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银锁对银锁回忆往事，人心换人心死里逃生

　　一
　　我四叔被老李派往临山市工作，负责临山市地下党和白云山区新编一团的情报传递。这主要是考虑到我四叔在临山市上过学，对临山市的情况比较熟悉。我四叔听说让他搞这个工作，心里边很不满意。不管怎么说三哥你是团长，不说把我安插到一线部队当个官什么的，起码安排到地方上工作。
　　老李耐心给我四叔做了解释：“不是说谁都能当这个联络员（交通员），干这个工作责任重大，他必须既聪明识字应变能力强，又坚定可靠对革命工作忠心耿耿。你想想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可不多，就拿识字来说有几个人符合这个条件。”我四叔说：“跑跑腿，还必须得识字？”老李说：“也不尽然，可眼下你干的这个联络员得识字。”我四叔说：“干一个跑腿的工作，多没有出息。”老李说：“我以前就是跑腿的，同志们对我都很尊敬。你是不是看不起交通员这个工作？这可是个艰苦危险而又光荣的工作呢！”
　　我四叔听老李设身处地的这么一解释，心里边的疙瘩解开了。可不是吗？！是老李引导他走上了革命道路；是老李不顾个人安危进出敌人的魔窟传递情报；是老李坐监后宁死不屈对党忠心耿耿。他佩服的就是老李，以前他曾渴望像老李那样工作。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自己还挑肥拣瘦的。再说了，条条道路通罗马，活人还会让尿憋死。我四叔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四叔在临行之前，他觉得有几件事要办。
　　他先见了唐果，唐果既是自己的老乡，两个人同时都在老李身边工作，又是自己的搭档。两个人是信得过的朋友，他见到唐果后把自己的心事给他说了，让他多关照一下燕子这个苦命的女人。唐果满口答应下来，唐果知道他还有一个交往较多的女人叫喜盈。唐果看着我四叔笑笑说：“你放心，沼洼村的喜盈如果有可能我也会鼎力相助的。”
　　我四叔也弄不清他和喜盈是什么关系。是朋友，不是；是同志，显然也不是。我四叔主要是得到张老伯的关照，而喜盈的姑姑又是张老伯的老伴。喜盈帮助过我四叔，我四叔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他把喜盈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
　　“还有刘大妈。”我四叔说。
　　唐果看看我四叔说：“你放心，你走后我搬到刘大妈那里去住。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能到临山市去。只怪我以前我是一个骟猪杀猪的没有文化，不像你识文断字。”
　　我四叔拍拍他的肩膀，此处无声胜有声。
　　见过唐果后，我四叔还准备到干爹吴迪那里去一趟。有机会他还准备到青龙山一趟，见见二哥。
　　二
　　吴大山的身体正在康复，他在住院时父母亲和妹妹都来看过他。我四叔想起了张医生的话，他想恐怕他和吴大山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他决定到小吴庄村去一趟，他想问问老干爹。这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他就告别北岗乡的老李和唐果到老干爹家去了。
　　来到屋里看见干爹吴迪一个人在家里，他问：“我妈和妹妹哪？”
　　“她俩去菜园弄点菜准备做上午饭，一会儿就回来。”干爹话题一转关切的问，“你进来的身体咋样？”
　　我四叔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没事，你瞧我的身体棒棒的。”我四叔突然想起在老家时娘一再的嘱咐：“你们一定要找回你们的兄弟！”记得大山受伤他在医院为他输血后，别人议论他和吴大山的事情。忍不住问道：“爹，人家说我和我的结拜兄弟大山肯定是兄弟俩是咋回事？他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吗？”
　　吴迪老人的手有些打颤，他眼含着热泪说：“孩子，上次咱们见面时你说你是岳至善的四儿子，我就想告诉你实情。由于大山在跟前，我恐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就没有告诉你。不错，大山就是你的七弟。”
