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南霹雳堂（上）

　　再说金面佛云飞扬一行几人快马加鞭跑出十几里地的时候，马上的中年儒士忽然勒住了马缰：“停下！”马鸣风啸中一行人在急速奔跑中骤然停了下来。
　 “大人，什么事？”云飞扬以为前面发生了什么变故，拨马上前，谨慎问道。
　 “不行，我们这样下去危险，如果我分析得不错，叶老三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语气一顿，面上神情一痛，黯然说道，“他们很快就会追来，我死不足惜，只是害了几位义士。”
　 “大人不必为此内疚，不过大人说的也对，我们这样跑下去，目标的确太明显，对方很容易就会找得到，依大人之见……”
　 “找近道返回黄石镇。”
　 “什么？”云飞扬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异口同声问道。
　 “是，我们返回黄石镇。”中年儒士怕云飞扬等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接下来又道，“虽然返回黄石镇绝非上上之策，但你们应该明白，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就我们现在的形势，我们不管怎么逃，都不可能逃出杀手的追击。我们只有回黄石镇，才是对方所料不及的，因为对方暂时绝对不会想到一群惊弓之鸟还敢主动往猎人的枪口上撞，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找隐蔽小道逃跑，我们等他们追得远了，再慢慢地在他们后边走，岂不悠哉！”说完这句话，不由出声笑了起来。
　 云飞扬等人不由也开怀笑出声来。试想，谁能在疲于逃亡的路上，还有如此心境笑得出来？但这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一介儒士，却坦然处之，毫不畏惧，这种风范，就连武功一流的云飞扬也自觉望尘莫及。
　　这名儒士当然不是一般之人，他就是清河县县令寇准，清河县人称“寇青天”。
　　这次，他是奉天子密令秘密进京审理一桩惊天大案。任谁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么重大的案件会让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去审理？而且是在秘密中进行？等一行人冒着暗夜的漆黑悄悄原路返回黄石镇，所看到的情形让所有人百感交集又黯然伤神。
　　叶老三的羊肉店已在昨晚的激战中变得支离破碎。云飞扬等人牵马徒步顺着黄石镇的大街走过来，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昨晚在暗夜中几人小心而行，短短几十里的路途却走了几个时辰。
　　此刻的黄石镇一片寂静，连狗叫声都没有，也许是经历了昨晚的喧闹连黄石镇的狗也感觉到了恐怖或者劳累。几个人欺进羊肉店的时候，不由全部怔在当场。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血肉模糊的红衣尸体，血液已经凝固，尸体也已经僵硬，看来死亡已经有几个时辰。当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靠近小屋不远处的两具尸体上时，面色不由一黯，眼泪禁不住潸然而下。
　　叶老三昨晚说过的一句玩笑话，想不到却正好应验了他的结局。
　　的确，叶老三这辈子是无法再开他的羊肉店，也无法再安享清闲，不过有一点还是遂了他的愿——
　　这后半生是永远没有离开黄石镇，并且永远躺在了满目荒凉的黄沙之中，静静地不会再有任何喧哗。但他不会寂寞，一起陪伴他的，还有他的那个伙计和十几名江南霹雳堂的英雄好汉。
　　霹雳堂的人平时很少在江湖中行走，因而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金面佛云飞扬也是在十年前匆匆见过一次雷战，至于雷战的两个公子雷左、雷右，却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更没有想到昨夜竟稀里糊涂做了他们的替身。
　　待众人动手把他们的尸体匆匆掩埋的时候，云飞扬一脸沉重，目光盯着同样表情的寇准轻声道：
　　“大人，依在下之见，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然后从长计议，您看意下如何？”
　　“好吧，一切但凭云护卫安排！”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在靠近黄石镇镇边的一户农家小院临时休息了下来。经历了昨晚的打斗，本来不大的小镇早已家户喻晓，是以连休息都比较困难，普通善良的老百姓，谁也不希望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见有陌生人上门，躲避都不及哪还敢留下来？
　　众人随便吃了点早餐，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云飞扬目光审视着众人，就目前的形势分析而言道：
　 “既然杀手组的人卷入了这次行动，我们的处境将极度危险，因为杀手组的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这次杀手组没有成功只是属于意外，有了这次的教训，对方接下来一定会派出更加可怕的人来刺杀。这次失败对他们来说已经打草惊蛇，对方一定会料到我们会加强戒备，增派人手， 所以，下一步的刺杀有可能在暗中展开。敌暗我明，这对我们而言形势相当不利，随时随地我们都有暴露的可能。还有，我们的行进路线对方一定也清楚，他们一定会在沿途设下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考虑到大人的安全，我们必须改变路线，而且我们的行踪也一定要保持机密。依我们目前的实力，是绝对不能和杀手组交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得请求外援。我已想好，一方面飞鸽传书上报朝廷请求支援，一方面我再邀请几位江湖朋友前来相助，万一不幸遭遇杀手的伏击，也不至于发生太大的危险。现在最大的压力就是我们的路线到底该怎么走？”
　　“云侍卫言之有理，我们目前的形势的确很危险，要想确保我们的安全，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寇准接过云飞扬的话题道，“现在不管走哪一条路，都很危险，我们能够想到的，杀手组也一定能想到。但有一条路，对方是绝对想不到的，那就是回程的路。我们现在只有原路返回清河县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理想的选择。”顿了顿，接下来又道：
