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只多半斤险取胜

　　小眼睛回来告诉秋雨现在最高的纪录是一百六十七，秋雨是一百六十二，如果加上没有过的，咱们肯定第一了，再说检查组已经查了五次了，你的质量第一。
　　秋雨没有回答小眼睛的话低着头拾着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小眼睛又说：“方正林也一百六了，这家伙真行。”
　　“你别打扰我了，你想来的都是高手。”
　　小眼睛尽管是搞后勤服务，吃过中午饭后，他把两个军用水壶管得满满的，放在秋雨的棉花行子里，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水的时候，两个水壶一个放在秋雨的前面毛渠上，一个放在装棉花的筐子前，秋雨什么时候要喝他就什么时候送过去，另外他也给张骁勇装了一壶，他是个见面熟，再说了张骁勇今天的表现也让小眼睛对他产生了好感，说上两句话便熟悉了。小眼睛当然不知道秋雨与张骁勇是同学关系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一段经历，但从张骁勇为秋雨返工的细节上觉得这个人不错，他在的时候他还不返工，只要他一离开，他就会把壳子上的羊胡子羊大腿摘得干干净净。
　　能在这种场合当一名监督员是相当有面子的，监督别人的目的就在于给自己的对手创造一个出局的机会，一旦监督失控或者监督不到位，公平的砝码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军覆没。张骁勇是一个极为负责的人，但面对秋雨，他的灵魂迷失了方向，他有一种不忍之心，他想看到秋雨的成功，他看到秋雨一头扎在棉花行子里，跟自己说话都不抬个头，额头上的汗珠从早上就像水浇似地挂在额头上，急了用袖子抹一把。吃午饭时别人都到地头吃了点汤汤水水，而她却拿了一块干饼子边吃边干，就没有歇一会儿儿，像一部机器不用加油旋转着。
　　张骁勇也许被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感动，小眼睛背筐子走后，他就弯下腰紧随秋雨把秋雨接下来的花兜拿在手里，走到秋雨前面。
　　前面是一片勾勾秧缠绕的棉花行子，如果钻进这种行子，就好比老牛掉到水井里有劲使不上，必然影响到拾花进度还会影响到拾花质量，也许这片草地决定着今天的输赢，张骁勇心想决不能让秋雨在这个地方耽搁，不由分说地钻到勾勾秧缠绕的棉花行子里。
　　人有的时候明知这样做是错的却魂不守舍地要去做这件事，明知道这是违反职责的偏要做，好像不作才是错的。
　　张骁勇拾花当然是好手，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拾这足有十米的杂草地，他既然要拾就有他的办法，他起先是跪着地头还是露在外面，于是他索性躺在行子里，左右开弓，连过完称回来的小眼睛都没有发现，当走到眼前时才发现，四目相对，小眼睛心领神会，绕了过去，然后在另一头也爬着拾起来。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低头弯腰，来回重复着一个动作，秋雨感到腰上像似捆了一块铁板直杠杠的，头也发起晕来。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也只有坚持住自己才能到达凭自己的目的，自己来不是当懦夫的，来了就有义无反顾地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可是，现在自己的状态让自己都感到失望，拾棉花不同于其他工作，你就是一个机器手，每一个动作只能用秒来计算，你才能成为真正的机器手，你现在腰疼得像刀绞一样，怎么办？她强忍着直起腰来，伸了伸胳膊，做了一个舒展的动作，身上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青枝绿叶的棉花地在阳光斜射下格外刺眼，她强逼自己把眼睛睁大些，但眼前一束一束的金星不断地繁衍着，她再一次用手揉了眼睛然后在睁开眼晴好多了。她眺望棉田，发现落在身后的队员都蹲在行子里拾花。她有点得意，不论怎么说自己是在前边，不论拾多少花能第一个结束也是一件好事。她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一个小时才是冲刺的最佳时机，而这个时段正是养精蓄锐之际，她把装有棉花的花兜放在行子里，坐在上面先左边后右边，人是休息了但手没有停止，拾一片挪一片，张骁勇也凑了过来。
　　“没想到你现在进步这么大。”秋雨说道。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就是你的变化，总是把答案留给再别人，你记得不，有一次，上课你的同桌来晚了，你坐在位子上不让位，让了位乘别人要坐下去时，你把凳子向后一挪，人家坐了个空，逗得全班哄堂大笑。”