　　我四叔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握住老人的手问：“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吴迪老人把烟袋点着吸了一口烟说：“你爹是个好人那！”
　　我四叔问：“慢慢说，不要急，我爹他干了什么？”吴迪说：“你不要插话，让我把话说完。这还是二十来年前的事了……”
　　三
　　话说二十来年前，我七叔三岁时跟着我爷爷在陈家营镇赶集时，他耐不住寂寞偷偷离开我爷爷的菜摊去游逛了。
　　在村南，他见陈家营镇的南边的大水坑里有很多孩子在冰上玩，他觉得好玩，就跑到冰上。一不小心冰破掉到了冰窟里，碰巧一个北山的猎人在这里路过。他看见这种情形二话没说把衣服一脱就跳了进去，幸好水不深，我七叔被他从冰窟里捞出，顺势在冰上一推，我七叔在冰上滑到了岸边。猎人也在众人的帮助下，上了岸。
　　我七叔被猎人放在大腿上拍了几下，吐了几口水，因为时间不长，不一会我七叔缓了过来。猎人把衣服穿好，把他领到村南边的一个农家里。
　　从堂屋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哥，这孩子怎么成了这样？”
　　“先不用问这些，先给孩子换件衣服。”女人转身进了屋里，走到里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门帘一撩她从里边走了出来。猎人从外边弄了一些花柴，他点着火，火苗噗噗吐着舌头，烟弥漫，不一会屋里暖烘烘的。女人拿着衣服让我七叔换上，我七叔还有点难为情他不愿在妇女跟前脱的光嘟嘟的换衣服。
　　女人笑笑又走进里间，她自言自语说：“三岁孩子，长（zhang）精。”
　　实际上我七叔还不懂男女关系；而且据了解三岁的孩子（虚岁）对小时候发生的事还没有记忆能力。我七叔主要是怯场和见了生人有点不知所措。
　　“快换吧，会大了，还不冻坏了身子骨。”猎人说着帮着我七叔脱下衣服，换上了衣服。猎人把我七叔换下的衣服拿到火上烤，不一会衣服烤干了。我七叔又换回自己的衣服，不知不觉到了吃饭时间。
　　女人张罗着去做饭，吴迪蹲下问我七叔：“孩子谁照顾你的，你怎么一个人乱跑。”我七叔说：“爹。”
　　吴迪明白了，他对妹妹说：“他爹不知道孩子在这里，现在不知道有多急。我得把孩子送回去。”
　　“说的也是，这样吧你去送他吧！”吴迪抱住我七叔向外走去。
　　四
　　吴迪走出去不远，迎面碰上我爷爷：“你这小子，去那里野了。不帮忙，还让人操心，净添乱。”
　　吴迪把方才发生的事跟我爷爷说了，我爷爷说：“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哪？”
　　吴迪说：“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走！到我妹子家里坐坐再回去。”
　　我爷爷想弄清楚救命恩人的情况就说：“光找孩子了，我的挑子还在东街扔着。你等我一会我把挑子弄来。”
　　不一会我爷爷挑着挑子回来了，他们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吴迪妹子家里，吴迪的妹子热情好客非让我爷爷吃罢饭再走。我爷爷也想和吴迪聊聊，也就答应了。
　　在吃饭前，我爷爷拉过我七叔说：“快给人家磕头，小孩子不懂事。”猎人赶忙站起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是这孩子命大，命大。”
　　“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喜欢，喜欢！”
　　“那就认你为干爹咋样？”
　　猎人楞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儿子哪！”
　　“还不给爹磕头。”我七叔一边磕头一边学着我爷爷交给他的话说：“爹，我给你磕头了。”
　　吴迪看看我爷爷说：“咱俩投缘，咱俩结拜成弟兄咋样？”
　　我爷爷说：“那敢情好。”
　　接着他俩就磕头结拜为弟兄，因为我爷爷比他大两岁，他为兄，救我七叔的这个恩人为弟。
　　五
