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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挟天子陈贼弄权 护教主王少显圣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7-08-08 17:46:00      字数:7235

  诗曰:
  龙玺指处枉南巡,
  痛挽冢前玉生魂。
  榆落香息清明日,
  东风惹得万物春。
  三十年来艰辛创,
  留下名利慰儿孙。
  紫袍加身何所忆,
  崇阳去后再无人。
  骄阳似火、烈日炎炎,且说杨坤(字仲霖)自从返回赢城,便整日郁郁寡欢,不久忧郁成疾,浑身瘫软了一般,卧榻不起,李宁(字子钧)亲自在廊下熬了药,见有三两个丫头婢子端着餐盘又出来了,随后医官捋须出来,也是摇头一叹,李宁瞥了一眼,心知粒米未动,凝眉倒吸了口凉气,擦了把汗起了身来,随问道:“铺的盖的可都换了?”那丫头近前低声答道:“换过了!”才听医官叹道:“换是换了,可时下酷暑,排泄虽有人照料着,保不齐又多发汗,生了疥疮就不好了!”李宁含泪一怔,仍坐下熬着药,示意他们退下去了。
  那几人出了门拐进胡同里去远了,才都议论道:“说起来也着实让人可怜,当日何等英俊潇洒、风光无限的人,这才几天功夫,就像停尸的了,怪的是看不出什么病症来,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真真是没了法子,亏得李将军像亲兄弟似的照应着,若在旁人,就难保能不能活了!”偏这话让心烦意乱在园子里修剪花草的炎衍(字雪琪)听到了,不禁心头一颤,泪水滑落脸颊,喃喃叹道:“浩淇……?”因也扔了手里的断枝匆匆去了。
  这时间玄锡维(字穹高)正在花厅打盹儿,耳边一丝脚步声近,微微睁开了眼睛,乃见炎衍换了行装、背着包袱,怕是又要去了,因只起了身来,此时开口难言,炎衍含泪一笑,上前劝道:“住了这些日子,难为你细心照料着,可眼下国事家事都得你去操劳,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况浩淇至今下落不明,怕是苏醒了一时贪玩儿……也未可知,我怕他误了回天的大事,思前想后,还是先去寻他才是!”锡维连连点着头不知何以答对,又听炎衍傻傻笑道:“也不必整日里多愁善感的,你看看你才多大,胡子拉碴的头上竟有白发了,操心的事多分担给他们些,劳逸结合着才好!”锡维微微一笑,片刻才低声答道:“知道了!”炎衍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方又止住了步子,头也不回,叹道:“我此去或十数日、或几个月便回,你且自己保重,等我回来!”
  当夜,玄锡维昏昏沉沉尚未睡实,朦胧间忽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便一下从梦中惊醒了,只听见门外仙官轻声奏道:“卫尉杨将军殁了!”外间里焦毅(字紫翔)闻讯眼眶一湿,便忙披衣起来点了灯去开门,又听西屋里秦天君出来低声斥责道:“越发的没有规矩,大王适才刚刚睡下,杨将军殁了怎不先去回明七爷,明晨来报,怎得大半夜里也叩云板报丧?”焦毅出了门去轻轻掩上了,才忙下来劝道:“天君不必骂他,仲霖殁了来叩云板报丧是前日大王吩咐过的!”秦天君闻言一怔,这才摇头叹道:“老臣是担心大王的身子!整日操心劳神的,连个囫囵觉也睡不了,日子久了可怎么好?”说着便抹眼泪,焦毅心知这老天君是个忠仆,因只拉了拉他的衣袖,怕被里头听见了,其实锡维早就起来了,只是走到门口没有出来。
