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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7-08-01 15:17:46      字数:9078

  今晚上小村庄和往日没有太大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风像发飙的狮子狂吼着,冻得外面风口的东西发出哨响地呻吟声。
  翌日,刮了一夜的风似乎疲倦了,被阳光晃得躲藏起来。
  带芎子在院中伸个懒腰向正在玩耍的三娟子她们走来。一手指着举过头顶的另一手,说:“你们三个看我手中拿的是啥?”
  张二怔了怔,好似忘记昨天不愉快的事,紧紧盯着带芎子手里的东西,很怕一错眼珠就会消失。手指不知不觉的放在嘴角说:“是馒头,白面馒头。”
  “你猜得没错,真是白面大馒头。”
  “老姨在哪里整来的啊?”小娟子问。
  “呵呵!是你姑姥爷买的,他昨天回来了。”
  “一会去看看我姑老爷去,挺长时间没见他了,怪想的!”
  “待会再去吧,现在你姑老爷正睡觉呢,昨晚走了大半宿,天太黑了差点没走丢,强找着家。”带芎子走到张二面前停住脚步问,“想吃吗?”
  张二巴嗒巴嗒嘴说:“想吃!你拿的东大我吃过,可好吃了。”
  “想吃就得陪我玩。”
  “行,行,行。”
  “看样子你不生我的气啦?你的脸还疼吗?”
  “不疼了,真不疼了。”
  “老姨还玩昨天那个猫捉老鼠啊?”三娟子仰起小脸问。
  “我可不玩了,再玩的话,老姨这额头就不用要了。”带芎子半蹲下,“你看这额头红肿还没消呢,要不这样吧,咱们换下个玩法。”
  “那你说玩啥?”
  “咱们玩老鹞子捉小鸡,还不用蒙眼睛,你们看行还是不行?”带芎子昨天还再想,张二固定生她的气,她们姐仨不可能理睬自己,幸好爹爹回来了,或许修复和张二他们之间的裂痕,继续打发这无聊的时间了。
  “行是行。”张二手指头馒头喃喃说,“老姨,这馒头是不是喂小鸡的?”
  “是,是。”带芎子递给小娟子一个,把另一个掰开送到三娟子和张二面前,“这个你俩一人一半。”
  张二接馒头在手里,他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带芎子眼看张二大口吞咽,心里酸酸的:“也没有人和你抢,慢慢吃,别噎着!”
  “老姨,小鸡饿了。”
  “快咽下去,咱们可以开始玩了吧。”
  “这块馒头不吃好了,吃得腥不腥、淡不淡的,倒把我肚子里馋虫全勾出来了。我可玩不了喽,除非……”不好意思说下去。
  “除非啥呀?”带芎子明知故问。
  张二低着头,鼓起勇气说:“除非再给我馒头吃,要不然我的馋虫不让我动啊。”
  “哼,哼!我一想你就是这个道儿,等一会,我回家把剩下的那几个都拿来,让你吃个饱。”带芎子所料无误。她喜欢张二耍滑,这样她能看到张二更调皮的一面,让人啼笑皆非的姿态。看到张二囫囵吞枣那吃态,即使张二不那么说,她也想把留在明天接着哄他们用的馒头全部拿出来,让他们吃个够。
  这馒头真是老队长带回来的,老队长回来的比较匆忙,是昨日落才临时决定下来的,公销社早已关板,所以什么也没买回来,只带回几个准备再住两天大车店吃的馒头。老队长跑外从不住旅馆,尽管韩队长每次都嘱咐他:你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你这么大岁数本应该退二线了,只因你当了一辈子队长,外面什么都熟,还有人脉,帮我们跑跑外,队里干什么都能少花几个子儿,省下的给老百姓多分几毛钱也是好的,省得扔得不明不白的。你老别住大车店,那里人多手杂,再说条件抬差,几十个人挤在一铺大炕上,晚上咬牙放屁说睡话的都有,岁数大了觉又轻,休息不好,什么病都会找上头。我给你多带几块钱住旅馆,一个人的房间多清静。可老队长总是拍拍胸脯说,我身体结实着呢,我喜欢住大车店,那里人多热闹,天南地北哪的人都有,有说有笑的,山南海北的扯,还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韩队长知道他是在为队里省钱,他很敬佩老队长为人。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韩队长有了依仗,跑外的心一点不操,全推给老队长。老队长心甘情愿为队里效劳。
  张二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天得以实现,又一轮风卷残云开始了……
  “慢点吃,别噎着。”
  “噎不着,老姨你放心。”
  带芎子蹲下身,看着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怜悯地看着,暗想:“这苦日子快点熬出头,孩子们太……”她由衷的赞佩姐姐!