　　经过了解，猎人名叫吴迪，家住在北边大山里边。具体说，过来北岗乡往东北三十来里地大山里有个小吴庄村，村里有十几户人家，主要以打猎为生。吴迪今年四十有七，结婚多年可无子无女。他老伴有个妹妹名叫周玲玲，嫁到陈家营镇。今天他是过来看小姨子，没有想到认了个干儿子。因此他十分高兴，他说：“我冒昧问一下，老哥有几个子女？”
　　我爷爷毫不隐瞒说：“七个儿子，都是带把的。”
　　“太好了，我厚着脸皮说句话，这个干儿子干脆给我算了，我要把他当作亲儿子对待。你不介意吧？”我爷爷心里边有点不乐意，可我爷爷又想，看样子这个人也是个本分的人，何况，他妹妹就住在这个村……迟了一会把牙一咬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不嫌弃就按你说的办。”吴迪说：“那这样吧，今天我回去就把他带走跟我过了。你看咋样？”
　　马上就要带走，还没有跟老婆子说一声呢。我爷爷知道如果跟奶奶说了，奶奶根本不会同意的。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多也不嫌多；再不好也不嫌不好，孩子好坏都是娘手上的宝。可是我爷爷想跟人家一个头都磕在地上了，那就要把兄弟当作亲兄弟对待。自己好歹有这么多儿子，可兄弟连一个孩子也没有啊！
　　我爷爷把脚一跺说：“让兄弟笑话，我本打算要个女孩，不中用的女人给我生了那么多带把的小子。尽管这样当父母的再多也不嫌自己的孩子多，文王还百子那。我最喜欢老七，说把老七给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现在咱俩已经结拜成兄弟，就要像亲兄弟一样，我是哥就要有个当哥的样子。我知道没孩子的痛苦，咱俩结拜时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光嘴上说说。哥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把他带走吧！”
　　“那哥哥回家嫂子问起你，你咋交代呢？”“这事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计。”我爷爷接着说，“今天你带着孩子，我就不让你去我家了。下次你可得到我家坐坐，咱两家可要多亲多近。”
　　“下次一定去登门拜访。大哥你说的是，咱们两家要多亲多近。孩子交给我，你放心，我要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等他长大了，还要给他娶妻生子。”说罢吴迪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情一阵大笑，哈哈哈哈……
　　我爷爷听到兄弟这么说，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吴迪拉着我爷爷的手说：“大哥，你真要是舍不得把孩子给我。就算了，我怎么能夺哥哥所爱呢？”
　　我爷爷把手一摆说：“我落泪是为能遇到你这个兄弟高兴的，别啥都不要说了。”
　　六
　　我七叔走那年年仅三岁，转眼间过去这么多年了。听吴迪这么一说，我四叔才知道自己的结拜兄弟大山就是自己的亲弟弟老七，娘、哥哥和兄弟们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该有多高兴那。
　　我四叔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我和大山结拜成兄弟，更想不到他就是我要找的亲兄弟。”
　　吴迪问：“你爹回去没有把这件事跟你妈说？”我四叔说：“没有，事也凑巧。我爹还没有来得及跟我妈说，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屋里一阵沉默，吴迪拿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我四叔见吴迪老人过于自责就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俺七弟离开家时才三岁，你把他拉扯成人也不容易。我们家还得感谢您啊！”
　　我四叔问：“我父亲就没有给我七弟留下什么东西？”
　　“有，就是半块银锁。”说着吴迪老人从里屋箱子底下找出个小铁盒子，打开铁盒子从里边取出半块银锁。只见这半块银锁从中间分为两半，剩下的这一半正面是个“福”字；背面是个“前”字。我四叔见过七弟带过的银锁，上面的字也记不清了。