  杨坤死后,虽年仅十七岁半,但随驾扈尉几年间颇有功劳,玄锡维授命朱从友(字崇真)亲自料理杨坤丧葬事宜,从友即令秦天君率内府执事人丁在别院为其守灵一日,然后入殓,又因国事艰难,并不发丧,随后,李宁陈请亲自护送杨坤灵柩回城南安葬,从此不知去向,只留书奏道:“某等一介武夫,蒙大王不弃,留在驾前委以重任,知遇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今仲霖已死,某纵留下,心如死灰,亦不能尽心王事,唯启大王善保金体,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某今拜别,勿念!勿念!”国相府里,孙修庆(字豫忠)闻听此事,也不禁凝泪一叹,正踌躇着找个由头进一趟王宫,忽然长安发来一封密信,让他看罢顿时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借故进宫面陈。
  修真皇帝十六年,玄元五十一年夏,六月,陈斌(字元化)以国库亏空发难已故的刘皇后家族,问罪国舅、户部尚书刘若珍(字德贵),抄没家产、诛杀其满门两百余口,借以威慑朝中诸重臣,尤以皇亲国戚掌着权的纷纷上表称病请辞,一时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风气日下,卢毅(字寒舍)、邵永谦(字子兰)此时又偶知修真皇帝卧榻不起的消息,更是惊慌失措,眼下也没了主意,于是私下修书发至赢城,竟请玄门早作防备进京靖难,玄锡维闻讯急忙拆信细看,乃见信中写道:“陈贼弄权,无端诛杀刘氏满门,实为掌控天下钱粮,妄图牵制三军,如今圣躬有恙、卧榻已久,却只被陈贼软禁于深宫之内,百官不得面谕天子,某等无才无德,不能为国分忧,虽生犹不如死也,只望……一旦京畿有变,还请贤王思及圣上恩遇,以天下苍生为念……!”读着读着,锡维忽然拍案而起,含泪叹道:“匹夫,自绝天下之日将不远也!”众人一惊,孙修庆点头随道:“果如卢尚书信中所言,真到天崩地裂之时……!”话尚未完,锡维摆手拦下了他的话,倒吸了口凉气出了门去。
  焦毅见玄锡维心里犹豫,也不好再跟了去,倒是秦天君见孙修庆处境尴尬,便要上来说个话,因想起内侍不得干政的礼法,又退了回去,由得焦毅送出去了便罢,偏巧西屋里近侍仙官们听了闲话,索性也都议论起来,秦天君憋着为难回来时,在窗外正见众人围着二掌座的程天君低声议道:“到底是如今卢夫人接了六宫、贵为皇后,卢尚书也从部院升列阁台,莫非是惧怕丢了高官厚禄,才道出那样危言耸听的计来……!”秦天君听了这话还了得,顿生的又惊又怕,心里已窝了火,忙擦了把冷汗回头看看院子里已没了人,迈进门来便招呼内卫一同过来了,只压低了声吩咐道:“拉出去!”众人正不解时,秦天君方解释道:“自打王宫建成,这内务府值房的门匾下便镌了这些规矩,今后但凡再有当了差回来嚼舌头的人,一并拉出去割了舌头打死!”程天君原也知道这些,也不再分辩,只低头闭上了眼睛,让人拉出去算了。
  卢毅、邵永谦坐等月余不见宫里的动静,更不见山东的消息,不免心里都忐忑不安起来,因皆夙夜难寐、昼夜叹息,这二人日常举动颇有不寻常处,陈斌也早有察觉,清晨吃了盏茶,觉得神清气爽,便在园子里耍起剑来,但剑剑透着杀气,又似乎蓄谋在胸,孔维宇(字仲心)正巧来了,远远见陈斌这番情境,心疑道:“大王剑剑透着杀气,莫非要……?”这时陈斌回头正看见他,一笑收了宝剑叫道:“仲心!”维宇一愣神,便忙踱步过来躬身一拜,闻陈斌笑道:“先生不在家中安心养病,何故匆匆而来?”维宇道:“蒙大王挂怀,已无大碍!”陈斌点头一笑,将宝剑递给他整理起衣衫来,才听孔维宇随又叹道:“所谓食君之禄、忧君之事,我受大王厚恩,怎敢玩忽懈怠?”陈斌一惊,凝眉问道:“莫非先生听到了什么风声?”维宇答道:“闻卢寒舍、邵子兰等月余关门闭户,不理政事,近日却忽然频频交集、往来密切,大王……怎不详察?”