  “老姨,玩吧!”三娟子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分给弟弟妹妹,小娟子说够吃了,又递给张二,张二并不客气照单全收。
  “啊,你们吃完了正好当消化消化食儿。”
  “老姨我玩不了了。”张二皱起眉,筋着鼻子,双手捂住肚子半蹲着。
  带芎子以为他还要吃,仔细看去不由神色紧张,赶忙问:“咋了,难道吃得太急,呛进肚里风了?”
  “不知道是咋了,我肚子又涨又疼。”
  “啊,你觉得严不严重?”带芎子像面门挨了一棒,眼前发黑,脑袋嗡嗡响。昨天的事够对不起大姐她们的了,今天又出现这事,尽管自己是好心,倘若张二再出现差错该如何向大姐她们交代?额角上的汗渗了出来。
  老姨眼神里流露出的焦虑张二看到眼里,连忙摆摆小手:“老姨我没事儿,让我三姐搀我遛遛就好了。”说着试探要直起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三娟子快、快搀你弟弟走走!”
  三娟子应声一边搀着弟弟走,一边埋怨说:“你咋不慢点吃,狼吞虎咽的指定是吃撑着了?”
  “我也没想到啊!就怪馒头太好吃了。”
  “二哥,我也来帮你遛遛。”
  “好没好点?好没好点?”带芎子紧盯着张二面部表情,发现有异样赶紧上队里要车看病去。
  “这么一走好多了,不那么涨疼了。”张二大腰稍稍能直起些了。
  “可吓死我了。”带芎子长长舒口气。确定张二没事,这才她告诉孩子们别出院子,我赶快回去收拾屋子,你姑老爷是爱干净的人,我都几天没好好拾掇了,老人家醒来会磨叨的。说完回家去了。
  繁忙的大场院里,传出数十个大石磙子撞击似冰的土地上发出隆隆声,磙框与沉重的石磙摩擦发出刺痛耳膜地吱吱声,让人很矛盾;是讨厌又喜欢,忍不住像吃东西似的嘴嘎巴着……和着阵阵地说笑声,驱散走冷的空气。好一派热闹的场面!丰收的喜悦挂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个社员的干劲都非常实足。一堆堆脱粒的粮食红彤彤金灿灿,成群的麻雀在上空盘旋起落,歌唱丰收给它们充裕的食物,也为这幅丰收图增添美丽色彩。
  虽然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但是有一个人披件罩着灰色涤纶布料的羊皮袄在场院里背着手,悠闲的走着。此人五十开外,上中等偏胖身材,方脸膛上一双微睁的眼睛释放出精明,眉宇间打着解不开的结,给人感觉他总再想些解不开的问题。时时有人主动向他搭讪:“王会计,过来了。”可他眼皮儿也不挑一下,自顾悠闲地迈着四方步,不时用手拽拽滑到肩膀上的皮袄。没戴帽子,剪绒的袄领直立着,护住双耳。稍长的头发齐刷刷向右边倒去,遮挡着乌黑眉毛,只有鬓角露出白色发丝。扁而长的眼神里有股令人不寒栗地光透出。他傲慢的模样就像人家欠他总也还不清的二斗粮。一般时不回答社员的问话,最多点点头,不时地催促大家:“快点干,快点干。”慢吞吞来到周老疙瘩旁边问道:“小组长,咱们这场院里的活,最快还得几天能干利索?”
  “说不好。”周老疙瘩是干出来的组长,是大家推荐的组长,他不会像有些人会说恭维话。他这样个性说来奇怪,应该着领导讨厌才对,可偏偏倒让队长赏识___他带领这个组不会偷尖取巧,总比其它组吃苦耐劳,干活进度快。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翻动谷草的杈子,不得不回答一句。
  “你是不是在呛我?这组长让你当的?”王会计心里不痛快,这几个人把自己当成了空气,没有人看他;更可气的没有人和自己打招呼,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不友敬,可面对他们,他选择忍让。
  周老疙瘩不得不放下手中活计,手拄杈杆,下巴放在手背上,强作笑脸:“我哪敢哪,我真的没有算过,就怕耽误事。如果不耽误事的时候,顺顺当当也能快好多。”
  “都有啥能耽误事的?”
