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陷阱求生（下）

　　就在这时，突然“砰、砰”两枪，通往出口的门上出现了两个吓人的窟窿。冯剑心中一颤，孙家姐妹更是花容失色。孙倩靓眼含热泪，抓紧冯剑的胳膊问道：“咱们怎么办呢？”冯剑死盯着门上的窟窿，铁青着脸，半晌才憋出一个字来：“走。”孙倩杰六神无主，早已没了刚才斗嘴的锐气，惶惶道：“净说废话，往哪儿走呀？”虽这么说，还是硬撑起身来，趴在冯剑身上。冯剑背起她！朝右边的小门一努嘴儿，对孙倩靓道：“把那个小门开开。”孙倩靓惊恐道：“那里头……”冯剑跺脚道：“憨妮子！里头就是有妖魔鬼怪，也得进呀！”孙倩靓胆怯道：“我怕……”冯剑道：“就是梦烹（瞎撞），总比在这儿等死强吧？”孙倩靓还在犹豫，冯剑催促道：“快麻里（点）开吧。”又响起“砰、砰”两枪，震耳欲聋，接着便是激烈连续的踹门声，小门摇摇欲坠。孙倩靓狠了狠心，上前猛地一拽，把小门拉开了，现出一个黑糊糊的地洞，阴森森的，深不可测。冯剑闪身钻进洞内，孙倩靓紧随其后，也钻进去。就在这时，出口小门被人踹开了。只听一片喧哗，慧云急促吩咐道：“快救东家、老东家！”又喝道：“往大厅方向跑了，快追。”接着嘱咐道：“千万记住：不能开枪，要抓活的。”
　　冯剑进洞刚走几步，突然脚下一滑，身体悬空。说时迟、那时快，冯剑身体左靠洞壁，缓解了下沉的速度，急叫道：“孙倩靓！快抓住你姐姐！”孙倩靓知冯剑遇险，扑上前来，抓住孙倩杰往后一拉。没想到用力太猛，把她从冯剑背上拽了下来。冯剑也借这一拉之力，身往后倒，两脚分开，及时地搭上了洞壁，奋力爬出陷阱，三人同时倒下，却把孙倩靓压在最下面。孙倩杰被触到伤口，痛得浑身打颤，顿时勃然大怒，揪住冯剑就打，厉声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这种时候，还没忘占便宜。”冯剑浑身虚脱，坐地上直喘粗气，任凭她埋怨斥骂，也不答话！
　　孙倩靓责备道：“姐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又关切地问道：“冯剑哥！到底出啥事了？”冯剑惊魂甫定道：“前面也有个陷阱啊！”孙家姐妹均大吃一惊，咬着指头，也是极为后怕，齐声问道：“前头有陷阱，后头有追兵！咱们怎么办呢？”冯剑分析道：“可能跟外面那个一样，既有陷阱，旁边必是地洞！”摸索着寻找机关。这时，已有人拎着风灯试探着追了进来。
　　只听“啪”地一声，冯剑惊喜道：“门开开了。”孙家姐妹松了口气，相拥而泣。冯剑放下门板，盖住陷阱，转身背起孙倩杰，快步钻进洞中。等孙倩靓进来，冯剑把孙倩杰放下，对她们道：“恁俩别动，里头忒暗，我去夺个马灯来。”把门关好，蹲守在洞口。追来的人显然知道有机关，用风灯乱照，嚷嚷道：“可能掉到陷阱里去了。”传来一片欢呼声。
　　喧闹声过后，慧云道：“麻海！进去巡查巡查，以防万一。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开枪。”须臾，只见一人手提马灯，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冯剑猛地把门推开，向他抓去。说时迟、那时快，冯剑右手揪住他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摁，左手却去夺灯。那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马灯随即脱手。但那人反应极快，也抓住冯剑的两只胳膊，死死不放。冯剑不由心慌，拚命往后一挣，却把那人拉进洞来。