　　我四叔说：“先把它放在这里吧，我记得我三哥那里有另一半，到回来我拿给爹你看。”
　　七
　　这时候我四叔的干娘和妹妹露蕾从地里回来了，她娘俩张罗着不一会就做好饭。吃过饭我四叔心里有事没有停留就回去了。我四叔先找到我三叔，我三叔告诉他，那半块银锁一开始在他手里，后来我二叔来看他把那半块银锁拿走了。我四叔又来到青龙岭，见到我二叔，拿回那半块银锁，只见这半块银锁正面是个“在”字；背面是个“眼”字。我二叔知道这是件大事也没有挽留我二叔，我二叔马不停蹄返回小吴庄村。
　　吴迪见我四叔这么快就返回来了，他迅速拿出那半块银锁。两个半块银锁往处一对。严丝合缝，很明显这两半块银锁是一块银锁。合在一块的银锁正面是“福在”两个字；背面是“眼前”两个字，合起来就是“福在眼前”。这就说明这块银锁就是我爷爷当时留给我七叔的那一半，我七叔三岁时所带的那块银锁就是这块银锁。这说明大山就是我七叔。
　　我四叔心里边有个疑问，他说：“我在青龙山有个三当家的那里也见到过一块银锁，和这块银锁十分相似。不知这里边还有什么故事？”
　　吴迪问：“那个三当家的叫什么名字？”
　　“听说他也是小吴庄人，他叫贾宗轩。”
　　吴迪老人捋了一下胡子说：“他的父亲叫贾爱良，贾爱良两口没有孩子。贾宗轩是贾爱良收养的孩子，收养这个孩子后他给他起名叫贾宗轩。贾宗轩的亲生父母是讨饭的，那一年在小吴庄村他爹有病死了，他娘把半块银锁交给孩子，把孩子托付给了贾爱良后，她娘上吊自杀了。说实话，那半块银锁还是我给他父母的。方才我给你说了，你父亲给你兄弟留下半块银锁，妹妹露蕾见到后也非要不可，大山也不给她。我答应给你妹妹露蕾再弄一块。那时候像这样的银锁并不少，我就买了一块锯开给了妹妹露蕾佩戴。那一天，贾宗轩的父母看到我锯银锁，说想给孩子留个念想，想要。我就给了他另一半，没想到给他的那一半和你兄弟的那半块十分相似。实际上你仔细看了，还是有差别的。就是你家的那半块旧，我弄的那半块新；还有，虽说字迹相同。可我锯下的那半块小些，你家的那半块大些。”
　　说着，吴迪老人和我四叔把两半块银元重新对起来，让我四叔看。吴迪老人，还从露蕾那里拿过来他自己弄的那半块银锁给我四叔看。我四叔一看，可不是现在的两半快才是真的，吴迪老人弄的那半块银锁有点新，块头也稍微大些。不用说在贾宗轩哪里见到的半块银锁，肯定既新又小些了。由于当时时间仓促，看的不仔细。我和二哥也就没有辨出真假。
　　我四叔看着两半块银锁想，嘴里默默念叨但愿这回不再出什么差错。
　　八
　　大山就要出院了，我四叔拿着两半块银锁见了大山给他说明情况，还让他看了这两半快银锁。大山看到自己以前带过的银锁，知道这是真的。自己的结拜弟兄就是自己的四哥，他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还有那么多亲人；难过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么狠，把自己无端送给他人，他恨自己的父亲。恨使他的心理扭曲，在如何面对燕子的事情，他知道四哥很喜欢燕子，他要坚持到底，他要恶心自己原来家里的人，尽管他知道燕子不爱他。
　　我四叔知道了吴大山的身世，吴迪老人在医院照顾大山。我四叔趁热打铁他和我三叔来到医院看望老人。我四叔和老干爹吴迪的关系更加亲密。我三叔看了我爷爷当时留给我七叔的银锁，他对吴迪老人的高风亮节表示感谢。我三叔在医院看了我七叔，从外貌和谈吐没有对我七叔的身份发生怀疑，弟兄相认难免是高兴万分。
　　九
　　吴大山出院后，我四叔和他到青龙岭找我二叔。由于我四叔要去临山市干自己的工作，他和我二叔见面后他把我七叔给他作了介绍后就赶紧回去了。
　　青龙岭上，我七叔见到我二叔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了以往的经过，我七叔特别恨我四叔，他说：“那有当哥的和兄弟争媳妇的，我的结拜大哥也是我的亲哥就和我争媳妇。人家不爱他，他怨谁？！”见我二叔没吭声，他又说，“三哥也真是的，偏信他的话，带兵攻打北岗乡后偏向他。”
　　我二叔说：“老七，你别生气，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日后见了他我会替你说话的。”
　　我七叔见他这样说话不好在说什么，就说：“二哥明天我回去把你弟妹接过来怎么样？现在兵荒马乱的把她娘几个丢在北岗乡我不放心。”