  “磙子黑天白日不间断地转,磙框磨损自然大,最容易坏;还有磙套都用好几年没更换过,麻绳套有些糟烂了,坏了就要接上一会儿,依我看该换得儿了。”
  王会计点点头说:“说的也是啊!”随口又问道,“你往多说,最多得几天能完活?”
  “打到最快,我想三四天差不多。”周老疙瘩摆手叫过老沈问,“咱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四天能不能干完?”
  老沈拖着杈子走过来,他往王会计身后看看,又往旁边四处撒目,回答一句:“顶多三四天。对了,王会计咋没看见队长呢?”
  “啊,队长上大队总结工作去了,所以剩我自己了。”
  “得几天回来?”
  “走时我没问,他也没告诉我。”
  “啊!”
  “别一个个都杵着了,快些干,别误了活,同齐(一共)就这么点活了,早一天干完咱们早一天放假。”
  “呵呵,我们也再加紧进度,没看这几天干的多快呀?”
  王会计看着刚铺完的一场儿糜子说:“小组长,在落日之前把这一场儿必须打完,不然就不许回家。”
  “我们知道了。”
  王会计转身又挪向场院深处。老刘瞪着王会计走远的背影唾弃:“呸,真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儿不知道这活谁干累谁儿,赶似他成天披个大衣背着手像狗似的在场院里闻来闻去的,真气人。”
  周兴富扫了他一眼:“你在背后骂王会计他也听不见,你有能耐咋不在他面前说呢,人家走了你来了劲?你啥时候能让我们解把气,当面训王会计一回?不用多,就一回,一回就行。”
  老刘闻言哈哈笑道:“你可不要臭狗咬傻子,我又没多大能耐,更没多大的尿,背后说说都得四处撒目好了,生怕当官的听到,当面骂皇上可要……除非保管员敢骂。”
  老孙手中木杈不停地翻动糜秸,嘴角抽动两下:“我可不是你们话里的傻子,我明白如果有人骂皇上的后果是什么,唉,老张你说说是什么后果?”
  老张站在糜秸圈中,腰里系着长长的溜绳,马在他设计的草圈上拉动大石头滚子快速奔跑,他腾出手来擦下额头上的汗水,只是笑着摇摇头。
  老孙说:“你不说我不说,那就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杀头,二是被驱逐出京城。”
  王会计来到一个谷堆旁边,观察四周,确信没有人注意自己,蹲下来,熟练的从皮袄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自语道:“每天装的太少了,趁着队长不在家,我今天多装点。”起身系好,放进皮袄的口袋,不大不小正合适,小布袋按照兜子设计的,因为装得太多,兜盖自然盖不上,只好把手插在兜边。肥大的袖口可以盖住,可下面有点发鼓,倒出一些还舍不得。他已经吩咐社员晚一会住工了,天黑别人瞧不出来的,就这样。
  打定主意不在巡视,只好躲着人走,来到场院的门口站在一堆大衣旁边。社员们每天来干活,皮袄必须放在这大场院门口,一是防止有人偷揣粮食,二是穿着皮袄没法干活。王会计在焦急的等待太阳落山,太阳仿佛被钉在那个位置,动也不动。无奈之下来查大家的皮袄,少数的皮袄罩着破旧的布面,多数的没有罩面。拿起一个白茬羊皮皮袄,皮子上坏处用布补着,皮面发黑,好像是穿十几年的样子。随手扔在一边:“这破玩意儿,一看就是老张的。我可不能坐在他大衣上,别把我的大衣弄埋汰了。”屁股下刚刚坐出点温度,无意中的一抬头,刚才的那点温度转瞬变成袭人的寒气,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不听使唤的手艰难地掏出布口袋,放在老张皮袄大衣的袖口里,把大家的皮袄盖在上面;蹲下身体,哆里哆嗦地跑到墙根下坐下,使劲拍打那不争气的双腿,闭上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王会计,王会计你在哪里?”一个洪亮的声音伴着和王会计岁数相仿的人走进场院门口。那人站下后四处撒目——穿的和王会计一样的大衣,白净面皮和乌黑的半中分头发呈现出鲜明反差,几根风吹散的发梢落在一字眉毛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面高耸的鼻梁,长短不一的胡须毫无章法地生长在厚唇周围,把一张脸衬托得有些发暗。这张脸不知是太严肃,可让人看上去有种不怒自威地感觉。
  王会计掐了掐自己的腮,慌张站起,定了定心神,显得异常冷静:“我......我在这呢韩队长。”王会计并非惧怕韩队长,每次自己揣粮食时好像韩队长的手指就放在窗户纸上,让他感觉特别难受。不拿队里的东西他手痒,拿了心更痒。王会计集奸滑于一身,总能找到迂回的空间。
  韩队长回头一愣:“我咋没看到你,你在这干啥呢?”