　　“第一，对方绝不会想到我们不进反退；第二，清河县毕竟是我的衙门地盘，也有重兵把手，相对安全的几率要高；第三，我们可以以逸待劳一方面等待支援，一方面等待云侍卫应邀的高手到达。退一步而言，万一被杀手组的人发觉找来，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好！此计甚妙，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动身，此地不宜久留，以免被对方察觉赶回可就大事不妙。”云飞扬一拍大腿竖指赞道，一脸的沉重之色也趋于缓和。
　　 原路返回，这的确是一高招。
　　 其实有时候愈简单的道理愈容易被人忽视，甚至行之有效。
　　 退一步，有时是为了走得更远。
　　 而漫天的雪花就在这个时候飞舞下来。
　　 对于逃亡的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既模糊了追踪者的视线，又掩盖了逃亡者的踪迹。
　　 说走就走，几人收拾妥当飞身上马，奋蹄扬鞭中一行人已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茫茫雪原中。
　　 
　　 当霹雳堂雷战得到雷左、雷右遇害的消息时，云飞扬的飞鸽传书也刚刚到达他的手中。猝失二子之痛，对于将近六十的雷战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魁梧的身材往前一趋差一点摔倒，但他毕竟是久经江湖的英雄人物，在座椅扶手碎裂声中沉声下达了命令：
　　“通知霹雳堂所有分堂堂主，除了白堂主及其手下留守外，其余人马全部出动，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把杀我儿子的凶手找出来，不报此仇，誓死不回江南。”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张嘴喷出一股血来。
　　 当霹雳堂倾巢人马离开江南那一瞬间，整个江湖为之轰动。
　　 这一消息一传出，据说就连一向很少过问江湖是非的四川唐门，也在暗中有了行动。
　　 连日来，不论是官道、集镇、客栈、酒楼，还是荒山野岭、赌场妓院，甚至在许多菜市场、烂坟滩，随处可见身穿血红衣服的彪形大汉现身。越靠近北方黄河一带，这些人越多。
　　 据霹雳堂在北方的眼线回报，杀手组的人很有可能最近要在河东一带活动。
　　 同一时间，云飞扬飞鸽传书邀请的各大江湖人士也昼夜兼程悄悄赶往清河县。
　　 首先赶到的是少林普渡大师和武当妙空真人，其次还有中原镖局总镖头徐风、风尘剑侠黄飞，另外到场的则是旧刀门门主乔心远。
　　 云飞扬这次一共邀了九位高手而来，除现在到场的之外，还有原天下第一庄庄主白笑天的公子白玉龙，怪侠赏七、赏八弟兄，最后一名则是霹雳堂堂主雷战。如果在路上没有发生意外，今日天色傍晚时分应该都能到达。
　　  
　　 白玉龙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方面应云飞扬之邀前来助拳，一方面也是为了替父报仇。过去他明白凭一己之力根本不是杀手组的对手，也不敢冒然行事，只能忍辱负重苦练剑法等待时机，在接到云飞扬的飞鸽传书之后，毫不犹豫便带了手下十多名高手动身出发。
　　 当过了黄河到达河东境内时天刚正午，由于沿途疲于奔波，又加之河东境内雪天路滑，胯下坐骑已经累得直喘粗气，而白玉龙等人也早已饥肠辘辘。“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饭再走，天黑之前我想能够到达。”白玉龙在马上发令道，“前面不远就是风陵渡，我们就在那休息！”
　　 发话声中，人已打马向前冲去，一行人尾随其后眨眼功夫到了镇里。
　　 找了一座酒楼让小二把马匹喂上，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桌菜。
　　 这是一个繁华的集镇，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虽然在雪天，但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卖东西的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响亮。
　　 “卖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快来买了！”
　　 在白玉龙吃饭的酒楼下，一个女人的叫卖声传了过来。
　　 此时白玉龙一行正酒足饭饱从楼上走了下来。
　　“几位爷，买点栗子尝尝，这可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啊！”
　　 卖栗子的一边招呼围上来的客人，一边扯着嗓子冲白玉龙等人喊叫，见白玉龙等人不予理睬，竟小跑着来到白玉龙近前拦住去路：
　　“几位爷，上好的栗子，买点尝尝吧！”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装着栗子的竹篮往白玉龙眼前凑了凑。而刚才围在卖栗子女子周围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卖栗子的竹篮刚刚凑近白玉龙眼前的一瞬间，一把刀已闪电般朝着白玉龙的胸前刺去。
　　 而刚才围上来准备买栗子的顾客也在同一时间出了手。
　　 事起仓促，要不是白玉龙刚才无意中发现那女人在竹篮往上一凑间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机，此刻他的人恐怕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小心！”白玉龙几乎在同一时间出了手，他的剑堪堪击中刺向自己胸口的那把尖刀。可惜其他几名手下却没有他幸运，在接连惨叫声中纷纷倒了下去。
　　那女人一击不中，手中一篮栗子突然化作流星弹雨射向白玉龙等人周身，而她的人也跟着飞了起来当头杀下。
　　白玉龙把剑舞得密不透风，射向周身的栗子被他锋利的剑锋尽皆斩成两半向周围飞了出去，长啸声中，人已如矫龙戏水腾空迎向对手。
　　来者虽然只有五个人，但个个武功惊人，这些人仿佛受过特殊的训练，招式怪异，出手之间都是要命的杀招。尤其那个女的，手中那把刀更是出奇的凌厉，有好几次白玉龙就被险些刺中。
　　天下第一庄并非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