　　我二叔说：“你做的对，明天把她们娘几个接过来也就是了。用不用派些弟兄和你一道去？”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了。”
　　我二叔看看我七叔说：“看着一个人特别是叱咤风云的人很强大，实际上一个人很脆弱。不是吗？说话的工夫这个人还在，转眼间就没了，天王老子也不行。你自己去我有点不放心，现在兵荒马乱的。这样吧，带上十个弟兄化妆后跟你去，出了门遇事好有个照应。你是个急脾气，有事不要急于下定论回来商量后再酌情办，听见了没有？”
　　我七叔用右手揉摸下额头说：“听见了。”
　　第二天我七叔带领十个功夫好的人化装成赶集的农民，这十个人腰里都带着手枪离开青龙岭来到北岗乡。
　　一路无话，来到北岗乡后，我七叔让跟来的这十个人在燕子家门口散开，他反复叮嘱：“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跟来带队的外号称作穿山甲的说：“放心好了七哥，弟兄们按照你说的办。”我七叔笑着点点头然后他只身进了燕子家门。
　　一进家门他看见唐果在院子里，气就不打一出来。唐果是在我四叔走后过来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因为他答应了我四叔，就要言而有信。
　　现在老李被安排为北岗乡区政府的一名工作者，老李是区长。唐果是区小队队长。唐果的主要任务是搞好地方武装，配合主力部队打击日寇，保家安民。
　　老李和唐果还肩负着临山市地下党和新编一团的暗中联系，老李是这一带地下党的负责人。
　　唐果今天无事，想到燕子不知过的怎样，就过来看看。不想在院子里脚还没有站稳，我七叔就来了。
　　十
　　唐果经常找我四叔谈工作，通过我四叔引荐他认识了吴大山，也就是我七叔。唐果看见我七叔知道他是我四叔的亲弟弟，还是自己的老乡，因此心里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兄弟，在青龙山你二哥那里怎么不多住几天？在那里住还习惯吧？”
　　“谁是你的兄弟？我想回来就回来，你管不着。”说罢我七叔气哼哼的进了燕子的屋。唐果见说话有点话不投机，转身走了出去，他想：过一段时间他消消气再说。
　　我七叔见了燕子，上前搂住说：“我想死你们了。”燕子看见他十分冷淡说：“你的事我管不着，咱俩的事该结束了。”
　　我七叔不好意思松开燕子说：“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上哪里去？”燕子问。我七叔说：“去青龙岭，我二哥在那里当家，到那里，咱们可以过上好日子。”
　　燕子说：“那不是上山当土匪吗？我不去！”
　　“今天，你不去也得去。”我七叔有点生气说。燕子也来了精神说：“现在这里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还敢来硬的不成？”二人吵了一会谁也说不动谁。
　　我七叔见到了这种地步，放宽了话说：“那我先回去，晚两天，你想通了，我再来接你。”
　　燕子说：“我知道你是啥人，你走吧。”我七叔怒气冲冲走了。
　　走出家门，穿山甲走了过来：“七哥怎么样？用不用弟兄们下家伙？”我七叔知道，燕子心里没有他，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再则他知道唐果和我四叔是好朋友，如果他知道他来了，他恐怕唐果有所准备，他知道唐果是区小队队长。还有三哥老八路有一个连驻扎在北岗乡，弄不好自己会吃亏。
　　他灵机一动，既然燕子我弄不到手，据说在沼洼四哥和喜盈的关系还说不清道不明；再说喜盈以前对我还有那么个意思，张大妈还给我提过亲，我顺便把她捎带上带走也行。想到这里他说：“咱们走，到沼洼村。”穿山甲一挥手，他们一行人撤离了。
　　我四叔走后，唐果现在住在刘大妈家。他从燕子那里出来后，看见院子外边一些农民打扮得不三不四的人，就让二十多个民兵提前做了准备。如果燕子家有风吹草动，他就带领这些民兵把这些人一锅子烩了。
　　我七叔今天心情不好，他领着那几个人先到北岗乡村东头一家小酒馆喝了点酒，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平时我七叔能喝一斤酒还不醉，可今天喝的酒还没有半瓶他已经醉了。