  陈斌闻言一怔,笑问道:“先生以为何故?”孔维宇奏道:“无非两件!一则对大王隔离天子与百官生怨,徒费心神!再则……便是有了不轨之心,密谋欲害大王!”陈斌摇头一叹,追问道:“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维宇道:“若是前者,日后必为大患,当留心之!若是后者,早当除之,免为其祸才是!”陈斌凝眉笑道:“两者皆是害我,留得早晚视为一般,何须多费心思?”维宇惊道:“莫非大王要杀卢、邵二人?”陈斌摆手笑道:“孤杀刘德贵,无非为了社稷,大权在身方能一展抱负,皆为此也,并非滥杀!卢寒舍固然可恨,乃也是两朝元老,况今又位列中枢,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果如先生所言,人心岂能杀服?”维宇一顿,额头上冷汗虚发,一时不能辩解,只是傻傻一笑,躬身站到了一旁,陈斌这才叹道:“孤之功业,非为杀人,只为扶保社稷,勿使将来子孙嫌弃我辈无能耳!”说着扬长去了,心说道:“若凤洋在,安能出此言哉?”目送陈斌远去,孔维宇也已吓了一身冷汗。
  陈斌回到书房,相府执事呈上各地战报来详阅一番,想起方才孔维宇的话来,越发觉得心里不甚踏实,于是吩咐道:“去请卢尚书来!”卢毅数日连内阁值房也不去,正在家中闲坐,忽闻陈斌传唤,恍惚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碍于众人见疑,忙擦去了额上汗珠,到内室换了官服,匆匆随相府执事去了。
  卢毅万万未曾料到,陈斌召唤他去,竟是带他进了宫,转进内廷时,卢毅揣在袖中的双手还在发抖,陈斌回头看了看他,不禁摇头笑道:“寒公何故如此?”卢毅躬身回道:“窃闻圣躬抱恙,皆臣等侍主不诚,由是惭愧耳!丞相见笑了!”陈斌摇头一笑,近前亲自拉起卢毅,二人携手进了内宫,殿前奏事仙官远远见了陈斌,便忙下阶迎来躬身拜道:“相爷!”陈斌问道:“陛下圣体安否?”那仙官回奏道:“秉相爷,太医院才开了固精养血的方子来,主子爷服下后觉得精神好多了,这会儿胡美人儿正伺候着主子在汤泉宫理疗!”卢毅听了这话,大抵也猜着了修真皇帝的病因,因只松了口气,没有搭话。
  陈斌回头看了看黯然伤神的卢毅,一笑问道:“卢尚书可有要紧事面陈?不妨一同到花厅吃盏茶!”卢毅慌忙躬身回道:“圣躬无恙要紧,老臣原也无事,就不叨扰丞相了!告退!”因再一拜便退下去了,然这通话早让一直躺在偏殿榻上的张雁铭(字浩真)听见了,他只倒吸了口凉气,拉着胡美人儿的手一声也不敢吭。
  卢毅出了宫便直奔邵永谦处去了,进门说了今日之事,众人皆凝眉一叹,邵永谦含泪摇了摇头,叹道:“枉我挂职圣上护尉使,如今却连圣上之面都难见了,真若是圣上抱恙,也是我等之罪也!”左右忙近前劝道:“国舅爷何必如此自责,陈贼弄权,岂算作天下人之过?还望以天下苍生为重,善自珍重!”卢毅点头叹道:“陈贼今日带我进宫,名为张扬政路通达,不过为掩饰自己弄权,虚向世人显示其德政耳,可怜山东至今杳无音讯,如亦畏陈贼之权势,社稷危矣!”
  再说陈斌自掌控京畿以来,早已广布耳目,天下事岂能瞒得过他,卢毅、邵永谦一番言论既出,随后便有内侍报了来,陈斌闻讯一叹,终还是咬紧了牙关叹道:“玄穹高……碌碌之辈,浪得虚名耳!他偏安一隅、借势而出,几番逼封诸侯,孤认了!违制以诸侯国成例修筑王宫,孤也认了!乃是原念旧谊,更兼国事艰难,暂且不想动他,可恨群臣今却妄想他来造次害我,岂非笑谈?”话音未落,忽闻声道:“丞相此言差矣!玄穹高虽不举武,但文墨极通,又习数术,最善笼络人心!左右鹰犬皆非等闲之辈,岂能小觑?他今虽不在朝中,却以国师、玄门主教,更有鲁中王爵为本,志不在小!还望丞相明察!”陈斌抬头见是孔维宇,又失礼打断了自己的话,原心里不甚痛快,然听了他这番话,却又觉得在理,于是沉思片刻,饮了杯酒轻轻一叹,随道:“都散了罢,此时容孤细想一想!”
