地变得有些沉重,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黄秀荷慢慢地走了。唐玉海目送她,眼神里注滿了内疚。一直等到黄秀荷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叶子抖抖瑟瑟的玉米地的后面,他才转回身来,才又回到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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