  “啊,我刚才倚着墙头坐了一会,迷迷糊糊差点没睡着了,多亏队长喊了我一声。”王会计故作镇静,心里还是“怦怦”直跳。明知没有破绽可出,一时半会难以从不安中摆脱出来。双手举过头顶向两侧伸展,很像伸懒腰,又向给队长展示他囊中无物,队长不在时让他放心的一面,继而打个哈欠,哈欠打的有些假,嘴张得很大,又不知什么时候闭嘴合适,整个人像个线偶静静地摆放;半晌,感觉失态,放下胳膊闭上嘴:“队长,啥时候到家的?”
  “刚到家我就来了。”韩队长发现王会计表现异常,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韩队长起早开会一直不放心场院,担心王会计太过放肆,做出让自己无法向社员交代的事来,散会就急忙赶回来。
  “你明知有我在这呢,还来干啥?开了一天的会不说,就来回这走道也累了够呛,我看你鬓角都是汗。韩队长你还是回去歇歇乏,今天的活进度挺快,嘿嘿!我办事你放心。”
  “我在家也没事儿,来看看,对了,咋还不住工呢?你看,日头卡山半天了。”
  “老沈他们那场儿还没起呢,我寻思起完场儿再住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打不打完那也住工吧,要不,黑灯瞎火的也打到不好处,打个秃噜反仗的明天白天倒费事了。我看打场儿和别的活不计同,这一年辛辛苦苦到手的成果别糟践了,怪可惜的!最主要的是,太晚牲口容易眼岔,不不棱棱地碰到人可就麻烦啦!眼瞅着就过年了,越要到年跟前儿咱们越要把安全放到首位,假如真要碰到人的话,你说人家这个年可咋过?”
  “韩队长说的也是。我咋没想这么多呢。”大喊几声,“住工啦……”
  社员们纷纷从场院放不同位置向大门聚来:“可下住工了。”手忙脚乱的穿上各自皮袄,和往常一样,接受队长检查。
  还是老规矩,王会计仔细地检查每个穿好大衣走过来的社员,穿一个走过来,没事放行。大家已是是筋疲力尽,都想快点接受检查好立刻回家,任何人也没有在意王会计面目表情异常。
  韩队长目不转睛的看着过来穿大衣的社员们,他并没有去摸他们的兜,这只不过走走形式而已。他心里清楚,没人敢冒这样的风险,抓住现行去各个大队游街不算,还白干一年。他相信现在场院里面这些老社员,向来本份不会带走一粒粮食!
  老张是最后一个,拿起大衣……
  王会计偷眼观察看老张拿起破羊皮皮袄:“哼,怨不得我,算你倒霉。等着戏如何开场。”
  韩队长捡起来从老张袖桶里掉下的布袋,解开一看,大怒:“好你个老张,敢偷生产队的粮食!”
  声音虽然不大,像炸雷一样,震得老张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双腿软软的无法支撑住身体,瘫坐在地上。
  王会计早有准备,率先冲过来,从韩队长手中拿过布口袋捏捏,狠狠戳了老张一指头冷笑道:“老张,你胆大包天,你应该知道偷队里粮食是什么后果?
  大家也被这突出其来的一声吓得惊魂失魂。纷纷回来把韩队长、王会计和老张围在中间,他们知道老张为人,老实厚道。大家看他家太困难,帮他打掩护拿粮,可他断然拒绝。后来知道他正直,也就没人劝说他往兜里揣粮食了。七嘴八舌为他开脱:“不可能,老张根本不是偷偷摸摸的那样人。”
  “老张不能,绝对不能。我们最了解老张他的为人。”
  “我们相信他不能。”
  众说纷纭。
  “大家也不要替老张说话,我手里的证据谁能给我解释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韩队长举起布口袋,显示他强势的一面。
  “这绝不是我姐夫偷的。”周兴富冲了过来,“这是有人陷害他,我姐夫再穷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周老疙瘩和二哥把姐夫搀起:“谁儿这么损哪,偷粮食栽脏陷害我姐夫,有种的给我站出来?”