  夜已深沉,陈斌信步闲游,独自到了花园亭下,仰望天中皓月,不禁一声长叹,心说道:“如皇帝在,则我权位皆在,可若皇帝……?”思索间武禁侯张彪(字昌月)匆匆来了,只近前躬身一拜,陈斌回过神来,一笑道:“昌月?”张彪拜道:“丞相可还为今日席间孔仲心之言烦忧?”陈斌摆手一笑时,闻张彪道:“某可助丞相除掉玄穹高,如何?”陈斌心头一颤,又为江南战事担忧,迟迟下不定决心,张彪猜到了陈斌所虑,因又劝道:“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陈斌微微一笑道:“昌月乃国之栋梁,既有救国之策,但讲无妨!”张彪便道:“玄穹高乃世之枭雄也,早晚当除之!然天下承平,亦恐非本权之道也!”陈斌一惊,张彪忙解释道:“白莲、南海之乱,波及半壁山河,朝夕岂能骤解?战事不息,丞相兵马大权尚在手中,运筹帷幄何等自若?反之,试想一旦南方平定,丞相仍旧总揽大权,岂不给居心叵测之人以口实?反误了丞相有德之政?”陈斌越听越觉得此言甚合其意,不由笑道:“昌月真乃无双国士也!”张彪躬身一拜,因凑到陈斌耳侧细说起了所谓的救国之道,于是陈斌急忙回去,一面安排内阁假天子诏书发往山东,一面与张彪密议效仿徐州故事行刺杀事。
  话又回来,玄锡维早已接到了卢毅书信,更知陈斌用心险恶,决无善意,今闻天子召唤,知是陈斌之计,不免凶多吉少,心中犹豫起来,恭恭敬敬接下诏书,目送传谕仙官出门而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含泪叹道:“陈贼弄权、危及社稷,孤,自寒门起兵,忠心赤胆、天可怜鉴!叹如今法灵虽破,尚有西域魔宗、南海白莲虎视中原、觊觎天下,朝廷此时……?”说着心头一颤,闭目摇头一叹,杨敏(字星魂)起身含泪一怔,扶起锡维来方哼了一声冷冷笑道:“朝局已然至此,社稷焉能保全?”众官员都点了点头默许,故有左右谏道:“四爷所言甚是,不如以靖难为名杀进京去,扫灭陈贼一党,那时大王登高一呼,皇帝能辅则辅之,不然,大王取而代之亦未尝不可也!”锡维闻言大惊,喝道:“安敢出此忤逆之言!莫非陷孤于不义乎?”众人不敢再言,便都躬身一拜退下去了。
  众人退去,孙修庆回头又进了门来,见玄锡维独自坐在堂下一言不发,因忙近前拜道:“大王可在为进京之事困扰?”锡维一惊,叹了口气答道:“只身进宫,正中陈贼下怀,恐怕凶多吉少!若带兵马,又恐给了陈贼口实,反伤害天子嫁祸于我……是故为难!”修庆轻轻笑道:“此次进京,人人皆知是赴龙潭虎穴一般!可倘若抗旨不去,反有心存异志、蓄意谋反之嫌,也为天下耻笑!庆以为,大王既不必只身前往、亦不必提兵前往!”锡维疑惑不解时,修庆笑道:“只需四爷亲率百余内尉随驾扈尉,必无差池!”
  玄锡维闻言凝眉一惊,正疑惑不解时,孙修庆忙解释道:“四爷与陈元化曾处三年,原也有些交情,二人皆有性情,纵如今各为其主,事事岂不留有余地?此其一也!其二,近闻刘紫烟兵败云梦,已往信阳退守,舒淇将军自取了襄阳,引得张朝阳大军围来,相持亦有月余,若大王此时密修一书,让舒淇将军佯败几阵,暂且退回邓州,故意放张朝阳大军往北逼近!试问,那时长安城里的陈元化,觉都睡不安稳,可还有心要害大王不成?”锡维听得在理,连连点头笑道:“陷孤于不义者,乃先生也!”