　　唐果在燕子家附近见这些人走了，就在远处慢慢跟着这些人来到小酒馆附近，他想看看情况。他发现我七叔醉了，他不好意思说什么，他怕我七叔不干好事，他就去找燕子。不管怎么说，这是庆城的兄弟。见了燕子他说：“你去看看吧！大山醉了，在小酒馆。”
　　燕子说：“知道了，兄弟。我马上到那里看看。”
　　说罢她转身回去把僖河交给母亲，然后急急忙忙就往小酒馆去了。燕子到小酒馆扑了个空，人已经走了。
　　原来穿山甲看见我七叔醉了，他们一帮人扶着我七叔上了马，向沼洼村去了。
　　十一
　　这一天喜盈心中十分高兴，村子里的炮楼拆了，再不用出门害怕那些龟儿子了。吃过午饭她午休了一会，醒来后见家里人都往地里去了，她也打算到地里去干活。不想小寨门吱呀一声被人端开了，稀稀拉拉从外边进来十来个人。走在前边的他认识，这不是大山哥吗，听说他上山当土匪了，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家里有人吗？”我七叔走到堂屋门口后问道，喜盈“吱呀”一声把门开了：“进来吧，什么风把大山哥吹来了？”
　　我七叔说：“怎么才几天就把我忘了？”喜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你到我家不知有何贵干那？”
　　我七叔直截了当说：“今天哥来接你进山享福，怎么样，赏个脸吧？”喜盈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她心里已经有了我四叔，已经装不下别人了。因此她笑着说：“你开啥玩笑，我可没有那个福气。我不跟你进山，跟你去当土匪啊？”我七叔这时有点不耐烦说：“哥的话你都不听了，今天的事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
　　喜盈一看我七叔说话有点不讲理，生气了。她恼不腥腥说：“咋了，抢人了。几天不见你就真的变成土匪了。”穿山甲在一旁插话道：“一个小娘们跟她说那么多干啥，女人吃硬不吃软。”跟随来的人一听穿山甲说这话，都笑了，起哄道：“对，娘们都喜欢吃硬家伙！”
　　喜盈一看这帮人不说人话，急了转身从案板上操起一把菜刀向穿山甲劈去：“不说人话的家伙，姑奶奶今天跟你们拼了。”还没等她冲到穿山甲跟前，一个被称作愣头青的家伙，手枪一摔“啪”的一声枪响，喜盈应声倒地。鲜血从她的胸膛往外流淌，我七叔跺着脚说：“你们呀，我咋说你们哪？走，咱们快走，如果有人来了知道是咱们干的，不知会出现什么结果。”
　　十二
　　唐果在刘大妈家正准备吃早饭，燕子从门外慌里慌张闯了进来：“兄弟，喜盈死了。你是区小队队长，到沼洼村去看看她吧，死得好惨，真是个苦命的妞哇。”唐果一听喜盈死了，头都大了顾不上吃早饭推开门就走出门外。
　　二里来地，不一会唐果来到沼洼村西头喜盈家。尸体已经穿好她平时喜欢穿的衣服，还蒙上了蒙脸布。喜盈安详地躺在堂屋的小床上，唐果揭开蒙脸布看看喜盈，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唐果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他转身问道：“这是谁干的事，我不会轻饶他。”
　　喜盈的父亲李若水说：“听说是青龙岭的土匪干的，咱得罪不起啊！”喜盈的母亲张秀琴只是小声抽泣，喜盈的哥哥李忠说：“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得活剥了他。”唐果一听青龙岭土匪几个字，他明白了几分，这有可能是大山干的。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咋回事，现在一时还难以说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喜盈入土，亡人入土为安那！
　　在大家的张罗下，李忠家里买了棺材给喜盈成了殓，让人看好埋人的时辰，在第二天中午把喜盈埋在了沼洼村老坟的边上。
　　十三
　　到了青龙岭，我二叔见我七叔空着手回来就问：“咋了，弟妹不愿意来？”我七叔恼不腥腥说：“别提了，燕子想来。我那个结拜兄长不让她来，现在人家有权啊！”
　　我二叔说：“不会吧，老四我了解。他一项宽厚，他不会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我七叔说：“是不是，我说了不算，你问问你派去的人不就知道了吗？”
　　我二叔说：“好，现在我就增派人下山。你和他们一块去。我就不信哪个邪！”说着我二叔派人下山不提。
