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鱼（一）

　　华央点头，“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千幽越发觉得此事离奇，但也没有与她直说。
　　华央离开渔村整晚，清晨的时候北越去她房中找她发现她不在，便带着公子嘉出去四处寻找，然而都没有华央踪影，只见此刻朝阳晨光之下，海边不远之处华央正缓缓而来，而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仔细一看却正是在镇魂国寺曾经救过华央的千幽。
　　北越急忙朝华央跑去，拱手行礼道：“公子，你去哪儿了？我还担心你出事了呢！”
　　华央尴尬地拂了拂衣袖，然后看着千幽道：“北越，我昨晚被人鱼袭击，多亏千幽巫师帮忙才能够脱险！”
　　北越诧异的看了一眼千幽，又看向华央道：“怎么会这样？人鱼怎么会袭击公子你呢？”
　　华央摇头道：“这个我暂时不知道，北越，我们先回村子吧！”
　　北越点头，然后朝千幽行礼道：“多谢法师再次出手救了我家公子！北越在此谢过！”
　　千幽也行礼道：“北越公子，不必客气！”
　　北越急忙谦卑的道：“我乃公子的贴身护卫，‘公子’二字实在不敢当，请法师叫我北越就好！”
　　千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华央看着北越道：“千幽法身为‘幻’级别的白裳巫师，其法术高明，远在我之上，我想请他一同去渔村帮我们调查一下人鱼之事。”
　　北越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劳法师！”
　　千幽跟随华央来到了渔村，当渔村里的人听说华央昨晚遇袭，而袭击她的竟然还是传说中的人鱼，听到这时渔村中的人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诧异而惊恐的表情，而七翁和渔婆也刹时脸色大变。
　　华央见状急忙问：“七翁，你们是不是知道人鱼的事情？”
　　七翁急忙摇了摇手道：“我们只是听闻过而已……从未见过！从未见过！”话语间似乎是对人鱼很是畏惧一般。
　　渔婆也叹道：“不过传闻那人鱼只是居住在深海在之中，是不会上岸来害人的。华央公子，不知道人鱼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到底会不会吃人啊？”
　　七翁急忙打断渔婆的问话道：“你没听到华央公子说自己被人鱼给拖到了海底了吗？那人鱼必定是妖怪，只要是妖怪就必定会害人的！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七翁似乎很是抗拒再提起人鱼的事情，转头看向华央，堆笑的问道：“不知华央公子后来是如何从人鱼手里逃出来的？”
　　华央看了一眼身旁的千幽道：“这得多亏这位千幽巫师！是他帮我从人鱼手中逃出来的！”
　　“哎呀！”渔民们一听千幽是法师，不由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似乎更加恐慌了一般。
　　千幽已然察觉渔民们的脸色不对，那七翁急忙看着他问：“这位千幽巫师，法力无边，想必能够帮助我们不受人鱼的侵袭！法师，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要下深海捕鱼为生的，倘若这人鱼之妖不能除之，我们渔村便永无宁日啊！”
　　千幽缓缓道：“人鱼乃是海中生灵，即便是妖也有半个仙缘，向来是不会胡乱害人的，所以大家不必担心。至于她为何会突然袭击华央公子之事我会查明的，这几日我会留在渔村调查，尔等不必担忧。”
　　“这……是！是！多谢千幽法师了！”七翁支支吾吾的道谢。
　　就连公子嘉都看出这些渔民有些不对劲，等回到渔楼后公子嘉便神神秘秘地拉住他们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村民一听华央被人鱼袭击的事就变得怪怪的？”
　　香殿立马点了点头对千幽道：“千幽法师，我表哥说得对！我总觉得他们言词之间有些闪躲！似乎是在回避什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找了个在村子外玩耍的小孩问过，他一听人鱼就吓得急忙跑回了家去。”
　　千幽听香殿这样说，不由点头道：“看来渔村的人确实有些古怪……不过大家且放心，今夜我会留在渔村，查看四周情况，倘若再有人鱼出来伤人我必定能够抓住她！”
　　夜谧静而深沉，天空上的流星刹那划过，宛若半燃的灯芯被抛落一般。
　　昏暗的小屋内，渔婆在屋内做饭，七翁若有所思的抽着烟斗，双目看着窗外那潮来潮去的黑色水面叹道：“唉……”
　　渔婆枯老的双手端来暖暖的鱼汤，送到他的面前，细声安慰道：“七哥，趁热把鱼汤喝了吧！”
　　七翁伸出双手接过暖暖的鱼汤，放在嘴边喝了几口，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土碗，渔婆急忙询问：“怎么？今天煮的鱼汤不美味吗？”
　　七翁摇了摇头看着她道：“渔婆，你曾经说过下一个流星陨落之夜就是潮汐泛滥之时，近来天空上的流星也不知道怎么的一颗接着一颗滑落，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着急……我该怎么办啊？”