  七月十五日盂兰盆节,玄锡维带杨敏、朱从友到汶南祭祀罢了清陵,留孙修庆、李兵(字问天)、邹胜杰(字舒平)辅佐朱从友留守赢城,然后收拾车马由杨敏扈尉受诏进京,连日暴雨阻住车马去路,月底才渡过黄河抵达长垣邑,眼见天色已晚,锡维却下令不必进城,在溪边儿亭下生火歇马,众人正忙碌时,忽然有巡防力士近前拜道:“哨口发现一人身受重伤,自称是天子驾前禁卫,要去山东求见大王!”玄锡维众人一怔,忙令带来详问,杨敏率人抬他来时,乃见这李亚磊(字英达)一身青衫、体长貌美,不过十八九岁,时下却断了一臂,背受四箭,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锡维忙吩咐道:“速去城中请名医来救,一定要救活他!”杨敏眼见李亚磊伤势之重,惨不忍睹,看他如此年轻,不禁也生怜悯,湿润了眼角,但恐与此行不利,忙拉锡维到了一旁。
  玄锡维见杨敏如此紧张,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双手,劝慰道:“你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是没见过的?不妨事的!”便忙带他近前细看,这一夜医官们竭力尽心救治,天亮时才将李亚磊断臂上的化脓洗净,重新包扎起来,玄锡维、杨敏就这么守了一日,未料雨季里天气无常,临晚暴雨又至,锡维仍旧执意不肯进城,决意派先导冒雨进京陈情回奏,然后令左右扎下大帐暂歇。
  次日天晚,雨雾渐渐退去,心烦意乱的玄锡维身披蓑衣、戴着斗笠去水湾边儿钓起鱼来,杨敏坐了会儿甚觉无趣,便回大帐躺了小憩去了,虽然锡维钓者无心,却忽然钓上一尾大鲤鱼来,因此大悦,焦毅便忙孩子似的去摘鱼钩抓鱼,这尾鱼足有四斤大小,焦毅按在草丛里才治住了,只弄得一身泥水,还将鲤鱼抱在怀里傻笑,锡维不禁笑道:“枉你比我还长三四岁,怎得永远就长不大?”这时才细看焦毅,蓝衫御靴、蟒带金挂,俊俏如弱柳扶风、娇气含蓄,灵秀似辰星璀璨、分外妖娆,体格匀称、气宇不凡,年过三十二岁,却如十八九岁一般相貌。
  二人正说笑时,回头见杨敏匆匆冒着细雨跑了过来,玄锡维轻轻一笑,急忙问道:“可是醒了?”杨敏停下脚步大喘着粗气,片刻方道:“醒了醒了,快去看看罢!”便都一起往回赶来,转进大帐,才见李亚磊伤势虽惨,却一再忍住伤痛连连追问道:“将军岂可只身进京?一旦落入陈贼手中,只恐大事休矣!陛下现被软禁宫中,命在旦夕,将军枉称侠义之士,何故如此糊涂?”锡维似心疼他,忙近前安抚他躺好,轻轻叹道:“只看天子明诏发来,心有余悸耳!”李亚磊凝眉叹道:“此乃陈贼之诈,将军贵为国师、赢玄主教,又加鲁中王爵,安能听信之?”杨敏、焦毅一怔,锡维舒了口气,此时也无言以对。
  一连歇了几日,李亚磊伤势才渐渐转好,玄锡维每日在溪旁垂钓,但凡钓出大鱼来,都令人做了拿到亭下下酒,杨敏、焦毅可都有了口服,这会儿也不觉无趣了,都坐在溪边儿一起守着,李亚磊气血足了,便也能饮些酒了,这夜众人对月而饮,直到喝的酩酊大醉,都横七竖八睡在了亭下,杨敏好睡,少时倚柱梦沉,锡维也侧倒在席上迷迷糊糊睡下了,焦毅怕他们着凉,正回去拿件披盖时,却不曾想,此时的李亚磊却含泪一笑,乘机从靴底取出一把匕首站了起来,环顾四下无人,这亚磊含泪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猛地回头向锡维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到了面前,堂堂一代英豪,或许命中该有此劫,眼见命在旦夕,孰料又是一闪白光,竟又见王振清(字崇阳)持剑站在面前,挥剑挡住了他,李亚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出了一身冷汗,加上原本身上又伤,那王振清幽灵一般一言不发,只湿润着眼圈步步逼近,李亚磊心力交瘁,躲之不及步步后退,被逼到河边无路可退时,浑身颤抖着起了身来,犹豫间,玄锡维朦胧中正看见了这一幕。
  远远见王振清含泪一怔,挥剑斩下,李亚磊应声倒了下去,那振清收了宝剑,回到亭下,拿起座下焦毅的披风给玄锡维盖上了,含泪笑道:“哥哥,崇阳舍不得离开,上苍许是感动了,令我还像以前那样时时随扈在哥哥身边,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夜已深沉,安心睡罢!”锡维似乎在梦中一般,虽然紧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王振清就在身旁。
  焦毅回来,见此情境大惊失措,忙去唤醒玄锡维、杨敏,二人醒来看见李亚磊已死在河边,也都吓了个趔趄,一顿,锡维忽忆起方才的梦,不由又心头一颤,杨敏凝眉大惊,疑问道:“这……?”锡维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匹夫,安敢如此?”杨敏疑惑不解,细看去,才看见李亚磊手中的匕首,急忙问道:“莫非……他是刺客?”锡维长舒了口气,猛地回身喝道:“速给舒淇修书,放张朝阳进河南,退守南召!退到汝阳!”众人听得锡维语无伦次,必是气急了,又都不敢劝他,焦毅忙擦了把冷汗,拿袍挂给他披上了。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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