　　十四
　　我四叔来到临山市，他先找了个旅社住了下来。第二天吃过早饭，他按照老李给他介绍的情况来到文海书店。
　　文海书店这时已经开门营业，他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店员坐在凳子上，这时书店刚刚开门没有什么顾客。我四叔走上前来，那个店员迎上前来问：“先生，请问你要什么书？”
　　我四叔说：“我要《石头记》。”
　　“你要什么版本的?”
　　“全本的。”
　　“我看你是北方人，你从哪里来？”
　　“我从北岗来。”
　　“你到哪里去？
　　“我到渠首去。”渠首，就是流远的源头，意思是找流远来的。
　　那个人说：“我也是北岗人，请跟我来。”
　　我四叔来到里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同志，我叫流远。听组织上说要给我派一个助手，协助和当地八路军的联络，想不到就是你。”
　　我四叔也非常高兴，他说：“临来时听老李说过你曾经在送情报时，被敌人误抓你机智逃脱的故事，今天见到你说不出的高兴。”
　　我四叔在流远的文海书店住了下来，他帮助流远打点书店的日常事务。突然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看见我四叔在店里坐在桌前“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正忙着算账。他来到桌前举起手枪说：“不许动！”
　　十五
　　我四叔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这个人穿着皇协军军装，有点面熟。他想了起来这个人曾经跟自己在北岗乡皇协军里干过，他叫林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是否知道我的情况？我四叔脑筋经过思索想到树上有枣没枣，打几杆子胡乱扯扯再说。他说：“这不是林丁贤弟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金风。”我四叔知道，金风从时令来说是秋风，这里边也有发财的意思，可他装作不解问：“金风？”
　　“你跟我走一趟，到日本宪兵队。抓住你这个八路地下工作者，皇军会亏待我，你说是不是金风？
　　我四叔说：“什么八路九路，你忘了咱们曾在一个锅里吃饭。北岗乡被八路攻占后，咱们弟兄被打散了，我无处可去才逃到这里某一个小差事糊口。你说的话我不懂？”
　　“你少给我装蒜，懂不懂到皇军宪兵队那里一动大刑，你就懂了。举起手来跟我走！”
　　流远几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是在想对策，流远知道祈求没用，看起来这小子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怎么办呢，就这么让这小子把自己的同志带走吗？
　　正在这时，突然从门外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皇协军军服，看起来是一个少尉。他看见林丁握住手枪正在对准我四叔，旁边还站着几个人，气氛有点紧张。他看了我四叔一眼，身子一转转向林丁问：“你怎么拿枪对着咱们以前的弟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队长，他是八路的地下工作者。把他交给日本人，咱们发个小财，怎么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八路攻打北岗乡，我看见他带领着一些投降的人在街上和八路军一道向里边进攻，见日本人和咱们的弟兄就杀。李队长，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不会有假。既然你来了，咱们两个就一起把他交给日本人。”
　　“你过来，我给你说句话。”林丁走到这个李队长跟前时，来人突然伸手把林丁的枪夺了过来对准他说，“举起手来，敢动我就打死你！”
　　林丁疑惑地看着这个李队长，举起手来。流远知道遇到了恩人，他身边的两个人过来把林丁捆了起来，嘴里还塞进了一个破毛巾。
　　林丁瞪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来人说：“快点把他押到后边，干掉！”