　　“你不说我真的忘了，那个时候，不懂事，把老师也气得瞪眼珠子，现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干那种傻事。”
　　“过去挺好玩的。给了我们美好的记忆。”
　　“是的，每当我一想起过去就有一种心情，往事像似刻在心头永远抹不去。”
　　“我也有同感，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想过去的同学，想想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我倒是感到生活正在改变着生活，改变着我们的思维方式，好像许多事情变得简单了。”
　　“我可不这样认为，生活不是简单了而是复杂了，就像今天打擂一样谁是第一，谁就是英雄，可是第一只有一个，也许第二就离第一只有半斤之差，人呀就像一个机器一样在改变着自己。”
　　“你说的有道理。你今天的成绩不会差的。”
　　“不会是先知先觉，经验主义吧。”
　　时机终于来了，五点以后，整个棉田死一般的寂静，比赛进入白热化，经过短暂休整后的出赛队员憋住了劲，弯着腰像一群蝗虫一样蚕食着丰收的果实。
　　茫茫的棉花死寂一样只有棉花行子里噗噗酥酥的响动声，夕阳静悄悄地把自己余晖洒像棉田，像一幅美丽的田园风景画一样悬挂在空中，不是海市蜃楼却是海市蜃楼的美画，棉田里骚动的人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像最后的一片盛开的棉花扑去。
　　八点整随着比赛结束的军号吹响，秋雨抓了最后一朵棉花塞到花兜里，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头。
　　一天了，秋雨就比第二名多了半斤，夺取了本次擂台赛的冠军。
　　这个结果按说是很满意的，江梅却高兴不起来，她不相信方正林会落到秋雨的后面，平时都是秋雨在后面，今天难道她有什么魔法，而且就多半斤，半斤是个什么概念，这不是气死人吗。
　　兵团这个地方不讲市斤。计量单位以千克，公斤为单位。就差半斤就是差五百克，证实一个什么概念呢？一朵棉花重量是四克，半斤就是说要采摘一百二十朵绽开的棉花朵。一天要摘一百六公斤就是采摘了四十万朵花朵，手就是一部机器手，腰就是一块打了铁的钢板，它不仅是速度的决赛，更是意志的决斗，在斗争中尽管是微弱优势取胜，这个胜利来自不易。
　　她要去找组委会为方正林找出一个理由来，被方正林拽住了，“你找什么呀，再找也是咱们一个单位，你找就有好结果，你这不是帮倒忙吗。”
　　“我帮倒忙，你还有没有原则了？”
　　“原则也有瞌睡的时候，咱就不能灵活一点吗，再说咱们都是朋友，有这个必要吗？”
　　“我算看透了，我做什么都不合你的心愿。”
　　“你有什么理由去找？”
　　“女人的感觉。”
　　“感觉有时候会误导人的。”
　　“那是你的想法。”
　　“江梅，你就别任性了，听我一句，咱们应该高兴。”
　　方正林与江梅正议论着，秋雨和张骁勇走了过来。“小林，你看这是谁？”
　　方正林也有点惊讶上前拉住张骁勇的手：“这不是张骁勇吗。五六年不见了，你是怎么来的。”
　　“你们猜猜，他是怎么来的。”
　　“选手，这家伙上学时就是拾花能手，我们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今天他不是对手，而是监督员，是专门监督我的。”
　　“秋雨，他来监督你。张骁勇啊张骁勇，怪得我就差半斤，是不是你在中间捣的鬼？”
　　“你们千万别误会，我是秉公执法的。”
　　张骁勇的出现让方正林感到意外，要不是有人提醒，他不会主动上前的，在说天色已晚，累了一天的赛手们早已经归心似箭，谁还有心情多说几句呢？为胜利欢呼！为第一名摆的宴席已经在连里安排好了。
　　“骁勇，走，到我们连去？”
　　“我一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张骁勇今天真的很高兴，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要不是团场的擂台赛，要不是自己是监督员，也许，今天又会错过去。尽管自己离开秋雨已经有个把年头了，但，留在心中的记忆却没有消失。那个时候，自己还小，真的不知朋友之间的友谊如此宝贵，真正离开之后才想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感，但在心中总是不能消失，有好多记忆总让自己回忆，那是美好的回忆。而眼前，好像我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了，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