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短暂的阔绰

　　徘徊于泪水之间，王林和伊还是与孩子们来了个背对背拥抱，并逐渐拉长背与背的距离。就像明明已是被520紧紧粘贴好的，根本无法挣脱离开，甚至从来也没预计这一天的到来，可即使有520，该来的总会来的，似乎又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孩子们被刘大夫带回了王家，真是左抱右拥，再加一个背的。自从三孩子懂事以来，早已是少了些许矫情，更多的是体谅与坚强。可是这次，他们似乎是把这几年沉淀的的矫情都一一爆发出来。本来就是待发式的矫情，只要遇到一个导火线，那么如同火山般的突如其来的爆发可真是令人猝不及防。三孩子就好像是吃了发呆的药，就连坐姿、手势、脑袋等部位都呆如木鸡，或许他们正在幻想即将迎接林和伊的世界；或许他们在回忆往日的流年时光；又或许他们的心还在哭泣与挣扎呢？这是我不知道的，但是他们却那样坐了一下午。
　　林和伊从一开始的汽车变为火车再换为公共汽车，这一路他们是疲累的。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那个所谓的临时落脚点，外面的招牌是用电来支撑的，大大的“宏达酒店”这几个字，醒目而刺眼地飘向远方，飘向与林和伊截然相反的方向。一开始，就连一个自动式的转动门都能阻隔他们与酒店的距离。王林率先进入酒店，可是一触碰到那个圆形的东西，它就转动了，没法动，他也没法动，但是更多的是他不敢进入。一个简简单单的毫不熟悉的新事物，就能令他们措手不及。这时，酒店大厅正立着一行人，看起来是与王林他们差不多，但是从远方而来。不过从他们那阔绰的服侍、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来看就知道他们骨子里是与王林们有所不同。这一点，王林也是明白的，可能他们就是来自另一个远方吧。王林尴尬了颇久，红扑扑的脸慢慢地追寻着那条暗暗的垂线。里面的人明白了王林的尴尬，一位善良、可爱，年纪与他的大女儿瑞瑞相仿的微笑女孩，慢慢走到圆形转门的另一面，说:“叔叔，不要怕。这个门是转门。您往后退一步，您看我一推，然后进入这个区域，就可以了。”微笑女孩瞬间就到了王林的面前，王林这时反而不好意思了。小女孩还没容王林深思，就拉着他的手进入了陌生的转门之中，刚刚还觉得这道门很冷，异常地冷，可是被这位小女孩拉着，却浑身发热，热到心底。他知道这不是由外到内的热，而是从内到外的温暖。
　　王林现在到了转门的另一面，紧接着就是伊和其他人按照小女孩的方法都依次地进入到酒店大厅了。这时，小女孩的妈妈面部紧张，步伐急促地赶来，抓起小女孩的手就走，像是在躲避瘟神一般，也容不得王林向这位善良的小妹妹表达感谢之情。刚开始，王林还很不能理解，不过后来就想通了，他也觉得这样挺好，免得自己看见了和瑞瑞相仿的小女孩会忍不住哭出来，吓到小女孩。小女孩随着她的妈妈和其他人上楼了。王林他们也到了大厅办理入住手续，收银员看着王林他们好一会儿，很明显，她是在疑惑像来自远方的他们为何会选择这样的酒店，这位收银员年龄不大，但是也工作好几年了。从她工作以来，基本上都是接待着像刚刚上楼的一行人……王林客气地又问了一声:
　　“您们这里最便宜的房间是多少钱一晚？”
　　“120元，是最便宜的。”
　　“是有两张床的。”
　　王林向其他人说明了情况，大伙儿都高兴地同意了。隐约地听到一些声音，反正就住一次，就奢侈一回也没关系。王林开了几个房间，不过没有多开。酒店的两张床一般只能睡四个人，可是他们硬是睡下了六个人，不知道那晚他们是如何度过了一个好梦，不过从第二天的脸色来看，他们是满足的。
　　在外的王林他们算是勉强地度过了一个晚上。在家的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孩子们矫情了一下午，其他的大抵如此。一下午的矫情也不是白闹的，他们当中终究是有人懂了些什么，有人懂不了什么，不管怎样，事态还在发展，生活还需继续。晚上，瑞瑞和爽爽还是做起了往日的工作，只是时不时会叫起“妈，这个怎么弄？”又或许是“妈，爸啥时候回来？”今晚他俩就叫了向伊发问了好几遍，不过回答的都是冷冷的空气和无言的泪水。瑞瑞和爽爽只能彼此相看，然后抿住嘴巴说:“没事，你来做这，我来做那……”屋子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俩孩子身上，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可是总是怪怪的，可能是少了往日的嬉戏打闹，膝下捶腿……