　　孙倩靓惊叫道：“哎呀！”扑上前去，抱住那人胳膊，低头就是一口，咬下一块肉来，足有二两半。那人疼极，松开手来。冯剑趁机踹了他一脚，正中胸口。那人刚刚直身，立足不稳，身如门板，往后就倒，没想到后面就是陷阱，一头倒栽下去。随即井底传来一声惨叫，再无声息了。冯剑捡起马灯，迅速把门销死。见孙家姐妹惊恐万分，安慰道：“他们不叫开枪，肯定有啥顾忌，许是与洞里的东西有关。洞口狭小，只能进来一个人，咱能对付得了。恁俩守着洞口，我看看里头到底有啥恍子（东西）！有动静喊我。”拎着马灯，径直钻进去了。
　　冯剑用马灯一照，见里面别有洞天，比外边小室要大许多，称得上是个大厅。厅中堆满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木箱。他试着搬了一下，却个个沉重，木箱上绘着吓人的骷髅，且有数缸清水和成袋的炒面！冯剑暗喜道：“倒是吃喝不愁。住上两、三年，也有富余。”转悠一周，见地洞和外面小室一样，系巨形条石砌成，却再无出口。
　　突然，孙倩靓喊道：“你快来呀！”冯剑赶紧回到出口，听到连续的橇门声，就啥都明白了。冯剑轻声道：“我有办法。”扭身进去，拖出一只沉重的木箱，顶住木门，拍手笑道：“妥了，进不来了。”孙倩杰道：“他们是进不来了，可咱们也出不去呀！”冯剑对她没好感，一听这话，更是逆耳，睥睨道：“我巴不得住这儿呢！有吃有喝，有俩俊媳妇陪着，生儿育女！哪个王八蛋愿意出去。”孙倩杰大怒道：“放屁。”孙倩靓也嗔怪道：“又耍贫嘴了。”冯剑翻翻白眼，悻悻道：“我找了一圈，没有出口，这是个死洞，只能从这门出去。”孙倩杰讥讽道：“嘿！大白天说梦话！”冯剑正色道：“这你就不懂了。天明邵家出殡，出口就在丧屋，你们扮成女眷，反正生人多。只要把洞外的人摆平，咱们就能出去。再说，他们不敢开枪，八成跟这些木箱子有关。在地洞里藏这么多木箱子，肯定有门道啊！”孙倩靓问道：“有啥门道呢？”冯剑摇摇头道：“我只是瞎胡猜。”孙倩靓好奇道：“箱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冯剑道：“我客（砸）开一个看看。”孙倩杰阻止道：“别逞能了，万一有毒，可就麻烦了。”孙倩靓也有些担心，劝道：“还是算了吧。”冯剑这才作罢，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道：“我困死了，得木冷（睡）一会！”折腾了半夜，他的确累坏了，往木箱上一歪，早已发出了鼾声。
　　孙倩杰叫道：“你睡了，我们俩怎么办呢？”孙倩靓道：“就叫他睡吧。姐姐！你是怎么掉到那个陷阱里去的？”孙倩杰道：“我正想问你呢：你是怎么跑来的？”孙倩靓道：“见你赌气走了，咱妈说你性子张狂，叫我把你找回去。谁知追了几天，你却跑到这儿来了。今天下了场大雪，我便拐到这庄上，想找个地方住下。谁知刚刚进庄，远远看见两个人架着你进了这家。我躲藏起来，天黑后，趁机进了院，谁知这家又搭棚又支锅，闹腾半夜。起初我以为这家办喜事！谁知、谁知……”孙倩杰道：“嗨！扯哪儿去了？是这家的娘死了，明天出殡。”孙倩靓道：“我不知道是出殡呀！等搭棚支锅的人走了，才敢从藏身处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最后找到这间屋里，见一个大柜子放在当门……”孙倩杰道：“啥大柜子！那是棺材，盛死人用的。”孙倩靓胆战心惊道：“人家不知道呀！我进去一看：里头一个人没有，正犯愁呢！里间却突然有了动静，我怕被人发现，便钻进大柜子里。”孙倩杰大惊道：“你这个憨妮子！那里头躺着个死人呢！”孙倩靓带着哭腔道：“人家不知道呀！要不，吓死我也不敢。我只觉身下高低不平，硌得背疼，外边的人又迟迟不走，气得够戗，心里正骂呢！过了一会，谁知又钻进来一个人！”