　　我四叔说：“把他交给我了！”说着他把林丁押到小院里边，一刀把他捅死。我四叔把刀上的血在林丁身上杠了几下，将刀收了起来。流远他们几个人将林丁的尸体用一个破麻袋装了起来，大家七手八脚把麻袋抬到一个小屋的后边的一小片花草地上，挖了个坑埋了起来。然后重新种上花草，浇了一些水。
　　十六
　　我四叔和流远等一些人反了回来，我四叔握住来人的手说：“李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巧？不是你来到，今天有可能我的小命就没了。”
　　来人说：“我和林丁这小子逛街，林丁进了你这个文海书店，我也跟着走了进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我见这小子要把你送给日本人，这怎么能行？我和日本人可是有着深仇大恨呢！我就出手相助了。”
　　“那你回去怎样交代？”
　　“这好办，就说今天没有见到过他。”
　　书中交代，我四叔称呼的这个李哥，就是李晓明。李晓明是西柏县，陈家营镇南街村的。前边咱们已经有过交代，他在家杀了日本人，后来日本人报复烧了他家的房子杀了他的父母，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后来是冯缺德大队长救了他，他就参加了皇协军。八路军攻占北岗乡，冯缺德被打死后，他跟着几个哥们逃到了临山市。为了谋生他和后来也逃到临山市的林丁一起加入了皇协军。由于李晓明为人忠厚，人缘好，枪法出众，时间不长李晓明被提拔为小队长。今天他见到林丁要把我四叔交给日本人，这就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李晓明看着我四叔笑笑说：“在你兄弟大山那里我知道咱俩是老乡，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怎么会让这个该死鬼把你交给日本人哪！”
　　流远让我四叔去准备饭，李晓明说：“不用了，我还有事。咱们以后来日方长，再见！”
　　说罢，李晓明走了。我四叔一直把他送到门外，看着他走远了才回来。
　　十七
　　李晓明走后，流远让我四叔和李晓明多接近，希望能把他争取过来。
　　你说巧不巧，这一天我四叔在街上碰到了他，我四叔把他叫到饭店说话。说了几句闲话后，李晓明突然把拇指和食指岔开说：“我知道你是这个。”他见我四叔的眉毛向上一挑，急忙接着说：“你不要担心，八路对我有恩。是八路军消灭了驻扎在陈家营镇的三木大尉和上野小队长，帮我报了仇。要不是在书店，我还不帮你呢！”
　　挑明了，就好说话了。我四叔说：“日本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你跟我们干如何？”
　　李晓明说：“以后再说吧。”
　　我四叔知道他跟着冯缺德干过一些坏事，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就说：“什么时候想通了，过来找我。”
　　李晓明看看我四叔说：“那自然。我知道你对燕子有感情，可怎么让那小子把她娶了？”还没等我四叔说话，李晓明接着说，“我跟你说一件说不定你还蒙在鼓里的事，在北岗乡那一次我买烧饼，我知道大山是你的兄弟。你知道吗？那个人可不怎么样啊？”
　　“咋回事？”
　　李晓明说：“咋回事，你不是和叫燕子的姑娘好吗？他让我把燕子那姑娘介绍给冯大队长，后来我才知道里边还有那么多故事。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我四叔现在知道大山是自己的亲兄弟，就说：“过去的事就不再说了，咱们要朝前看。”
　　话是这么说，听到他说燕子，我四叔想到了燕子和自己的孩子僖河，心里边觉得不得劲。
　　十八
　　回到文海书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和往常一样，我四叔在书店里打理顾客，这时流远让一个人喊我四叔到他屋里去一趟。
　　我四叔来到流远的屋里，流远亲手交给我四叔一份情报。他说：“你先把身边的工作放一放，把这份情报火速送到老李的手里。”
　　我四叔把情报藏在鞋子的夹层里，缝好后就出发了。
　　这正是：老乡相助转危为安，传递情报抗日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