　　今晚的村落，依旧是那么地静谧，安详，就像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正安睡在母亲的怀里一般，脸色是那么平和，没有一丝的担忧。王家也算得上是村里幸福的一家子了，可是现在却这般光景，即使在安静而平和的亮衣下却隐藏着破破洞洞的不为人知的不堪，其实说实话，用不堪来说，着实严重些许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是存在这样的事实的。王爷爷照看三孩子吃饭、看电视、洗脸、洗脚、睡觉……这些琐碎的小事原本是由伊来处理的，可是伊不在了，现在就由年迈的王爷爷开启了另一段琐碎的故事。王爷爷安置好了三孩子入睡之后，还像往常一样，搬了一把上下晃动的老人椅，来回地晃动，只是旁边没有清茶的香味，没有了熟悉的声音。此时的他正死死地盯着月亮，今晚的月光格外地皎洁，温柔地打在王爷爷的脸上，还能看见他那坚定而深邃的眼神，和见证岁月在额头上流过的痕迹……
　　天还没亮透彻，按这个时间，往日里王林还在家睡觉，即使是田里再忙，那也等一会儿。可是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城里就不一样了。不用天亮就能看到“天亮了”，不过这时的天是红色的，偏离蓝色太遥远了。但是这里的人仿佛早已经习惯了，甚至是喜欢上了这种不蔚蓝的天色。正如他们喜欢上了整夜整夜地加班晚点，喜欢上了通夜的启鸣声，喜欢上了天还没亮就能闻到不地道的狗不理包子的香味，喜欢上了这种车水马龙的生活……或许是吧，我不是他们，王林也不是他们，所以，我们终究是不懂他们的。一大早上，王林就徒步到街上散步，与其说是去散步锻炼身体，还不如说是一宿未眠。一路上的见闻，一路上的吸气，再呼气，这气也不是气，全然是变了色。以前王林就从瑞瑞那里听闻过关于城市，也就是所谓的远方的故事。真是实践出真知呀！就仅一小会儿，就能看出城市里的污染有多严重，空气有多么肮脏，即使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人离开那个很干净的远方呢？他呢？他问自己，当然他是有理由的，为了孩子，那么其他人呢？
　　回到酒店，王林顺道替同伴们买了早餐——狗不理包子。回到酒店，他们吃起了狗不理包子，刚一入口，一声“噗嗤”出来，“小林，这是什么包子，这么难吃！”有一个人拿着包子说道。王林很疑惑，他看见很多人买这包子，估计味道也应该中呀。他也尝试一下，“噗嗤”一声，甚至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勉强吞下去，然后大声说一句:“这是什么包子！”说完以后，他想到刚刚买包子的人是很多，不过大多是骑自行车，骑电动车的，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衣衫不整的……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很多。
　　王林他们终于结束了这短暂的阔绰的生活，回归正常。坐公交车，徒步，再坐公交车，直到那个所谓的工作点。此处人群不多，明显是开发区，周围几乎都是高高的空楼房，没有窗户，全是只是一个新的框架，新的来不及上外伤的水泥。对了，还有依稀的几处所谓的超市。眼前的一切，只是让他们增添了几声“哎”的感叹声，其他的便没啥作用了。或许他们也是无奈，因为他们心里早已明白这次南漂肯定不易，只是想不到还是这么地不同，至少是把工厂变成了工地，虽然是一字之差，不过这其中所费的辛苦确实不言而喻的。没管那么多，王林他们跟带班的人报道之后，便由人领他们去了工人住所。这也是临时搭建的，幸好没在台风大的地方，不然估计一晚都支撑不了，再看看里面和外面的环境，没一件是令人满意的。好在有一个好消息是明天他们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另外工资是与劳动成正比的，这也算是得到一点慰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