　　孙倩杰紧张道：“是谁呀？”孙倩靓声如蚊飞，胆怯道：“就是他呀！”一指冯剑！孙倩杰一怔：“他进去干什么呀？”孙倩靓撒娇道：“人家也不知道呀！这时，外面又进来人了，几个人说着话，就是不走！后来，他……他……”孙倩杰杏眼瞪圆，紧张道：“他想占你的便宜，对不对？快对姐姐说，我给你出气。”孙倩靓嗫嚅道：“没……没有，我打了他一个耳光。”孙倩杰拍手叫好，称赞道：“打得好。”孙倩靓撅着嘴道：“闯大祸了。”孙倩杰茫然道：“闯啥祸啦？”孙倩靓道：“被外面的人发现了。他们说柜子里有老鼠，哪知里头是两个活人呢！正当外面的人打开大柜子的时候……”孙倩杰纠正道：“不是大柜子，是棺材。”孙倩靓娇嗔道：“姐姐！你别吓我好不好？明明是个大柜子嘛！”孙倩杰只好道：“你说得也对，我就是听着别扭。也算是个大柜子，是个盛死人的大柜子。”语出即知失言，见妹妹并没在意，方才放心。
　　孙倩靓道：“我打过他耳光，就知道坏事了。”孙倩杰紧张得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后来怎么样了？”孙倩靓道：“我手里拿着生石灰呢！他们一掀大柜子上的白纸，我扬手一撒，外面的人迷眼了，灯也灭了，我俩趁机从大柜子里逃出来。”孙倩杰听她又说大柜子，忍不住又想纠正，脱口道：“又说大柜子，是棺……你从哪儿弄来的石灰呢？”孙倩靓颇为得意，眉开眼笑道：“跟戏文里学得呀！戏文里的剑侠！手里都拿着包生石灰粉。”孙倩杰开心极了，挖苦道：“这哪是剑侠的手段，纯粹是个下三滥！你要是开酒店，准比孙二娘厉害。”孙倩靓嘻嘻一笑道：“不管咋说，这招挺管用的。我俩从大柜子里逃出来，见他们有三个人堵在门口，正掏枪呢！就知道跑不了。他拉我赶紧躲进里屋，外面的枪就响了。”孙倩杰一脸凝重，关切道：“妹妹！没伤着你吧？”孙倩靓道：“没有啊！他带着我下到第一个陷阱里，在那儿我俩找到了你！”孙倩靓像个乖巧的喜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有人扔重物要砸死他们，到冯剑上去探路时把下到陷阱里的两人分别打倒，处处险象环生、惊心动魄，处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听得孙倩杰是心惊胆战，念佛不已。
　　孙倩靓接着道：“往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孙倩杰长吁一口气：“我的妈也，吓死我了。”孙倩靓问道：“姐姐！你到底是昨回事？”孙倩杰黯然神伤，叹道：“也是一言难尽……这还得从头说起呀！”孙倩靓支棱着两耳，赶忙拦住她的话头，提醒道：“外头没动静了。”孙倩杰竖耳一听，外面果然已寂然无声。
　　孙倩杰道：“冯剑说得不错，这家人忙着出殡，顾不得管咱们了。”孙倩靓道：“把他叫醒吧？”孙倩杰道：“叫醒他！”孙倩靓叫道：“冯剑、冯剑！”冯剑翻身坐起来，抖擞精神，问道：“有啥事不？”孙倩靓提醒道：“你听，外头没动静了。”冯剑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看看。”把木箱子挪开，轻轻开门，蹑手蹑脚地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