　　渔婆伸出干瘪枯瘦的手摸了摸七翁长满皱纹的脸，微笑着道：“七哥，我在你身边也陪你了六十年……当北冥潮水再度泛滥，天上流星不断陨落的时候就是人鱼游回大玥的时候，她们来……是为了带我走的，倘若我不走渔村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七翁缓缓起身，深情的握住渔婆的手叹道：“渔婆，是我贪心啊！哪怕你在我身边陪了我整整六十年我还是不够啊，还是想与你长相厮守到白头啊！当年我把你带出海里，私自把你留在了身边，令你在潮汐之夜不能返回北冥深海，如今海底之门再度打开，那些人鱼前来便是为了召唤你回去的，倘若人类再对你留恋不舍便会带来灾难……难道为了渔村上下我真要看着你化作人鱼而去？”
　　渔婆微微一笑，眼中似乎也是有泪，虽然皱纹已经密布了她的双眼，但她的眼神仍旧充满了深情，她道：“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七哥……等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七翁不再说话，梗咽着满脸泪水泛出，此刻传来阵阵敲门声，只见村民们陆续赶来他家，进屋便对渔婆跪拜，个个都声音梗咽的道：“渔婆……这些年来谢谢你对我们的恩情，你不仅用人鱼之泪入药救过我们的性命，还令我们能够打捞到深海里的珍宝来渡日，我们整个渔村的人都对你感激不尽！”
　　渔婆蹒跚着走来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然后温柔的说道：“诸位村民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替我隐瞒人鱼的身份。大玥上下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国家会收留了一条迷路的人鱼……”
　　村民们叹道：“渔婆，你虽然身为人鱼但却无比善良，我们早已当你是家人一般，你与七翁也是真心相爱，这么多年不离不弃，难道真不能留在这儿吗？”
　　渔婆叹了叹，回首去看了看身体佝偻老得令人心痛的七翁道：“当年我与同伴在流星陨落之夜从海底之门出来，便是想到人间来看看，看看这人间的繁华美丽，然而在我浮出水面的时候却被这迷离的人间烟花所迷住，并且还深深的爱上了一个凡人。”
　　七翁叹道：“就是在那一夜，我披星戴月划着小船想要到深海去打捞海鱼，岂料一网洒落下去却捕上来一条人鱼，当我打开网面第一次看到人鱼的时候我震惊了！当你浮出水面，露出了人的上身，而下身却是长满了鱼鳞的尾巴，在那幽蓝的夜空里，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景，海底那些闪闪发光的鱼都在围绕着人鱼打转，人鱼不断的在海面上游动。呵呵！那条美丽的人鱼就是渔婆你啊！我见你用嘴咬着一条条肥硕的大鱼然后伸手爬到我船边把一条条鱼扔进了我的小船，原来你是在报答我放了你的恩情！”
　　渔婆微微笑道：“年轻时候的七哥你不仅善良，又长得俊美非凡，我也是心生爱慕之情，便愿意留在人间与你厮守，当日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人鱼乃是贪慕虚荣的美丽化身，是无法容忍人间衰老的残酷，我所爱慕的那张年轻俊美的容颜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老者，你问我是否能够接受你变老？七哥，我曾经说过我愿意化作人类与你一起经历衰老，即便你一天天衰老，在我的心里你依旧是那年那个俊美的七哥。容颜已经无法阻隔我对你的爱，我所不能离弃的是七哥你这个人！”
　　“渔婆！”七翁叹息着蹒跚上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眼中的泪水越发流淌不止。
　　“渔婆，你就留下来吧！七翁不能没有你！渔村不能没有你！”一群小孩跪在渔婆面前，哭泣道。
　　渔婆摇头道：“我身为人鱼，为了爱上一个凡人而吐出人鱼珠，化作了人类留在此处，为了能够长久的留在渔村，不让同伴感应到我的存在，我把人鱼珠埋藏在了深山的山洞里，可是人鱼化作的人类是离不开海水的，所以我与七哥只能留在渔村生活……我以为她们是找不到我了，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繁星陨落之夜海底之门再度打开，她们竟然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人鱼虽然身为海之灵本无善恶之分，但她们也决不允许有同伴留在人间，因为自古以来人鱼往往成为了人类争相捕杀的珍宝，人类把我们的鱼鳞作成鱼鳞裳，便能畅游海底无阻，人类把我们的眼睛做成凝碧珠送给帝王，吃我们的肉求长生，最后再把我们的骨骸做成人鱼膏用来点灯。所有被人类抓住的人鱼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在人鱼眼里人类就是恶的，他们认为一旦有同伴落在了人类手中同伴的命运必定是痛苦的，于是她们会不惜大肆进军，覆灭整个渔村来救我走。所以，在她们的眼里是不允许同伴落单在人间的。”
　　“渔婆……”众人痛心的叫着。
　　渔婆认真的凝视了每一个渔民道：“这些年来多谢你们肯接受我，你们不仅没有吃我的肉求长生，还让我与七哥能够留在这儿与你们一起生活，我也早已当你们是家人，可是我的家毕竟是在海洋，倘若我迟迟不愿离开，海神必定会责怪你们。我的留下会给你们带来厄运，人鱼们是来接我的，我不想看着你们互相为敌，所以我要离开啦！”
　　“渔婆……你不用走啊！不要走啊！”渔民们都当渔婆是自己的母亲一般疼爱，如今听说渔婆要走，个个都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