  老张脑袋一片空白,腿脚还是不太受使,老沈他们纷纷过来搀扶。
  “你俩不用替你姐夫说话,这口袋是我亲眼见到从你姐夫袖口里掉下来的。老张你快说,你如果说出来,我还可以从轻发落你。”
  老张浑身抖作一团,断断续续的冒出几个字:“我、我、我也……不……知道。”
  王会计狡诈一笑,从鼻孔里钻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哼声:“哼,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快点承认得了;如果不承认的话,哼哼,后果将更严重,你照量办。”
  “没偷叫他咋承认?”周老疙瘩大着嗓音说。
  “我看你这组长是当到头了,竟敢和领导呼哈喊叫的?”
  “你吓唬谁儿呀,不当我也不能死,你认为我乐意当啊?”
  “你——你敢和我这样说话?”
  “你说,应该和你啥样说?”
  俩人越说越僵,老刘他们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吃亏的仍是老张,慌忙上前解释:“老张真是被冤枉了,我们从早晨到现在寸步未离,只顾干活,他根本没上这疙瘩来。”
  “是啊,我们大伙担保,他没过这边来。”社员们开始沸腾起来。老张蒙冤,大家自然愤愤不平。
  “大家不要替老张说话了,他偷粮食还能告诉大家,不要向着他说话了,我们就事论事,谁能解释清楚布袋儿咋从他的袖口掉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不是他放的就是你们其中有人放的。到底是谁请站出来,让我和队长看看?”王会计怎能放过替罪羔羊,事已至此不能心慈面软,倘若洗清老张,继续查下去,保护自己的冰罩早晚会融化掉。
  “大家多说无异,明天咱们不上工了,上文化室开会,天黑了,大家回去吧,有事明天在会上说。”韩队长拿着小布袋怒气匆匆地走了。
  “这铁证如山,明天你就等着游街吧!”王会计两手一背,扬长而去。大家都为老张不平,但也想不出太好办法为他辩解。
  王会计大步流星的一边走一边回头回脑的瞅,走到三间比较讲究的房子前止住脚步,摩挲一下凌乱的头发,伸手拉开门。
  “今天回来的比每天晚?”一个中年妇女帮王会计脱去皮袄,然后挂在柱角上,摸摸问,“今天咋两个兜子空空的呢?你那小布袋呢?”中年妇女又往特制的衣兜里掏一把,“难道你想明白了,金盆洗手啦?连缝的藏宝兜都撇了?人哪,怕他不往好道走,可学好真是一时啊!那可挺好的,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啦!”说话间已把饭桌放到炕头。
  “让队长拿去了。”王会计盘腿坐在炕上的饭桌旁,拿过为他烫好的酒壶,倒了一盅酒。
  “什么?”中年妇大惊失色,手中碗筷险些滑落。她担心事的终于发生了。作为会计,做偷盗事情那责任可就大了,知法犯法,学习班肯定得去了,这个家可就全毁了……身体像是躺在高速运转的电筛子上,“你咋不加小心呢?到底让队长发现了?”
  “看把你吓得那样?”王会计手拿比拇指粗些的瓷酒壶,酒倒在三钱酒盅内,一股气体溢出酒盅,香气在屋内弥漫,喝了一小口,“长芹你说啥呢?别忘了我是生产队会计,我很会算,好事算咱们的,坏事我能算到别人头上。”
  “啥算不算的,快告诉我这到底是咋回事?”
  “来,坐这,听我边喝边说。”王会计学得很轻松,长芹心中却燃起熊熊怒火,面颊涨得通红,完全看不出肌肤的底色。长芹长得很白,从皮肤来看,根本没有干过什么出力活。五十岁的人好像四十来岁,瓜子脸,细细眉毛下一双凤眼。没等王会计说完,破口大骂:“我看你做的太过份了,太缺德了吧?老张家都要揭不开锅了,你忍心嫁祸他?你眼睛瞎呀,没看到他家孩子多?过的日子你不是不知道的,成天连用糠糊糊都吃不上溜儿,你这不是在坑人吗?坑人不算啥,你不如把他家全杀掉得了?你若嫁祸杨占山那样的我替你高兴,可你、可你专挑熊的踢?你刚才回来我一翻你兜把我乐够呛,我以为你把我成天劝你别偷队里的东西听进去了,没想到你不但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反而你却坑害最老实、最最好的人?”
