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碧嫽好似天上仙 霓裳羽衣舞翩迁

　　唐玄宗把《月儿高》的十二段乐曲进行了改编，变为三部分，共三十六段，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经过了一些日子的排练后，要进行合练了。
　　这天一大早，玄宗皇帝就来到了御宴宫，各乐手已经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他看到，乐队基本上是按照他的编排组成的。
　　“启禀陛下，”李龟年说，“按照圣喻，乐队进行了大的改动，除了原来的磬、萧、筝、笛以外，又增加了箜篌、篥筚、笙。”
　　“好，好，这是一个大曲，要有气势，表现力丰富，乐队的规模一定要大。”
　　“按照陛下改变的曲谱，我们已经进行了分练，是不是可以合练了？”
　　“要合练，要尽快地练成。”
　　“大家准备好，再把弦对一对。”李龟年说完，笛子吹出了筒音，其它乐器跟着响起了对弦的声音。
　　李龟年按按拍板，说：“一齐奏宫音。”
　　所有乐器发出了同一个声高的声音。
　　“停！”玄宗说，他走到吹笙的乐手旁，“你再吹一下”。
　　吹笙的乐手又吹了一下宫音，玄宗摇摇头，说：“有点低。”
　　“启禀陛下，笙不像他们那些二胡、琵琶等，那些是可调乐器，笙受气候影响，早晨气温还有些低。”
　　“噢，你这是固音乐器，可那笛子呢？那也是固音乐器吧？”
　　“启禀陛下，”吹笙的乐手有些慌，赶忙解释，“他已经预先吹了好大一会儿了，音升上去了。”
　　“你怎么不预先热热身呢？”
　　“他的笛膜必须吹熟了才行。”
　　“狡辩，你的笙难道就不是必须事先要吹热？”
　　“这……”
　　“这什么这？”玄宗转身对大家说，“进行合练之前，每个乐手都要活动开手指，每件乐器都要预热。”
　　“皇上圣明，卑职一定严格训练。”
　　“音乐是什么？是圣灵，来不得半点瑕疵……”玄宗还一个劲地说。
　　“你，还站在那干什么？”李龟年对吹笙的乐手说，“到那边吹吹，把笙吹上来再过来练。”
　　吹笙的乐手离开乐队，到外边自己吹去了，李龟年说：“陛下，您看是不是开始？”
　　“开始吧。”
　　这支经过唐玄宗改编过了的乐曲已经不是碧嫽一件琵琶乐器弹奏的效果了，那弦乐带来的优美，弹拨弹出的婉转，竹笛飞出的悠扬，以及其它众多乐器一起奏出的辉煌，让玄宗皇帝激动万分，李龟年情绪高涨。乐手们也不必说了，个个身临其境，欲醉不休。
　　玄宗在欣赏着整个乐队和乐曲的时候，一直还在特别注意着碧嫽。在这众乐之声中，碧嫽的琵琶声清脆入耳，他在编配乐曲的时候，特意让琵琶多领奏了几段，这是仙曲，一定要有仙女弹琵琶的声音。当然，玄宗是个花花皇帝，碧嫽的美貌和她的才艺一样，都是吸引他关注的原因。
　　音乐最后在全曲的高潮后结束，玄宗不由自主地拍起了巴掌。
　　“这陛下编的曲子既雅又恢弘，堪称我们国乐的经典，陛下真是才气冲天，”李龟年说。
　　“那还用说，当今圣上是文武齐备，琴棋书画，乐舞诗赋，样样精通，都是首席大师。”高力士一直没说话，因为，在他看来，弹琴歌舞都差不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这会儿觉得皇上很得意自己编的这首乐曲，李龟年也是兴高采烈，感到或许这首乐曲真是不错，于是，赶紧尽奉承献媚之职。
　　“这确是一首今古的奇曲，你们可能不知道吧？这是天上的神仙，一位仙女亲授秘籍于我，方才开启灵感作成的，这是仙曲。”
　　“这么说，敢问陛下，”高力士笑嘻嘻地说，“天上的仙女比起地上的女子？……”
　　“那怎么能比，那是叫绝世的，你们没看见，仙女用琵琶弹奏，那种婀娜多姿，就跟碧嫽似的，”玄宗用手一指碧嫽。
　　众人向碧嫽看去，只见她羞羞答答地低头不语。
　　“这么说，碧嫽是仙女下凡了？”高力士说。
　　“噢，那倒不是，”玄宗刚感到自己说的有点失言，“不过，碧嫽也确实弹得不错，很不错。”
　　“启禀陛下，”玄宗一看，是杨贵妃，她已经在此看了一会儿了。
　　“启禀陛下，我们的舞蹈也练好了，是不是要合一下？”杨贵妃说。
　　“是吗？舞蹈也练好了？好，好，正好一起合。”
　　音乐再次响起。