  “杨占山不是接他儿子还没回来吗,即使在家我也不能那样做。他很听话,再说和我多好。队长进场院喊我那一嗓子,当时你是不知道啊,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手心滋滋地冒白毛寒风,谁知队长当天回来?啥也不说了,为了保全自己,啥叫坑人?”王会计喝了一盅,随手倒上,“我若不这么办的话,我会计被撸这都不算事,我的党员也得开除,还有学习班,你想过没有?你说哪重哪轻?”
  “那你不会往别处撇?非得把这样的大事往人家身上赖?你说他家平白无故摊这么大祸事,还有活路吗?你是不是心彻底让狗吃啦?”
  “当时情况紧急,队长离我不太远了,撇是来不及了,我随便塞的,寻思队长走了我再想办法是拿是扔。可队长和我说个没完。嗐,不是我黑心,老张今个儿太不走字儿。”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有解决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去向队长承认说是你拿的而不是老张偷的?老爷们,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别让无辜人替你顶罪,这事放到咱家没什么大事儿,顶多开除党籍,学几天习,不当生产队的会计咱就不当了。这事儿放到老张家可就是天塌下来了!”
  王会计怒目而视:“你是尖还是傻呀?好不容易蒙混过去了,得了,你别瞎操心了,我的事儿不用你瞎嘚嘚,你每天只管把你的饭做好就行了。这一天天的操一些没用的心,管好自家事得了。这老张家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知道你这样向着老张家,就不应该和你说这事儿。”
  “哪有你这样的人?想没想老张家如何对待咱们的?两家东西院住着,有点活我叫他们来干,人家孩子都没打过呗儿。这不是情啊?再者说了,这么一来又扣粮又扣工分的,这让老张可咋活啊!人呐要把心放正,赶紧去承认吧!”
  “我看你这娘们胳膊肘往外拧,我不也是为咱们这个家吗!吃的、穿的,连队长都和咱家没法比,你不也图这个吗?以前你如果不让我偷,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了。”王会计一指桌上,“你说,这小米干饭谁家能天天吃,别人家十天八天喝上一顿小米粥都算不错了,这土豆菜还有这酒,谁家饭桌能顿顿摆着?我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长芹用手点指:“别啥事都往我身上推,我啥时让你偷了?我劝过你多少次了,别偷了,别偷了,可你就当耳旁风,还整了半天我图这个?行,就算我图这个,那你也不该陷害人哪,你这不是富了自己坑害别人吗?心里能过得去吗?做的这见不得人的事反而找个无辜的人替你顶罪,这是人做的事儿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会计反而得意的笑道,“这是句老话,你不会没听过吧?话又说回来,我不是为自己,是为咱儿子着想呢,他爹进学习班,儿子能找到对象吗?本来咱家在屯中就没有什么人缘儿。来来来,吃饭吧,别生没用的气了,我想好了,再干几年给咱儿子多攒点。对了,你看谁儿子能在县城,不也就是咱家儿子和队长儿子吗?如果儿子念好书在城里站住脚,咱也上城吃红本儿去。”又喝一盅夹口菜送进口里。
  “你说的我不反对,可老张家的事得办好,不然我一定不容你。”长芹的话明显软了下来,她不为丈夫也该为儿子着想。长芹为人正直,她至始至终反对丈夫所作所为,可她为家为儿子的心是她致命的软肋!
  王会计伺机敷衍说:“行了,行了,明天我向着老张说话就是了。”
  “那可能轻不少吧?”长芹一脸的无奈,事已至此,他和王会计过了大半辈子,他的为人自己清楚得很,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无法改变的,既然说帮老张说话,那事情也会好办多了。
  “那是一定呗。吃吧,一会凉了。”王会计用筷子一指桌上的菜又看着长芹面无表情的脸。
  长芹盛上半碗饭放到桌上,一口未吃,若有所思。
  “还想啥呢?你看……”
  长芹顺着王会计的方向望去,疑惑地问:“你指屋里的北墙干啥?”
  “就咱家屋里的摆设,就算韩队长家和咱家都比不了。这箱子带箱架的,那个写字台和旁边的两个椅子可是价格可不菲,四周的墙不都用报纸糊的。我问你,谁家糊得起?你就知足吧!”王会计得意洋洋。
  “你别转移话题。”长芹叹气,担心老张,所以眼前上演着明天会上不同的一幕幕,心里判断出明天会有好的结果……
  王会计看出长芹心里所想,随口劝说:“明天的事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省的你胡思乱想的,省得晚上你把眼睛瞪得跟溜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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