　　这首乐曲的散序为前奏曲，全是自由节奏的散板，不舞不歌。中序又名拍序或歌头，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杨贵妃领着舞蹈队的舞女加入进来，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潮，舞蹈也热烈起来，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速度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结束时转慢，音且减缓，舞而不歌。
　　“锦上添花，太完美了，”李龟年赞叹道。
　　玄宗皇帝只是“哦”了一声，慢慢走到碧嫽身旁。
　　“你弹得不错，师从何人？”
　　“启禀陛下，”碧嫽站起身答道，“《月儿高》本是家传乐曲，琵琶技艺是跟一元神大师学的。”
　　“元神大师？此人在何处？可招进宫来一见。”玄宗皇帝也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世上有那样的音乐高手，理当为我大唐服务。
　　“此人无踪无影，神来影去，奴婢也不知晓他在何处。”
　　“如若见着他，说我让他进宫。”
　　“如见到，定传圣旨。”
　　“你把那个手指技巧，就是弹古琴时用的‘滚’的动作再做做。”玄宗仔细看着碧嫽的手指在琵琶上作‘滚’。
　　杨贵妃本来领着众舞女跳了半天，期望能得到皇上的赞赏，不想，跳完后玄宗皇帝没说一句话，反倒热心碧嫽和她的琵琶。她感到忿忿不平，并有几许醋意。
　　“启禀陛下，臣妾等所跳之舞，请陛下圣裁，”杨贵妃气还没喘匀，这时插话说。
　　“还好，不错，”玄宗心不在焉地说，眼睛并没离开碧嫽。
　　杨贵妃见玄宗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有些恼怒，可她不敢发泄，她说：“如果陛下不喜欢，就不要加舞蹈了。”
　　“舞蹈？不，舞蹈还是要加的。”玄宗转过身来对贵妃说，“只是觉得你们跳的舞蹈里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贵妃不解，问道。
　　“少了灵魂，对，少了灵魂。你看，这首乐曲且动且静，且雅且颂，既婉转优美，又恢弘大气，就是因为有灵魂，对，有灵魂。”
　　“请陛下明喻。”
　　“灵魂吗，灵魂，就是琵琶，”玄宗一指碧嫽的琵琶，“琵琶在乐曲里的领奏，就是灵魂，这是我作的一首仙曲，这琵琶的声音就是仙女手弹琵琶的形象，这就是灵魂。”
　　“仙女手弹琵琶，仙女手弹琵琶，”杨贵妃突然心灵开窍，说，“臣妾明白了，请再合一遍。”
　　“再合一遍？好，龟年，再合一遍。”
　　音乐又响了起来，这回在群舞演员上场后，杨贵妃抱着一把琵琶上场，亮相于场中央。
　　玄宗皇帝眼睛一亮，来了精气神。
　　只见杨贵妃穿五色灿烂衣，响遏行云，如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于花间；又如二月黄莺，婉转娇啼于叶底。她即兴随舞，做着各种弹琵琶的动作，在音乐的带动下，她突然想起了敦煌壁画里飞天的仙女造型，即刻轻舒猿臂，旋转大跳，犹如仙女下凡，又像嫦娥飞天。
　　此时，玄宗看得已是目眩神迷，听得眉飞色舞。在乐曲的后面，随着高潮的迭起，所有乐器齐奏出一个强烈的宫音，在这个强烈的声音中，杨贵妃双手把琵琶绕在身后，一个反弹琵琶，亮相于场中央。
　　“好！好！”玄宗皇帝禁不住高声叫起好来，李龟年也是随声附和。
　　整个乐曲结束时，音乐缓了下来，杨贵妃也在音乐渐远渐小的结束音里，慢慢地做了一个手抱琵琶飞天的造型。
　　全曲合练完了，众人依然是余音未尽。
　　“要把《月儿高》作为我大唐的最经典的国乐，永久的保留节目，”李龟年说。
　　“龟年说得对，还要继相传授，永世流芳。贵妃，”玄宗对走过来的杨贵妃说，“贵妃舞姿绝世，霓裳羽衣，仙乐谜廖，这是我大唐的天堂，仙界。”
　　“如此说来，我们都成了神仙了，”高力士说。
　　“陛下，你是说霓裳羽衣？”李龟年说。
　　“是，就像仙女，霓裳羽衣。”
　　“那月儿高……”
　　“等等，你是说这首曲目叫月儿高有点不太恰当？”
　　“感觉过于雅了些，静了些。”
　　“对，应该叫霓裳羽衣曲，叫霓裳羽衣曲！”玄宗也是突然开窍。
　　“我们这个舞，也应该叫霓裳羽衣舞，”杨贵妃说。
　　“好好，从今以后，这首《月儿高》的乐曲，命名为《霓裳羽衣曲》，”玄宗皇帝发布命令。
　　“臣（妾）领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也跟着齐呼道，
　　“力士！拿酒来！”玄宗令道。
　　高力士马上吩咐太监送上酒来，玄宗与众人在御宴宫美美地庆祝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